《午夜的吻别》 第1章 《午夜的吻别》 作者:董妮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章 龙依是个逃亡专家,专门帮助因为某类事故而陷入困境的人脱出桎梏他们的牢笼,奔向新生。 她最常接的案子是帮人躲避高利贷的追捕。毕竟,金钱虽不是万能、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嘛! 人生难免有意外会急需用钱,不过借钱的时候千千万万要考虑清楚,不要盲目地投入吸血鬼的怀抱,否则哪怕你是卖身去还债,那利滚利的高利贷还是永远也还不清的。 像她刚刚送走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这样,年纪轻轻才二十岁,没考上大学,就干脆出国镀金。 一个人在日本,书读得不怎么样,倒是嚣张浪费的习性不改,这次借钱就是为了买车炫耀。 手中现金不够,父母又不支持他一个留学生跟人开什么保时捷,信用卡、银行全借遍了,还差五十万,因此找上高利贷。 风风光光开车玩了一个月,追债的人开始找上门,他不敢让父母发现,最后只好休学,一个人兼了六份工,拚命工作还债。 哪里知道,那本来讲好的十五分利突然暴增为三十分,还是本金、利息一起滚,他足足还了两年也没还清,最后五十万的借贷一路飙涨到两百万,吓得他赶紧找上龙依求救。 在外地的华侨都知道,世上有一个叫「龙门」的组织,它虽然没有固定的根据地,也没听说有多大的权势,却是所有华侨的守护神,只要找到它,他就有救了。 龙依听了他的情况,跟他打了契约,只要他能在三年内还清逃亡费二十万,她就想办法帮他逃出高利贷的追捕。不过前提是,那逃亡费得是年轻人自己赚的。 二十万跟两百万比起来,傻瓜都知道该怎么选,年轻人喜不自胜地答应了。 只是为了惩罚年轻人的愚蠢,龙依帮助人的手段有那么一点点粗暴,她不是有礼地将人送进家门;而是直接从接应他们的直升机上垂条绳子,半空中就把人从阳台扔进他位于台北天母七楼的家。 年轻人被吓得脸色发青,趴在地上呕吐不止。 龙依狠狠瞪他一眼。「这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下回记住,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话落,她拉拉手上的绳子,指示直升机重新载着她飞向天空。 直升机笔直地往上飞,龙依正攀着绳子准备进入机舱,一道落魄的、带着浓浓阴云的身影倏忽闪过眼帘。 就在顶楼的天台上,一个男人正孤伶伶地坐在上头,出了神似地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 龙依突然松了手中的绳子,对着直升机挥挥手,示意它可以走了,她被某样有趣的东西给吸引住,暂时不走了。 龙依轻巧地走到男人身边,坐下。「怎么,想自杀?」 男人悄无声息。 龙依瞥了眼男人的衣着,虽不是高级订作服饰,却也是百货公司的精品,整体搭配充分展现了时代菁英的气势。 在他的身上闻不到失败的味道,只有深深的失落与愤怒。 这很像一个习惯成功的男人乍遇挫折时会产生的反应。 她轻笑地拍了拍男人的肩。「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说说看,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何必为了一点点小事就闹自杀?」 男人淡淡地哼了声,还是没说话。 龙依彷佛看到一个超级优等生,年年考第一,事事拿冠军,总是仰着头,睥睨天下。 这样的人是同侪间最讨人厌的,但偏偏是所有老师、家长心目中最棒的宝贝。 不过龙依对这种人是不喜欢也不讨厌,只是忽然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帮帮他。 「这么郁闷?让我猜猜,你是……因为失恋了,所以想自杀?」 男人还是不说话。 「那是被公司炒鱿鱼了?唉!」她装模作样低叹一声。「不过是丢了工作,有必要这样闹自杀吗?」 「妳很吵。」男人终于开口了,清清冷冷的声音,配上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庞,微微斜飞的眼角让他流露出一股性感的味道。 没错,就是性感。这个男人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去做明星实在太可惜了,那些杰尼斯偶像哪一个比得上他? 不!也许他就是一个明星呢!毕竟她对台湾的演艺圈又不熟,哪里知道有没有这一颗闪亮之星? 好色是人的本能。看在他这么帅的分上,死了多可惜,留下来让世人多养养眼,岂非功德一件? 「我不是开玩笑。我姓龙,单名一个依字,很多人叫我『逃亡专家』,不论你是想躲开仇人的追杀、避掉可怕的高利贷,甚至是不愉快的婚姻,我都有办法帮你达成愿望。而你只需付出少少的代价。」 「逃亡专家?如果妳是神,我或许还有兴趣跟妳谈一谈,至于逃亡专家,不必了。」 不愧龙依原先的猜测,他就是一个超级优等生。长相好、声音棒,就是态度跩得让人好想一拳k过去。 他真的是把她彻底地给瞧扁了耶! 龙依难得起了性子。「你要神是吧?没问题,我给你,从现在起,你可以叫我逃亡之神,这世上还没有我摆脱不了的困境。」 「死亡。」他淡淡丢下两个字。 轰地,她整张脸都憋红了。 的确,生老病死属于神的领域,任何人都摆脱不了。 但她可是龙依耶!堂堂的龙门九小姐,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被人看扁? 于是-- 她玉腿抬起,一脚踹他下天台。 「啊!」男人发出一记惊呼,任何人,哪怕他再勇敢、再威武,毫无预警地被人从十二楼踹飞下去,也是会惊诧的。 不过龙依的动作还没完。 她一按手上的腕表,表面射出一条细如丝线的钢丝,甩上男人腰杆,瞬间又将人给卷了回来。 男人跌坐在天台上,一张俊美的脸骇得有几分发青。眼前的女子哪里配称神,分明是魔女一个。 龙依笑嘻嘻地蹲在他面前。「我早说了,我是逃亡专家,这世上没有什么困境是我摆脱不了的。死亡……你刚才就从那底下逃了一回,滋味如何啊?」 恶魔!男人恨恨瞪她一眼,急喘了口气,硬咬着牙道:「不错。」 「那么要不要委托我帮你逃出困境?」 其实龙依是不缺这桩生意的。 可她这人就是驴脾气,眼前的男人越不让她帮,她就越想插手。 而且在她看来,这男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莫名其妙想寻死,肯定只是一时受挫,如果就这么任他死了,岂非浪费父母、国家、社会对他多年的栽培? 男人咬着牙,撑起两只还有些发抖的腿站了起来。「多谢妳的好意,这件事我会仔细考虑。不过先前妳拉了我一把,我还是要回礼的……」他抓起还放在天台边的公事包,递给龙依。「这算是我一点心意。下回请妳帮忙,我们再另谈酬劳。」 看他脸青腿颤,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真是……愚蠢的男人自尊。 也罢,各人造业各人担,这回的闲事算她白管了。 「那你慢慢考虑吧!至于刚才那回……」她也知道是自己的恶作剧,哪还好意思收礼?「礼就不必了,你自己带回去用吧!」她也不说再见,转身就要走。 男人却不依了,硬将公事包塞进她手里,这才抖着腿缓缓走开。「那东西我用不着,不过妳却绝对用得上。」 这么神?她不大相信,可看在他如此多礼的分上,她意思意思地也喊了声:「有问题就来找龙门龙依吧!」同时纤手一挥,一张名片甩进男人的西装口袋里。 男人也不理,自顾自往前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但瞧他那种别扭的个性,他们再有交流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龙依耸耸肩。「管他的,如果他真的要找死,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说着,她打开那个公事包,一片片包装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映满眼帘。 这玩意儿有人叫它「方块酥」,也有人称它为「苹果面包」,而它正式的学名叫--卫生棉。 龙依稍微翻了一下满是卫生棉的公事包,几乎市面上所有的品牌都包含在里头了。 好,那个臭男人够狠,送她这种如此「实用」的礼物。 本来嘛!只要是女人,谁能不用它呢?不过被个男人拿来当礼物送就很恨了。 龙依用力一拍公事包。「三年风水轮流转。」随着她一掌落下,一张名片轻飘飘地飞了出来,两个大字飞入她的视线。「李鸣,咱们走着瞧。」 魏绣蓉拖着两大袋卫生纸、三瓶酱油、一颗西瓜、一粒白菜、半斤猪肉……还有一大堆生活用品走进家门。 当大门关上的剎那,她累得只能瘫在地上喘气。 今天买太多东西了,差点就拿不回来。 但这却不是真正导致她身心彻底疲累的原因,让她受挫到极点的是今早去参加的那场同学会。 她今年二十四岁,一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刚进社会,就是准备攻读研究所,或者正快快乐乐地享受着青春,很少像她这样早早嫁了人的。 她没有读大学,十八岁就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李鸣,一个事业有成、容貌俊美的男人。 会这么早结婚,不是因为轰轰烈烈的恋爱,而是她家里穷,五个孩子单靠父亲一人打零工过活。 李鸣是村长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优秀,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 第2章 他二十二岁就在美国拿了双学位,后来听说进了某家跨国企业,工作了几年,深受总公司重用,三十岁就做了亚洲区行政总裁,调回台湾分部,专职开发亚洲区的业务。 她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的,李鸣不爱讲公司的事,她也觉得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多管丈夫的事,两个人就这样平静地一起生活了六年。 说实话,她至今仍不知李鸣是看中她哪里? 她出生在云林乡下,一辈子没见过大世面,连英文都只认得abc几个字母,那些符号组合起来,在她面前就变成天书了。 听说李鸣还懂得四国语言呢! 她也不会打扮,尽管搬到台北多年,还是成天一张素脸、一袭简单的衬衫、牛仔裤,配上一头天生自然鬈的长发,每天早上都要用水打湿,拚命整理好久才能见人,否则就会像被雷打到一样恐怖。 她没有美貌、没有学历、也没有家世背景,甚至连他的公文都看不懂。 有一回,他落了一份文件在家,临到开会时才发现,便拨电话回家请她送去公司。他解释得很清楚,那文件长什么样子、用黄色牛皮纸袋装着、上头写了一堆英文字,连多高多厚都提了,偏偏她还是听得很模糊,后来还是他亲自回家一趟,拿了文件再赶回公司开会。 她想,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女人了吧?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为何他要娶她呢? 说他是想找个女人传宗接代,偏他说她年纪还太小,女人最好二十五岁生第一个孩子,三年后再生第二个,这样对母体和孩子都好。 所以结婚六年,他一直都有作防护措施,说好了暂时不让她怀孕,便认真执行到底。 那么他是看中她洗衣做饭的能力,想娶个免费女奇$%^書*(网!&*$收集整理佣回家做事? 不好意思,初结婚时,他们虽住在公司宿舍,他却早请好一个女佣供她使唤,如果不是她实在不习惯被服侍,又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聊,她大可成天跷起双脚在家过着少奶奶的生活,什么家事都不必做。就算现在搬到阳明山,她还是习惯凡事亲手来。 说实话,倘若不是今天同学会上有同学提起,她也不会想到,他究竟为何娶她? 他对她几乎没有任何的要求与期许。 难道真如同学所说,李鸣其实是个同性恋,娶她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这六年来,他们闺房生活一直很正常、也很规律啊!每个周末晚上九点半至十点半,绝对不会逾时,也不会提早。 李鸣是个有决心也有毅力的男人,他的计划表详细,又从不出错。 所以说,李鸣娶她只是因为他想,于是将她列入人生计划表内,就去做了? 可是促使他这么想的原因又是什么?他对她一见钟情? 也就是说,他们是因为恋爱而结合 是这样吗?魏绣蓉把一头小鬈发搔得更鬈了。 想不通,怎么也无法理解,这恋爱的滋味是什么? 同学说会心跳加快,一天不见那个人便会思思念念,连饭也吃不下。 她不觉得啊!李鸣常常出差,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她照样过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揪心的感觉。 那就表示她不爱他喽?可他的心意又是如何? 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若公司和她同时出了事,他会先打电话帮她叫救护车,然后本人飞奔到公司解决麻烦。 因此,他也是不爱她的? 但一个人可以对着一个不爱的人连续生活长达六年,供她吃、供她住,每个月还有高达六位数的零用钱? 她想不透。 大家都说她十成十是被拐了,毕竟,世上有哪位收入高、学历高、身材高,完全符合三高完美标准的男人会不挑个足以匹配自己的上流社会小姐,偏偏看中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妞? 同学们说李鸣铁定是对她别有所图,叫她自己小心点。 但是她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李鸣图谋的?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没钱财,除非李鸣傻了,否则就不该对她心存妄想……「妳坐在这里干什么?」正恍惚间,一个低沈的嗓音响起,正是李鸣。 一样端正的五官,斜飞的眼角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连魏绣蓉都不得不承认,她这老公比起她可出色亮眼多了。 她从他身后洞开的大门看到屋外亮白的天色,那绝对不会是傍晚七点会出现的景色。 但李鸣从来就不会改变回家时间啊!他一向是准时早上八点出门去公司,傍晚七点踏入家门,回来第一件事是坐在沙发上等她泡茶,他会休息一下,喝几口茶,然后去吃饭。 他的作息时间可标准了,六年如一日,不论晴雨、生病或健康,永不改变。 「你回来拿文件?」也只有这个可能性,否则他怎会在这个时候回家? 李鸣摇头。「我提早下班。」 她下巴狠狠往地上一砸,李鸣耶!这个连上床都有固定时间和姿势的男人会提早下班? 「呃……鸣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其实她比较想问,他是否脑子坏了?居然没有遵守自己的计划表! 不舒服吗?也许他很快就可以永远摆脱病痛了,因为,死人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我没事。倒是妳,为什么坐在地上?」他弯腰帮忙提起两个大购物袋。「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大减价嘛!」她拖着两袋卫生纸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各式生活用品和食物一一放到它们固定的摆放位置。 李鸣的规律连这种小地方都不放过。 相反地,她就懒散不经心多了,煮完菜常常乱放油盐酱醋,他也不会骂她,随手就把东西归回原位。 对喔!结婚六年,他们也没起过一回口角。 听说不吵架的夫妻是很有问题的,真的吗? 「下次要买这么多东西,就叫计程车或打电话给我,我让司机去接妳,不要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挤公车,为了省几块钱累死自己,不划算。」他说。 她小小吐了吐舌,他实在很厉害,说得好像亲眼看到一样。而事实也是,她就是拖着这么多东西去挤公车,才会把自己搞得这样又累又乏。 「我知道了。」只可惜她做不到。家境使然,她从小就爱省那几块钱,积少成多呢! 他看着她调皮的小动作,多久了?从他自美返台,回到家乡,第一眼见到她这样淘气、又带点不经心的懒散模样,他就决定是她了。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一见钟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及理想。 从小到大,对于人生的每一件事他总是紧握在掌中,从未出错,严以律己,也严以待人。 但婚姻生活却不需这样处处要求,所以他要找一个不会计较、又带点迷糊的女人做老婆。 她要很听他的话,虽然这点……魏绣蓉似乎做得不太好。她是听话,却不一定会照做。 可她懂得不要忤逆他,至少在表面上处处以他为主,所以在生活中他们几乎没有摩擦。 家成了他理所当然放松与休憩的避风港。 他没有选错人,尽管她不是很漂亮,也很平凡,但至少,她不曾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这份恬淡完全不因环境而改变,就跟他的一丝不茍一样。 他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感觉到手下滑腻的肌肤,就像上等丝绸一样吸引人。 她黑黝黝的眼珠又清又亮,还有……早上洗脸不小心没弄干净的一点点眼屎。她总是这样,漫不经心的。 他伸出长指,温柔地帮她拨掉眼角的脏东西,一个像羽毛也似的吻掠过她柔软的唇。 完全没有化学的人工香味,她不化妆的,平常的保养品只有乡下寄来的天然丝瓜水。 他们云林老家种了很多丝瓜,父亲身为村长,又是大地主,好几甲的土地只要拨出半分种上丝瓜,那每日清晨收取的丝瓜水就足够她连敷带擦兼泡澡了。 父母知道这个出身贫穷的媳妇不懂、也学不会城市人保养那一套,就每个月给他们寄来几大桶丝瓜水,至少让媳妇不要太快变成黄脸婆。 父亲说,女人人老珠黄后就会越来越麻烦,可娶了人家就要对人家负责一辈子。那怎么办呢?就想办法尽量让她保持年轻喽! 他知道父母也不太了解他为何执意娶魏绣蓉为妻,他们不论思想、习惯、人生观,几乎没有一样相同。 但他就是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轻松,于是婚事就这么定了。 六年来,他没有一刻后悔过。 她或者不识情趣,也不解风情,但她会迁就他,让他每天都过得惬意。 只是……魏绣蓉非常讶异,今天是星期三,现在……瞄一眼手表,上头显示着下午四点半,而现场是……厨房。 李鸣怎么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吻她? 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她晃一晃被他吻得有些晕的脑子。「鸣哥,嗯……我想告诉你,今天不是周末。」 「我知道。」他仍在亲她,大掌抱起她纤细的腰肢,让她整个人紧紧靠在他身上,用力地吻着她。 「呼……」她喘息着,感觉到他的热情仍在持续加温中。「唔,鸣哥……这里是厨房,我们……」 「没关系。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而我们是夫妻。」合法夫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管得着? 「但是……哇!」她发现他把她整条裤子都剥下来了。 「妳不喜欢?」他说不清楚此刻在体内燃烧的是什么? 第3章 又为何会来得如此激烈,让他非要到她不可? 但至少他还是有一点点理智的,他晓得,即便是夫妻,有一方用强硬手段逼迫另一方行房,仍构成强奸罪名。 所以夫妻间的敦伦仍是要经过双方同意的。 「不。」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他的碰触。事实上,只要看着他的脸,她就会整个人被电到晕陶陶。 帅哥就是有这种魅力,让人为他舍生忘死,陶醉到不可自拔。 「那就来吧!」又要抱她,又要解开自己的裤子,这真是个高难度的动作啊!就连李鸣这样优秀的人也被闹得一时手忙脚乱。 「你确定?这里没有套子喔!」他们家的保险套一向被锁在卧室的衣柜里。 他愣了一下,但体内勃烧的情火却在一瞬间将所有的犹豫焚烧殆荆「没关系。」他继续努力脱裤子。 「我还没满二十五岁。」她再度提醒他那张人生计划表。 然而,这已经不再影响他。「我不在乎。」 那还等什么?若非碍于他严谨的人生计划表,她才不会天天忍着不碰他呢!这么俊美的男人,是女人都会流着口水妄想。 「我来帮你。」她灵活的手助他褪去最后一道防线,长驱直入禁地。 霎时,漫漫情潮似海啸,将两人淹没。 他们两人密不可分地贴合着,随着快感的累积,她酡红的娇颜散发着灼人的魅意。 他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她激烈的反应,让她娇哦出声。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她激动得仰了起来,及腰长发在半空中舞动着,翻腾出波波相连的美丽发瀑。 他满眼都是她动人的娇颜和那荡漾的发瀑;而那张人生计划表就在其中瓦解、粉碎,最终一点渣也不剩。 不需要那张表了,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不需要什么人生计划表。 第二章 李鸣迷迷糊糊睁开眼。窗边透进来的昏黄光线告诉他,现在最少已经五、六点了。 想不到他居然会有这样放荡的时候,是因为生物本能在生命结束前,总急着要留下一点生命的印记吗? 他撇头望向搂着他的腰睡得正香甜的魏绣蓉,刚才的放荡会让她怀孕吗?如果她真有了孩子,而他……可恶,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得了胃癌,也许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他肯定是见不到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也许他连看着孩子出生都没有机会。 为什么会这样?这一生,他无论什么事都掌握得好好的,功课、事业、婚姻,生活中的一切从未超出他的人生计划表。 莫名其妙却来了一个胃癌将一切都打乱了,他本来打算四十岁进总公司的权力核心,四十五岁登上人生的顶点,然后急流涌退,再来……他、他还有好多计划啊! 他用力抱着脑袋,直恨得全身都颤抖起来了。 叮铃铃!床边的电话响了。 「唔!」魏绣蓉发出好梦被惊醒的呻吟。 李鸣狠瞪电话一眼,不知道是哪个下识相的,这时候打电话来吵,他没剩多少时间了,他得把握最后机会将人生画下最完美的句点啊! 「喂!」他没好气地接起电话,另一只手轻拍着魏绣蓉的背,安抚她被惊醒的神智。 「李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他秘书要哭不哭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在哪里?」 「我在家。早上我不是已经说过今天有些不舒服,要休息一天?」李鸣口气很差。 「可今天下午四点是固定的产品检讨会啊!」小秘书是头一回遇到向来沉稳慎重的上司发脾气,一时吓得声音都抖起来了。 「既然我今天请假,那会议自然顺延。」李鸣说。 「可他们不信啊!」小秘书哭丧着声音。「我告诉大家总裁今天不舒服请假,大家都说我骗人,四点一到,所有人还是在会议室集合,等着你来主持会议,不管我怎么跟他们解释都不肯走。现在大家都说是我把总裁弄不见的,要我负责把总裁找出来,呜,李先生,我该怎么办?」 难不成过去生活严谨、处事缜密还是他的错了? 人生在世,谁能保证永远不出意外? 这群家伙……李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去公司。」他知道他不出现,这场闹剧是不会结束的。 「我马上通知大家。」小秘书几乎是感恩戴德地将电话给挂了。 李鸣起身着衣,如果他的生命注定将要结束,公司那边也要尽快做个了结吧! 魏绣蓉揉着眼睛半支起身子,柔滑的薄被顺着她雪白香肩滑下,露出大片嫩白凝脂。 李鸣情不自禁伸出手,五指穿过发瀑,柔滑的感觉刺激得他忆起方才的火热。今生第一次的放纵,也许还会有下次,但绝不会太多,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啄一下她粉润的唇。「我要去一趟公司,妳如果累的话可以再睡一下。」 魏绣蓉大眼眨了眨,今天的李鸣真的很奇怪,特别地热情、行为也特别地出人意料。 她凝视着他深邃的眼,里头燃烧着与往日的沉静大异其趣的火焰;那像是一种绝望、一种愤怒,还有满满控制不住的激烈情绪。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这么大,可他眼底那簇火焰却烧得她心底直发烫。 没来由地,她的声音更娇嗲了三分。「我睡够了,你今天会回来吃饭吗?」 他点头,他一向回来吃晚饭的,除非去外地出差,否则他从不因应酬而错过家里的晚饭。 不是说魏罐蓉的手艺多好,足以绑死他的胃,而是他认为夫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是天经地义的事,倘若成天各忙各的,久久见不到一面,那又算是什么夫妻? 「还是七点吗?」她看着手上的表,现在已经六点了,他去一趟公司,来回车程也差不多一个小时,除非他只是去拿份文件,立刻就回来,否则时间上是绝对赶不及的。 对喔!今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让他脑子都有些发昏了。「也许会晚一点,妳不必等我,自己先吃吧!」 如果不是他的面孔、声音,甚至连穿衣服先穿左边袖子再穿右边,袜子也一样先左后右的习惯都没变;她一定会怀疑眼前的「李鸣」,是某个外星人披着她老公的皮来冒充的。 从来生活规律得像机械人的李鸣,竟然破坏了自己拟定的计划表耶!难怪今年天气这么奇怪,三月飞雪兼台风。 「我送你出门。」她点头,准备起身。 他按着她的肩,又吻了她一下。「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妳还是继续休息吧!我知道刚刚自己有些粗暴,对不起。」说完,他转身走了。 她一张脸轰地烧成一片火红。 刚才……如果他算粗暴,那她是什么? 她记得一开始他们在厨房,就着墙壁就开始行起云雨之欢,从未有过的激情和快感彻底征服了她。 她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惹起的情欲风暴中,一次的激情满足不了她。 他们一路从厨房滚进了卧室。 他还是被她推倒在床上的,她狂乱地撕扯着他的衣衫,亲吻着他光滑的胸膛。 这一地的碎布层都是她的杰作,她连他的裤子都扯坏了。 可是……他真的好性感。她害羞地拿薄被蒙住了头,被上、枕间满满都是他的味道,就像他的人,清清雅雅,却后劲十足,一饮即醉。 「嘻嘻嘻……」她躲在床上偷偷地笑丫起来,结婚这么多年,她头一回尝到如此迷人的滋味,乐得整个人都像要飞天了。 也许李鸣本来就是这种外冷内热的人吧!今天一定有什么事勾起他隐藏的热情,才会让他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如果他以后也能都这样就好了。」 也只有像她神经这么大条的女人,才会如此迅速地接受枕边人的百分百大改变。 李鸣一到公司,进入会议室,就发现开发部四名成员全部到齐,就等着他来主持这场会议。 这群家伙,平时总说自己是创意工作者,是用头脑工作的人,绝对不能受到世俗规范的限制,所以上下班都不打卡。 李鸣也不管他们,他知道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人,他们很有才华及能力,却保证不合群。耍他们遵守公司规章,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可偏偏公司又少不了这群家伙,没有他们的「异想天开」,公司就没有这么多出类拔萃的商品好卖,收入自然也就不会好。 