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种岁月之弹道无声》 第1章 李正的往事 黑。 这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李正睁着眼睛仍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个狭小的杂物间,小到只能容下一个人,连转个身都略显困难。 李正待在这里大约有几十分钟了。那种强烈的不适感如同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李正袭来,浓稠的黑暗仿佛将他带回了七年前的青山镇那次地动山摇过后无边的死寂里。 “儿子你要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黑暗中,母亲温柔的声音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 李正浑身颤抖着,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儿子,你要坚强点,坚强地活下去……” 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李正咬紧了牙齿,听见咯咯作响的声音。 这是他记忆中最痛苦画面。 那年,李正被困在废墟下四天四夜。 靠着身边一个变形的电饭锅里残存的水,他奇迹般熬到了获救。 出事的时候全家正在吃饭,灾难毫无预兆瞬间没顶而来。 危急之际,父母一人一头顶住餐桌的两端,用自己的命硬生生在废墟中为李正撑出一片狭小的生存区。 自从那天之后,李正活得比许多人都沉重。 他的命是用父母的命从死神手里交换回来的,他的身上永远背着父母的命。 四天之后,迷迷糊糊的李正终于听见了废墟上有脚步声,居然还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兴奋地聚拢器最后一点力气朝角落里叫喊:“妈妈……爸爸……有人来了……” 黑暗中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父母已经走了…… 他很想哭,却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在喉间发出嘤嘤的抽泣。 也许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总算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李正微弱的哭声引来了救援人员的注意。 “这下面有人!” 不知是谁在废墟上喊了一句,接着四面八方的人迅速聚拢过来。 那天,几十人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分秒必争不间断地挖掘,五层的旧楼房坍塌下来就是上百吨的水泥和钢筋。 坍塌后形成的废墟的结构很不稳定,如有不慎会造成二次事故让救援功亏一篑,所以不能使用重型机械,只能靠人力挖掘。 时间就是生命。 生命就是命令! 挖! 废墟上那几十号兵说干就干! 铁锹。 铁钎。 甚至双手…… 从早上挖到下午,搬掉了二十多吨的水泥钢筋,终于看到了被困的李正。 四天里都在黑暗中苦苦支撑的李正感觉整个世界都那么刺眼,双手下意识挡住了眼睛。 透过指缝,他模模糊糊看到几个穿着迷彩服的身影,正兴奋地扭头朝不远处的人大喊大叫:“孩子还活着!还活着!” 原来是解放军。 有救了! 李正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 当年的一幕幕闪过脑海。 杂物间里,李正的呼吸愈发急促。 他开始产生幻觉,四堵墙活了过来,正从不同方向朝自己挤压,要将自己压成肉酱。 地震之后,李正就连坐电梯都会焦躁不安,有强烈的逃离欲望。 心理医生诊断这叫“幽闭恐惧症”,是一种心理病症,属于特定的环境中受过伤害形成的一种心理上的应激创伤。 这病没有特效药,只能口服一些抗焦虑药物,使用一些心理和行为训练,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 这些年,李正一直和这个心理障碍进行对抗,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困住的勇士,必须靠自己去打碎绑缚在灵魂上的枷锁。 