因此李鸣总是放任他们,只给他们一个期限,至于中间过程,他们要怎么乱搞都随他们,只要时限一到,可以看到成品,他不在乎他们是否每天守在公司里工作。 当然,如果他们连这最基本的一条规矩都守不住,那抱歉,世上拥有创意的不只有他们,只要公司肯出钱,总能请得到人。 李鸣最讨厌连基本游戏规则都不遵守的人。 不过他每个月会固定跟他们聚会一次,听听大家的想法和需求,彼此沟通一下,有助于双方的了解和合作。 而今天就是每月一回的聚会日。 可偏偏,他今天早上接到一通医院来电,告诉他三天前做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请他到医院一趟。 来电的那个人非常慎重地要求他一定要到。 李鸣当时心底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本来看报告这种事随时都可以去,也不必急于一时,对方如此坚持,除非他的健康状况出现严重危机。 果然,他一到医院就被宣判得了胃癌,医生劝他立刻住院开刀接受治疗,还说了一大堆专有名词。 第4章 可是他一句也没记住,那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也许明、后天……他就要死了。 难得他还能记得打电话回公司请假,但剩下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想了。 他真的不想做化疗,一点都不想。 再没有知识的人都知道,一旦做了化疗就会掉头发,食欲不振,瘦得不成人形,最后毫无尊严地死去。 他不要,他宁可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茫茫然离开医院,坐在对面大楼的天台上,看天、看地,看底下忙忙碌禄的众生;他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他一直坐着,回忆过去,回想他这一生的风光,为什么会结束得如此仓促?难道真是天妒英才? 他怨天怨地,咒骂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可是他无能为力。 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少可以活到六十岁的,他的人生计划表都写到了五十岁,却想不到一场胃癌让所有的计划都白写了。 他恨得想杀人,偏又做不到,或许最终他唯一可以结束的只有自己的生命,他也想那样做,但[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只是想,他还没准备好要做,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再度打坏了他的计划。 就从那一刻起,向来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命运开始脱轨。 现在,连他一直以为控制得好好的公司都开始出现状况。 「总裁好。」一见李鸣走入会议室,四个男女问候声此起彼落地响起。 他们的表情兴奋不已,丝毫没有受到今日会议延迟的影响,好像这场意外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老大,」开发部的主任赵鹏第一个抢先发言。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喜欢作嬉皮打扮,最爱给人乱取绰号。「我有新点子了。现在的卫生棉最薄不是0.1公分吗?我发现一种新的超级吸收棉,只要0.05公分就有现在的效果。很多女人不是常抱怨,生理期来时垫着棉垫,总会在紧身裤上显出破绽?用我这种卫生棉,保证半点痕迹都不露。」 没错,李鸣的公司就是专门做卫生棉的。可别小看这小小的卫生棉,里头的学问可大了。 现在的女生多娇贵啊!那卫生棉要柔嫩得像婴儿的肌肤,才不会磨破她们细致的肌肤。 加上近几年流行紧身低腰裤,太大的卫生棉一垫下去,马上显形,完全破坏了低腰裤的美感。 事实上,很多女孩为了穿低腰裤的美感,选择穿丁字裤,或甚至连内裤都不穿。 而生理期来时,私处又会感到闷湿,那就必须讲究透气。 开发部之前就研究出加了草本精华的卫生棉,强调清新、抗菌,既卫生又舒适,推出后市场反应还不错呢! 但市场是不停变动的,所谓不进则退,因此开发部仍不停地加紧脚步,要研究出更新潮、更贴身、更符合女性需求的卫生棉。 现在赵鹏的主意就打到「超惫上头——让薄还要更薄,最好薄到像一张纸,轻轻贴住女性的重要部位,让人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彻底地舒适且不显痕迹。 他这边口沬横飞地解说着自己的产品,另一边,副主任王雪兰可不同意了。 她是开发部里唯一的女性,一直搞不明白,为何女性专用的卫生棉会由几个男人来研究?男人懂得什么女人心? 「太薄根本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如果真要完全不显痕迹,我宁可选卫生棉条。」 「那玩意儿多不舒服,也不符合健康安全的观念。」另一个员工柳秋丰反驳她。「我觉得还是应该在翅膀上作文章,加大翅膀的宽度,就可以更提高安全感了。」 最后一位部员邱坜却持反对意见。「我认为导流才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吸收力上,我们都用水来做实验,但其实只要读过一点生理卫生书籍就知道,经血比水更浓稠,其间还会夹杂着细碎的血块,如果不能让经血迅速地被棉体吸收,它仍会集成一团,令人感到湿闷难受。」 「你又不是女人,你又知道了!」赵鹏吐槽他。「我敢保证,我们公司的产品导流性绝对是最棒的。」 「我上个月感染了肠胃炎兼流感,上吐下泻又发烧到四十度,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其中最严重的三天,我烧到头昏眼花、泻到全身无力,最后连下床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又不能就床解决,把自己的裤子、房间搞得臭哄哄,所以拿我们公司的产品稍微试用了一下,导流性确实不太好。」邱坜淡淡地说一群人狂晕。 恍惚间,李鸣真以为他今早听到的坏消息是场梦,现实里什么也没改变。 开发部的人个个如常发疯,好像现在正是四点开会时间,大家准时进会议室吵吵闹闹一番,最后等他下个决断,然后各自闪人,下个月再来一次。 只是……这次李鸣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参加下一回了。 听,王雪兰正在骂:「噁心死了,你怎么不干脆穿成人纸尿裤算了?」 「我房里只有一堆卫生棉,哪来的成人纸尿裤?」邱坜还嘴。 「泻的东西跟经血能并在一起研究吗?」赵鹏居然认真思考起来了。 「能不能并在一起都无所谓啦,不过……」柳秋丰考虑的是另一点。「邱坜,有没有可能,卫生棉设计的导流层是专针对女性使用,男女的身体构造毕竟不同,影响了导流效果,才让你感到不舒服?」 邱坜想了想。「不知道。」 「所以我说你们根本不懂女人心。」王雪兰大声说道:「女人是很纤细的生物,现在卫生棉的厚度已经到达我们的安全感界限,太薄我们反而不放心,会时时担忧是否有外泄之虞,一旦那个印子出现了,可不是一句丢脸可以解决。至于导流问题,根本没有一种棉体可以直接吸化血块,所以我们能做的导流构造也到顶了。我倒认为我们现在能够进行开发的是贴住皮肤的那个表层,要兼具织优朗的透气、还有棉质的舒适。」 「这个问题大家讨论过很多次了,根本没法解决。」赵鹏说。 「那是我们的观念一直限制在织优朗的素材上,如果可以开发出另一种更舒适绵软的材质制作织优朗呢?」王雪兰道。 「什么材质?」邱坜直接问。 「我试过很多材质了,根本不可能办到。」柳秋丰直接否决。 一群人又开始吵了起来。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这是过去开发部诸人来这里吵架的时限。他们已经习惯时间一到,不论有没有争论出结果,八只眼睛一起望向李鸣,等着他做下结论。 一时间,李鸣只觉得眼前一切既荒唐又好笑。 习惯,多么可怕的东西。他坚守不违的人生计划表将一群人全圈进了这张表里,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眼前的局面又将如何演变下去? 或许会有另外一个人来顶替,他们很快又会被另一个新的准则所支配,毕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可是现在,他们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老大,」赵鹏催促道:「你觉得呢?」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李鸣做了相同的结论。「把你们构思的试验品各交五份上来,每个人都上来取一份别人的试验品,王雪兰回去自己做试验,至于你们其他人则各自想办法,下次会议再将试验结果提出来讨论。好,散会。」 「耶!」柳秋丰把每位同事试做出来的产品各卷一包带走,急匆匆地往外跑。「让开让开,我约了女朋友看八点半的电影,现在赶去正好。」 「急个屁,电影院离公司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你还怕迟到?」赵鹏还故意拦他的路。没办法,他孤家寡人一个,嫉妒嘛! 李鸣看着他们闹,脑袋里一片嗡嗡乱响。 他是不是应该觉得很骄傲?瞧,他把一问公司领导得多好,就算他的世界完全颠覆了,他们也不会跟着改变。 轻轻地,他笑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痛楚在心底蔓延。 李鸣拎着一大包卫生棉回到家,屋子里已经没有灯光了;就像过去的每一天一样,他习惯九点熄灯,进书房看看书,然后回卧室,偶尔听魏绣蓉说一些今天发生的事,但因为她也不是个碎嘴的人,所以他们常常直接倒床睡觉。 他们夫妻俩能够交谈的共同话题并不多,毕竟,他们不论人生观、学经历、工作、背景……都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唯一的共通点大概就是出生在同一个村子里吧!云林老家是他们最常聊的话题。 以前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的工作太复杂,能够完全了解的人实在不多。所以他也没指望魏绣蓉了解,或者给他帮助,那对她而言太困难了。 可是现在……他用力地握紧拳头,他想谈话,哪怕对象是条狗也好,他想咆哮吼出心底的郁闷、不平、失措和痛苦。 三十几年了,他一直掌握得好好的人生为什么会突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一道昏黄的灯光突然从黑暗的屋子里流泄出来,魏绣蓉恬淡的面容出现在大门口。 「怎么了?一直站在外头不进来?」 他浑身打了个哆嗉,感觉快要灭顶的生命在一瞬间被拉扯了一下。 「我……没事。」他轻叹口气,摇摇头。 「那进来吧!」她敞开大门,接过他手中的公事包,和那一大袋各式各样的卫生棉试验品。 李鸣不时地拎一大袋卫生棉回家她是知道的,虽然不清楚他为何喜欢帮忙买这些东西,很多男人都挺忌讳的,可反正那是女人家的必备用品,老公乐意提供,她自然也就快乐地使用。 第5章 魏绣蓉哪里知道,李鸣根本是拿她来实验,他就看老婆用哪一种多,就知道老婆爱的是什么款式、什么质材的卫生棉。 李鸣走进客厅,发现厨房还亮着灯,原来刚才屋子不是全黑的,她一直在厨房里等着他。 一股暖意轻轻地拂去了他心底的沉郁,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闷气,感觉整个人轻松许多。 魏绣蓉先回房把东西放下,再回到客厅,有些奇怪,李鸣居然就呆站在原地,没动,更没去开灯。 她转身开了灯,再来到他身边。「吃过饭了吗?」 「还没。」他说。老夫老妻了,也真的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谈,生活间最多的就是吃喝拉撒睡。更何况他从来也不是个浪漫的男人,所以他们的婚姻生活就这么一直平平淡淡地过了下来。 难为魏绣蓉也不在意日子的无趣,总是尽力配合他。 「我猜也是。不过很晚了,这时候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肠胃负担很大,所以我给你做了皮蛋瘦肉粥。我现在先去把它热一热,你等会儿。」 「好。」他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 他有巨额的保险,也有不少财产,可她个性迷糊,一个寡妇抱着大笔金钱,那不等同抱着一颗大炸弹一样危险? 也许他应该趁着生命的最后一刻,教会她一些做人处事之道,以免她在这现实的社会吃了大亏。 他跟着走进厨房,看见餐桌上东一瓶酱油、西一罐盐,顺手将它们归回原位。 魏绣蓉看见他的动作,轻吐了吐舌,她就是这么大剌剌的性子,总是忙着东边的事,就忘了西边的活儿,难为李鸣总在后头给她收拾善后,这个家才能保持窗明几净的程度。 不过幸亏他只是默默地做,不会在她耳边碎碎念,要求她跟着他的标准走,否则不必六年,他们结婚六个月,她恐怕就受不了要离婚了。 想一想,真是傻人有傻福。她一辈子迷迷糊糊.才相亲一次就给她瞎蒙到一个好老公,人品好、相貌佳、赚钱也多,还会做家事,简直堪称超完美男人。 她热好粥,送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喔!我刚煮完粥,忘了把东西放回去。」 「没关系。」他接过一大碗的皮蛋瘦肉粥,拿起汤匙,想着要怎么开口教她做人处事的道理。 就见她挪坐到他身边,执起针线盒,慢慢缝起一条裤子。 他越看那条裤子、越像……呃,这不是下午他们太过激情时不小心址坏的那一条吗?他白皙俊脸闪过一抹红,赶紧低头喝粥。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默默喝粥、一个低头补裤子,厨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但奇特的是,这宁静却不会使人觉得沉闷,淡淡的祥和气氛围绕着两人,一点一滴涤去人心底最深沉的污垢。 李鸣喝完一大碗粥,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如果早上的意外令他几乎崩溃,魏绣蓉恬淡的笑容就是最好的黏着剂,完美地将他散裂的神智贴合起来。 当然,破碎的东西即便再度黏合,仍有疤痕留下。 但起码他没再那么难受。 他深吸口气,让理智逐渐回笼,开口:「绣蓉,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妳要做些什么?」 「嗯?」她眨眨眼,停下缝裤子的手。「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呃,早上公司有个员工,突然意外死了,我去他家里慰问了一下,看见他家里孤儿寡母的,一片愁云惨雾,所以……随口问问。」他说了一个蹩脚的谎言。 但她没有听出来,她一向很信任他,近乎崇拜的地步。 「我……应该会回老家吧!你放心,不管怎样,爸妈我都会照顾到底的。」 傻丫头,他父母几十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相信他父母熬得过去的。何况李家也不只他一个儿子,他还有其他兄弟可以帮忙照顾父母,所以他并不会太担心他们。 让他完全放不下心的是她,个性迷糊又没心眼,现在是有他罩着,所以衣食无忧,倘若他有个万一,他怕第一个出事的就是她。 「除了照顾爸妈外,妳有没有想过自己要怎么生活?比如回学校读书之类的,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嘛!再不然就去外头工作,累积一些人生经验。或者再找个人嫁、生儿育女……」 「哇!」她用力地搔搔头,傻笑起来。「那么复杂的东西,我哪里想得到?」 他快晕倒了。就知道她简单的脑子里装不下太多东西,所以他才要她想啊!结果,她居然想都不想就直接放弃了。 「唉呀!」魏绣蓉倒反过来安慰他。「鸣哥,你何必想那么多?人生的事谁能完全预料得到?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一架飞机从天上掉下来,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做对鬼夫妻了,哪有这么多事好烦?」 这是在讽刺他这个凡事预做计划,件件照表办事的人吗? 她没那个意思。可这真的很讽刺,他活了三十几年来,每一分每一秒都掌握得很好,偏偏一个胃癌打坏一切。 是他想太多,所以上天特地警告他? 他已经厘不清那中间的丝丝缕缕了。如今他只知一件事——人算不如天算。 第三章 一清早,李鸣眼睛都还没睁开,一张脸孔就闪过他的脑海。 龙依,那个恶劣到一脚踹他下十二楼的女人,听她说自己是个逃亡专家,专门帮人摆脱困境。 他现在这种景况,应该也算困境的一种吧!或许她真会有办法帮助他解决这个麻烦。 他猛地跳下床,不小心动到盖在身上的薄被,同时,他也忘了那条被子并不属于他一个人。它同样也卷在魏绣蓉身上。 他莽撞的动作让她一股脑儿摔下了床。 「唉哟!」她抚着臀部惨嚎。 「绣蓉。」他歉疚地扶起她。「对不起,我应该小心点。」 「还好啦!地毯很厚,不过……」呜,她的小屁屁撞到昨晚不小心掉在地毯上的梳子了,好痛。这时候就很后悔,她没有李鸣那种东西一用完就归回原位的好习惯。 通常,如果她没有在第一瞬间发现东西落在地上,她会选择忽略,等到下回有需要时再来找。 现在看来,这习惯真的不太好。 「真的还好吗?」他看她眼泪都流出来了。「妳起来我看看。」 她拚命摇头,这么丢脸的伤她才不要让他看见。 「乖,绣蓉,如果妳受伤了,我也可以帮妳搽药。」他的手试着抚向她的伤口。 「哇。」她痛得跳起来。 他摸到一手的黏湿,仔细一看,她裤子外竟出现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怎么会摔得这么严重?」这卧室的地毯是他特选的,又软又轻,赤着脚踩在上头甚至有一种踏在云端的的错觉,没道理会把人摔得如此凄惨啊!除非……他看到凶器了,一把「锐利」的尖尾梳。 而会这样乱丢梳子的只有一个人;她正捧着她可怜的小屁屁在那里委屈地扁着嘴,眼里还闪着泪花。 所以说,他怎么放心独留她一人在人间? 虽然他会留下大笔遗产给她,但依她的迷糊性子,钱财带给她的将不会是保障,反而是威胁,很可能引来有心人士觊觎这笔财产。 「我昨晚梳头发的时候,梳着梳着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它突然就飞出去了,我又找不到,所以……我本来想睡醒再来找的。」她俏脸一片通红,也不知道是痛红的,还是惭愧红的。 「我知道。妳先过来,伤在那地方,妳自己也没办法上药,还是让我帮妳看看吧!」他对她招招手。 「噢!」她扁着嘴,半蹦半跳到他面前,顺着他的手势趴在床上。 他伸手拉下她的睡裤,看到意料之中的雪白臀峰。她不习惯穿内衣裤睡觉,婚前她甚至是裸睡的,后来他发现她很会踢被子,又裸睡,夜里很容易感冒,劝了她将近一年,想尽办法给她买最舒适透气的睡衣,才总算改掉她裸睡的习惯。 不过她还是拒绝了内衣裤,尽管很多美女纷纷出书宣告,想要维持一流的好身材,忍受拘束是一定要的,她还是完全不当一回事。 照她的说法是,既然时间一到,任何塑身内衣裤都抵抗不了地心引力对人体的影响,又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这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偏偏他老婆是懒中之最。 可他就是觉得她可爱,虽然没有丰满的胸部、挺立的翘臀、柳枝似的细腰,但她天真得可爱、纯朴得可爱、更贴心得可爱。 而此刻,她雪白的臀峰上正排列着一行整齐的印痕,微微渗出点点的血迹。 这种夜市买的便宜尖尾梳果然锐利,竟然刺破了她的纯棉睡衣,在她可怜的小屁屁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真不了解她为什么喜欢用这种尖尾梳,利成这样,刷起头皮来不痛吗? 「你伤口有点深,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先消毒于上药。」说着,他走出卧室,耳边还听见她沉长的叹息。 「消毒,天哪,好疼的。」她一脑袋埋进被窝,只留下一个可爱的小屁股在外头晃呀晃的。 李鸣再度回到卧室,就见到一个雪白的臀部、上头印着一排鲜红色的小点点在那里摇摇晃晃,一时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别抱怨了,谁让妳乱丢东西呢?」他用棉花沾着双氧水轻抚过她臀部的伤口。 「啊!」她痛叫一声。「人家才没乱丢,那是梳子自己掉下去的。 第6章 」 「掉下去就应该再捡起来。」消毒完毕,搽药。 「一时间找不到嘛!」 他叹口气,帮她搽完药,替她拉上裤子。「绣蓉,妳要学会[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更周到地照顾自己才行。」 她眨眨眼,讶异地看着他落寞的表情。结婚六年来,她没见过他有垂头丧气的时候。 他总是自信满满,将所有的一切尽握掌中。 她以为他是不败的,但显然那只是她个人的观感,不代表现实。 「怎么了?鸣哥,有什么事不顺心吗?」她展开双臂,轻轻地环住他。 他都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还能有什么事是烦心的?但这事跟她说有用吗?他不觉得,魏绣蓉是体贴,却不够精明,处理不来太细微的东西。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夫妻感情虽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始终达不到如胶似漆地步的原因。 他跟她有太多的事情与观念无法沟通,当两颗心中间有了隔膜,那是怎么也合不在一块的。 「我没事。」他强振起精神说。 「噢!」她点头,相信他才有鬼。懒散不代表愚笨好吗? 不过他不想说的事她也不会强逼他,就如同他不会硬要求她改变生活态度去迎合他一样。 跟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什么叫爱恋情深她是不晓得,但如何让生活过得和谐,她倒是学得不少。 一对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生活观、习惯、学经历样样都不同的男女,想在一室和平共处,只有一个法子——各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 不过,各自尊敬对方的生活态度是不错,但可惜碍…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点滋味。 至于是什么滋味?现在李鸣和魏绣蓉都还不是很了解。 李鸣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找到龙依,却想不到她给他的答案居然是——若放心不下老婆,就在临死前给她挑个好老公嘛! 这、这不是变相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吗? 龙依真不愧为「魔女」的称号。 但除了替魏绣蓉另外找个可靠的男人来照顾她的后半辈子外,他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 这期间,他回了云林老家一趟,先到岳父家拜访。 魏家的情况真的不太好,而且岳父爱喝酒的习惯也没改。他离开后,如果岳父知道女儿继承大笔遗产,肯定从此不工作,成天尽赖着女儿吃喝玩乐。 回娘家对魏绣蓉来说,绝不是个好主意。 至于他家……说实话,他不是很喜欢自己家。 原因是——他这规律到近乎机械人的生活态度不是天生的,有大半是后天所培养。 他父母是很古板守旧的人,对孩子的要求近乎一板一眼。他从小就被规定了几点上床、几点吃饭、几点做功课、几点看电视……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在一张计划表内搞定。 等到他大一些,那计划表就扩大到几岁要读完高中、几岁出国留学、几岁结婚、几岁生孩子……不知不觉地,他拟定计划、照表办事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而且他的习惯还是家里最严谨的,连梳洗、上厕所的时间都有排。 他的家人也都有做类似的计划表,不过没他那么仔细。 幸好,李鸣只是在大范围的情况下要求别人按自己的表办事,比如:要求底下员工几时开会,一定要准时之类的。 其他小细节他并不会太在意,看他对开发部那伙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也是他能跟魏绣蓉和谐相处,并且还处得很好的原因。 一个有些拘谨、凡事一丝不苟的人难免有些怪癖,尽管不是太严重,一般人还是受不了。 但魏绣蓉那个神经超大条的女人却完全不在乎,他说什么她都应好,无论如何,一定给他留面子。 而他有了面子,就不会太要求她事事照着计划表来做。 其实偶尔,他也觉得凡事照表做有些闷。而在此时,魏绣蓉的存在就起了非常大的舒缓作用。 跟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 不过他的家人一定不会同意,他们十成十会把她挑剔到死。 如果魏绣蓉和他家人一起住,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要求她改善懒散的生活方式,尽可能过得规律一点。 想想她的迷糊,肯定会被操得很惨。所以……行不通。 那让她自己一个人过呢?这个念头让他整个人彻底瘫软,放任一个天真迷糊的小妮子在这炎凉世道里乱闯,无异于推她入火坑。 他自信不是个吃斋念佛的大好人,可也没邪恶到那种程度。 想来想去,除了再给她找个男人外,竟然真的没其他办法好保护她了……呜……他咬牙切齿,男人做到他这种地步,简直是愧对列祖列宗,可以直接去撞豆腐自杀了。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个短命鬼呢! 「绣蓉。」他第二次提早下班,可把魏绣蓉给吓了好大一跳。 她正在看歌仔戏的录影带,身上披着被单,学那杨丽花扮皇帝,一曲都马调唱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李鸣也吓了一跳,怎么原来她喜欢这玩意儿,他都不知道?以前他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她看过啊! 但是……他好像都是一回家就直接打开财经频道看股票,或者看n新闻喔! 她从来没有跟他抢过遥控器,他还以为……唉,过去他还真没费太多心思去了解她,只当她是个傻大姊,两人就这么过了六年,平平淡淡、相敬如宾,现在想起来,他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东西? 「鸣哥。」魏绣蓉提前反应过来,扔开床单,顺便将电视机给关掉。「你回来啦?我……」看一眼手表,才三点半,他回家喝下午茶吗?他最近的行为也太诡异了吧? 「没关系,妳喜欢看就看,在家里,我妈也挺爱看歌仔戏的。」他说着,帮她开了电视,这是几年前演过的君臣情深,好像还得过奖,他听母亲说过,但没看过。 「那……我……」她是很喜欢看杨丽花和陈亚兰的对手戏啦!每次看都觉得好暧昧,好过瘾,可他在旁边……不知怎地,她就是感到有些别扭,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吧!该纾憬裉煊痔嵩缦掳喟。俊顾固氐厍康髁四歉觥赣帧棺帧? 他感到有些受伤,难道老婆不喜欢看见他吗?他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可以瞧她、陪她了。 唉!过去他是不是太一丝下苟了?他生平第一次考意到这个问题。 公司那些人全直接把他当成中原标准时间来用,而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则认为,在早上八点到下午七点这段时间里,他是不该出现在家里的。 因为过去这段时间他从来不曾参与过她的生活,所以她理所当然将他排除在外。 她没有错,只是他的心有些痛。 魏绣蓉敏感地察觉到他心情的低落,飞快又转移话题。「难得你提早回来,不如我们一起去买菜,看你喜欢吃什么,我做一顿好料的请你。」 「今晚不要做饭了。」他说。「晚上我们公司有个聚会,妳跟我一起去。」 「咦?」这回她可真是大吃一惊了。结婚六年,他没让她参与过他公司的任何一个活动,连他到底任职于什么样的公司她都还不太清楚,怎么他突然转性了? 「怎么了?妳今晚不方便吗?」 她下意识摇头。「我没什么事,不过……你真的要我一起去?我什么都不懂,很可能会给你丢脸的。」 「我不觉得妳有什么好丢脸的。」 「你确定?我不会打扮、不会交际,除了做家事之外,我几乎什么都不会,你们公司聚会那么大的场合,我去会不会太突兀?」 「我让有家人的都带家人一同出席了,又不是什么豪门夜宴,不讲那么多规矩的,妳不必担心。」 「原来只是私底下的公司联谊啊!」她吁口长气。「吓我一跳。那我们几点出发?」 「聚会六点开始。」 他只是很单纯地想,公司那么多员工,有为的未婚男子也不少,其中总有合适的,所以才特地下命令举办这样一场联谊聚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李鸣错愕地看着眼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场面。 这是他原本交代下去召开的公司同仁联谊会吗? 左边是他穿着华丽晚礼服的秘书,右边身着燕尾服的是公司的财务部经理,还有那个一身珠光宝气的,是号称全公司最高贵的业务部主任。 十来个服务生端着香槟在会场里走来走去,其中一个来到他面前。「对不起,先生,这里今晚举行『好舒适』有限公司联谊晚宴,外人不可以随便进来的。」 他,李鸣,「好舒适」亚洲区行政总裁是外人? 这天地颠倒了吗?那个混帐公关部经理到底是怎么解读他的意思的?他要求的明明是一场私人的、很平常的聚会,怎么搞到最后却变成一场晚宴了? 「老大。」一个哀嚎的声音奔过来,是开发部的赵鹏。「你终于来了。你为什么突然要举办晚宴,还规定大家都要盛装出席?唔……」他用力扯着脖子上的领带,好像那一条小小的蓝布就要勒断他的脖子似的。「而且你好诈,让大家穿得这么别扭,你却穿休闲服。」 「我本来就没要大家盛装出席。这是一场同仁间毫无拘束的聚会,有老婆、有孩子的都可以一起带来,只是单纯地让大家联络一下感情而已,不是晚宴。」李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因为他看到他身后的魏绣蓉正用着一种看到一头大象在天空飞的好笑表情看着他。 第7章 当然,怎么会不好笑?他这个举办人居然被挡在门口不得进入。 「耶!」赵腾才不管李鸣发不发火,只顾快乐地扯下领带。「我就知道老大不是这么不开通的人,非得让人绑这什么鬼领带才准进常我去跟柳秋丰他们说一声,叫大家可以把领带丢了,省得被勒死。」他说着,瞄了李鸣身后的魏绣蓉一眼。「老大,不给介绍一下这位小姐吗?」 「内人,魏绣蓉。」李鸣简单地说。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要把老婆销出去,可真要实施,那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原来是嫂子。妳好啊!」赵鹏简单行个礼,说完就跑了。 「很有趣的人。」魏绣蓉笑了起来。「我瞧你每天打领带上班也没怎么样啊!怎么他好像把领带当成杀父仇人?」 「赵鹏是搞创意的,一向不喜欢过多拘束。」他干着声音说。尽管自己快死了,老婆总得交给别的男人照顾,但见她因为别的男人而笑得灿若朝阳,他的心就酸得像掉进了醋缸里。 「那你呢?」 「我是负责管理的。」 「所以习惯统筹、规划一切。」她反应挺快的。 他想一想,自己好像就是这样,便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她望一眼会场里众人的时尚打扮,再瞧一瞧自己的普通穿着,就像在一堆钻石里丢入一颗石头。「刚刚赵鹏好像说了,不打领带不给进入的,而我们两个都没打领带。」他们都是一身休闲运动服。 「没关系。」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把公关部经理叫过来狠骂一顿。 「总裁!」业务部主任王立伟先发现了他。这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黄金单身汉,才三十岁就已经干到了主任,再三、五年,经理的位置非他莫属。他是李鸣今天的重点目标之一。「您怎么在这里不进去?大家都在等您开场发言呢!」 「听说今天不打领带不准进去。」李鸣冷冷地说,对自己的命令被扭曲成这样,感到愤怒。 「呃!」王立伟一听这话便知是那服务生坏了事。一个瞪眼把拦路的服务生赶走,急急笑着将李鸣请进去。「那个服务生搞错了,总裁不必在意。快里头请。」 其实王立伟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就是公关部经理突然发出公告,总裁包下公爵酒店要大伙儿抽空过来聚一聚,联络一下同仁闻的感情,还欢迎带家人一起来。 这李鸣从美国总公司调过来也有六年了,从不搞聚会这种事啊!他一向只看成绩,有功则赏、有过即罚,亚洲区分公司在他的带领下业绩蒸蒸日上,听说总公司那边非常地看好他,有意更重用他。 那大伙儿就猜啦!从不搞联谊的人突然来上这么一手,是不是暗藏玄机? 有没有可能李鸣要调升回总公司了,那他这个亚洲区行政总裁的位置就要找个人接任,而那人选即在这间分公司里? 所以李鸣才忽然兴起办聚会的念头,他想看看私底下的同仁都是什么样子,再从中挑选合适的接班人眩果真如此,大家自当尽力表现出最佳的一面。 结果一个一个比下来,就变成这样了。大家都想尽办法展现出自己最优秀、完美的一面,什么压箱绝活、珠宝、首饰、华服全拿出来撑场面了。 只是没想到李鸣真的一身休闲服亮相,纯粹就是一副「我来联谊」的样子。 看来这回所有员工的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李鸣被王立伟请进会场里,魏绣蓉正想跟着进去,王立伟却一把拦住了她。「对不起,欧巴桑,这里不是随便人都可以进来的。」 李鸣立刻把王立伟从优秀名单中剔除。敢叫他老婆欧巴桑,不想活了。 「那是内人,魏绣蓉。」如果刚才他的表情只是冷淡,现在他一张脸已经冻成寒冰一块了。 王立伟彻底呆滞。总裁……公司所有女性同仁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年年当选最想与他发生一夜情排行榜第一名的李鸣,他的老婆居然是个……这样平凡无奇的女人。 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结婚六年,魏绣蓉终于解开李鸣为何不时给自己带回一大袋卫生棉的谜题了。 原来他在制造卫生棉的公司工作……不,事实上「好舒适」只是美国百通集团旗下一支分部。 根据她今天在这里得到的讯息总汇,百通集团是一个跨国大公司。他们不只做卫生棉、化妆品,还有香水、保健食品、女性内衣……林林总总加起来,怕不有十来项。总之,这是个非常会赚女人钱的公司。 而李鸣则是其中卫生棉部分的亚洲地区最高执行长。名头听起来很炫,但其实在整个集团中,他的职位也只能算中上,还不到顶尖的地步。 不过他的成就已经让无数人眼红、羡慕兼嫉妒了。 再加上李鸣年纪不大,学、经历一流,相貌又是性感至极的俊美,所以旁人对他的评价就更高上一层了。 相比起来,她这个做人老婆的,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更没有傲人的学历和背景,根本是生出来拖累李鸣的。 唉,现在她真感激以前李鸣没让她参与他公司的任何聚餐、宴会。任谁听人批评自己长达一小时,都会觉得很烦。 她在想,要不要干脆闪人算了? 反正她在这里也没事做,还要不停地被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瞧,又来了。 「妳真的是总裁的老婆?」这回是三个女人一起将魏绣蓉堵在厕所门口。 「我们举行过婚礼,也签了结婚证书,所以在法律上,我应该是他老婆没错。」魏绣蓉回答着干篇一律的答案。太多人问她同样的事了,害她好想找台录音机把以上对话录下来,再有人来问,就直接播给对方听算了。 「妳是不是抓住了总裁什么把柄,否则他怎么可能娶像妳这样的女人?」另一个女人说。 魏绣蓉在考虑要不要大喊:冤枉啊!青天大老爷。 又一个女人插嘴道:「一定是。否则凭总裁的人品,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娶这样一个没胸没臀的乡下女人!」 接下来就是三个女人间的自问自答,内容包括她如何逼迫李鸣、李鸣又如何含冤受屈、她们多么为李鸣不值……魏绣蓉悄悄地打了个呵欠,趁三个女人说得正高兴,悄悄溜进厕所里,管她们怎么讲,她很解决人生大事要紧。 卫生常识告诉我们,憋尿有碍身体健康。 当魏绣蓉解放完毕,舒服地走出来,却发现在厕所门口碎嘴的变成了三个男人。 那内容依然毫无新意,总之就是怀疑她跟李鸣的关系。 不过男性同胞们更加耻笑李鸣的愚蠢。 一个富有的老婆可以让老公少奋斗二十年。 一个美丽的老婆能够令丈夫成为闪光灯底下的宠儿。 至于一个没财富也没美貌的老婆……那只会令伴侣无穷无尽的丢脸。 他们在那边说得很高兴,魏绣蓉又听得开始打起呵欠,没办法,男人的体型毕竟比女人壮硕多了,尤其是三个大男人挤成一堆的时候,那真是一丝缝隙都没办法钻了。 唉!他们到底还要在那里讲多久?为什么这间酒店的男厕和女厕要共用一个大门呢?结果就是不管男人或女人,使用完洗手间后都可以聚在一起说长道短,没闲话好说的人只好龟缩在里头,没处可去。 好哀怨喔!她再打一个呵欠。「不知道……」话到一半,猛然噤声,因为她看见李鸣冰一样的面容就出现在三个长舌男身后。 噢喔!他生气了。 不过……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吃香,不论喜怒哀乐,都赏心悦目。 瞧,李鸣火大的表情照样性感毙了。 他两只火眼金睛瞪得三个大男人猛打哆嗉,长臂一伸,揪住躲在一旁看好戏的魏绣蓉,冷道:「三位如果聊完,麻烦闪边让我老婆出来。」说完,也不管那三个人作何感想,直接拨开人群,抢了老婆就走。 他气炸了,这些人竟敢这样说他老婆,一群睁眼瞎子,不过是有打扮跟没打扮的差别,这样也能把他们的眼睛给彻底蒙了。 好,既然他们要看人工美女,他老婆底子好,再凭借他一双巧手,难道打造不出一朵晚宴之花?今晚他就要让大家开开眼界。 第四章 李鸣带着魏绣蓉从百货公司一楼的化妆品部门开始买起,直买到四楼的女装部,终于让魏绣蓉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现在她微乱的长鬈发变成一个松软的髻,没有用太多的定型液,只是简单以一支珍珠簪子绾着。 舒适的运动衫换成了削肩的晚礼服,淡淡的粉紫色,配上简单大方的剪裁,衬得魏绣蓉质朴的气质更形纯真。 李鸣正在为她上妆,别怀疑他为什么会帮女人化妆,在专门赚女人钱的公司里上班,对女人若没有基础性的了解,如何从她们口袋里将钱给掏出来? 在打理女人方面,他可是很拿手的。 相反地,魏绣蓉身为一个正牌女人,在这方面反而异常地笨拙。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虽然出生于同一个村庄,但家庭背景根本不能比。 一个是村里的地主兼村长,一个则连田地都没有,房子还是租的,全家五口人的生活就靠奇*书*电&子^书老爸偶尔打点零工来维持。 魏父也不是个太勤劳的人,又爱喝上几口老酒,自然生活条件就不会好到哪里去。 魏绣蓉打国小起就得负责料理一家人的饮食,国中加入女工行列,高中一毕业马上嫁人,让家里少张嘴吃饭,顺便赚一笔聘金,让家里的经济情况可以获得短时间的改善。 第8章 她可是连保养品都没用过的人,平常护肤用的都是老家一桶又一桶寄过来的丝瓜水;李鸣没限制她的金钱用度,但她懒散的个性却注定让她无法彻底融入台北这个大都会,要她搞懂那堆瓶瓶罐罐的用途,不如直接给她一条绳子让她上吊算了。 所以说,这还是她生平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化妆品。 还以为口红都是一条一条的,要用时随手一转,唇膏就升上来,直接往嘴唇上涂就是了。 想不到现在的口红还有做成调色盘样子的,一个盒子里有七、八种颜色,涂口红前还要先抹护唇膏,再上颜色,最后还要点些唇蜜,李鸣说这样嘴唇才会显得水嫩可口。 天啊!哪这么多闲功夫搞这么多玩意儿? 不过一张巴掌大的脸,居然有这样多的花招可以玩,她算是开了眼界。 接着,李鸣又拿出一根黑色小棒子,欲往她的眼睛戳去。 「慢着。」眼睛可是灵魂之窗,哪能随便乱搞?她一大步跳离他的「武器」攻击范围内。「那是什么?」 「睫毛膏,可以让妳的眼睫毛看起来鬈翘又迷人。」他解释。 她彻底呆滞。「什么,连眼睫毛都要化妆?」 「眼线、眼影、睫毛膏,只要经过适当的巧妆,就可以让女人一双眼或迷蒙、或闪亮、或俏皮,里头名堂可多了。」 「有没有这么复杂啊?」 「要参加晚宴都是这样的,我已经给妳省略很多步骤了。」 「哪里省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没给妳上睫毛夹、烫睫毛,更没植睫毛,也没修眉,口红也只是直接点上去,没有再上一层蜜粉固色,这还不算省很多手续?」 魏绣蓉只想直接昏倒了事。「一定要这么麻烦吗?再简单一点行不行?」 「妳也不想让人挑剔一整晚吧?」在厕所门口听见那席话,连他这个非当事者都火冒三丈了,不信她本人不生气。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说,难道我还能不让他们说。」何况就算今天李鸣娶的是世界小姐,凭他俊美性感的条件加上一流的背景,做他老婆的还是会被一堆人狂念到死的。 李鸣一听她的话,什么火气都泄光了。 所以说,不能怪他担心自己死后,老婆会被欺负死。 看她那是什么单「蠢」的性子,被骂了也不会回嘴,若是有人打了她左脸一掌,说不定她还会把右脸凑过去,请人家再来上一巴掌凑一双吧! 「绣蓉,妳……唉!」要他怎么说她才好?「我知道妳脾气好,不爱跟人计较,可这社会不是这么简单的,做人有时候真的不能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别人真的欺负到妳头上来,适当的反击还是必须的。」 他最近真的很奇怪。过去他从不跟她说这些的,事实上,她反而觉得他很喜欢她大剌剌的个性。 不是她自夸,结婚六年,她完全可以从他那张俊得像画出来似的脸上瞧出他的心情起伏。 他生气的时候就是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特别闪亮,性感极了,却也十分地可怕。 他很少大笑,顶多就是弯弯唇,嘴角上扬三十度代表他心情很好,到四十度的时候就是他开始兴奋了,达四十五度……哇!他今天可能中大乐透了。 他烦恼的时候会挑动眉毛,不是太明显,而随着挑动的次数越多,即表示他的烦恼越大。 瞧,他现在又在挑眉了。她默数了一下他今晚挑眉的次数……天哪!没有一百次,也有七、八十次了。 这麻烦一定很恐怖。魏绣蓉偷偷地在心里记下,要找个时间、想个法子帮他开导开导,省得他哪一天想不开,那麻烦可就更大了。 「我知道了,鸣哥,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喽!下次再有人在我面前说长道短,我一定会狠狠反击回去。」她握紧小拳,虚张声势地说。 「妳能了解最好。」他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看着她犹带天真的脸,真的……真的好舍不得她。 原来他也不算聪明,一辈子计划东、计划西,结果呢?死到临头,一切成空。 而身边与他最亲密的妻子,过去他花费最少心思在她身上,然而她却自然而然融入了他的生活。 她就像空气一样,存在得太自然了,很容易就会被忽略;只有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人们才会想起空气的重要性,也才会懂得去珍惜它。 现在他就是这样;不过他的情况还要惨上一些,即便费尽心思想去珍惜,也没有时间了。 他每多喘口气,生命就少上一刻,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沙一样,迅速地消逝着。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还看不够她、还要不够她,但是……他有什么办法来跟死神对抗?他只是个凡人,只能用凡人的方法来珍惜她——再找另一个男人来保护她。 他加快动作给她化妆,将她装扮得就像跳跃在森林中的精灵,美丽、虚幻又天真。 连魏绣蓉都不敢相信自己有变成这样的一天,真的……完全不像她。 差太多了,她几乎没有办法接受。当然,结果是美好的,可惜过程太辛苦,她绝不愿意再来一回。 她还是习惯做她的乡下小村姑。 但李鸣似乎很满意……不只,他好像激动得都快掉眼泪了。就当她温柔地哄哄老公好了,她绽出愉悦的笑容,望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着庙堂上高高供奉着的神尊。 「鸣哥,你好厉害。这根本就是化腐朽为神奇了嘛!」 李鸣也有几分得意。「走,我们回酒店去,让那群家伙好好开一下眼界,教他们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叫美女。」 他这算是杠上了吗? 谁知道?魏绣蓉耸耸肩,也罢,只要他喜欢,反正忙的又不是她,那就随便喽! 李鸣和魏绣蓉再度回到公爵酒店,却又同时呆了。 原来公司里那些人见自家老大气鼓鼓地拉着老婆走了,就知道这记马屁是拍在马腿上了,当下连忙想办法弥补。 于是,一时间大伙儿奔相走告,家在附近的赶紧回家换上休闲服,顺便带老婆、孩子一同往酒店集合。 总裁交代的,要热闹、要联谊嘛! 至于那些家远一点的,只好就近找家服饰店,随便买条牛仔裤、衬衫换上。 女孩子比较惨一些,脸上那些妆阿发型、配件全都要换,乐得附近几家超市、量贩店小发了笔横财。 当然,在这一片「平凡」中,盛装的李鸣在魏绣蓉又显得突出了。 说到这点,得先让魏绣蓉吐几口苦水,想她从一介小村姑变身成堪称美女的模样,足足耗费了三个小时才算大功告成。 而李鸣这个大帅哥却只是换套西装,整个人的气质就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斯文读书人变成了高贵俊秀的王子。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吧!天生长得好看的人,就算随便穿,也有一番气势。 至于平凡人,那可就要劳心劳力、流汗兼流血,才能构得上一点点美丽的门槛了。 不过魏绣蓉这番委屈也没有白费,在「好舒适」有限公司所有女性员工都卸下完美面具后,什么粉刺、斑点、黑眼圈都显露出来了,反倒衬得清秀水灵的魏绣蓉更加出尘脱俗。 而且刚才大家都看过她的素颜了,虽然只有「平凡」二字足以形容,却也没有什么瑕疵。 相反地,不久前还是晚宴娇客的众美女们,那卸完妆后的样子……嗯,好看的也是有啦!但前后落差大到有如云泥之别的也不在少数。 这样比较之下,魏绣蓉的优点整个给突显了出来。 开始有人赞起李鸣的慧眼识美人。毕竟,要从那层层厚粉下看穿一个人的真面目,没有几分实力,根本想都不要想。 美丽的东西人人喜爱,渐渐地,终于有人试探性地去和魏绣蓉聊天。尤以男性居多,没办法,色不迷人人自迷嘛! 好些刚被自家老爸、老妈叫来充场面的孩子,更爱接近这位美丽又带有亲和力的大姊姊。 不多时,魏绣蓉身边开始围起一圈人。 老婆总算受欢迎了,李鸣心底是又感慨、又……无比的愤怒。 真是奇怪,刚才大伙儿排斥她,他生气。 现在,公司的同仁们都接受她了,甚至有几个明显流露出对她的欣赏;他居然火得想要把他们的眼珠子全给挖出来。 他……他嫉妒啊! 那是他老婆耶!就算他快死了,起码他现在还没死啊!他们这么快就想骑在他头上,这真是……可恨啊! 他生气、他发火、他郁闷得几乎要得内伤。 眼看着包围魏绣蓉的圈子越来越大,喔……又是那个混蛋王立伟,本来还在门口叫魏绣蓉欧巴桑的,现在居然敢对着她流口水。 李鸣决定了,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把王立伟下放到总务部,专职扫厕所。 还有……呃,赵鹏。这小子一开始表现不坏,还懂得叫魏绣蓉嫂子,可是,知道那是嫂子,竟然还不离她远一点?李鸣在心里狂吼。 可平心而论,今晚这些人的表现,就赵鹏还算可以。 他脑海里出现这个开发部怪胎的资料——赵鹏,男,三十二岁,父母都移民到加拿大生活了,就他一个人留在台湾工作。 他平常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毛病是爱给人乱取绰号。 目前看来他这人算是没有太大的缺点,就暂时给他「留校察看」吧! 不过—— 再怎么样他都还没死,现在就想追他老婆,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吧! 第9章 他受不了了,用力排开人群,二度将魏绣蓉抢进怀里。 「各位,现在都十一点多了,我想聚会也该结束,明天还要上班,大家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完全一副命令式的口吻。 长官都开口了,谁还敢违背,这年头景气不好,工作不好找,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得罪李鸣,搞得要回家吃自己。 就在一阵应允声中,一场莫名其妙兼乱七八糟的公司联谊会就此结束。 谁也猜不透李鸣为什么忽然办场聚会说要联谊,大伙儿盛装参与,却惹得他老大大动肝火,拂袖而去。 过不久,他又偕妻盛装而来,大家却换回了平常装束,这一来一往,简直就把这场联谊会直接升华成闹剧了。 场中唯一没有猜测这场联谊目的的人,就只有李鸣和魏绣蓉了。 李鸣是自己做事自己知。至于魏绣蓉,结婚第三个月她就知道,不要去臆测李鸣的行事规则,他的脑袋太精明了,她完全不想死一堆脑细咆去猜他那些复杂的想法,她喜欢简单地过日子。 钱够花就好,衣服能保暖即可,不必华屋美食,她整个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一样简单质朴。 魏绣蓉作梦也想不到,除了李鸣之外,这辈子居然还会有人想约她出去吃晚饭,那对象还是李鸣公司里的人——赵鹏。 赵鹏说有话跟她谈,而且很紧急。 但今天是周末耶!她和老公固定的行房日。 魏绣蓉不知道李鸣是怎么看待她这个妻子的,也许有几分喜欢吧,否则他不会娶她。但要说到真情炽爱,那大概是不可能了。 一来,他不是太热情的人,这点她心里很清楚。 二则,爱情在他的人生计划表中连一格都占不到,他的生命里会有婚姻,只因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至于花心思去谈情说爱,别闹了。 第三,他们夫妻间的观念、想法、背景相差得实在是太远了。两颗心之间无法完全交流,又哪来的爱情可言? 可即便如此,她也很满足了。 因为她真的很爱李鸣。谁能不爱他呢?他人品棒、对待她也是一等一的,除了有些古板外,她几乎是庆幸自己天降鸿运,才能嫁得如此郎君。 她日也想、夜也想,把所有的精力和脑袋全用来维系这段婚姻,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他俩的生活平平顺顺持续了六年,她还想让它继续六十年呢,才不要让一顿晚饭打破这好不容易坚持住的规则。 要她学会守规则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些让她去采月摘星还困难,她太迷糊、也太懒散了,压根儿搞不懂「严谨缜密」四个字如何写? 她想推掉赵鹏的邀约,尽管他死缠烂打、说得楚楚可怜,好像如果她拒绝了,他就会被天打雷劈似的。 不过她「妾心似铁」,正打算一口拒绝他,作梦也想不到,李鸣竟然替她答应下来了! 他说,她上台北也六年了,竟然一点社交活动都没有,实在太奇怪,建议她应该稍微扩展生活圈,多多见识各种事情,才不会沦为井底之蛙。 这真的是她老公吗?她开始怀疑,一向有一点点大男人主义,喜欢照表办事,不爱生活中出现意外插曲的男人,居然主动要求她打破规范? 「可是鸣哥,如果我跟赵鹏出去吃晚饭,那你怎么办?」 「我……我可以吃泡面。」他不会做饭,不过单单将热水加进泡面里他还是会的。 他竟愿意降格吃泡面?好,她确定了,他生病了,也许高烧到脑浆都开始沸腾,才会想出这样离谱的答案。 「鸣哥,我觉得……」在老公生病的时候,身为一个好妻子,她应该更关心、照顾他才对。这时候抛下他去跟别的男人吃晚饭,她觉得会被雷公打死。 「绣蓉,每个人总是要独立的。」他却抢口打断她的话。「妳的生活不可能永远绕着我转,妳早晚要学会怎么样照顾自己、怎么样一个人过日子。去吧!去好好享受一下台北繁华的夜生活,不要整天闷在屋子里,这样对妳的身体和精神都不好。」 才怪,她自觉好得很,就爱简单的生活、就爱窝在家里闲闲发呆,偶尔看几部vcd,唱点歌仔戏,上超市买一堆特价品……她从头到脚都贴着「我是家庭主妇」、「我爱当黄脸婆」的标签,不行吗? 过去他从来也没说什么,还爱得要死,怎么突然态度全改了?她觉得有毛病的人是他才对。 但她习惯了顺从他,加上他的态度好坚决,她完全无法拒绝。 她几乎是被逼着推出去的,直到站在大门口,她才猛然惊觉自己被赶出来了,而且……「鸣哥,」她回身用力拍门。「我没带皮包呢!」可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吗?好像不是,她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想说,但话语一到喉头,又自动缩了回去。 这就是生性迷糊的坏处,常常会不自觉干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她用力搔搔头,正想着要怎么跟他把话说清楚。 大门霍地打开,一只包包被塞进她怀里,李鸣体贴中带着郁闷的声音同时传出。「不必太早回来,但也不要太晚,晚上治安不太好,妳一个女孩了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话落,大门同时关上。 见鬼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魏绣蓉是一脑袋浆糊,觉得自己不再是他老婆了,好像……他们的关系从夫妻变成父女,而他是那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父亲,殷殷叮嘱,只想教女儿知道外头坏人多,交男朋友要睁大眼睛,要学会保护自己。 还容不得她思考出一个结果,叭叭叭,一阵喇叭声已然响起。 一辆白色休旅车驶到她家大门口,一个男人正摇下车窗,对着她大喊:「嫂子,我来接妳了,快上车吧!」是赵鹏,穿得一身白,眼泛红丝,面目憔悴,一副要去参加丧礼的模样。 「搞什么?而且还来得这样快,害我没时间跟老公好好聊聊……」魏绣蓉心里狐疑着,嘴巴喃喃自语。 不过……算啦!他们夫妻有的是时间,现在她还是先把赵鹏应付过去才是。 「来了。」她回应一声,快步跑向休旅车,打开车门,跃上乘客座。 赵鹏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呼啸而去。 魏绣蓉在心里偷偷地比较,赵鹏的驾车技术比起李鸣可真是烂多了,车子坐起来一点也不平稳。 没人想得到,李鸣前脚才送走魏绣蓉,下一秒,他就在心里吐血兼狂吼。「我是白痴、我是笨蛋、我是一只彻头彻尾的蠢猪……」 好端端的,他居然把一个温柔体贴的老婆往外送,这还不笨、还不蠢、还不够猪吗? 自己去找一顶绿帽子戴,他真想直接撞墙了断自己。 就因为他快要死了,所以便得硬生生将老婆往外送吗?他为什么要活得这样痛苦和难堪? 他也没剩多少时间了,难道就不能自私点,让魏绣蓉陪着他度过这人生最后一段路程? 她是如此地温柔又体贴。有她相伴的最后一段日子,他可以过得很快乐,他将愉悦地走完这一生,没有痛苦,但……会有遗憾。 