系统脱敏法、冲击疗法、暴露疗法、认知疗法…… 只要对病情有帮助的,他都会试。 “我可以的……”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将幻觉极力赶出脑海,然后艰难地抬起手腕,手表屏幕亮了起来。 计时上的数字在跳动,时间已经过去了51分钟。 之前最高记录是40分钟,这次又打破了自己的记录。 医生告诉他,只要能在狭小黑暗的密闭环境里待上一个小时没有崩溃,那么就算是脱敏成功。 只需要再坚持9分钟…… 李正张着嘴巴像个要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地猛吸几口空气。 他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缓缓靠在墙壁上,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当年的画面—— 大病初愈的李正站在公路边,载满了士兵的军车一辆辆从面前的公路上开过,他缓缓地举起手里的纸牌。 上面是糊好了白纸,用红色的马克色笔写了一行粗粗的楷体字——长大后,我也要去当兵! ------题外话------ 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第2章 重要约会 时间如同蜗牛一样缓慢,这里的十分钟对于李正来说仿佛过了十天。 一个小时总算结束了。 嘭—— 杂物间的门终于被推开,大汗淋漓的李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落汤鸡。 他张开嘴巴,不断地呼吸新鲜空气。 低头的时候下意识又看了看表。 足足61分钟。 李正还没等他兴奋起来,突然想起起一件事,心里暗叫:“糟糕!” 拿起手机,开机,屏幕点亮。 进入系统的一刹那,提示音叮叮咚咚猛响了一通,显示一共12个未接电话,全是女朋友邵晓倩的号码。 为了脱敏训练不受干扰,李正关了手机。 这间老破小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国企单位房,俩口子退休后去京城带孙子去了,又不想出租给外人,位置恰好在东海大学附近,于是交给在东海大学读书的李正,让他帮忙照看顺带着搞搞卫生。 看着那么多个未接电话,李正头皮麻了。 他想起今晚约好了邵晓倩要去她家吃饭! 恋爱谈了一年多,这是头次被邀请上门,邵晓倩显然想将俩人关系确定下来,本来约好三点整先找个地方碰头,再一起去邵晓倩家。 一看表,已是下午三点十五分了。 原定的在小房间里待的时间是40分钟,没想到这次脱敏训练效果异常好,一时兴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 “完了完了!” 他连忙回拨过去,那头的铃声响了两下,立即被掐断。 再拨过去,还是被掐断了。 李正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这事错在自己,别也不怪女朋友生气。 于是赶紧上微信上给邵晓倩发了信息,解释了之前自己手机关机才没听见电话铃声。 好在邵晓倩不小气,很快电话就打了进来,接通了边劈头盖脸地兴师问罪:“李正,你学坏了,学人家关手机玩消失了,说,刚才是跟那个小仙女暗度陈仓去了?” 邵晓倩肯开口,李正就知道这事算过去了。 只要还接电话,还搭理你,证明事情就不严重,真不想理你,当你是透明的空气,那才真要完犊子了。 “晓倩,真对不起。刚才是真没听见手机响。”李正没说自己在亲戚房子里自行进行脱敏矫正这事,这事他自己的一个小秘密,不愿意对任何人提及。 好在邵晓倩了解李正,肚子里没那种弯弯绕,做不出拈花惹草的的事。 “你看看几点了,约好今晚来我家吃饭,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了?你心里头还有没有我?” “哪能忘?我忘了我自己生日我都不能忘了这事,礼物都买好了。” “哼!