他会深深地忧虑,少了他照顾的魏绣蓉过得如何、快不快乐? 佛家说,人生到头一场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一个人赤裸裸地来到世上,最终也将赤裸裸地离去,财富、华屋、娇妻、稚儿……人一旦死了,什么也带不走,何须挂念?又何必执着? 但七情六欲就是天生的,怎么能不挂念、能不执着? 在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时刻,他可以不在乎事业、财富,也可以肯定父母在其他兄弟的照顾下,能够克服失去他的哀伤。 独独魏绣蓉这个傻丫头,那么样地单纯、那么样地糊涂,让他怎么样都无法放心。 他是揪心地在为她安排后路:而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理解、体会他心头的痛。 他抱着脑袋坐在客厅里,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冻成冰块。 迷蒙间,他似乎听见时针在走动的声音,但那不是现实的钟声,那是他生命的时钟。 嘎地、嘎地走着,每走一步,他距离死亡就又更近一寸。 他浑身冰凉,担心再过不了多久,他将再也看不到他的小妻子那张阳光也似的笑容。 啊!好像有什么闪过他的脑海,是……是他从美国回来的第一天,他走进家乡的小村子,在一大片又一大片的农田中点缀着无数宽敞的洋房。 出国几年,家乡的变化好大,很多农田都重划成建筑区了;马路变得又宽又大,商店、摊贩多到数都数不清。 到处都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真的是他的家乡吗?他情不自禁地怀疑。 记忆中,它是质朴的、悠闲的,甚至有一些些落后。他没有办法把眼前的一切与回忆结合起来,他会不会走错路了? 突然,一张黝黑的小脸闯进眼帘,嘴唇牵起一抹灿烂的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那是一种单纯的笑容,让人很直接就可以感受到她心头的欢喜。 刹那间,他动心了。没错,他真的被那一抹有点蠢的笑容给吸引了,坚持要娶她,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听话的老婆,是因为他打心底想要她。 他不是什么科技新贵、也不是什么上流社会人物,骨子里他只是个出生于乡下的毛头小子,他就爱乡下姑娘的质朴。 为什么到现在他才看清楚这一切?就在他快要死的时候,为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喉咙发出野兽濒死前的哀鸣,淡淡的、压抑的、近乎要疯狂似的。 第10章 但是—— 「鸣哥!我回来了。」一缕阳光照进来,彻底驱散了李鸣心头的阴暗。 是魏绣蓉,带着她那依然有点蠢的笑容,莽撞地冲进大厅。 李鸣呆呆的,他的阳光回来丁,好欢快的样子,看来她今晚的约会应该还不错,但是……从她忘记关上的大门口,他可以看到最后一丝残阳照射进来,现在应该还不是太晚……或者该说,她这场约会也进行得太草率了点吧? 她从出门到回家,还不到一小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章 魏绣蓉一回家,对李鸣打声招呼,就拎着大包小包跑进厨房。 李鸣走过去替她关上大门,再顺手将大门上的钥匙拔下来,放进她扔在沙发上的皮包里。 没有他这样在后头帮她打理,包管她一天到晚丢钥匙。 帮她收拾完善后,他跟着走进厨房,看见她正像颗陀螺似的团团转,东切西洗、又炒又煮的。 「妳在干什么?」他不禁好奇问道。 「做晚饭啊!」 「晚饭?妳不是跟赵鹏出去吃过了,还做什么晚饭?」声音里有一丝酸味。但他发誓,他绝对不是在嫉妒,毕竟,这场约会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又有什么好吃醋的。他不过是有一点点兴趣想知道,她跟赵鹏究竟出去干了些什么?再次强调,他绝不是嫉妒。 「我是吃了一个汉堡、一块炸鸡、一包薯条、一杯可乐。但你是知道我的,不管吃再多东西,没吃点米饭,我就觉得好像没吃饱似的,那堆东西尽让我觉得更饿。」她边说,边加快做饭的动作。 「啊!」他呆了一下。「赵鹏带妳去吃速食?」他以为他们会去吃上一顿烛光晚餐,再不济也会有一顿简餐,怎么会上速食店啃汉堡呢? 「对啊!赵鹏赶时间,我也赶时间,去速食店吃是最快的,上餐厅那要等多久?」 「你们赶什么时间?我不是说了,妳可以不必太早回来。」还有赵鹏那小子,第一次约魏绣蓉就这样没诚意,存心耍人吗? 「赵鹏的姊姊前些天交通意外过世了,今晚做头七,他还要赶回家张罗办法事的东西。至于我,鸣哥,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我一定要赶回来的啊!」 「这小子,姊姊死了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邀女人去约会?」原来赵鹏是这么没情没义的男人,可恶!李鸣决定了,明天去公司就解除他开发部主任的职务,直接炒了他。 「什么约会?赵鹏是找我帮忙做实验,他说开发部每个月一次的检讨会就快到了,本来一直帮他实验产品好不好用的姊姊突然过世,他临时找不到人帮忙,就想到我。毕竟我是你、他顶头上司的老婆,跟公司也是有一点点关联的,直接跟我讨论什么样的卫生棉好用不会太尴尬,因此才说要请我吃晚饭。」 李鸣晕倒。那今天到底是……唉,根本牛头对到马嘴上去了嘛! 「赵鹏赶着回家做法事,那妳呢?妳又在赶什么时间?我不是说了,不必担心我,妳尽管去玩,晚饭我会自己解决。」 「可是鸣哥,今天是周末耶!」她特地、非常大声地强调「周末」两个字。 「就是周末才好啊!不管今晚怎么玩,明天都可以好好休息,没有压力。」 她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含冤带屈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人家每次都很期待周末的。」 呃!现在是什么情况?周末,每个礼拜都有啊!又不稀奇,她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好吧!绣蓉,我道歉,我确实忘了这个周末答应过妳什么事,可以麻烦妳告诉我吗?」 「不是这个周末,是每个周末都要做的事。」她给他提示。 他想,努力、用力地想,但……「对不起,我还是想不起来。」 「你的人生计划表呢?」 早扔进垃圾桶了好不好?反正他都快死了,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可又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来,所以他只好继续想,好久好久……「我真的很抱歉,我想不起来。」他放弃了。「妳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吗?」 「每个周末我们都会……那个嘛!」她羞怯地跺脚。好吧!她承认,她好色,每个周末都万分期待两人相好的时刻。她留恋他肌肤的温度、身体的味道、亲吻时的快感,甚至是他高潮时那淡淡的呻吟都令她万分着迷。 他是她的丈夫,也是第一个教会她男女间性爱快乐的男人。 从十八岁嫁给他到现在,她二十四了,对他的迷恋越来越深。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成天缠住他不放,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单纯地抱着他,心都会觉得暖暖的,好满足。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样浪漫的婚姻生活只有小说电影里才有。现实世界里,人是要工作、要吃喝拉撒睡的。他们不可能成天腻在一起。 一点点缺憾她可以忍耐,只要从周一开始慢慢数,每个礼拜都有一个周末,其他时间她就找些杂事来打发,日子也不是太难挨。 可是她还是最期待周末,日日想、夜夜盼,无论如何都不让那旖旎浪漫的时光白白耗去。 李鸣脑子转了片刻。「啊!」一抹可疑的红逐次浮上他白皙俊美的脸。「妳的意思是,我们每个周末……那个……上床……」 她用力一点头,好委屈、好哀怨的模样。 李鸣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 真是这样吗?他们夫妻的房事只固定在每个周末来上一次,他……他是如此没情趣的男人,把跟她欢好当成公事办? 不会吧?他记得他们的闺房生活一直很和谐啊!他又不是变态,连那种事都列入人生计划表里照章办事。 但瞧她现在的神情,他似乎不是个太称职的老公,总让老婆处在一种欲求不满的情况下。 怎么会这样?他有点头痛,又感到一丝口干舌燥。 「绣蓉,我……」他走到她身后,轻揽住她的腰,感觉到她浑身一震,同时也带动他体内一点欲火开始窜烧。「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我……我似乎太不解风情了。」 「不会啦!」倚在亲亲老公怀里,她的小脸照样红得醉人。「你平常日子都要上班,本来晚上就该好好休息,反正我们都是夫妻子,来日方长。」 如果没有来日呢?生命中什么才是最重要、最应该珍惜的?也许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真正懂得生命的真谛。 「绣蓉,过去我真的是太自大了,事实上我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聪明、了不起。下次我若再干出这样的傻事,妳尽管直接告诉我,好吗?」他轻含住她的耳垂,舌头探进她的耳里戏要着。 「嗯……」她娇躯一软,化作春水似的瘫在他怀里。「鸣哥,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连你都不知道……碍…的事,我又怎么会清楚,唔……」 「我也许比妳多读了几年书,但世界如此大,谁又敢说自己通晓所有知识呢?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即便强如圣人,也会犯错,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凡人。」至少他现在就深深尝到后悔的滋味。 「鸣哥。」她知道他不太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他喜欢凡事操之在己的感觉。过去,她也一直遵守着这项游戏规则,不插手、不干涉他所有作为。她记得嫁进李家的第一天,婆婆跟她说过,男人就像风筝,总爱在天上飞,女人不可能把他扯下来绑在身边,那只会破坏夫妻问的感情。不如学那放风筝的人,给风筝系上一条线,女人只要紧捉住线头,也就不怕男人会飞到不见人影。那是婆婆与公公相处多年下来的心得,她一直放在心里。 真心喜欢他,就不要剪断他的翅膀、束缚他,她自信做得还不错。 但最近他的行为实在是太奇怪了,让她再也忍不住要弄个明白。「我不是太聪明的人,如果你有事,请直接告诉我,你这样暗示我是不会懂的。」 直接告诉她,他得了癌症,也许就快蒙主宠召丫?!开什么玩笑!魏绣蓉是那般单纯的人,让她知道这件事,还不把她给活活吓死。 他得病的事绝不能说,而这也是他最郁闷的事。任何人,不管他平时有多么坚强,患了病的时候,心情总是脆弱的,总想找个人诉诉苦。 如果这个时候还找不到人说,那不只是身体痛苦,连精神都要崩溃。 可李鸣却连崩溃的权利也没有,该说他太古板,还是做事太严谨?在他几近完美的人生计划表里压根儿没有患病这回事,当然他也不会想到碰着了这个「万一」该如何处理? 本来照计划,他现在应该是努力打拚事业,并调养身体,期待明年与魏绣蓉生个健康可爱的小宝宝的。 但现在……什么也别想了,那堆如山高的计划表已在癌症的魔爪下彻底灰飞烟灭了。 更郁卒的是,没有计划他就不会做事了。难道他得再列一份计划,然后一路照做到死?真是……怨哪! 「鸣哥?」魏绣蓉推推突然呆掉的李鸣。「你怎么不说话?」 「我……」他不说谎,这辈子从没骗过一个人,那么干脆就不说了。「我很好,妳别胡思乱想。」 「可是……唔!」她话还没说完,一张嘴就被他的双唇给堵住了。 他一边吻她,一边伸手关了瓦斯。 「绣蓉,反正妳刚才也吃了不少东西,我又暂时还不饿,不如我们今天就晚点吃饭,先做些有趣的事吧。」他的大掌探进她的衣衫,接触到一片粉嫩的肌肤,温润得像要把他整只手都给吸进去。 第11章 「鸣哥……」她娇吟地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脖子。「真的可以吗?现在……唔,还不到九点半……」 「何必斤斤计较时间?」他另一只手解下她的裙子,隔着底裤揉弄她挺翘的丰臀,那绝佳的弹性令他心醉。 「可过去你一定是九点半才开始……啊,十点半……嗯……结束……」她半呻吟、半贴上自己的身体,与他拥吻得难舍难分。 呃!他是这么规律得像机器的人吗?该不会在她心里,他连行房都有一套计划表,回回照章办事吧? 他真的没有啊!只是……唉,突然觉得好讨厌自己,原来他是个如此不解风情的男人。 幸亏他可爱的小妻子天真不解世事,否则还不嫌弃他的守旧、不知变通到死? 可恶!他决定了,今天一定要洗雪前耻。 「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那种规律的行房表了。」他说,并在心里慎重又严肃地警告自己,爱做计划表不是件坏事,但连上床这种事都能在无意识间按表操课,就实在罪无可恕了。 「真的?」她大喜。 他用力一颌首。 「老公……」她笑得甜如蜜,用力扳下他的头,饿狼扑兔似的狠狠吻上,使致地舔吮他的嘴唇,几乎要将他的唇都给吮破了。 她双手急匆匆地撕着他的衣服,真的是彻底撕烂了。 隔着几条碎布,她爱恋地吻着他的身躯,那结实的肌肤,和自初解人事以来就是最令她感到安心的体味,让她体内的情潮翻涌成剧烈的海啸。 一股大浪打来,他和她彻底淹没在欲海里。 e 一番云雨过后,李鸣疲累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而魏绣蓉却在闭眼暂歇片刻后,悄悄地爬起身。 她蹑手蹑脚离开卧室,来到他的书房。 在他书桌底下有一个保险柜,他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藏在里头,而密码用的正是她的生日——0228。 这也许是他对她心意的一番表现,而他也从来没瞒过她,她也未曾起过探查他秘密的念头,直到刚才,他说出「不要再有规律的行房表」那句话。 她一直觉得他最近有些怪异,也在私下细细留意他的言行举止。 她发现他最近真的做了很多怪事,比如突然跟她亲热、提前下班、忘记开会的事、召开公司联谊会……太多太多了,恐怕她十根手指、再加十根脚趾都数不完。 但她一直只是留心着,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去查个究竟。 她尊重他的隐私,如果他的心事是属于不想对人说的,那么就替他保留吧! 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有秘密,实在没有必要事事探究得一清二楚,那完全没有好处。 直到他表现出连「计划表」都愿意舍弃的态度,她直觉大事不妙了。 李鸣是多么严谨又规律的人,他甚至以他完美的「人生计划表」为荣。这样一个人突然说要抛弃计划?那等于天在一瞬间塌下来了。 再顾不得要尊重别人隐私这回事,趁他入睡,她潜入他的书房,按着密码,开启了他最宝贵的秘密。 偌大的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显示他对她并没有太多的隐瞒。 她打开牛皮纸袋,首先看到的是一大袋药,还有一张名片。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成串的英文字,分开来每个字母她都认识,但连结在一起她就一个也不认识了。 不过没关系,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网路,只要进入国家网路药典的网站,再输入这一大串又一大串的英文单字,她很容易就可以查到这些药的用途。 至于那张名片,雪白的一张纸上只有一个名字——龙依,接下来则是一串电话号码。 魏绣蓉抄下那些药名和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后,立刻将东西归回原位,并锁上保险箱。 「龙依」这名字,一看就知道是个女人。不过她绝不会以为李鸣有外遇。 这不是说李鸣与某个姓「柳」的家伙有相同高尚的节操,可以坐怀不乱。不过跟李鸣做了六年夫妻,魏绣蓉自信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李鸣有精神洁癖,不是自己的老婆或女朋友,他无法与其发生亲密行为,因为他下意识觉得那很脏。 很符合他那严谨的个性不是吗?所以她百分百相信她老公不会玩劈腿。 那么他小心翼翼藏起一个女人的名片,内情就绝下简单了。 到底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他这样费尽心思地隐藏?她努力转动脑袋思考着,边走进厨房。 人是铁、饭是钢,尤其在做了那么多剧烈运动后,不吃点东西补补,身体实在受不了,她现在好饿。 继续来煮饭吧!至于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吃饱再想。 空肚子的时候想事情实在太累,尤其她一向不擅长思考,或者说,她讨厌太费脑筋的事。 而这项习惯从她幼稚园起就展露无遗,及至小学,乃有大成。 记得有一回……那时候她应该是国小三年级吧!前一天晚上她照顾生病的弟弟,弄得整夜没睡,累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偏偏隔日第一堂课就是她最讨厌的数学,她理所当然在数学课上睡得口水横流,把数学老师气得半死,骂她是一根朽木,成天不用脑袋,脑袋早晚生锈。 平常他脾气是很好的,而且在课堂上睡觉也的确是她不对。 不过那天她实在太累了,情绪也就有些火爆,当场顶了老师一串话——我才不爱动脑,光动脑又解决不了事情,我觉得动手比动脑快多了。 老师被气坏了,直言若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要叫家长来。 她当时是这么回答——肚子饿的时候,光动脑想着鸡腿、荷包蛋、炒青菜……难道肚子就会饱吗?那只会落到饿死的地步,还不如直接动手做饭。 老师呆了,全班同学哈哈大笑。 她记得那件事过后没多久,那位老师就办理提前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唉!现在想想,当时她真不应该气走那位老师。因为后来的热血教师再也不跟她讲道理了,只要她不会,或者稍微打一下瞌睡,那教鞭就直接挥过来了。 与其皮肉痛,还不如被骂几句呢!真是好后悔。 窄小的咖啡长廊里,一股淡雅的咖啡香在空气中弥漫,蛊惑着路上来去行人的味蕾,吸引奇*书*电&子^书他们稍微停下脚步,直接走上前来品味一杯香浓可口的咖啡。 李鸣和龙依就坐在咖啡长廊的柜台边,一人轻啜着拿铁,一人品饮卡布基诺,低微的谈话声本来简称和谐,直到一通来电打破了一切。 他接起电话,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下到一分钟便懊恼地切断,同时将手机的电源也给关了。 她有趣地斜睨他愤怒的俊脸。说实话,身为一名逃亡专家,她走遍世界各地,各式各样的美男子也见得多了,但像李鸣这样英俊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到。 每多见他一回,她愈发了解那日她为何会突然多管闲事地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像这样性格严谨有如刻苦修士,气质却魅惑更胜恶魔的男子,让他如此轻易地跳楼死了,对人世间可是一种莫大的损失啊! 好吧!龙依承认,她也是个挺好色的人。 但贪恋美丽的东西本就是人性,有什么好说的呢? 「谁啊?让你这么深恶痛绝?」她笑问。 「王综合医院院长。」他冷道。 她一转眼珠子。「那个很有名的……癌症权威,叫什么……王连生的?」 他恨恨地点头。「王连生是我的主治医生,不过刚才打电话来的人是他儿子。」 「怎么,他对你的病有兴趣?」她转着咖啡杯轻笑。「那很好啊!他是个癌症权威,也许有办法治好你。」 「我知道他是个癌症权威,我的病就是在他的医院里检查出来的。」他是在公司例行性健康检查时,被查出消化系统似乎有问题,才会找上王综合医院做深入的检查,想不到得出的结果竟是他患了胃癌。「不过我要不要接受手术和化疗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他们一天七、八通电话吵死人。」 现在他庆幸没把家里的电话和住址留在病历上,如果让医院那边知道他家电话,那他还要不要活啊? 「这位王医师可真有时间啊!」龙依轻咋舌。「我还以为像他这种专家都很忙的,他居然有空天天追着你跑。」 也许是李鸣太有魅力了吧!连那个王连生都觉得让他这样出色的人死掉是件可惜的事,才会如此执着要他去接受治疗。龙依胡思乱想着。 「我就算要接受治疗,也不会去王综合医院。」何况从上次看病拿药回来后,他的胃一次也没痛过,整袋药现在还原封不动地锁在他书房的保险箱里呢!冈偎担乙裁恍巳とプ鏊嵋榈哪切┲瘟啤!? 「怎么,你就这样想死?」 「我不想死。如果只是单纯地动个手术,将癌细胞切除,那我接受,但之后那些化疗、插管、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必了。我不想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痛得生不如死再死掉,那还不如直接给我一刀。」他对那种要全身插满管子、靠维生系统来活下去的行为异常反感。 该死的时候就让他死吧!他并不觉得单靠维生系统来维持心脏继续跳动,也是一种生存方式。 他认为,那反而是对生命尊严的亵渎。 「即使化疗可以让你活久一点,你也不接受?」她是一个孤儿,从小被丢在街上,几乎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人。在她的眼里,一点点苦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任何痛她都愿意忍受。 第12章 「生命的精采与否不在于它的长短。」这一辈子,他快乐过,也痛苦过;失败过,也成功过。从得知自己患了胃癌到现在,一个月了,细细想来,他这一生并没有什么遗憾。现在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老婆魏绣蓉。「不过我找妳出来不是要讨论这些问题,我是要问妳,妳建议我再替绣蓉找个可靠的男人照顾她的后半生,但我找了这么久,身边认识的朋友、同事也没一个合适的,妳有没有什么好人选可以提供出来参考一下?」 「你该不会是拿自己当范本在挑选那些男人吧?要知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可以真正完全地替代另外一个人,你如果用那种方法在替你老婆挑选下一任老公,我保证你再找一百年也找不到。不过……」她认真的嘴脸变得八卦。「可以请问一下,你是如何让那些男人接近你老婆的?」 「我办公司联谊,也召开同学会,找一群朋友出去玩,而且每次都带着绣蓉一起参加。」 「你当在玩团体相亲还是甜甜圈联谊会啊?」龙依真是败给他了。 他就这样光明正大带着老婆去参加各式各样的聚会,对别人介绍魏绣蓉的身分,谁还敢对魏绣蓉表示心意? 除非来人是变态,有对人妻下手的爱好。不过那种浑球应该在第一次接触就被李鸣三振出局了才对。 难怪他搞了一个月,也没办法替老婆找到一个可靠的「后半生」。 「那我应该怎么办?」他也慌了。 「放你老婆单飞,帮她报名参加一些活动,比如社交舞、书法、绘画,看你老婆对什么有兴趣啦,你就让她多去参加那一类型的活动,她自然能认识更多的人,也才有机会找到志同道合的伴侣。」 「绣蓉最爱看歌仔戏,还有逛大卖常」 「歌仔戏?」她晕了。那里头的男角、女角全是女生扮的,真让魏绣蓉去唱歌仔戏,还遇得到好男人吗? 至于逛大卖场?那里头的客人和员工是有男有女啦,可有人在那种地方相看两对眼的吗?她很怀疑。 好半晌明,龙依忍不住抱怨。「老天爷,你去哪里找来这样一个怪胎女人?」 「不许说我老婆是怪胎。绣蓉是全天下最温柔、体贴的好妻子。」李鸣生气了。 龙依呆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暖流在心底荡漾。看来这个性子古板到不行的男人其实很爱他老婆呢! 他宁可自己找顶绿帽子戴,把男人的自尊扔在地上踩,也要老婆在自己死后有所依靠。 他的行为看似愚蠢,细瞧之下却很深情,果真是这个男人会做的事。 「如果你真这么爱你老婆,就当为了她吧!努力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可以伴着她久一些,不好吗?」 李鸣怔仲片刻,内心两股激烈的情绪狂猛地互相拉扯着。 她看出他在挣扎,也不催他,只让他自己慢慢想。 良久、良久,他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人家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其实不是不想孝顺,实在是那近乎永无止尽的奔波和操劳把所有的感情都给抹灭了。我不敢想象有一天自己会躺在病床上,只能靠着点滴和维生系统生存,然后……不停地、日复一日地拖累绣蓉。我会憎恨自己,而那时候,我很可能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偏偏在台湾,安乐死并不合法。」 他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扔进大海里,也许没有激起大浪,却搅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停地扩散,逐渐地,连龙依也被卷进其中。 第六章 根据龙依的说法,要给老婆安排相亲,为人老公的是不能出现的。 但李鸣很怀疑,他若不跟在魏绣蓉身边保护她,万一她被某个坏男人欺骗,失财又失身,那该怎么办? 他会想再给魏绣蓉找个老公,是担心自己死后她没能力照顾自己,那挑选出来的人当然得经过他的考验啊!否则他哪知未来陪伴他老婆的男人是熊是虎,还是匹狠心的大野狼? 可龙依说那样只会搞砸事情,那该怎么办? 要不他先去参加某些电脑、外语、社交舞……之类的课程,再从其中挑出几位还可以的男士,然后鼓励魏绣蓉去报名那些进修班,让他们在课堂上不知不觉地认识……嗯嗯嗯,越想他越觉得这是个好方法。 不过他得想个好借口说服魏绣蓉走出家门,迈进社会。 李鸣努力转着脑子构思整篇演讲稿,他才走到大门口——「咦,你回来啦!」魏绣蓉也正准备踏进家门,她手中还抱了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 「绣蓉!」他有点吓到,很少看她……怎么说,她的打扮、穿着太正经了。他记得她一向爱穿棉质休闲衫,偶尔他鼓励她多换些造型,改穿一下洋装、套装,她还会嫌麻烦,想不到今天她居然穿起三件式套装了。「妳今天有约会吗?这样子的打扮很……特别。」 只是他终于知道她为何不爱穿套装了,她身材不高,又生了一张圆润的娃娃睑,配上自然鬈的头发,平时穿着休闲衫,瞧来是很舒适优雅。但一穿起正式的套装,就有点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怎么瞧怎么怪。 「没有啊!」魏绣蓉边摇头,边掏出钥匙打开门。「我去报名上电脑课,所以穿得比较端庄一点嘛!」 「妳报名上电脑课?」喀地一声,他吓得手上的公事包都掉到地上了。 他那个一向以专职家庭主妇为荣,平日除了家务,就爱唱歌仔戏、逛逛大卖场的老婆竟主动去进修了。 曾经,他无数次鼓励她走出家庭,不论学什么都好,去当义工也行,总之就是尽量不要与社会脱节。 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成天跟他嘻嘻哈哈,事后照样过着她的悠闲日子。 当然,悠闲不等于无所事事。 这幢位于阳明山的百坪别墅,里里外外可全靠她一人打理维护。 结婚这么久,他没有换过一颗灯泡,通过一次厕所。 这不是因为他家的各式生活设备先进到永久不坏,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在家务上堪称万能的老婆,上会修理电线、下会安装冷气机、洗衣机。这个家只要有她在,他几乎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他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发现她这个优点,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维护这个家的正常运作,没其他心思去做别的进修。 他应该感激老婆如此辛苦地付出才对,至于她是否懂英文、会电脑,具备社会竞争力,那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东西他都有,他可以分给她。 她专心经营一个温暖的家,让他在疲惫的时候,有个坚固的避风港,这样很好。他满足,并且真心爱着这样的家。 想不到她突然变了,恍惚间,他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似乎又有某些超出他计划表的事情要发生了。 魏绣蓉一脸讶异地望着他。「鸣哥,不是你一直叫我要多学点东西的吗?那我听你的话去学电脑,有什么不对?」 「可是以前妳不是很讨厌成天学东学西的,妳说过,与其一天到晚去上课,妳宁可多花时间到花圃里种点菜。」这样说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在这片高级别墅区里,别人家的院子里种满玫瑰、兰花、百合之类的美丽花卉,独独他家的园子里种的是空心菜、小白菜、青江菜。 因为魏绣蓉说,自己种的菜比较好吃,而且也便宜。 当然啦!这块小菜园让很多人笑到差点掉下巴,不过……真正比较过自己种的菜和外头卖的后,连李鸣都不得不承认,他家园里的菜比外头买来的好吃多了。 「那是人家小时候不懂事嘛!」天晓得近几日魏绣蓉有多后悔当年读书时没把电脑学好。 她在李鸣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一袋药,本来还想上国家网路药典的网站将药名输入进去,应该不难找出他究竟瞒着她服了什么药,导致他最近言行举止怪异。 可当她一打开电脑,整个人就呆了。 现在的操作介面跟六年前她读书时所学的相差好多,她花了大半天才连上网,找到国家网路药典的网站点进去,将药名一一输入,查出来的药物居然跟实品天差地远。 比方说——她看到一包黄色、方形的药片,到网站上输一入那一长串英文药名,点出来的药物解说居然是红色胶囊。 她看得都呆掉了。怎么会这样? 而且还不只是一种药出错,是全部的药都搞错了。 她怎么查都查不出个结果,因为她的电脑程度实在是太烂了,除了开机、关机、上网,连打字她都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慢慢地找。 在网路上,她完全找不到有关李鸣服用的那些药物的功能和疗效。 她整整对着那台电脑三天,瞪到眼睛都快瞎了,最后不得不承认,除非她拥有更高深一点的电脑知识,或者干脆拿那袋药去找一家医院检验,否则她是别想弄清楚那堆药的成分和疗效了。 她不敢直接把药带出去。换作一个月前,她敢,因为她知道李鸣规律的作息时间是永不改变的。 但最近,李鸣更动了自己的作息,她可不敢赌,当她将药带出去的那一天,李鸣会不会突然提前下班回家,把她逮个正着。 她倾向于加强自己的电脑能力,说不定只要她学好了电脑,就可以在网上找到那些药真正的功用。 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学电脑的,不过上了第一堂课后,她深刻怀疑自己得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才能搞懂那堆药到底是什么。 也许李鸣说的对,自从嫁人后,她逐渐与社会脱节,如今,那些高科技跟她之间的距离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了。 第13章 因此在回来的路上,她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奋发向上,总有一天,她要追上这日新月异的科技。 「鸣哥,」她挺起胸膛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会每天瞎混日子了,我会努力向上,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时代新女性。」 听完她的豪语,好半晌,李鸣眨了眨眼后。做出的第一个反应是……「绣蓉,今晚不要做饭了,我陪妳去看医生吧!」 他想,她一定是病了,而且是病得很重很重,才会突然脑筋秀逗。 魏绣蓉最近常在想,做人真是难啊! 你不努力嘛,人家说你不上进。 你努力嘛,人家又当你脑袋坏了。 天知道她这样辛苦地死拚活拚为的是什么?不过是想维系一段婚姻,希望这个家好,这也能出问题?真是见鬼了! 但魏绣蓉还是很有恒心毅力地坚持下去了。 她现在除了每天的日常家务外,还另外报了三堂课,电脑、英文和药膳调理。 她天天忙得像颗陀螺一样,但老天似乎故意与她作对,在她越忙的时候,那平静到近乎无聊的日子就越容易出岔子。 比如今天好了,她弄好早餐,送李鸣去上班,准备再把衣服晾一晾,就可以赶公车去上英文课了。 谁知道她前脚才出家门,还没走出「菜园」,就想起瓦斯忘了关,她赶紧跑回去要关瓦斯。 当她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戴眼镜、身高约一米七的男人就站在她家客厅的窗户边。 那男人看到她,还露出一脸纳闷的表情问:「小姐,你找谁?」 拜托,这问题才是她想问的好吗? 而且这家伙是不是新闻看太多,脑筋打结了?以为穿得西装笔挺闯入民宅,被人发现后只要力持镇定,就可以将人唬弄过去? 但那也得是对出门许久的人才有可能啊! 她连真正的大门口都还没有走出去,笨家伙就突然出现在她家客厅里,那一定是他有问题,不会是她迷糊到走错屋子嘛! 想都不用想,魏绣蓉立刻按下玄关的警铃,同时跑出大马路,高声叫道:「警卫,有小偷,快来捉贼喔!」 这片别墅区可是高级住宅,警卫的素质很好,一听到有人喊捉小偷,三名警卫立刻跑了过来,同时全区的警民连线也启动了。 那个小偷也吓傻了,他没想到那个看来毫不起眼的小女人这样厉害,而且还很聪明,一看到他就停下脚步,连让他捉她当人质的机会也不给。 魏绣蓉一喊完警卫,立刻往旁边闪。她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逮住一个大男人,捉小偷这种重要大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负责才好。 所以她躲得远远的,不要碍事。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小偷被她揭穿了身分,竞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她的家。 当那股浓浓的汽油和着烟硝味窜进她鼻问,她脑袋轰地一声,像有一颗炮弹爆炸了。 「混帐!」她的堡垒、她的梦想、她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上头,怎么可以轻易被毁坏? 「叫消防车!」她一边大叫,一边抱起园里的九层塔盆栽冲进去,看也不看就往里头扔。 那个小偷还以为她气疯了,要杀人,吓得惊声尖叫。 但魏绣蓉扔盆栽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地上那片正在蔓延的火苗。 用汽油点燃的火焰无法以水扑灭,但土却可以。 她丢了一盆九层塔后,跟着又出去抱了一盆薄荷扔进来。 三个警卫看到火苗也呆了,捉贼他们在行,但灭火,尤其是这种泼汽油纵火,他们可没辙。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看。 当然,他们也在注意那个小偷。只要他一出来.三名警卫保证不会手下留人。 面对这场乍起的烈火,似乎只有魏绣蓉一个人想尽办法在努力控制火势。 这也很正常,水火无情,不是当事者自己,谁肯冒着生命危险去跟一场可能形成涛天烈焰的大火对抗? 魏绣蓉拚命丢着盆栽,让那些土盖熄肆虐的火苗,烟灰弄得她满脸黑,噁心的臭气更熏得她呛咳不已。 可是她不敢停,就怕稍一疏忽,这得来不易的幸福堡垒就要崩溃了。 突然,也不知道是哪个女人喊了声:「大家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家里有灭火器的还不赶快拿出来,你们以为让这火势扩大下去,你们家还可以幸免于难吗?」 那些话点醒了住在这片高级住宅区里,平时在职场上表现一流,但面对突发状况却呆若木鸡的人们,他们马上反应过来,搬土的搬土、拿灭火器的拿灭火器。 不过三分钟,就有最少十部小型灭火器对着这场可恶的烈火发起凶猛的攻击。 那些家里没有灭火器的,也把园子里植着高级花卉的土壤掘起来,一盆又一盆地往火灾现场搬。 其中有几个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竟提着水桶过来,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训斥了一顿。「白痴,汽油纵火是无法用水来扑灭的!你水一泼,汽油流动更快,火苗扩散的区域也会加大,得用化学药剂和土壤才行!」 她指挥着众人救火,短短十分钟,在所有人心底却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长。幸好火势控制住了,没有再蔓延,被彻底扑灭了。 而那个小偷也被三名警卫给捉住,扭送警局。 魏绣蓉感激地望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也许整个家都烧光了。 「谢谢妳,没有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一张熏黑的小脸泛着异彩,凝视着这陌生的女人。 而突然冒出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龙依。 她会来这里纯属意外。 她认识李鸣,并且救他一命本来就是个巧合,而一开始,他是很不屑与她交易的。 后来李鸣会来找她帮忙,全是为了魏绣蓉——那个在他嘴里天真到近乎单「蠢」的老婆。 在李鸣的形容中,龙依本以为魏绣蓉是那种胸大无脑、只有一张脸可以看,其实满脑子浆糊的大笨蛋。 可是她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能吸引如李鸣这般优秀的男人,令他至死都无法放手,不顾男人的颜面,坚持要为她安排一个好的归宿,才能放心死去? 可真正见到魏绣蓉后,龙依发现魏绣蓉并不如李鸣所形容的那样愚蠢。 起码火灾一发生,第一个做出正确反应的就是她。 再对照魏绣蓉之前对付小偷的手段,龙依觉得她根本不笨嘛!相反地,她反应灵敏,是标准大智若愚型的人物。 也许在这对夫妻中,真正软弱的是李鸣也说不定。龙依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e 当李鸣下班回家,看见魏绣蓉竟然和龙依一起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他的胃癌还没有发作,心脏就差点停止跳动了。 为什么龙依会在这里?那是不是代表他所有的秘密都曝光了? 怎么办?他要如何向魏绣蓉解释他隐瞒自己患病的事?又要怎么告诉她,他放心不下她,想要再给她找个老公,所以连日来那一连串的聚会就是他为她安排的相亲宴? 魏绣蓉八成会疯掉!天底下居然会有当老公的给自己的老婆再寻第二春的?这……这算什么? 李鸣已经觉得自己变成一颗活生生的王八乌龟蛋了。 「呵呵呵……」适时,龙依的轻笑声响起。「既然妳丈夫回来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有他帮忙收拾,相信屋子很快就能整理完毕。」 收拾屋子?李鸣听到她的话,这才注意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天哪!他的家好像被一场猛烈的火灾兼土石流给肆虐过。 漂亮的原木地板被烧得坑坑洞洞,天花板也整个熏黑了,还有大量的泥土地上、墙边,整个情况只能以「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龙依款步走过他身旁。「看来这回我错估你夫妻二人的能力了。也许真正软弱无力、无法照顾自己的人是你才对。」她的话声很低,只有李鸣听见,落后她三步远的魏绣蓉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看到她嘴唇在蠕动。 魏绣蓉有些讶异,今早龙依助她灭火,还主动帮她清理屋子。 她原以为龙依是个热心的过路人,为了感谢她,在粗略地打扫完毕后,她才请龙依进屋子喝杯茶、吃些点心。 但龙依为什么要对李鸣耳语,难道他俩早就认识了? 那么李鸣回家的时候。怎么不替她们介绍一下?而且龙依也摆出一副初次见到李鸣的样子……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心底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可龙依却没有再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就这样笔直地走了出去,不多时,整个身影没入昏黄的夕阳中。 李鸣听了龙依的话,没有时间思考什么,因为他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魏绣蓉。「绣蓉,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妳有没有怎么样?」 她摇摇头,把出现小偷及对方纵火、后来龙依突然出现帮了她一把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很生气地紧皱眉头。「现在的小偷真是混帐,意图行窃也就算了,失风了还纵火烧屋,还好及时扑灭,火灾只波及半个客厅,否则今晚我们就要露宿街头了。」 但他想的却不是小偷的恶劣,而是……什么样的小偷会随身携带汽油入屋行窃?那分明是有预谋的。 「绣蓉,妳说那个小偷被警卫捉注扭送警局了?那么警察那边有没有说,小偷为何要放火烧屋?」 她愣了一下。 第14章 「不是因为他被我识破身分,一时恼羞成怒才放火的吗?」 她圆瞪的双眼、微张的小嘴构成一副古怪娃娃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他说老婆天真嘛!小偷失手愤而纵火是有可能,但匆忙间他哪里来的汽油点火?除非他事先就准备了。 「绣蓉,妳觉得世界上有多少人会随身带着汽油去偷东西?」 「呃……」她的大眼骨碌碌地转了几圈,那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不知道耶!」 「那个小偷的来历大有问题。」李鸣解释道:「如果只是单纯地想偷东西,他不会随身带着汽油。所以他是有目的的,而且如果得不到便干脆毁掉它……就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了?」 魏绣蓉瞠目结舌,那么复杂的内情他是怎么推断出来的?她简直要对老公缜密精明的脑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立刻打电话去警局,告诉他们你的推理。」话都还没说完,她已经拨起电话了,连让李鸣开口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李鸣本来是想告诉她,一切只是他的推断,又没有证据,就算她直接去警局告诉侦办此案的警察,对方也不一定会采信,更何况是一通电话。 但让李鸣吃惊的是,魏绣蓉拨通电话,讲没两句,脸色就白得像张纸,手指颤得像要散掉一样地将电话挂了。 「怎么了?」他走过去抱住老婆的肩膀,却发现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绣蓉,妳还好吧?」 她呆呆地转过头,吶呐地开口。「那个……警察说,小偷他……他在看守所自杀了。」她出生在云林乡下,当地民风纯朴,别说死人了,就连窃盗案也很少发生。嫁人后来到台北,她也一直是专职的家庭主妇,生活单纯到像张白纸,可以说她活了二十多年,没真正见识过什么叫犯罪。 但今天,她不只看到小偷,屋子还被放了把火,然后……那个小偷又自杀了。 一下子接触到太多的社会写实面,她脑子乱得像是一团被十来只猫咪疯狂撕咬过的毛线,完全理不清了。 但李鸣不同,他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突然的变故不旦让他惊讶,更令他的心底升起浓浓的不安。 仿佛忽然间,有一大片乌云笼罩住他们单纯的生活,令他们快乐无忧的日子变得处处阴谋、遍地杀机。 可他们到底是得罪了何方牛鬼蛇神,他完全没有头绪。 难道他们只能被动地坐在家里,等候麻烦找上门来? 毫无预警的,一抹身影溜过他脑海,带起一个疑问。为什么小偷出现的同时,龙依正好在附近?只是单纯的巧合,抑或是另有蹊跷? 或许他该找龙依问个明白。 魏绣蓉也不知怎地,自从家里遭小偷又被纵火后,她就开始倒楣了。 她学电脑、学英文、学药膳调理,全是为了她的亲亲老公。 她从小到大没交过男朋友、没收过情书,更遑论被追求、谈恋爱了,人生中第一、也是唯一的男人,就是老公李鸣。 后来嫁了人,手上套了只婚戒,加上一张不怎么样的面孔,更是断了她身边的排骚化。 不过她自己也不在意就是了,反正她都嫁人了,能够跟老公甜甜蜜蜜在一起也就够了,谁还要一堆狂蜂浪蝶在身旁绕个不停? 然而怎么也想不到,她一时兴起,进修了几堂课,二十来年没开过的桃花,居然一次给它开了满树。 先是有同学对她表达爱慕之意,她用已婚的身分拒绝后,那家伙居然说:死会都可以活标了,更何况只是一张薄薄的结婚证书,撕了它,再结一次婚不就得了? 她听得差点晕倒。现代人的婚姻观念都是这样地……嗯,不可思议吗? 接下来连老师都对她表示兴趣了,说什么这年头像她这样纯朴温柔的女孩子已经快要绝种了,无论如何都要追到她。 「真是见鬼了,你说要追,我就要给你追吗?」魏绣蓉根本不理他,后来干脆转到其他教室去上课。 这回更扯,班主任看中她了,而且他还是已婚身分,说什么跟老婆无话可谈、心中寂寞,相信她也是同样的人,两颗孤独的心灵既然有缘相遇,不如做一对神交的恋人吧? 魏绣蓉觉得很奇怪,怎么就没人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感情? 她跟李鸣的婚姻生活虽称不上蜜里调油,倒也是幸福美满,她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再去寻找另一个知己,哪怕那人条件再好、学识经历再丰富,她都不可能动心的。 她拚命拒绝那些前仆后继追来的男人们,来一个赶一个,来两个赶一双。 但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用,那些人仿佛不知道「死奇心」两个字怎么写,拚命打电话,又是情书、又是鲜花的,几乎把她给搞疯了。 今天有一个人更离谱,居然搞了个热气球,下头悬挂了一条长长的红布,就这么大剌剌地写着——绣蓉,我爱妳。 魏绣蓉快昏了。 谁啊?给她一副弓箭来把那颗可恶的热气球给射下来吧! 可恶,她不上课了。回家隐居去总可以了吧? 她丢下课本,仓皇地逃出了电脑教室。 但这并不能打消那些男人对她热切的追求之意,他们依旧不死心地追着她跑。 幸亏魏绣蓉只是单纯,还不算太笨,发现自己跑不掉后,她立刻转变逃亡方向,冲进最近的警察局里。 她就不信,那群花痴男有胆量勇闯警局。 但她不知道,她这一切的作为全落入有心人的眼里,「他们」正对她的种种行为做出各种评价。 第七章 打家里出现一个古怪离奇的小偷后,李鸣就向美国总公司递了辞呈。 他详细解释了自己辞职的原因,癌症将夺去他的性命,他已经没有能力和气力去执掌一间分公司的行政业务了。 但他的辞呈并未立刻获得同意,毕竟,像李鸣这样的人才并不多见,更可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李鸣现在还没发病,美国那边甚至传来消息,希望他到美国再做一回彻底的检查,或许他的癌症只是初期,他还年轻,只要熬过初期的手术和化疗的痛苦,还有大把岁月好活。 但李鸣拒绝了,他从来就不想接受化疗,他只想要好好将身后事安排妥当。 于是,在双方始终谈不拢的情况下,李鸣干脆请起长假,反正他进公司十余年,还没放过大假呢! 而这段时间,他还是每天照常「出门上班」,不过他去的地方不是公司,而是龙依在酒店的房间。 龙依对于他牵红线的手法鄙视到了极点,直言再让他这样搞下去,恐怕等到魏绣蓉老了都还找不着第二春。 龙依主动提议替他接手这桩困难的工作,还是免费服务呢! 李鸣几乎是含泪带恨地任由她去给自己的老婆寻找男人。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龙依确实有一套,自她提出要为魏绣蓉牵红线后,不过几日,魏绣蓉身边的桃花已经开得花团锦簇。 他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屋子里又多了几束玫瑰、百合、郁金香,就连金莎巧克力那一类情人花束都有好几捆。 李鸣心里嫉妒啊,为了不削弱自己的面子,也为了维护自己最贬一点男性雄风,他也开始给老婆送起了礼物。 不论是鲜花、首饰、华服,他样样供应到足,想尽办法要哄老婆开心。 在工作上,他无疑拥有一流的能力;可身处情场,他的战斗力就完全不行了。 他今天才送花,隔日就瞧见有人折了一千颗幸运星送魏绣蓉,当然啦!他没瞧见魏绣蓉有什么惊喜的表现,但她也没把那一罐幸运星丢掉。 这不是因为魏绣蓉对送礼的人动了心,她只是舍不得扔东西。要说她节俭也好、小气也罢,她是那种连一双十块钱的袜子破了,都会拿针线缝起来的人。 她极端地惜物爱物,除非东西已经坏到不行了,否则她不会随便扔东西。 所以现在他们家里堆满了一大迭乱七八糟的礼物,还有一些纸鹤啦、情趣内衣、血情书等等,他作梦都想不到的东西。 怎么现代人求爱的手法这样推陈出新呢?完全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就拿那封血淋淋的情书来说好了,真有女孩子收到那种鲜血写的情书会动心?不会吓死吗? 还有,怎么放血写情书?学古人咬破手指来写吗?很痛耶! 再加上今天这种热气球求爱法,把那么隐私的事情大剌剌地放到半空中,让成千上百的人观看,这又是什么道理? 偏偏龙依还在旁边叫着:「好浪漫啊!」 李鸣觉得这应该叫「好丢脸」才对吧! 龙依说他是木头脑袋。 李鸣啪地一声,折断了今天第四枝笔。 最近他的笔消耗得十分迅速,每天躲在龙依房里看着一堆男人疯狂追求他老婆,甜言蜜语、下跪求爱,什么招式都来,他越看越愤怒,不知不觉拿起身边的东西出气。 龙依讨厌他老是破坏酒店里的摆设,因为搞到最后那可是她要赔偿的,所以就叫他折自己的笔。 而李鸣也不负她所望,一天最少会折断五枝笔。 不过他心底的疑惑也越积越深。「龙小姐,那些古里古怪的男人妳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的?」他不否认他们一个个都具备一流能力、聪明脑袋,但个性和品德都有很大的问题。 再则,那群人冒出来得也太快了。 他自己是很喜欢魏绣蓉纯朴天真的气质,但要说真正将她放在心里,也是结婚多年后的事了。 第15章 她的好得日积月累来体会,就像一坛美酒,时日越久,越能品出它的芬芳与香醇。 他自信是个极聪明的人,却还是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发现魏绣蓉的美好;所以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像他这样清楚、并且珍惜她的美。 他怀疑那些男人的出现根本是龙依动的手脚。 而龙依也很爽快地回复了他的问题。「我有个妹妹嫁给了一个婚友社的老板,只要请他帮忙,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 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算有婚友社的帮忙,以绣蓉的姿色和条件,有可能一下子吸引这么多男人对地展开如此热烈又荒唐的追求吗?」 「那些追求行动哪里荒唐了?明明是你自己太古板好不好?现代男女的求爱花招本来就各具特色,你没看报纸,还有人去攀岩、潜水求爱结婚的呢!」 「我的问题重点不在那里,请妳不要扯开话题。」李鸣对她的毒舌已经习惯到近乎麻痹了。 倒是龙依的伶牙俐齿仍旧不放过他。「拜托,有你这种做老公的吗?居然说自己的老婆姿色、条件不好,吸引不了男人。莫非你一直在心底嫌弃老婆不够漂亮,老早就想搞外遇了?」 李鸣不再说话,只是一双斜飞的魅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龙依心头一阵猛跳。她从来也不是胆小的人,干逃亡专家这么久,什么样的阵仗她没见过,偏偏就是拿李鸣这对魅眼没辙。 只要他把眼一瞪,俊美的脸庞就会散发出一股邪气,教人心慌慌、意乱乱,直觉就想低头认错。 她已经是拚了命地在抗拒,但还是没用,最后只好无奈地垂下脑袋,招认道:「好吧!我在给你老婆填资料的时候,多加了『富裕』两个字。也许是金钱的魅力太大了一点,管她是丑若无盐、甚至奇蠢如猪,只要能让男人少奋斗个三十年,我想这世上还是有很多男人愿意无条件投入她的怀抱的。」 「shit!」李鸣大骂一声。「姓龙的,如果绣蓉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妳的。」说着,他就踢开房门准备往外跑。 「拜托,不过是多招了几只狂蜂浪蝶,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妳没听说利欲熏心吗?现在社会上因为金钱纠纷而发生的谋杀案有多少,妳干了这么多年的逃亡专家,难道还会不清楚?」李鸣气冲冲地踢上房门,冲出去做救美的英雄去了。 在他离开后,龙依悠闲中带着笑意的声音淡淡地扬起——「我当然知道利欲熏心。但若不惹一点麻烦给你瞧瞧,你又怎么能够体会到,最心爱的东西只有靠自己豁出性命去保护那才是最稳当的,想靠别人?哼,只怕最俊你会后悔莫及。」 一切都是龙依计划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 李鸣匆匆忙忙地跑回家,正好跟惊慌失措冲出家门的魏绣蓉撞了个正着。 一时间,两人各自倒弹三步,娇小玲珑的她更是摔得七荤八素,跌坐在地。 李鸣顾不得自己站好,踉跄地走过去扶起她。 「绣蓉,妳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欺负妳,我找他算帐去。」他直觉认为老婆的异常表现,一定跟那堆突然出现的狂蜂浪蝶有关。 毕竟,魏绣蓉平常神经那么大条,天塌下来都能拿来当被盖了,又有什么事会让她大惊失色? 她抓着老公,就像溺水者抓着浮木,一张脸白得像雪一样。 李鸣第一次后悔自己的烂主意,给她找什么第二春呢?瞧,现在幸福都还没享到,整个人都快被吓死了。 「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妳。」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有办法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爸爸打电话来…………说奶奶,我奶奶过世了。」 「啊?」敢情他是表错情了。不过……「奶奶还很年轻啊!才六十出头不是吗?怎么这样突然就过世了?」 她摇摇头,声音带着哽咽。「奶奶几年前就发现得了乳癌。」 又是癌症。李鸣感觉好像有一盆冰水兜头淋了下来,霎时冻得他连骨髓都变成寒霜了。 