我不信!” “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自己信了。” “噗嗤——” 听到电话那头的笑声,李正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你过来,我在滨江公园门口等你,给你十五分钟时间,过时不候。”邵晓倩的声音里重新有了甜味。 “好咧,马上到!”李正笑嘻嘻地拿起衣服,飞快冲下楼去打的。 不到十五分钟,俩人公园门口见了面。 刚见了面,邵小青就努起小嘴假装气还没消,李正只能上去一通哄,好话往死里说也不嫌腻歪。 哄了几分钟,邵晓倩的架子终于端不住了,手一伸,直接挽上了李正的胳膊肘。 “别浪费时间了,走,上我家去。” 小情侣嘛。都是在吵吵闹闹中怄怄气,然后在搂搂小腰亲亲嘴的过程中和好。 热恋的时候就算下冰雹都觉得浪漫,分手的时候去海边看日出日落都会触情伤情哭成狗。 虽说和拍拖一年多了,可李正一直没去过邵晓倩家里,甚至连她父母做什么的都不甚清楚。 他觉得谈恋爱总不能像市场买菜一样精打细算各种算计,不能像警察查户口一样。 一旦问了这些事,李正总觉纯洁的恋情会变得不纯粹起来。 虽然没问,但不代表不能猜。 光看气质这一条,邵晓倩就不输东海大学里任何一个女同学。 第一次登门,李正多少还是有些紧张。 其实令他更紧张的还在后头。 俩人坐出租车到目的地下了车,李正刚整好衣服上的皱褶准备以最佳姿态迎接接下来的考验,没想抬头一看,顿时傻眼了。 “延安路?” 他心里嘀咕一声,再伸脖子看看不远处,三个站得笔直的警卫兵杵在巨大的花岗岩门边两侧,领头是个少尉,胸前挂着武装带,腰里别着92式手枪,后头两个兵神情严肃,胸前挎着95式自动步枪,乌油油的枪口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着令人发毛寒光。 “这……是你家?”李正呛了口唾沫。 邵晓倩说:“嗯,我爸妈都是军人。” “啊?”李正的眼珠子差点滚到地上去。 军人? 我滴那个乖乖! 难怪邵晓倩的性格外柔内刚,飒气十足,原来人家是部队子弟。 想想俩人当初认识之初,邵晓倩居然主动倒追自己,女追男的强烈反差曾一度让李正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才是个娘们。 大一的时候,医学院的院花邵晓倩主动倒追法学系的穷小子李正这事一度成为东海大学里为人津津乐道的新闻。 俩人的认识始于一场校园活动,这种活动拉壮丁是常有的事。 好事轮不上的李正被同学拉去当苦力,没曾想医学院女生也去了。 邵院花出现在现场的时候,男生顿时变身成发情的小奶狗,围过去众星捧月各种献殷勤,唯独只有李正一个人在角落里自顾自忙着自己手里的活计,没顾得上看邵晓倩一眼。 按说什么青蛙和公主的故事仅仅限于童话和自媒体的心灵鸡汤,但偏偏世上还真是啥稀奇事都有。 面对一大群帅气多金的男生,邵院花愣是连正眼看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偏偏注意上了角落里不哼不哈老老实实埋头干活的李正。 事后,当天在场的男生都大跌眼镜,气得捶断胸肋骨,早知道邵院花好孤傲这一口,当初自己就该装清高不该像只发情期的泰迪一样,矜持一点,稳重一些,兴许还能博得邵院花佳人一笑。 无论如何,李正的桃花运就这么神奇地开始了。 女追男隔层纱,李正作为一名发育正常不缺零部件的年轻人,终究抵挡不住邵院花三番四次借口说他计算机技术好让他帮买电脑帮装系统帮清除病毒然后小恩小惠请吃饭这种明里暗里的攻势,没多久便缴械投降。 俩人走到了一起后,李正发现邵院花的计算机知识可一点不比自己弱鸡。 当年那些小借口顿时成了浪漫的小阴谋,如今想起来这些事,李正在被窝里都能嘿嘿笑醒。 邵晓倩看上自己之后,李正曾经一度喜欢上了镜子,经过能反光照出人样的物件前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两眼。 事有利弊,走了桃花运的李正成了东海大学男同学眼中令人愤愤不已的对象,提到他的男同学每次都恨不得用脚在地上跺出个三室两厅来。 尤其是医学院那边的男生,拿手术刀给李正做活人解剖的心都有了,院花邵晓倩被法学院的穷小子李正泡走,他们总有点儿自家鱼塘的鱼儿被别人捞走的不甘。 ------题外话------ 《特种岁月》的姐妹篇,庄严等人同样会在这本书里出场。 第3章 你也去当兵? 李正万万没想到,自己梦想着当军人,结果军人还没当成,先做了军人家闺女的男朋友。 令他更没想到的是,看起来邵晓倩的父亲还不是一般的军人。 延安路之所以叫延安路有其内在的意义,解放前这里可不叫延安路,解放后才改的名,是当年解放这座城市的部队的指挥中心,共和国军史上几个排的上号的将星曾经在这里住过,在这里指挥他们的千军万马。 如今这里是当地驻军的司令部所在地,也只有司令部的高级干部才住在这里。 这事…… 呃…… 李正没由来地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些酸,忍不住停住脚步揉了揉大腿。 邵晓倩噗嗤地笑了:“你腿软了?” 李正连忙站直腰,挺了挺腰肌顺带为自己壮了壮胆:“哪有的事,啥事我没见过,还怕见你爸?” 可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爸是首长?” 闻言,邵晓倩又笑了:“我爸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你待会儿可别这么称呼他,直接喊叔叔就好。” 李正说:“行。” 邵晓倩忽然没由来地问了句:“你对大学生当兵有什么看法?” 李正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好端端问到了当兵这事上。 “看法?没看法,其实我自己都想去当兵。” 邵晓倩闻言,嘴角微微掀起一丝甜笑说道:“那……如果瞒着自己喜欢的人偷偷去报名当兵,你觉得应不应该生气?” 李正心里咯噔一下,该不是自己去报名当兵的事被发现了吧? 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郑重其事地告诉邵晓倩,没想还是瞒不住,居然提前穿帮了。 邵晓倩的目光落在李正的脸上,似乎要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李正绷不住了。心想这事早说晚说也是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于是心一横说道:“晓倩,其实今年我决定去当兵,已经去校征兵办报名了,这事本想找个时间跟你说……” “你也要去当兵?!” 没等他说完,邵晓倩惊讶地打断了李正的话头。 李正有些心虚地点头:“对……” 突然眉头一皱:“嗯?你刚才说什么?也要去当兵?” 他发现邵晓倩用了个“也”字。 也去当兵? 邵晓倩的脸上溢出掩饰不住的幸福,像蜜一样流淌开来:“你知道今天叫你来我家吃饭是为什么吗?” 李正说:“确定咱们的关系,让我过过未来岳父岳母的这一关,不是吗?” 邵晓倩说:“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李正傻了:“啊?” 邵晓倩又笑了起来,笑声就像春天树林子里的百灵鸟。 “其实今晚还有一件事我要宣布,因为我今天也去报名了,我想在当兵之前,带你见见我的父母。” 李正还没回过神来:“报名?报什么名?” 邵晓倩调皮地伸出手捏了一下李正的鼻子,娇嗔道:“我也要去当兵了!笨蛋!” 当兵? 自己的女朋友居然今年也要去当兵? 邵晓倩宣布的消息让李正突然有了些幸福的晕眩感。 不过心在想想就一点不奇怪了,邵晓倩是军人的后代。 去当兵还需要什么解释?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邵晓倩忽然柔声道:“李正,当兵一去至少两年,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愿意等我吗?” 李正木了。 这…… 这应该是自己的台词呀! 怎么又被抢了? 和邵晓倩在一起,自己总像是被动的那一个。 但被动归被动,这种被动感觉还真好。 “我愿意!”李正感觉自己的血在身体里跑得比平时都快了一倍,舌头都压不住有些小颤抖了。 为了郑重其事,还举起了右手:“我绝对愿意!我发誓!” 邵晓倩说:“那好,李正同志,那咱们以后就是战友了!” 李正还没回过神来:“战友……” 他脑子里的弯一时间还转不过来,十分钟前还是情侣,现在是战友了。 战友…… 这个称呼怎么听着是那么的舒服。 …… 一番感动完后,俩人看看时间不早,于是顺着部队大院里头笔直的路朝里一直走,绕过了电影场,再转过综合楼,最后进入了家属区。 