魏绣蓉正抱着他痛哭,由于母亲早亡、父亲失职,从小在生活中给予他们兄弟姊妹最大帮助的人不是旁的,正是魏家老奶奶。 奶奶虽然目不识丁,却极具人生智慧。她只顾着活在当下,尽可能地让自己在此时此刻活得快乐舒服,就算有一天突然死亡,亦不会感到遗憾。 她豁达、开朗,总是叨念着: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做者是。 也许太宿命论了,可就因为如此,对于人生的种种苦难,她永远甘之如饴,并且不逃避地勇敢面对。 在魏绣蓉的记忆中,奶奶几乎是不哭的。因为哭泣解决不了问题,只有挺起腰杆去处理,麻烦才会获得解决。 所以即便是患了癌症,奶奶也是很干脆地接受治疗,并且告诉大家,手术成功便罢,否则也不必急救了,就当她阳寿已尽,活人不该同阎王爷抢人。 奶奶就是那么样地积极乐观,就是她教会了魏绣蓉如何开心地去过每一天。 越想起奶奶的笑脸,魏绣蓉一颗心就揪得越紧,两行泪水如雨般哗啦哗啦落个不停。 却不知,这时有个人的心正如刀割,点点滴滴淌着鲜血。 李鸣感受到胸前的湿润,想起自己的并妻子的无依……一切的一切让他整个人压抑到几乎要爆炸。 但眼下的情况却不容许他有丝毫的脆弱,男儿有泪不轻弹,哪怕是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名将、朝堂上人敬人畏的皇帝,他们可以威风,可以勇猛,就是不可以表现出一点点的怯弱。 男人的动摇是不被原谅的,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对于一个癌症病人来说,与其永无止尽地去面对急救、插管、化疗,受尽肉体上的折磨,死亡或许才是一种解脱呢!」他这是在说服她、也是说服自己。 她吸吸鼻子,呆呆地望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他举袖轻拭她涕泗横流的俏脸。「我只是想告诉妳,死亡并不可怕。全身插满管子、靠着维生系统活下去,才是人世间最恐怖的一场悲剧。」 这回她真是彻底愣了,奸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鸣哥,你是不是误会了?奶奶不是因为癌症过世的啊!」 「妳不是说她得了乳癌?」 「对啊!但在八年前就做了乳房切除手术,很成功啊!之后一直没再复发。」 「妳的意思是,奶奶的癌症治好了?那她为什么还会死?」他也懵了,问出这样不合逻辑的问题。 只要是人,谁不会死?这世界的科技恐怕还没有发展到让人得永生的地步吧? 「奶奶是被车子撞死的。」她说着,同时伸手摸摸他的头。「鸣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最近不仅行为奇怪,连言语都秀逗了,真的很像那种用脑过度,开始躁郁或者忧虑的病人。 他听得下巴都掉了。奶奶虽然得了癌症。但病魔并未夺走她的性命,相反地,她战胜了乳癌。 但很可惜,奶奶最后却没逃过一辆夺命追魂车的撞击。 一个癌症病患,却死于一场车祸?! 李鸣突然觉得很好笑,对啊!他怎么忘了,人世间的死亡不只一种,有疾并有意外,还有人是自杀死的。 他一直担心自己快死于胃癌,但是……倘若他现在走出门,却遇着一个变态杀人魔,他逃掉的机会又有多少? 谁也没有办法预料自己下一秒钟将发生什么事,不是吗? 棺材里装的不是老人、也不是病人,而是死人。 忽然发现自己好白痴,都还没有真正发生的事,他究竟在烦恼些什么? 抱着肚子,他又哭又笑了起来。 「我真是个自作聪明的大笨蛋。」他眼眶含着水雾骂着自己。 她轻轻地张开双臂,拥住他。虽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想通、或者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在这一刻,李鸣蜕变了,向上成长了一大步。 不管如何,她都衷心地替他感到高兴。 这个温柔又体贴的老婆……李鸣双手紧紧地拥住她。「我陪妳一起回去处理奶奶的身后事。」 「那你公司怎么办?」她本来只想请他送她一程的,不意他主动提出要全程陪同,她既感动又开心。 「我可以请丧假。」而事实上,他已经在放大假了。 「谢谢你,鸣哥。」 「什么话?我们都是夫妻了,妳奶奶也是我奶奶,请几天假给她办理身后事,本是为人子孙应该做的。」 不再分彼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双方的家人都是彼此的家人,这就是真正最棒的夫妻关系。 魏绣蓉发觉自己和李鸣的心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贴近中,他们的呼吸变得一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可以传达彼此的默契。 淡淡的粉红浮上她的脸,一股温暖幸福的氛围笼罩着两人。 这应该就是人们传颂千古、恒久不变的爱情了吧!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对他两入而言,婚姻却是爱情最好的培养皿。 李鸣和魏绣蓉从不知道,传统的丧葬礼俗竟如此繁复。 从头七、二七、三七……法事要一直做到七七,也就是第四十九天为止。 当然,其间如果找到好日子可以出殡,那出殡的前天和当天都还有一场又一场的法事要做。 而在出殡前,每一个晚上都还要有子孙轮流守夜,焚烧纸钱,那炉上的香更是二十四小时点燃不断的。 第16章 但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七七过后,还有百日,紧接着是对年。 如此,整个丧葬礼侣才算完结。 李鸣和魏绣蓉被整得几乎脱了一层皮。 尤其是李鸣,在那几乎永无止尽的诵经、孝女哭嚎、锣鼓喧天中,几度想要大喊:死前对人好一点就好,不必死后搞这么多花样来整死活人啦! 事实上,他也真的表达了意见,但可惜不被采纳。连他自己的父母都不接受他那番见解,一致认为礼俗没有做到全,往生者将无法荣登西方极乐。 至于魏绣蓉,虽然没有吭声,但也许是李鸣的口水吃多了,她心里跟李鸣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 「风光大葬」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她不懂,真的不懂。 不过再难熬的日子也有到底的一天,七七过后,他们终于摆脱那恐怖刺耳的诵经声,手牵手狼狈地准备回到台北阳明山的家。 车开到高速公路上,他频频打呵欠,没办法,那些法事把他的精力全榨干了,而且反复打方向盘、踩油门的动作又很无聊,无怪乎他想睡觉。 可这样开车却是很危险的,他只好没话找话,跟身边也快要睡着的魏绣蓉聊起天来。 「绣蓉,说点什么来听吧?我的眼睛快闭上了。」 「我已经闭上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想不到一场身后事也能搞得这样繁复,比我公司跟人签一张上亿金额的合约还麻烦。」 「唉!」更恐怖的是,这还不是结束。魏绣蓉长长叹口气。「鸣哥,百日那场法事我自己回来就好,你就不要来了,实在是太累了。」 「不好。我们既然是夫妻,好坏我都应该陪着妳。」虽然想到还有百日跟对年他就打寒颤,但他也不是那么没心肝的男人,不会扔下老婆独个儿受罪,自己去快活的。 「唉!」她又叹气了。「鸣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一切仪式从简,尤其是那些电子花车、孝女白琼之类的,千万不要,我怕死那些恐怖的声音了。」 「同感。」他感动地空出一只手,轻捏一下她的肩。「我的身后事也一样。最好连法师那些也不要,我现在听到诵经声都觉得头晕。」 「我们干脆去买一张身故契约,顺便找两个灵骨塔位,最好是相连的,死后直接烧一烧、送进塔里就得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妳被吓得比我更严重。」 「这一点都不好笑。」她高高地嘟起嘴。「这一个多月过得真的很恐怖,你不觉得吗?我记得当年妈妈过世,甚至是奶奶因为乳癌入院,都没有这么忙碌,真没想到这次爸爸会把奶奶的丧事搞成这样,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呵呵呵……」他只能傻笑。没办法,谁叫他一回去,看岳父和老婆几个弟妹经济情况都不怎么好,就主动提议所有丧葬费由他负责。 别人的钱花起来不心疼,魏家老爹当然就大肆铺张,给老奶奶来个风光大葬喽! 结果最后却累死了李鸣和魏绣蓉。 「以后绝对不能再一次给老爸太多钱了。他根本不懂得计划,手上一有钱就随便乱花。」 「真难得听妳说『计划』这两个字。」他打趣道:「以前我要妳做人生计划表时,妳不常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那……起码人家懂得节俭啊!」 「这倒也是。」他承认这一点。「不过绣蓉,除了节俭之外,妳对于未来的人生真的完全不想计划一下?」 「你最近常常提起这个问题耶!」 「哈哈哈……」奶奶的事令他冲击很大,让他不停思考着,隐瞒她患病的事究竟是对是错?也许他应该坦白才对。毕竟这世上没人料得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夫妻间拥有太多秘密也不好。「我想……我是有些好奇吧!我总是在做计划,妳却永远随兴而为,所以我想知道,倘若有一天,妳或我之间有一人得了重病先走了,留下另一个人要如何过活?」 「生活不过吃喝拉撒睡,这么简单的事,有什么好想的?」她耸耸肩。「其实不管有没有结婚,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孤单,两个人也同样有两个人的寂寞,这世上没有谁可以陪着另外一个人一辈子。就算生同衾、死同穴,总也会有一个人先闭眼、另一个人晚上一步。我祈祷自己会是先走的那一个,这是我自私的地方,因为我不想看着你去,我会很伤心。可世事不如意时常八九,倘若事实不能如我所愿,这世间倘有我未完成的责任与义务,我还是会坚强地走下去;一个人走。」她特别强调最后一句话。 他的眼眶开始发酸,想起之前一头热地想要给老婆寻找第二春,以为自己是为了她好。但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跟魏绣蓉因为相亲而结婚,从陌生到熟悉、由喜欢进展到爱恋,中间不是没有过冲突,但时间却调和了这一段感情,让他们在相知后,更加互相珍惜。 她只认他这一个老公,死心塌地的,那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吗? 所谓的人生计划,不过是希望藉由事先的筹谋,让生命过得圆满。至于圆满的定义在哪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吧! 而他也应该学会尊重她的标准了,就从现在开始。 「我李鸣这一生也只会有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就叫魏绣蓉。」他慎重地说道。 「永远不变?」她对他俏皮地眨眨眼。 他用力一点头。「是的,永远不变。」 「那么……」她故意拖长了口气。「鸣哥,可以麻烦你别再给我安排那些无聊透顶的联谊会了,好吗?」 呃!他被她的话窒得面红耳赤。 「妳……妳都知道了?」 「你到处跟人介绍我,又鼓励我多跟他们交朋友,这么明显的动作我要还看不出来,我就是笨蛋了。」而她从来也不笨,只是有些迷糊而已。 他该说什么呢?自己找绿帽子戴,简直是丢脸毙了。 「对不起,绣蓉,我……我是有苦衷的。」 她突然挺起了胸膛,满脸的严肃。「跟那位龙依小姐有没有关系?」 「关她什么事?」虽然后来魏绣蓉身边那堆狂蜂浪蝶都是龙依招来的,不过决定这样做的却是他。 「呼!」她松了口气。「因为你从没注意过其他女人,却似乎对她另眼相看,害我有一些紧张。」易言之就是,她吃醋了。 「妳想到哪里去了?」他苦笑。「我会对龙小姐另眼相看是因为……」他正准备将自己患病的事说出来,却发现车子开到自家别墅的社区入口处,居然被七、八个人给团团围住了。 其中有警卫、社区会长,和李家左右、对门的几个邻居,他们很明显地摆出了拒绝李鸣和魏绣蓉进入的姿势。 这可奇了,李鸣和魏绣蓉自认在这片住宅区中为人处事还不错,管理费定期缴纳,也从不乱丢垃圾、社区内有任何活动他们都热情参与,怎么却突然变成人民公敌了? 奇哉、怪哉! 第八章 阳明山上的桃源社区,是颇有名的高级住宅区。 这里的房价最便宜也要千万起跳,当然,它的附加设施也是最好的。 最先进的钢骨建材,一流的防震、防火设备,加上游泳池、社区中心、运动休闲广尝二十四小时三班的警卫无死角的巡逻。以确保住户的身家性命安全。 住进桃源社区就等于给自己买了一张防灾、防火的安全保险。 也因此,这座社区一向非常地安宁,平静到近乎无聊。 直到一个多月前,桃源社区竣工四年以来,第一桩窃案在李鸣家里发生。 当然,小偷并未得逞,他被李鸣的老婆魏绣蓉发现了,机警地通知警卫处理,扭送法办。除了小偷在失风被捕前,恼羞成怒在李家泼汽油纵了一场小火外,这几乎称得上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连社区的通讯周刊都只简单提一句,要大家更加小心防范,治安日坏,莫被歹人乘机洗劫了去。 所有人都当它仅是一场意外,某个不长眼的小偷跑错地方,活该就逮。事情过了,大伙儿也渐渐淡忘了。 一直到李鸣和魏绣蓉回云林老家处理魏老奶奶的身后事,这一去就是一个半月,他们也不担心家里会出什么事,毕竟,桃源社区的警备是如此地完善。 但不可思议的事就是发生了。 在李鸣和魏绣蓉离开的这一个半月里,李家总共遭窃贼闯入五次,或者应该说,企图闯入四次,但全被警卫发现扭送警局。 唯一成功的一次,也在大意触动屋内警铃时,被及时来援的警察逮个正着。 一次的窃盗是意外,那么连续六次的窃案又算什么? 甚至大前天,有人干脆从外头扔汽油弹进来,意图毁了李家。 当然,完善的警备设施让歹人的毒计再次失败。 可这一回却大大惊动了社区里所有住户,社区委员会不得不怀疑李鸣和魏绣蓉在外头与人结仇,以至于连累左邻右舍一起受罪。 汽油弹耶!那已经不是行窃、行骗那么简单的事了,一个弄不好,可能全社区的人都会跟着一起陪葬。 谁愿意住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而且很明显,那些歹人针对的目标只有一个,李鸣和魏绣蓉的家。 没有人知道李家究竟藏了什么宝贝,引发如此多的意外,但大家至少晓得一件事,那就是——李鸣和魏绣蓉是两个危险人物。 于是,警卫和社区委员会的人联合起来,要李鸣和魏绣蓉给一个妥善的交代,否则大家不惜诉诸法律,硬逼他们搬家。 第17章 这世上没有人愿意时时刻刻与一颗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炮弹为伍的。 但李鸣和魏绣蓉哪里知道这些状况?他们这些日子都窝在云林老家,不是守灵,就是听诵经声、办法事;如果问他们一个人从过世当天乃至出殡、做七七,该准备些什么东西?他们很清楚。至于小偷,阳明山距离云林有多远?他们哪里知道是何方的牛鬼蛇神来找碴? 李鸣和魏绣蓉自然是交代不出什么原因,因此被阻挡在社区大门外,所有的邻居都不愿他们进入,好像他们身上都染了致命的传染性病毒似的。 李鸣和魏绣蓉费尽了气力解释,也是没用,最后李鸣只能要求入内取些贵重物品,然后带着老婆暂时住进饭店,待这件疑案了结,再回桃源社区,抑或另买栋房子祝只是……「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宝贝,引来那些小偷前仆后继,一波被捉了,另一波又来偷?」瘫在饭店的大床上,魏绣蓉无奈地问着李鸣。 李鸣想了想,把肩一耸。「我对古玩珍宝从来也没兴趣,家里最有价值的,大概是客厅那台电浆电视吧!不过刚才我进屋拿东西的时候,那台电视还好好地镶在壁上,没有看到任何损伤。」 「我也不爱珠宝首饰。这辈子我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饰品,就是你送的这只结婚戒指,我一直随身带着,如果那些小偷想要钱,应该来抢我才对啊!进我们家里能偷到什么好东西?」 听她说得轻松,李鸣可不敢告诉她,那只她以为简单的结婚戒指可是卡蒂亚全球限量款,价值七、八十万呢! 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夸张的大富之家,去哪儿招来这么多小偷的青睐? 「啊!」她突然一个挺腰坐起来。「鸣哥,该不会你公司最近有什么超级大生意,那些家伙其实不是寻常小偷,而是商业间谍吧?」 李鸣颓丧地把肩一垂。「绣蓉,妳电视看太多了。」 「不是吗?」魏绣蓉无奈地又躺回去。「人家台湾龙卷风都这样演的啊,如果偷机密不成,就干脆毁了它,很像那些小偷干的事嘛!失风被捕,干脆放火,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算真有人想偷我公司的机密,也不会找上我们家。所有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从不将公司重要文件带回家里。那些商业间谍难道连事先调查都不会吗?」 「也对。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最公私分明的。」这样一来,她就真的想不出他们被当成目标的原因子。「鸣哥,你比较聪明,还是你来想吧!如果不是为钱、也不是为了机密文件,那为什么我们家会成为小偷的最佳目标?」 他是聪明,但他总是人、不是神啊!难不成他还能掐着指头算一算,到底是谁在暗地里耍他们? 「待会儿我们一起去报警,让警察来调查这件事,妳觉得怎么样?」他轻咳一声后,说道。 「对喔!还可以报警处理,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着,她急忙站起来,拉住他就要往外跑。 「做什么?」 「去报警啊!」 「不用这么急吧?我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回来,连杯水都还没喝,妳总要让我洗个澡、休息一下、吃完饭……」 她完全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报完警之后,随便你爱洗多久、要睡多长时间都可以。」 「就算现在去报警,警察也不一定可以立刻查出我们家接二连三被小偷闯入的原因啊!」 「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嘛!」也许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差别吧!在李鸣眼里,那幢别墅只是间漂亮、舒适的屋子;但在她心里,那是她辛苦经营了六年的「家」。 它不单单只是用来遮风避雨那么简单,那是她心灵的避风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地方。 她不容许有人破坏她的堡垒,绝不允许。 李鸣和魏绣蓉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报案居然不被受理。 不,不能说警察不受理他们的案件。应该说,每一回有人企图闯进他们家中,那些小偷都被当场逮住了,甚至丢汽油弹的人现在也都进了看守所。 没有一个犯人逃亡在外,所以基本上这些案子都已经算是侦破了,那还要调查些什么呢? 就算他们家一连被偷了十几二十次,那又怎样?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警方已经逮住犯人,至于其他的,又关警察什么事? 李鸣和魏绣蓉茫然无依地回到饭店。 两人连出去用餐都懒了,直接叫了客房服务,然后坐在房间里相看两瞪眼。 「现在怎么办?警察说不管耶!」魏绣蓉好想哭。 她从十八岁嫁给李鸣,离开云林乡下来到台北,那时候李鸣担心她无法适应大都会的生活,所以没有立刻买房子,一开始是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 新婚的时候,她常常会看着宿舍外的车水马龙,怀念老家的良田千顷、满眼碧绿。 台北的天空总是灰灰的,看不到美丽的星星,那时候她好想老家,偶尔他出门上班后,她还会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 最后,他们开始在台北的郊区寻找可以望见绿意、看到星星的房子。 桃源社区是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心血才找到的地方。 位处阳明山,虽然离他上班的地方有点远,但风景秀丽奇,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大庭园,让她不时可以翻翻土、种些菜,缅怀一下故乡的滋味。 那里的每一棵植物、每一块布置都是他们亲手弄的,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她真的不想、不舍、也不愿轻言放弃那幢陪伴他们夫妻多年的屋子。 想到再也不能快乐地种菜,夏日时节搬张躺椅上阳台,躺在上头看星星,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鸣哥,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不想搬家,我真的好喜欢那里。」 「绣蓉。」李鸣张开双臂搂紧她。「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不找出那些小偷拚命去我们家偷东西的原因,社区委员会的人不会让我们搬回去的。就算上法庭打赢了官司,但跟所有的邻居都吵翻了脸,那住得还有什么意思?」 「警察不查,我们可以自己花钱请别人查。」他脑海里闪过一张脸,很恶劣,不过却是他认识的人中最有能力的。 「找征信社吗?」 「差不多。」龙依对这类事应该有办法,不过她不是侦探。李鸣在心里偷偷加上一句——而是个可怕又变态的逃亡专家。 「你心里是不是有人选了?是谁啊?」 「我还不能确定她愿不愿意接受这件委托,等事情确定后,我再告诉妳好吗?」他轻拭着她满脸泪痕。「今天也够累了,不如妳先去洗个澡。」 「那……好吧!」她是个以夫为天的好老婆,所以尽管满肚子好奇心。但老公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照办。「但事情有了结果,你一定要跟我说喔!」 「没问题。」他点头。 魏绣蓉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李鸣立刻打电话给龙依,幸亏她还没离开台湾,他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正式委托她调查那些小偷的来历。 他以为她会一口答应的,毕竟,连帮他老婆寻找第二春这么荒唐的事她都肯干了,没理由会拒绝调查如此怪异的案件吧? 却怎么也想不到,龙依居然一口拒绝了。「你当我是什么,我是逃亡专家,可不是侦探,专门帮人解开疑案。」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李鸣这会儿真是呆了。 可也难怪他吃惊,他哪里知道,龙依帮人逃亡是在工作,她万分以身为一名「逃亡专家」为荣。 而替李鸣多找几顶绿帽子戴则纯粹是她的不良嗜好,拿来当游戏玩而已。 至于那些正经八百的疑案……拜托,她又不是柯南或金田一,做什么去调查那些无聊的问题? 魏绣蓉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一尊木雕像般的李鸣。 她款步移到他身边,纤手搂住他的腰。「鸣哥……」声音娇嗔得似要滴出蜜来。 李鸣可怜的神经在今晚二度受到重创。 现在是什么情况?老婆在洗澡前明明还为了房子的事哭死哭活,怎地一洗完澡出来,房子的事就被扔过墙去了? 她全身风情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酡红娇颜、衬着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身上来回爬行着,活脱脱就像……在发情。 「绣蓉,」他大掌捉住她贪玩的小手。「妳……还好吧?」 「我当然很好啊!」她笑得又娇又媚。「你不好吗?」她踮起脚尖,红唇轻咬着他的耳垂。 「我……」他也说不出自己是好或不好?只是……老婆态度前后变化太大,真让他有些无法适从。「我还可以,不过……妳不想听听我找人调查那些小偷的结果吗?」 闻言,她的脑袋瞬间当机,所有动作立刻停顿。红唇印在他的脖子上、一只手搁在他的衬衫里,正贴住他结实有力的胸膛。 她就维持着那样的动作,一秒、两秒、三秒……足足三分钟过去,她的脑袋才恢复原本功能。 她急忙把嘴唇和手收回原位,立正站好。「鸣哥,你找到人帮我们调查那些小偷了吗?」 这会儿换他当机了,她的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 「我……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妳先告诉我,妳刚刚……我先说明,我并不讨厌妳热情,事实上,我很喜欢,不过妳方才的行为真的有些奇怪,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她扭着手指,一张粉嫩娇颜红似秋枫。 第18章 「因为周末嘛!」晚间九点半到十点半是固定「发情」时间,都快变成生物准则了,她……不自觉就会主动燃起欲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将她训练得太好呢? 他愣了一下,摇头。「不懂。」 「每个周末晚上、九点半、在房间里,我们都会……那个的啊!」 「啊!」是啊!自结婚以来,每个周末晚上九点半,只要他二人单独待在房间里,就一定会行房。不过他要先声明一点,他是很注重计划,却也没有变态到连这等事都要精密筹谋。 只是……人嘛!习惯成自然。他的天性加上她的顺从,不知不觉间就演变成一到周末晚间九点半,他二人都会进房翻云覆雨一番。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大事啊!很多夫妻都有类似的习惯,只是没有他们执行得如此彻底罢了。 但现在看来,他们真是执行得太好了,以致时间一到,她会无意识地自动发情。 李鸣真是……要昏倒了。 可是老婆刚洗奸澡,一身粉嫩肌肤让热水蒸腾得娇妍芬芳,加上她刚才的挑逗,嗯……算了,习惯就让它一直习惯下去好了,反正他也挺享受的。 二话不说,他抱起老婆上床去也。 e 虽然龙依一口拒绝了李鸣的委托,但李鸣思前想后,在这一连串离奇的窃盗案中,唯一能帮他的也只有龙依了。 因此在他和魏绣蓉被拒绝进入家门的第二天,李鸣还是找上了龙依。 可无奈龙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要就是不要,她甚至还拒绝李鸣去酒店找她。 最后李鸣好说歹说才将她约了出来,两人一起坐在咖啡长廊里,仍然是一人一杯卡布基诺、另一人点拿铁。 不过这次的谈话气氛不若上回和谐,隐隐有股火爆气息在空气中灼烧。 「就跟你说我不是侦探,不负责帮人查案,你是听不懂喔!」龙依一肚子火气地喊。 「我知道,但是……」李鸣还想继续说服龙依,一个惊惧的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走开!」很熟悉的声音,软软地,带着一丝怯意,却有更多的坚定。「我已经结婚了,我不想再跟其他人交往,任何人都一样,你别再缠着我了。」女子大声骂着。 李鸣跳了起来,那声音分明是魏绣蓉。 再顾不得说服龙依,他循着争执声的方向跑去。 「喂!」龙依才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该死的,也不付帐。」而那老板两颗眼珠子已紧紧盯在她身上,深怕她跑了,这一桩生意就白做了。 龙依能怎么办?单付自己的?还是干脆白吃白喝算了? 「可恶的家伙,我要你双倍还给我。」结果龙依付了两人份的钱,才循着李鸣的脚步跑了出去。 