周围修成方块一样的草坪和地上时不时就会出现的一段步伐线时刻都在提醒着李正,这里是部队! 距离邵晓倩家越近,他感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渴。 延安路司令部的家属院并没有多少楼房,而且为数不多的房子看起来都很旧,浓重的苏式建筑风格,左右呈中轴对称,平面规矩,中间高两边低,主楼高耸,回廊宽缓伸展其次是有“三段式“结构,“三段“指的是檐部、墙身、勒脚三个部分,给人视觉上一种庄重感。 “怎么还没到?”李正忍不住开口了。 邵晓倩指指里头:“我家在最里面。” “呵……”李正笑得有些勉强:“最里面啊……” 刚进入大院见到的是五层楼房,现在楼房不见了,逐渐呈现在面前的是独栋小楼,前后院都有,植被规整,看起来经常有人打理,门前都有树,且树龄一看就不小,树冠成荫,枝繁叶茂。 “晓倩!” 突然从旁边的小楼里转出一年轻人,见到邵晓倩便打了招呼。 邵晓倩朝对方挥了挥手:“张建!” 李正悄悄问:“这谁呀?” 邵晓倩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故意,一脸神秘地对李正说:“他叫张建,是我邻居,我们从小就在这里一起长大。” “噢……”李正一边若无其事地点头,却感到舌根下面有点儿酸味泛起,忍不住多看了张建两眼。 看张建的样子,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应该也大不到哪去。 不过张建长得高大威猛,一张国字脸方方正正,标准的电影正派人物脸谱,由于穿着速干的紧身t恤,一身的腱子肉绷在衣服里头撑得满满当当,身姿挺拔相貌堂堂,往那里一站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 张建走过来,双眼一直聚焦在李正身上,没挪过半分,好像要将李正看穿了才罢休。 等人到了面前,邵晓倩连忙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李正。” 张建看起来并不情愿和李正有什么交流,斜眼看了下李正,用客套得不能再客套的与其向后者点点头,好像在对空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你好。” 李正也礼貌地回应:“你好。” 下一秒,张建立即转向邵晓倩,之前对着李正毫无表情的扑克脸瞬间笑成了大暖男模样:“晓倩你这是回家对吧?先在这等等,我回家给你那点东西。” 说罢也不由邵晓倩做出反应,转身飞快跑向旁边另一栋苏式小楼,很快消失在门里。 看着张建的背影,李正若有所思道:“他好像对我没什么好印象。” 邵晓倩嗅到了空气中的酸味,解释说:“张建他人就这样,不熟的人见了面都冷着脸,性格如此,他能看上的人不多。” 李正调侃道:“他对着你就一直在笑,就跟狗熊见了蜂蜜一样,恨不得都涂在脸上了。” 邵晓倩又被他逗了了,伸出粉拳在李正的胳膊上象征式地砸了一下:“就你贫!谁是狗熊谁是蜂蜜?” 李正刚想说当然自己女朋友是蜂蜜,大块头张建担任不让是狗熊。 可还他刚张嘴,就看到张建手里提着一袋东西,风一样又回到了俩人面前。 “给!我妈老家寄来的冰糖雪梨,这种梨子是农科所的改良品种,目前试种的,又甜又不渣,很好吃的,拿回去给阿姨尝尝。” 说到“渣”字的时候,语气似乎在那里加重了一下,又有意无意朝李正方向瞥了一眼。 李正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心想吃醋的可能不光是自己,有人比自己更酸。 于是一把搂着邵晓倩的腰,示威一样硬着张建的目光仰了仰下巴。 张建嘴角微微抽了抽,像被电棍电了一下。 邵晓倩看了看袋子里的雪梨,果然个大皮黄卖相一流,于是对张建说:“难怪我妈总夸你懂事,你看你把她哄成老佛爷了。” 张建笑眯眯地看着邵晓倩,本想说什么,可一眼瞥见旁边的李正,脸又冷了下去,淡淡道:“我就不碍着你回家吃饭了,赶紧走吧,不要让叔叔阿姨等你。” “谢啦!我先回家吃饭了,爸妈在等。”邵晓倩一手提着梨子一手挽着李正转身朝自己家里走去。 “行,你忙去吧。” 等邵晓倩走后,张建泥塑一样在原地站了许久,看这邵晓倩小时在林荫道转弯处。 到临了,忽然叹了口气,落寞地回自己家去了。 张建家距离邵晓倩家只有三十米不到,俩人一抬腿便到了。 