拐过一个路口,龙依在一家便利商店门口看见正纠缠成一团的三个人,分别是李鸣、魏绣蓉,和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龙依也是认识的,就是之前她帮忙介绍给魏绣蓉的一个电脑教师。他手中拿着一只首饰盒,死命地要往魏绣蓉怀里塞。 「我都说了我不要你的礼物,而且……」魏绣蓉紧紧捉住李鸣。「我之前告诉你我有老公了,你不信。哪,现在人就在这里,他就是我丈夫。你该信了吧?」 中年男子瞧了李鸣一眼,这不看还好,越看却越是生气。他自己也算是五官端正,但一碰上李鸣的桃花眼和英俊的脸,却硬生生有一种从云端跌进烂泥里的感觉。 「小白脸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中年男子怒道:「而且,也是他自己放出风声要给妳找另一个男人的,不信妳自己问他。」 这件事魏绣蓉心底当然也有些了然。她不知道李鸣怎会突然兴起那古怪的念头,说他是厌倦了她,想摆脱她另寻新欢,他的表现又不像。 前不久,他运慎重地声明,这一生一世只会有她一个老婆。 李鸣不是会说甜言蜜语的人,他从来都是做事多过于说话,所以一旦他开口承诺了一件事,那必定一诺千金,永不改变。 她只要有老公这番保证,也就不管其他了。她大剌剌的性子可顾不了那许多。 此时李鸣一张俊脸胀得都快滴血了。 他气啊!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有神经病,专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谁知他心里满满苦衷,如果不是当初错估老婆的坚强,他哪会如此白痴,一心想着临死前要给老婆安排一个可靠的对象? 加上回乡处理完一场后事,他也想清楚了,对于未来,谁能真正一手掌握? 他那些计划纯粹是一厢情愿,未来到底会如何走,根本不是他所能设想的,还不如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更加快活。 但可惜他还来不及向魏绣蓉解释清楚之前那场愚蠢行为的前因后果,乌龙事件就这么被大声地爆料出来,他简直是无地自容。 「鸣哥没什么了不起,那你呢?你明明有老婆了,又对我纠缠不清,你根本不安好心眼,还敢在这里说长道短!」魏绣蓉就像只浑身冒火的小母鸡,气鼓鼓地挡在李鸣前面,硬杠上那中年男子。 「我……我早已跟我老婆分居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妳老公部自愿将妳推给别人了,妳又何必苦苦赖着他不放?强扭的瓜不会甜的。」一面对魏绣蓉,中年男子张扬的气势就消下来了。 「分居不代表离婚。起码如今在你身分证上的配偶栏仍然是有其他人存在的,很抱歉,我对介入别人的婚姻一点兴趣也没有,也希望你尊重自己的婚姻!」魏绣蓉说完,挽着李鸣就想走。 「慢着。」中年男子却不依。「绣蓉,妳要想清楚,我对妳是真心的。至于妳身边这个小白脸,他根本靠不住,除了一张脸皮外,他哪里比我好?尤其他根本不懂得珍惜妳。我就不同了,如果妳肯答应嫁给我,我立刻跟我老婆离婚,并且保证对妳一心一意,永不改变。」 「不准骂我老公。鸣哥如果是小白脸,你又是什么?」魏绣蓉可以忍受中年男子的死檀烂打,却受不了别人欺侮李鸣。 至于李鸣,他轻咳一声,做人嘛!一旦犯了错,总是要面对的,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这位先生,或许我之前曾经做错一些事情。但如今我们夫妻已经和好,我们婚姻生活幸福,对彼此也很满意。我们无意分开,所以请你别再缠着我老婆了。」 魏绣蓉瞪了中年男子一眼,一副「你看,我就说我老公不会把我出让吧!你哪边凉快哪边闪吧!」的表情。 中年男子气死了,他会这样低声下气苦苦追求一个长相、身材、学历都很平凡的女人,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听说她有丰厚的家产,足够让一个男人少奋斗三十年。 那该是多少钱啊?想到那些绿花花的钞票,他什么面子、里子都不顾了,没想到却落到这步田地,教他如何甘心? 「你们是存心耍人吗?」中年男子使起蛮横了。 眼看着情况直线恶化,就要变成火爆战场了,龙依还算有良心,知道这些麻烦最少有七成是她惹出来的,主动现身。 「我说这位先生。你觉得被耍了,但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就上当?」龙依嘲讽地睨着他。「要不是你在赌场欠下大笔赌债,你今天会在这里苦苦追求绣蓉吗?你贪图的不过是人家的财产,还敢这么大声?要不要我通知赌场那边,你人就在这里,请他们过来讨债?」 中年男子一听龙依的话,脸色倏变,手中的首饰盒砰地一声落了地。「妳……妳怎么知道……」他话还没说完,就见龙依悠闲地掏出电话,做出告密的动作。 中年男子吓得连地上的首饰盒都不敢捡,拔腿就跑。他欠的赌债可不少,万一被人捉到,砍手断脚肯定跑不掉,不逃,留下来等死吗? 龙依一脚勾起地上的首饰盒,轻巧一使劲,首饰盒笔直落入便利商店门口的垃圾桶里。 她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一堆假货也敢拿出来献宝?真是不要睑。」 魏绣蓉看到龙依,亲切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她到现在还记得龙依曾帮助她扑灭一场险些危及她家的火灾,心里一直惦着要找机会好好谢谢她。 「龙小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妳。相请不如偶遇,今天就让我们夫妻做东,请妳吃顿饭,就当感谢妳前些日子帮我救火的恩情,不知道妳有没有空赏脸?」 龙依睨了李鸣一眼。「如果只是单纯的吃饭我是无所谓啦,但更进一步就敬谢不敏了。」她对于自己有兴趣的事是很乐意去投入啦,比如给李鸣找绿帽子戴,她就干得很起劲。而她也很负责,帮魏绣蓉介绍的每一个男子的底细,她都谨慎查过一遍,以确保不可知的意外不会随便发生。 可她没兴趣、又不在她工作范围内的委托,就休想她松口接下了,烦! 看李鸣和龙依之间特殊的气氛,魏绣蓉再次肯定,他二人必定早就认识。但瞧他俩的神情,似乎还不打算让她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若换成一般女人,发现老公跟别的女人过从甚密,必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魏绣蓉毕竟不是常人,她非常相信李鸣,也打心底深爱着他,如果他说爱她,她不会有一丝的怀疑。 她相信,一旦李鸣觉得向她解释事情前因后果的时机到了,他就会爽爽快快地将一切事情悉数告知。 所以魏绣蓉也不急,很爽快地点头。「就单纯吃饭,不谈其他。」 「那还可以。」说实话,龙依还挺喜欢魏绣蓉这种有些傻大姊的个性,能跟她交朋友她也很高兴。 第19章 当然,可以不谈麻烦事,单纯地欣赏李鸣那副性感魅惑的面容更让她开心。没办法,她就是喜好「美色」嘛!笂吘龆o桑∫ツ睦锍苑梗宜媸狈钆恪!? 「太好了。」魏绣蓉开心地走到龙依身边。「不如我们去吃川菜怎么样?」 「川菜好,辣得够劲。」龙依也很兴奋。 而站在一旁的李鸣内心很矛盾,他搞不清楚,这两个女人相识并不深,怎么却一副相交多年的样子?而他这唯一的男人就被抛下了,好……好可怜。 还说什么有异性没人性,让他说,这两个女人分明是有了同性,就不要异性了。 第九章 如果说一开始魏绣蓉只是猜测李鸣跟龙依曾经认识,现在看到大伙儿一起吃饭,龙依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予李鸣,她不必用脑袋想,光动动膝盖也知道,这两人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要她说,李鸣和龙依不只曾是朋友,现在应该也是,不过……他们大概是吵架了吧!而且吵得还挺凶的。 就不知道李鸣和龙依是为了什么事翻脸,弄得两人这样不自在。 吃了个八分饱,魏绣蓉端起手边的清茶喝了一口,满意地吁口长气。「这家店的川菜做得真好,口味、菜色都很道地。」 龙依点点头。「辣而不麻,味浓却不腻口,确实颇得川菜真髓。」 「很高兴龙小姐也喜欢这里的菜。」魏绣蓉笑笑地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 「是妳介绍得好。」龙依爽快地一口喝光杯内的清茶。 魏绣蓉眨眨眼,笑得有那么一点点贼。「那么这一顿算是宾主尽欢喽?」 龙依眉头一皱。「妳想说什么?」 「只是想替龙小姐与外子做个和事佬。」 龙依轻哼一声,也不说话。 倒是李鸣心慌了起来,反正一切的乌龙事都是他搞出来的,他也认了。但他可不希望老婆再误会他与龙依间的关系。 「绣蓉,我跟龙小姐并没有什么,妳别想歪了。」 「鸣哥。」魏绣蓉掩嘴轻笑。「我又没有说你们之间有暧昧,只是看之前火灾的时候,龙小姐帮了我们一把,那时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样剑拔弩张,不过一个多月,怎么就吵翻了?一整餐饭连句话都不交谈。其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不能当面讲清楚?一直憋在心里对身体可不好。」 龙依嘲讽地扬了扬眉。「之前我就说过,你老婆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单『蠢』无知,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李鸣无奈抓抓头。「绣蓉,我……」他叹了口气,真不想在这种环境、如此时机下坦白自己的失策。 不过是男人就要敢做敢当,难得现在三个当事者都在场,他也只好放下男人的自尊,一五一十地交代最近两个多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从他在健康检查报告上出现疑点,后来去医院找癌症权威王连生复诊,却验出患了胃癌,一度想自杀,却被龙依破坏。将三十余年来的人生反复想了一遍,唯一最放不下心的就是老婆,因此想再找个男人照顾她。 但他牵红线的技术显然不是很好,魏绣蓉的桃花一直没有动静。 后来他求助龙依,她一口应允了,这才闹出之后魏绣蓉身边一堆狂蜂浪蝶纠缠不清的可怕情况。 可老婆越受欢迎,他反倒不开心了,成天拿醋当水喝,嫉妒得要死……到最近回乡替魏家老奶奶办丧事,又想通许多,这才知道,妄想掌控别人的人生有多么愚蠢。 他已经想开了,与其后悔过去、苦苦追寻未来,不如尽情活在当下。 然后就是他找龙依帮忙调查他家接连遭窃的事情,而她坚持拒绝,于是两人才闹翻了……魏绣蓉听完全部的事,眼睛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了。 好半晌,她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忧急地抓着李鸣的手臂。「鸣哥,你生病的事怎么不早说呢?有病就要赶快治,万一……」不,她不敢想那万一的情况。「难道你真的什么治疗都不做,就一直让它越来越严重?」 「绣蓉。」李鸣轻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有关这点我也想过了。我会再去做一次检查,确定癌细胞的扩散程度,如果是手术或化疗就可以治好,我不排斥接受治疗,但若要沦落到用插管、维生系统继续生存,我宁可就这么死了。」他的声音很轻,但态度却是无比地坚定。 魏绣蓉只能淌着泪,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 他不想让自己被病魔折腾得毫无尊严、最后狼狈无助地死去。这一贴地可以理解。 但是他才三十六岁啊!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在他们的婚姻正逐步由陌生走到甜美、在感情日积月累到深浓的爱恋时……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会得了癌症?又为什么会是他? 李鸣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说他真的不怕死吗?那是骗人的,在他的生命正当精彩的时候,一切却要戛然而止,任谁也无法接受的。 但他更怕死得凄惨痛苦,绝望无助。 在美国工作的时候,他有一个上司就是这样,大肠癌足足拖了六年,不停地手术、化疗、插鼻管、装呼吸器、人工肛门……到最后仅仅是靠着维生系统在活着。 他亲眼看着那个曾经健康强壮、精明果断的男人,就这么被病魔日复一日地侵蚀。 到最后,这个曾经谈笑间上亿合约到手,让无数人欢呼的男人几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憔悴得不成人形。 他只能淌着泪,鼻涕和口水糊了一脸,苦苦哀求医生和家人让他解脱,他不要再急救了。 那一幕让李鸣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这就是一个癌末病人会有的最终下场吗? 如果是。他坚持拒绝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所以在得知自己患了胃癌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的生死由他自己决定,绝不要其他人来插手。哪怕是家人或者医生都一样。 他要死得尊严、死得快活,于是他爬上了医院隔壁的高楼,如果没有龙依适时「路过」,也许他已经一头跳下去了。 但龙依阻止了他。一开始他真的是有些恨她破坏了他的计划。 不过现在他下这么想了,在这捡回来的两个多月生命里。他得到许多的惊喜与快乐,当然,辛苦也是有的。 可是回顾这七、八十天的点点滴滴,他开始感激龙依,她让他找到了另外一种生存的方式——不要总是计划未来,多多着眼现在。 所以……他两手紧环住魏罐蓉的腰,他已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金钱、不是权势、不是地位,是一直如空气般存在他身旁的亲爱老婆。 龙依看这对夫妻哭得像是立刻就要生离死别似的,头都大了。 「拜托,事情都还没有成定局,你们也不必现在就哭起来存吧?又不会生利息。」 闻言,正陶醉在与魏绣蓉两心相依中的李鸣猛然一惊。「妳是什么意思?妳是不是得到了某些消息?」 龙依搔搔头。「我没有去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不过我知道,在你去检查后的第二天,那位帮你做诊疗的癌症权威就突然退休了。」 「王连生退休了?」李鸣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才五十几岁,我上次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精神和体力都很好,怎么会这么突然就退休?」 「听说是突然生了重玻不过根据我私下了解,他所谓的重病就是老年痴呆症。」这也就是龙依说事情并未成定局的原因。 老年痴呆症并不会突然发作,那是一种日积月累下才会逐次严重的病症。 可是那位癌症权威却如此突然地宣布退休,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病究竟是恶化到什么地步了? 而在此之前,那位癌症权威做的诊断治疗正确吗? 有没有可能,他是在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后,才被发现他其实早已得了老年痴呆症? 至于到底是哪些错误?龙依没查。自然也就不晓得了。 但是魏绣蓉却知道一件事。「那个……鸣哥,我……我也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我偷偷开了你的保险箱,看到里头有一袋药,我想知道那是些什么药,就上网去查,结果怎么查,那些药名和药的外观形状都连不起来。我以为是自己的电脑程度太差,才会怎么查都不对,所以才报名去上电脑课。我……鸣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喔!我不是故意探你隐私,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对不起。」 如果在以前,魏绣蓉这种行为可能会令李鸣生气,但现在,他只觉得本来黑暗无光的未来突现一线生机。 他不只不气,还十分地兴奋。 「妳是说妳曾上网查过我那些药?妳上的是什么网站?」 「国家网蹈药典。」 「把妳查的顺序一五一十、不要有所遗漏地全告诉我。」 「我先开电脑、连上网路、打开国家网路药典的网页,然后按照指示输入英文药名,就可以看到那些药的功能、生产药厂、外观形状描写和一些服药时的注意事项啦!」 「但是妳输入的药名,跟查出来的药物外观都有很大的不同?」李鸣发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 魏绣蓉轻轻点头。「对啊!有时候胶囊还会变成锭剂,真是奇怪。」 「耶!」李鸣忍不住欢呼一声,抱着老婆用力一亲。「绣蓉,妳不只是个好妻子,还是我生命中最大的福星。」 「啊?」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太了解耶! 倒是龙依听出了端倪。「如果那位癌症权威的痴呆症已经严重到连给药都会弄错,那么也就难怪他会立刻被强迫退休了。 第20章 」 「难道……」魏绣蓉毕竟也不笨,不过是性子太迷糊了些,想不透那些太精密的地方。有人起个头,她随即将整件事情联想起来。「也就是说,那位癌症权威所诊断出来的疾病也可能出错,也许鸣哥根本没有病,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 「这就要妳陪妳家老公再找家医院检查一次了。」但有一点龙依没说出口,她怀疑李家那一连串的窃案可能也与王连生的误诊有关。 想一想,一个医生要从普通的主治大夫变成名医、最后成为该科的权威,其间得经过多少的岁月和努力。 名声的奠定是一点一滴累积的,好不容易到达了顶点,却很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错误而全盘皆输。 谁能够忍受这样乍然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情况? 尤其那家王综合医院现在还由王连生的子女在继续经营,虽然生意不如王连生未退休前的景况,但过去累积的人气仍然存在。 这时如果爆发出什么丑闻,这家医院也不用开了,等着倒闭吧! 而今,很明显地,王连生在退休前已经出现一个误诊的例子,便是李鸣。 龙依设身处地去相思,若她是王连生的子女,她肯定会想尽办法抹掉这个污点。 也许她应该警告一下这对开心过了头的夫妻,不要高兴得太早。事情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解决! 可她的话还没说出口,魏绣蓉已抢先站起来,两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龙小姐,谢谢妳为我们解开这个疑惑,谢谢,这一辈子我们都会感激妳的。」说着,她还强逼李鸣给龙依行了个礼,李鸣万分不愿的样子,俊秀的眉眼微微地皱起,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剎那间充满任性的魅力,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厌的美丽景象。 连龙依这种见过世面的人,还是会被他一身特殊气质吸引,因此当初才会破天荒多管闲事救他一命。 所以说,「美人」还是有美人吃香的地方。尽管他真的就只有那一张脸特别吸引人。 在龙依看来,论人生智慧、处世态度,魏绣蓉这个来自乡村的小妇人样样比那出国镀金的李鸣强多了。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李鸣知道,怕他男性自尊受创太深,又要去闹自杀,那她的罪过可大了。 「龙小姐,我想立刻带鸣哥再去做一次健康检查。不好意思,今天我们就先告辞了,下次我再请妳吃饭。」魏绣蓉实在是太兴奋了。 可也难怪她失态,乍闻老公患了绝症,不到半小时又得知那诊疗可能是错的,他夫妻俩依然有可能白头偕老。 这样剧烈的心情转换,任谁都会失措吧? 龙依也就不在这时泼他们冷水,要他们当心连环窃贼的事,只是对他俩挥挥手。「那我就先祝你们平平安安,心想事成喽!」 「谢谢妳,再见。」魏绣蓉说着,急急地拉着李鸣离去。 李鸣脸上有着一丝丝的无奈,像是不太喜欢被这样拉来扯去。可他也始终没反抗,就这么任由她拖着走,眼里带有一种浓浓的幸福笑意,那是只有生活满足、快乐的人才会拥有的。 龙依看着这对外表大异其趣,心灵却紧紧相系的夫妻离去;一手执起茶壶,再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也许一般的平凡夫妻就是这样吧!」 在生老病死、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打滚,一生中不会碰到什么惊涛骇浪,看似平平淡淡,可细细品味之下却令人回味无穷。 阳光还是一样炽热,游人匆忙如常。 但瞧在如今的李鸣和魏绣蓉眼里,那曾经的平常都变得不一样了。 疾步快走的人们脸上挂着的不再是匆忙,而是对未来的憧憬。 炎热的烈阳为大地带来无限生机,心情有了变化,平常看惯的一切也跟着改变,就好像他们此刻心底的愉悦一样,快活、充满希望。 李鸣的手紧紧牵住魏绣蓉纤细的柔荑,那不是一只细嫩柔绵的小手,她的手长着淡淡的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却又显得无比坚定。 这是将与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他柔情的眼转锁住她清秀的娇颜,初见时显得有些黝黑、不够精致的小脸,随着岁月的过去,让感情滋润得愈发光采起来。 虽然现在她仍然称不上是天仙美女,可在他心底,她已经是最漂亮的娇妻、最贴心的老婆。 娶妻求贤淑,此刻他真的非常赞同这句话。 察觉到他的目光,魏绣蓉幽幽秋眸移转,对上他深情的眼,心头一阵甜蜜。 她抽回手,改而抱住他的手臂。「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的,一定。」 「嗯。」他轻柔地为她拨开覆额的刘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幸福地偎进他怀里,淡淡的水雾在眼底围绕。「一起白头。」 「一定会的。」他搂着她,感觉她的体温偎着胸膛,将近日来笼罩他心中的阴沉全数驱散。 他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踏在云端,就要驾雾而去。 他的双脚踩不到地面……慢着,他的身体真的摆脱了地心引力的作用,正逐渐地往上升耶! 这是怎么一回事?凡人不可能会飞啊! 「啊!」他耳边突然传来魏绣蓉的尖叫。「你们要干什么?」 李鸣感到脖子一紧,这才发现自己哪里是在飞,根本是被四只手擒住了后领往上拉扯。 他回头一望,瞧见两个一身黑衣、头戴黑色面罩的男人,正企图将他掳上后头的休旅车。 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这些家伙是不是疯了? 「放手。」他挣扎着一拳打过去。 但他没有料到那辆车上并不只有两个人,里头还有奇$%^書*(网!&*$收集整理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其中一个拿出一只铝罐,不知对着李鸣的口鼻喷了些什么东西,他原本清醒的神智立刻被蒙上一层黑雾。 昏昏沉沉间,他就要跌落那最深的梦之谷。 偏偏此时,他却看到另外一个黑衣男子跳下车,一掌劈在魏绣蓉的脖子上。 她痛得眼冒金星,若非坚强的意志撑着,就要立即昏迷倒地了。 「该死,不……不要动她……你们……混帐……」他用尽了全力挣扎,却不知自己已被药物迷得筋酥骨软,连警告声都细若蚊蚋。 对李鸣喷药的男子吓了一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吸了这种特制麻醉剂还能保待清醒的。」 这显示出李鸣的意志力远远超出一般人。 但更令众黑衣人惊讶的是,不单单李鸣意志坚定,魏绣蓉亦不遑多让。 她吃了一记重击,整个人摇晃得几乎站不住脚,却仍坚持地拉着丈夫的手臂。「鸣哥……还给我……鸣哥……」 真是一对令人吃惊的夫妻,怎么会这样坚持? 那个劈了魏绣蓉一掌的黑衣人也不好意思再对一个弱女子下乎,只强硬地扳开他们夫妻俩相握不放的手。「好了、好了,把人带走就算了。」 说着,他推着李鸣上了车。 「鸣哥……」魏绣蓉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就这样被人绑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没有头绪。 他们夫妻没有与人结仇啊?为何近日霉运连连,家里遭窃,又被纵火,现在连老公都在马路上被绑走了! 「可恶!」她用力晃着脑袋,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将满脑的晕眩尽数摇出去。 要去报警,告诉员警,她的老公被绑架了。 她努力踏着踉跄的脚步,想往最近的警察局走。 但是先前去报警被赶出来的景象蓦然闪过脑海,如果这一连串的意外都是有关联的呢?员警真的帮得了她吗? 尤其,先前的窃案早已结案归档,谁想无端端地将已告侦破的案子再拿出来重审?又不是吃饱没事干,蓄意拉低自家警局的破案率? 找员警没用?那么……「对了。龙小姐。」那个逃亡专家。虽然魏绣蓉并不是真的认识她很深,但起码她还有一点点识人的眼光。 她知道,龙依和她与李鸣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光看龙依从事的工作就知道,这个人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 思前想后,眼下也只有龙依有可能帮助她和李鸣了。 不再考虑,魏绣蓉迈开艰难的脚步往方才用餐的川菜馆走去,心里不停祈祷着,希望龙依还没走。 她是他们唯一的救星了。 龙依真的还在川菜馆里喝茶,品味着做一对平凡夫妻的甘苦滋味。 这一次的多管闲事虽然没给她带来太大的利益,却让她见识到一番不同的生活,收获也算不错。 如果有一天也让她去跟某人做一对柴米夫妻……某张面孔浮上脑海,却被她瞬间摇掉,换上的是一副凄苦的神情。 「唉,那家伙恐怕至死都是恨我的。」留恋过去无用,她猛然深吸口气,一口喝尽壶内所有的茶,站起身。「我还是追寻未来比较妥当。」不过眨眼时间,哀怨尽去,她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拍拍屁股,她悠闲地迈开脚步走出川菜馆,不料一只脚才踏出川菜馆半步——「龙小姐。」一个虚弱的声音喊住她。 龙依回头一望。「哇!」她吓一跳,忙几大步赶过去,扶住魏绣蓉摇摇欲坠的身子。「怎么回事?妳的脸色这么难看。」 「我……」她开口想说话,又晕得想吐。 「别紧张、别紧张。」看在相识一场的分上,她又再度多管闲事。扶着魏绣蓉进到刚才出来的川菜馆,点了一壶清茶。「妳先坐下来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慢慢说,反正我不赶时间。 第21章 」 但她赶啊!然而当魏绣蓉的臀部一沾上椅子,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糟糕,她几乎是一坐下去,身体就瘫成一堆泥了。 眼务生送来清茶,龙依给她倒上一杯,轻轻吹凉,然后扶着她的脑袋,慢慢给她喂了几口茶。 魏绣蓉苍白的脸色终于渐渐缓和过来。 她心里实在太急了。顾不得继续休息,忙断断续续将刚才发生的事详细地跟龙依说了一遍。 龙依越听,一双黛眉皱得越紧。 她也猜得出魏绣蓉找她的原因,魏绣蓉是希望她能帮忙救出李鸣,并且解决李家近两个多月发生的一连串疑案。 可她毕竟不是侦探,她是逃亡专家,那种解谜、救人的事不在她的职业范围内啊! 今天她如果为魏绣蓉破了例,日后还不知有多少麻烦呢! 也许会有成百上千的疑案被送到她面前,用着各式各样的理由要求她解决。 唉,她不想自找麻烦啊! 