这也是一栋老式两层小楼,院子篱笆便种着九里香,剪得整整齐齐,院子里有些花花草草,地板是青石铺的,虽然看着有些陈旧却非常结实。 进了门,一眼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剪着板寸,头发花白,年龄大致在五十多岁的男人,上身穿着制式衬衫,没挂军衔,手里拿着解放军报,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正看得出神。 “爸爸!”邵晓倩朝着沙发里的中年男人撒起娇来:“你别看报纸了,我带男朋友回来了。” 男人双眼一抬,目光便落在李正身上。 李正背上忍不住有种寒意,觉得那两道目光里有些锋利的东西。 “叔叔……好……” 李正的话说得有些结巴。 男人没起身,不过双眼已经离开报纸,在李正身上扫来扫去,从左到右,从上到下…… 李正感觉自己是被放在了x光机里,又像一只实验台上的白老鼠。 逃又不敢,对视又缺点儿勇气。 这感觉…… 就跟做贼了一样…… “噫!” 李正心中猛然想起,自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就是泡了你们家闺女吗?谈个恋爱怎么滴?如今大学生都可以结婚了,谈个恋爱怎么啦?! 怎么啦?! 这一想,顿时让他感觉气壮了起来,悄悄咽了口唾沫,赶紧拿出礼物上前要送给未来岳父。 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点小意外,绕过沙发的时候由于紧张,脚挂在了沙发腿上,打了个趔趄,手里精心准备的见面礼脱手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啪—— 李正的眉头全皱了起来,心想,完了…… ------题外话------ 各位兄弟姐妹们,老七又开新书了,大家都知道我写的都是写实向的军旅题材,这本同样不例外,而且这本书是基于《特种岁月》基础上的延伸,老书的人物同样会陆续出场,大家也许都想看看庄严和苏卉开、徐兴国他们这些老一代的军人在新时代中遇到的种种挑战和问题,也想看看新一代的军人和老一代的军人在军事改革中产生的碰撞。 主线是狙击手的养成,未来会有更多令军迷期待的描写,这里就不剧透了,军旅冷门,诸位真的要在起点多多支持正版,否则这种题材以后真没人写了。 七官在这里向你们致敬! 第4章 那年入伍 李正拿头撞墙的心都有了。 礼物是一块端砚,李正精心挑选的礼物。 听邵晓倩说她爹平时没事的时候喜欢舞文弄墨,买文房四宝这叫投其所好。 不下点血本将来人家能让你拱走养了那么多年的大白菜? 可万万没想到这才刚见面,自己一紧张居然把礼物给摔了。 看着横躺在地上的那块端砚,李正这回是彻底木了,虽然有包装,可不知道磕坏没有。 临了,邵先勇打破了僵局,俯身拾起地上的那方砚台,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笑道:“小伙子,别紧张,这又不是让你上战场。” 转身指着沙发,随和说道:“别站着,坐。” 李正赶紧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坐姿端正得像个小学生。 邵晓倩的母亲李月琴从厨房里出来给几人倒了茶,一双眼睛在李正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回去厨房继续忙活。 等到吃饭的时候,邵晓倩将李正也报名当兵的事说了。 听说面前这年轻人要去当兵,邵先勇看起来很高兴。 “年轻人就应该去部队里锻炼锻炼。”他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缺知识,不缺见识,就是缺点儿骨子里的铁血。” 话到这里还有点意犹未尽,指着电视机又说:“不能像电视机里的那些小年轻,一个个我看着都不知道是男是女,这样的下一代,怎么保卫我们的祖国和边疆?” 邵晓倩说:“爸,话不能那么说,人家那种叫伪娘化,杀伤力很巨大的,你想想,就连你这样上过战场的老兵上次看到连茶喷了一地,打仗时候让那些伪娘组团上,往那里一站,杀敌不行但可以恶心死敌人!” 邵先勇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李月琴也笑,笑了之余还不忘批评一下,让女儿说话得像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李正本来很紧张,觉得邵先勇应该是个首长级别的高级军官,惯性思维里总觉得军人是很严肃的职业,不苟言笑那种。 可真聊开了才发现,原来即便是高级的指挥官,回到家里脱下军装在女儿面前也是慈父一枚,不管肩膀上挂几颗星,宝贝女儿同样可以调侃逗乐。 气氛很融洽,家宴足足吃了俩小时才结束。 邵先勇作为老兵,自然要对李正这种追求军旅梦想的年轻后辈一些鼓励。 用他的话来说,虽然现在李正和邵晓倩是一对,但以后的路还长,如果连暂时的分离都不能忍受,将来还怎么共度几十年时光? 李正听着听着,心花怒放。 邵先勇看起来没有反对的意思,而且这么说,摆明了是同意女儿的选择,不会加以干涉。 从邵晓倩家里出来已经是夜晚八点多了,李正胸膛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看着漫天星斗,再看看周围寂静的部队营房建筑,他忍不住一把抱起身旁的邵晓倩,狠狠地转起了圈子,一边转,一边大喊:“晓倩,我爱你!” 邵晓倩一边幸福地笑着,一边装模作样捶着李正的背,嘴里娇嗔地喊着:“放我下来,这里是军营,别让人看见了!” 这幕场景一直深深刻在李正的心头,即便后来到了军营里,每每想起那一刻的甜蜜,他都会像个白痴一样在脸上堆满了幸福的傻笑。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来到了秋季。 体检、政审一系列流程走完,李正穿上了武装部发放的迷彩服,戴上了大红花,在敲锣打鼓声中走向了车站,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军旅岁月。 邵晓倩和李正不是同一天走的,女兵要早走两天。 走的时候,李正去送了。 到临上车的时候,邵晓倩一双眼睛红了,悄悄往李正手里塞了一张纸条,转身上车。 李正在月台上追了一段,才想起那张纸条,摊开手掌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我期待你戴着大红花入伍,挂着军功章退伍!加油,我的男子汉! 邵晓倩比李正早两天入伍,去的都是g军区。 李正去的是g军区d集团军下属的猛虎团。 猛虎团,这名头听起来足够响亮。 入伍去军营那天,李正是整个火车站里最孤独的一个人。 别人都有家人送行,他没有。 奶奶年纪大了,李正不想她大老远跑来车站送自己,只有学校里一个老师代表学校过来送人。 “李正,到了部队上要好好干,别丢了咱们东海大学的脸。” 送他的那位老师姓罗,是教刑法的,但凡学法的人都属于偏向于过分理性思维,绝对的偏现实主义者。 果然,鼓励了一番后,罗老师话锋一转,又带着些许惋惜的口吻说道:“以你的成绩,熬完本科就可以保研了,将来留校的机会很大,别人去当兵我还能理解,你选择去当兵我是万万没想到。” 李正说:“当兵是我的梦想。” 罗老师的表情像是在看外星人,在他看来,大学生去当兵大部分还是想谋个出路,不少人为了考研加分,也有人冲着学费减免而去。 李正年年拿奖学金,似乎不应该在意这些才对。 可他为人师表,又不能明着说这种做法不可取,毕竟是为国奉献的好事。 于是笑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 顿了顿,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李正:“不过去两年就好了,别留在部队里太长时间。” 李正立即领会到了罗老师的“好意”,后者的意思是,虽然按照规定入伍的大学生可以在退出现役起两年内重新回到学校就读本专业,学籍会一直保留。 也就是说,无论当几年兵,学籍都还在,什么时候退伍什么时候回校读书都可以。 只是当太长时间,即便回校读书甚至毕业,将来和同龄人比还是吃亏。 吃亏就在年龄上。 例如你当过一期士官,为期五年,以李正的目前21岁的年龄计算,退伍的时候26岁,回到学校再读两年,毕业时候已经28岁了,这会儿的同届的师兄弟们要么早已经毕业在律所或者考公进体制内几年了,读硕的也毕业就业了,而自己还是一个刚拿到毕业证进入社会找出路的“应届生”。 这是罗老师一番从“现实主义”出发的好意。 李正明白,但并不为所动。 当兵不是一时冲动看,对于李正来说这是深思熟虑的事情。 梦想是什么? 