但她又真的对这对夫妻特别关心,不管是李鸣特殊的气质,甚至是魏绣蓉坚忍不拔的毅力,在在都令她佩服不已。 光瞧魏绣蓉颈边那道红肿的痕迹,她也可以猜出下手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真难为魏绣蓉还能强撑着再回来找她求助。 她心里是既想帮忙,却又很为难。 想了又想,她做出最后一点让步。「这样吧!绣蓉,念在有缘相识一场的分上,给我一个理由,只要妳能说服我,我就答应接妳这件案子。」 「就当是济弱扶倾不行吗?」魏绣蓉焦急地说。 龙依摇头。「绣蓉,我不是慈善家,我只是个生意人。况且妳的要求远远超出我的业务范围内,我应该一口回绝妳的,因为,在我的世界里……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们生存的方式和环境相差太远了。我只能说,我若开了先例,日后恐怕会引来数不清的后遗症,可能还会导致我性命不保。这样妳能了解吗?」 所以她也不能以友情为理由说服她,她们并没有熟到要为彼此两肋插刀不是吗?而且强逼一个人去死,这种事魏绣蓉也做不到。 她必须另想理由。 龙依是一个逃亡专家,她负责的就是帮人逃亡,不论是逃离什么样的威胁,只要是有关逃亡的案件她都接。 因此—— 「有了。」突然,魏绣蓉双眼一亮。「那么我就委托妳帮我逃出绝望、逃离这一连串事故为我带来的灾难。」 「逃出绝望!哈哈哈……」龙依仰头大笑。「好,这果然是一个好理由。妳这件案子我接了。」 逃亡专家龙依将再创新招,这回不是逃婚,也不是逃命,而是逃出绝望! 第十章 李鸣也不知道被药物迷昏了多久,再清醒,整个人晕晕茫茫,不知身在何方? 眼前似有两道人影来来去去,一男一女,正在争执。 李鸣噁心欲呕,一时也听不清他二人在吵些什么? 他脑海里昏昏乱乱,一个哀凄的声音不停地在里头叫嚷,弄得他更加难受,再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你终于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李鸣耳际响起。 李鸣只觉剌耳地闭紧了眼,但脑海里那个声音却在此时更加响亮起来,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唔……好痛……」 「怎么会这样?」男子似乎很惊慌,急问一旁的女人。「妳不是说那个麻醉剂没有副作用吗?可是妳看,他一昏就是三天,现在眼睛是睁开了,神智却还无法清醒,要有个万一,小妹,我们可就害死人了。」 「大哥,你很没用耶!」女人生气地推开男子,随手从桌子上倒了杯冷水泼在李鸣头上。「刚退麻醉的人本来就会这样,都不知道你七年的医学院到底读哪儿去了?连这点基本常识都不懂。」 李鸣给冷水一浇。好像烈火遇着了寒冰,浑身狠狠一颤。 「小妹。」那男子急忙过来给他擦干身子。「他昏了三天,才清醒妳就用冷水浇他,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李鸣浑身发抖,听着他俩的对话,点点回忆逐渐转进脑海。 最近的记忆是他与魏绣蓉走在马路上,忽然祸从天降,几个黑衣人闯出来企图绑架他;他与魏绣蓉拚命挣扎,后来出现的两名黑衣人,一个朝他脸上喷了某种药剂,他只闻了一下便满眼昏花,然后……「绣蓉!」他忽地惊叫,记忆停在魏辖蓉被劈了一掌的地方。 想到老婆挨了打,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李呜急得跳起来想去找魏绣蓉。 「瞧,他精神不是很好?」但那女子却双手紧捉住他的衣服,跳脚骂道:「大哥,你还不帮忙捉人?」 「小妹,我……」那男子似乎很为难。 李鸣趁他二人意见不合,奋力摆脱女子的纠缠。便要往大门方向跑。 「站住!」女子不死心,紧追不舍。「大哥,你再不动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爸一生英名被毁?」 「我……唉!」男子大声一叹,赶在李鸣之前挡住他的去路。 「闪开!」李鸣怒喝。「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捉我?」 「这个问题就要问我了。」一个调笑的声音忽尔悠悠响起,一抹窈窕的身影如彩蝶般……不,彩蝶焉有那般粗鲁的。那人自屋顶悬绳而下,直至房里的落地窗前,两手拉住绳索用力一荡,双腿踢破窗户,翻身入内,可不正是逃亡专家,龙门九小姐龙依? 李鸣一见龙依,惊慌地说道:「龙小姐,绣蓉被打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事?可不可以麻烦妳帮我救她?」 「啧!」龙依对着李鸣深深一摇头。「你这人就是这么不开通,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是逃亡专家,只负责帮人逃亡,至于那些解谜、救人的事,你不要找我,那不归我管。」这准则放诸四海皆行,唯有两处可以例外。 第一,她想玩游戏的时候,只当在戏耍,不是工作,自然要干么就干么。 第二,有人能想出别出心裁的理由说服她的时候,那么,任何委托她都愿意接受。比如魏绣蓉那句「逃出绝望」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鸣愣了一下,幸亏脑袋还没完全被麻醉剂弄傻了,尚能思考。 「既然妳不管救人,那妳来这里干什么?别告诉我又是一场巧合。」那他俩也太有缘了。 他要自杀,她碰巧阻止;他被绑架,她又恰巧来临。而且每回出场都这样隆重意外,她可真是擅长制造「巧合」啊! 龙依轻咳一声。「我当然是来救你的。」 李鸣淡淡一哼。「妳不是不接救人的委托?」 「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傻啁!是你老婆说的,你是她的希望,失去你,她的人生也就充满绝望。她拜托我帮她逃出绝望。这是有关逃亡的委托,我当然要接。」 什么鬼东西!这种完全不符合逻辑的理由也只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会接受。不过听她所言,魏绣蓉既然能找到她,并且说服她来救人,就表示魏绣蓉安全无恙? 这样李鸣便放心了。「绣蓉没事就好。」他轻吁口气。 「你又知道她没事了?」怪了,打从龙依第一回见到李鸣,就喜欢与他作对,最讨厌他一脸严肃正经,他愈发狂,她愈开心。 得知老婆安全,李鸣方才一鼓作气振奋起来的精神也没了,此刻只觉全身发软,不禁懒懒坐倒在地。 「绣蓉要出了事,还能去找妳求救吗?」他有气无力地说。 这次冷哼的换龙依了。「你老婆是没事,但你就不一定了。」 「有妳在,况且妳又接下了绣蓉的委托,我还能出什么事?」现下李鸣可笃定得很。 倒是龙依被他气得杏眼圆瞪。「算了,本小姐不与笨木头计较。」她转向房内另两名男女。「王梓官、王梓欣,你们兄妹两个最近干的『好事』也够多了,该罢手了吧?」 李鸣一听这对兄妹姓王,脑中自动将他们与王综合医院里那位突然退休的癌症权威王连生联想起来。 这两兄妹八成是王连生的子女,突然绑架他的原因肯定与王连生的误诊有关。 王梓官和王梓欣谨慎地靠在一起。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突然破窗而入的女子不简单,身手比他们请去绑架李鸣的那些人厉害多了。 「妳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身分?」王梓欣抢先开口。 龙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扔向王氏兄妹二人。 「这是你们父亲在退休前三天为病人做的诊断报告。总共诊出了三十个胃癌,平均一天十个,这机率也太高了一些。于是你们开始怀疑,怎么到医院就诊的胃癌患者突然多了十几倍,细心一查,才发现根本不是患者增加,而是你们的父亲患了老年痴呆症,由于他平日言行如常,所以你们谁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直到这些诊断书越来越离谱,你们才知道麻烦大了。于是你们立刻对外宣布王连生退休,送他到瑞士休养,并一一暗访那些被误诊的病人下落,部分错误的药物与药单纪录,都已经被你们偷回去处理掉了。当然,有些人已经把药吃光,或转院就诊,你们就私下买通那些人,请他们不要告发王连生的失误。这些事本来进行得很顺利。无奈在李鸣身上却出了错! 「你们第一个派去李家偷药的人,被李鸣的妻子魏绣蓉发现了,由于你们曾下过命令,倘若偷不出药,直接毁了也行,却没料到那人竟以纵火如此粗暴的方法试图解决事情,而且那名窃贼还在被捕后畏罪自杀。这让你们想隐密处理误诊的计划化为泡影,可是你们又不甘心功亏一篑。 第22章 于是前后派了更多人去偷药。只是你们没有想到去一个小偷就栽一个,搞到最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你们没有办法,只好绑架李鸣,想威胁利诱他隐瞒误诊的事,是也不是?」 龙依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了,王氏兄妹又如何反驳得了。 只是—— 王梓官骇然地看着牛皮纸袋里掉出来的文件,除去他和妹妹委人偷窃和利诱、绑架的证据外,竟连那些误诊的诊断书都无一缺漏。 「这怎么可能?这个、还有这个……这里头……这些诊断书我明明请了电脑专家一一自医院里的电脑删除了,连健保局那边的资料我们也没放过,妳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些资料?」 「你不知道电脑是全世界最不可靠的东西吗?尤其是网路,一份文件只要上了网,就算你后来再将它删除,厉害的骇客仍有办法将它拼凑回来。」龙依淡淡一笑。 王梓欣只把那些资料全数往后一扔。「既然事情都败露了,就要面对,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她恨恨瞪着李鸣与龙依。「说吧!你们打算怎么样?告发我们兄妹吗?还是要钱?」 「好强硬的态度!」李鸣的声音虽然无力,但身为一个亚洲区分公司的主事者,仍让他在最狼狈的时候稳住一定的气势。「难道妳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王梓欣向来泼辣惯了,也硬起脾气吼回去。「我知道爸爸诊错了,了不起赔你个几百万精神慰问金。这样你满意了吧?」 「然后呢?」李鸣冷笑。「你们连一句『对不起,我们错了』也不说?」 误诊一事虽然大大地影响了李鸣的生活,甚至逼得他差点跳楼自尽,但念在王氏兄妹二人是为了保住父亲名声的分上,就算他们手段有些过火,没真的造成太大损伤,李鸣也不想逼人太甚。 但是王梓欣的态度却让人很不愉快,一副用钱就能压死人的态度,难道他李鸣还缺那区区几百万? 「我不觉得我和大哥有什么错。」王梓欣强硬地回骂。「我们只是想保住爸爸的名声,他大半辈子都在救人,在他手中下晓得救活了多少人命,难道就要为了区区三十份误诊书,让他名誉尽毁?」 「小妹。」王梓官倒是比较厚道,误诊一事发生的时候,他就主张坦白从宽。毕竟,王连生年纪大了,又患了病,诊疗出错是不对,也罪不至死。公开认错虽会损及父亲声名,但起码保住了诚实一项美德。 但王梓欣不同意,她不要父亲光辉的一生染上任何污点。 于是王家几乎是散尽家财去收买那些被误诊的病患,还委托人四处盗药,最后甚至不择手段绑架李鸣。 这一切的一切让一件原本可以简单解决的事变得像团打乱的毛线,越扯越离谱了,再也分不清是非黑白。 如今,既然对方有能人找上门来,王梓官实在不想再继续骗人,对着李鸣和龙依深深一鞠躬。 「对不起,这件事我和妹妹真的做错了。我们很抱歉,我们会举行记者会,公开说明这一连串的误诊经过,并且关闭医院,若再有其他误诊患者出现,只要提出求偿,我们即使倾家荡产,也一定负责到底。最后再向李先生致上最高的歉意,惊扰了你,我们万分惭愧,不敢请你原谅,只求看在家父年纪已大,这又是一场无心的过失,别太为难他老人家,万事都由我王梓官一人承担了。」 「这还像句人话。」龙依斥了声。 可王梓欣却不依。「大哥,你这样做,我们先前的努力岂不全白费了?爸爸一生清誉也全毁了。」 「妳当人人都如妳一般小鸡肚肠吗?」休息了片刻,李鸣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扶着还有些抖颤的腿。颤巍巍地起身要往大门走去。 「站祝」王梓欣还想拦他。 「够了,小妹,我不准妳再胡来。」这回王梓官倒是发威,强硬地拦下妹妹,并上前一步为李鸣开门。「对不起。李先生,请容我再对你致上深深的歉意。」 李鸣没有说话,一直到走出大门口,带着虚弱的回音才淡淡地传来。「我本来就没想过要追究这件事……」 闻言,王梓官、王梓欣兄妹齐齐呆祝 倒是龙依呵呵轻笑。「这世间许多人就是这样,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要用最复杂的方法解决它,唉!」说着说着,她也走了。 屋内独留王氏兄妹面面相觑。莫非一场风波就此简单解决? e 无端被绑架三日,李鸣重回饭店,再见娇妻,恍如隔世。 殊不知,这三日来魏绣蓉也是寝食难安,日思夜想,就求老天保佑龙依顺顺利利救回老公。 「鸣哥。」再见夫君,魏绣蓉那两行泪却是怎么也止不祝「呜……你总算回来了,这三天你受苦了,那些坏人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我昏迷了三天,直到今天才清醒过来。」李鸣边安慰她、边翻着她的衣领,同时将王氏兄妹的事也略略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魏绣蓉点点头,表示了解。 忽然,她肩头传来一阵凉意,才发觉他几乎将她的上衣都给剥下来了。「鸣哥,你……」言谈间,羞红浮满她娇颜。「你昏迷了三天都没吃东西,不饿吗?」怎么还有体力想这种事?真教人……嗯,既期待、又羞怯。 「饿啊!」他说着,却更加紧速度脱她衣服。 「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来?」 「等一下再吃。」他只顾专心剥她上衣。 「鸣哥……」她一声娇吟,柔软的身躯贴进他怀中。「那……今天不是周末喔,你真的要?」 「这跟周末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都是周末才会跟人家一起的嘛!」 「呃!」李鸣忽然顿下脱衣的手。 「鸣哥?」他怎么突然不动了呢?她一脑袋迷糊。 「绣蓉!妳想到哪里去了?」李鸣一时突然觉得啼笑皆非。对着她真是……永远也不会闷。她总能让他开心,天大的烦恼都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什么?」她圆滚滚的大眼迷糊地眨呀眨的。 「我……我不是想那个,我现在累死了。哪有精力做那种事?」 「那你又脱人家衣服……」 「我是想看看三天前妳被打的伤痕,我记得那人打得奸重,砰地好大一声,我是担心妳的身体,才想亲眼瞧瞧好安心。」 魏绣蓉一阵怔仲。「我是伤在颈部耶!你有必要脱光上衣验伤吗?」 「因为找不到伤痕嘛!」他的回答也够绝。 「都过了三天啦!哪还会有痕迹留下?」说着说着,她与李鸣彼此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妳没事。」半晌,李鸣笑够了,人也累倒在床上。 「我当然没事啦,我还担心你有事呢!」魏绣蓉先打电话叫客房服务,再帮他宽衣。 「妳都请龙依去救我了,有她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是你一回来就脱我衣服的事让我担心。」她咕哝着。「我就说嘛,明明不是周末。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了?」 「咳!」李鸣差点呛到。「拜托,绣蓉,以后不要再提那档子事奸吗?」想到自己居然严谨到连与老婆行房都不自觉照着计划表来,他就一阵尴尬。 她嘻嘻一笑。「不说就不说喽!鸣哥,你吃饭前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也好。」反正衣服都脱光了,就洗个澡去去霉运吧!说着,他裸着身子迈步走向浴室。 却不知一双色眼正紧盯着他的裸体不放。 「真是……鸣哥不管怎么看,就是好看。」苏地,先吸一口口水回来。 得知在王综合医院的误诊后,魏绣蓉就催促着李鸣再找一家医院重做一次诊断。 七天前看医生,今日要来看报告。 坐在诊疗室里,冷气也不是很强,李鸣却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僵硬,好像正准备聆听法官判决的犯人。 一旁,魏绣蓉两手紧扭着,也是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蹦出胸膛。 前回的误诊让李鸣多了一分希望,后来又知王连生退休前三日的诊断全是错的,开出三十份胃癌诊断书。已经证实有二十九份是误判,病人其实只是单纯的胃炎或者溃疡。 无形中,李鸣和魏绣蓉像得了上天帮助般兴奋难当,倘若王连生能连判二十九个错,有没有可能李鸣这一份也是错的呢? 机会几乎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他夫妻两都盼望着这回能得到好消息。 不过心里期待是一回事,真正到了诊疗室看报告,心情又是大大不同。 这医生的动作也慢,翻翻病历表,轻咳两声,又挪了下口罩,就是不吭声。 李鸣和魏绣蓉只觉像是已等待了千年那么长的时间,却不奇$%^書*(网!&*$收集整理他们不过才进来三分钟而已。 医生终于把眼一抬,目光定在李鸣身上。「李鸣先生是吧?」 李鸣深吸口气,强自镇定地点点头。 魏绣蓉却是耐不住,抢先开口。「医生,你直说吧,我先生的诊疗报告如何?他是不是没事了?他很健康的,对不对?」 「嗯……」医生沉吟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李太太,我得告诉妳,李先生的化验报告出来,他的确患了胃癌。」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从天击下,李鸣和魏绣蓉对望一眼,满怀希望的眼眸同时一黯,乌云瞬间罩满了一室。 他们怎么也无法明白,为何三十份报告,二十九份都出错了,偏偏李鸣这一份即是真的? 太不公平了! 第23章 魏绣蓉再也忍不住两行泪奔流而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李鸣握紧拳头,浑身颤抖着,那乍喜还愁的激烈情绪几乎在剎那间冲垮他全部理智。 如果终究要绝望,为何又要给他希望? 是上天的捉弄?还是命运的恶作剧? 一瞬间,他几乎要怨恨起这天地间所有的一切。 忽尔,魏绣蓉由后抱住他的背,点点滴滴的泪珠湿了他的衣衫,冰凉凉,冻入骨髓。 李鸣让恨火烧得迷迷茫茫的神智霎时一清。 想想,本来就认定自己快死了,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不已算恩赐吗?如今情况不过回到起点。 只是,他万万放心不下的就是魏绣蓉了。 「唉!」无奈长叹口气,他长臂一伸将老婆搂进怀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听他这么说,她愈是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苍天不公,她……下服啊! 医生见这对忽然哭得凄惨悲壮、仿佛立刻就要生离死别的夫妻,茫然搔搔头。「两位,你们不用这么伤心吧?李先生虽然得了胃癌,但还是初期。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快发现自己有胃癌的,毕竟,李先生现在应该连一点疼痛都还感觉不到,我推测他的癌细胞产生可能还不到两个月,像这种情况只要开刀切除,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以李先生的年纪和体力,要再活上个十年、八年都不是问题。」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鸣和魏绣蓉那本已哀若心死的情绪在这场如三温暖的冷热交相冲击下,一时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两双泪眼相对半晌,既是一声也无法吭。 良久,还是李鸣先反应过来。「医生的意思是……我不会死?」 「是人谁不会死?不过以你的情况来说,这一点点癌细胞要弄死你,我看是不太可能的。」医生笑道:「像你这样的病患,我做医生二十几年还是头一回遇见,你怎么能预料自己得了胃癌,一来就要求详细检查呢?要知道,在这种初期症状下,一般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呵呵呵……」魏绣蓉再也忍不住傻笑起来。 古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诚不欺人也。 倒是医生被魏绣蓉的反应给吓了一跳。「李太太是怎么了?」 「不……我太太……我们只是太高兴了……」现在连李鸣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事情至此,也算真相大白。 两个半月前王连生的诊断确实是错的,而且连错三十人,可见当时那位癌症权威的痴呆症有多严重。 但就因为他的误诊,让李鸣和魏绣蓉对自己的身体刻意关注起来,也才会有今天的详细检查。 想不到就因为这一个留心,让他们发现了李鸣胃部最初期的癌细胞,这样算不算是意外被王连生救了一命呢? 难怪古人常言三幅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依。 李鸣与魏绣蓉夫妻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四只手紧紧地握着。两双眼睛同样水雾蒙蒙,经历一番宛若生离死别的乌龙剧,两人都发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在萌生。 两人眼底各自映着这要相伴一生的爱侣,更在彼此眸心深处察觉那远胜爱恋情火的深浓依恋。 这已不是一男一女间的相爱,而是灵魂与灵魂深处最激烈的共鸣。 李鸣和魏绣蓉互相张开手臂,用力相拥,此番劫难,永生难忘。 医生看着这对夫妻深情流露,在诊疗室里又哭又笑、既搂且抱,心底只是讶异。这不过是件极平常的小事,他们反应也太过火了些。 医生怎知他们之前的种种纠葛,有如寒天饮冰水,何种滋味唯有饮者自己知。 医生轻咳一声,只道:「李先生,既然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我建议你尽快做手术。这种病是越快治疗,对你的身体越好。」 「谢谢你,医生。」李鸣对着医生深深一鞠躬。「那就请医生帮我安排手术时间,我会准时前来就医。」 「那就明天吧!」医生又翻了一下病历资料。「李先生过去有没有任何药物过敏的纪录?」 「没有。」李鸣说。 「那你明天一早过来办理住院手续,记住,今晚十二点过后就不可以吃东西。手术前我们还会为你安排做一场详细的检查,暂时就先这样了。」医生说罢,也合起了病历。 「我们知道,谢谢你,医生。」李鸣和魏绣蓉同时对着医生道谢。 夫妻二人手牵手离开诊疗室,走过偌大的候诊区,来到电梯间。 李鸣和魏绣蓉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抿唇一笑,也没有说话,却心有灵犀地同时将脚步一转,走向了楼梯。 一步一步地行,两人十指交缠,没有分开半寸。 步出了医院,一缕金阳当头洒下,原本看来平凡无奇的世界登时变得缤纷起来。 曾被二人唾弃到不行、灰暗的台北天空。此时也充满不可言喻的情趣,远山、绿树尽皆招摇欢唱,庆贺二人的重生。 李鸣轻轻地捧起魏绣蓉的脸,一个亲吻落上她额头、双颊、鼻端,最后覆上那嫣红的芳唇。 「等我病好,我们回老家吧!」 「那你公司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亚洲区行政总裁的位置有很多人可以顶替,这世界上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担任这个职位,但是……」他紧紧地抱住她。「我的老婆只有妳一个,妳的老公也只会是我,我们要一起建立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独一无二的家。而这项工作是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做得到的。我终于找到人生中真正重要的事了,绣蓉,我们重新开始。」 「鸣哥……」她张开双臂回拥住他,感动的泪早已溢满眼眶。 他深吸口气再度开口:「绣蓉,嫁给我,让我们一生一世做一对美满夫妻。」 她吸吸鼻子,踮起脚尖,用力吻上他的唇。「好,我们要牵手一生。」 至此,李鸣与魏绣蓉重新结成一对夫妻。 【全书完】 后记 悲剧?喜剧? 喜剧?悲剧? 什么是悲剧?什么又是喜剧? 这个故事,我一边写,就一边这么思考着。 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喜剧吗?谁知浓情有没有转淡的一天?谁又知死亡会不会在某一日突然降临,让喜剧成悲? 想着想着,这故事就如同思绪一般,乍喜还悲、忽悲又喜,最终却也分不清是喜是悲,全搅混成一气了。 这是【夜逃屋】系列的第二本,完结篇如果没有意外,就该是龙依登场了。 《午夜的吻别》这个故事我写得非常开心。那丝瓜水的运用,可真是咱们乡下的驻颜妙招喔!拿它来敷脸,日复一日不间断,效果保证不比名牌化妆品差。 而魏绣蓉披着被单唱歌仔戏,那可是我小时候爱玩的游戏之一呢! 不过故事里头那部「君臣情深」是比较近期的作品,只是也有几年了吧? 近一、两年,真的没有什么新的歌仔戏连续剧上档。 还记得十几二十年前,那时多爱看华视叶青、中视黄香莲、台视杨丽花的歌仔戏啊! 那时候的戏多半三、四十集结束,几乎没有拖过百余集的,故事紧凑又勾动人心,那些唱腔、身段、曲调……真是传统戏曲的辉煌时期。 我头一回知道新娘头上要遮着一个米筛,喜车上要绑着一块猪肉等种种的习俗所为何因,还是从叶青的「周公与桃花女」知道的。 原来遮米筛是为了挡煞,绑猪肉是要驱白虎,好有趣的故事,好有意思的典故。 不过叶青歌仔戏里,我最爱的却是那部「皇甫少华与孟丽君」。其中,尤钟杨怀民演的皇帝,那风流君主戏大臣的一段戏,其后拿着孟丽君小巧金莲鞋自顾赏玩作梦的样子,而后为免君戏臣妻失礼而归还绣鞋的曲目。 杨怀民演起这风流君主,只见其多情,却不见下流,真是入木三分。 黄香莲歌仔戏里,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江南四才子」。其中有一段,周文宾为求唐伯虎一幅画,不惜假扮女装,引风流才子入局,绘下丹青。 这似男也似女、似女又似男的一段戏看得我是陶醉万分。 可惜,近年歌仔戏曲逐渐自三台的连续剧目中消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几乎再难见到那些美丽的身影。 直至「君臣情深」上演,几乎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陈亚兰的王文英和杨丽花的宋仁宗相携出游,大臣与君王间那眉目的递送,情深意切,让我这已堕入bl之道的同人女一时看得真是心如小鹿乱撞,每日就这么苦守电视机前,拿着遥控器将节目一集又一集地录下来,小心删除广告,仔细珍藏。 至今偶尔拿出来回味,仍觉余韵无穷。 我不知道这传统戏曲还有没有重登辉煌舞台的一日,就如同之前在某网站上看到一串租书店老板的抱怨。 近几年,看书的人是日复一日地减少,年轻人宁可上网咖打游戏、聊聊天都好,就是下愿捧起书本,多瞧那些字一眼。 文字和语言是知识传承的一大关键,而今的教育却让我们国家未来的栋梁远离书本,厌弃文字。 租书店老板哀叹看书的人是日渐减少,政府的限制却是越来越多,出版社更是一本紧接着一本地大量出书,他们的生意相对就更难做了。 或许有一天,小说一类的通俗文学将如传统戏曲般,化为昨日黄花,要相会只有梦中寻了。 不过凡事有起便有落,所以也不必哀叹,任它风霜雪雨、四季去替换吧! 第24章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