就是你可以牺牲一切去追求的东西。 人生是否圆满不留遗憾,就看自己是否实现了梦想。 “谢谢老师。” 罗老师显然看出了李正的心思,他略显尴尬,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这种话实在没有意义。 于是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找了个借口告辞:“学校还有点事,老师我就不送你上车了,待会儿估计这市里的领导还要集中你们讲讲话,你是知道我的,专业我有兴趣,那些表面功夫我最讨厌了,先走了。” 李正连忙点头:“老师您去忙,我会照顾好自己,谢谢老师您来送我。” 罗老师看看周围,都是新入伍的青年在家人的环绕下各种诉别情,只有李正孤零零一个。 他是孤儿,罗老师知道。 但李正又是他见过最争气的学生,这小伙子无论去哪罗老师都不觉得需要担心,从十几岁就开始自己照顾自己甚至连奶奶都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人,你把他扔到非洲他都能活得好。 “走了走了,李正,要争气啊!” 他握起拳头,朝李正用力挥了两下,转身朝广场外走去。 罗老师刚走,一个胖头胖脑的新兵鬼魂一样从身后冒了出来。 “你是大学生?” 李正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现象这家伙走路咋没声,神出鬼没的像电影里的鬼一样。 一看,顿时感到不科学。 这货胖乎乎一个,体积比自己大,高度比自己矮,重量绝对比自己多出三分之一。 这家伙什么看起来都大,唯独眼睛很小,像两颗随意仍在脸上的芝麻。 “对……” “东海大学的?” “嗯……” “名牌大学啊!” 胖子立即激动起来,也不管俩人认识不认识,一双肉乎乎的手不由分说地伸过来,一把抓住了李正的两只手,一顿猛摇。 脸上的表情就像亲人见了解放军。 李正被胖子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逼。 面前这胖子,既非亲,以非故,脸上却有着传销分子才有的自来熟式热情。 他想干嘛? 看看他身上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迷彩服,还有武装部统一发放的拉银色拉杆箱。 没错,这货跟自己一样是新兵蛋子。 “你……我……” 李正一脸的尴尬,拼命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都缩不回来,胖子的力气不小,抓得死死的。 胖子很真诚地说:“你别害怕,咱们交个朋友,我啊……高中毕业,不,高中还只是勉强毕业那种,我高中老师怕我赖在学校里不走,所以让我赶紧毕业滚蛋,所以我最喜欢和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生交朋友,我姓魏,叫魏国兴,你叫我胖哥,他们都这么叫我。” 李正闹了个红脸,几乎是央求着说道:“行……胖哥,您先松手,这大白天的,咱俩大老爷们这么抓着手……不好看……” 胖哥如梦初醒,“噢”了一声,总算把两只胖爪子缩了回去。 “没事,以后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勺饭吃的革命战友了,那歌里怎么唱的?……同吃一锅饭,同睡一张床……” 李正哭笑不得,这货真能折腾,都唱上了。 松开手的魏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似的,一转身,拉开搁在拉杆箱袋子上的一个皮袋子,露出里头一条条的软装红中华。 李正虽然不抽烟,但知道这烟很贵,看来面前这个胖子是不差钱的主儿。 魏胖子一点不心疼地拿出一条,往李正手里塞,一边塞一边说:“拿着兄弟,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有啥困难记得找胖哥我,你是去d集团军的吧?我也是……” 他唠唠叨叨的,就像b社会在收小弟。 李正不是爱占便宜的主儿,连忙拒绝:“胖哥,我不抽烟。” “不抽烟?”胖子两颗芝麻眼更小了,但目光更聚焦了,刺在李正的脸上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男人不抽烟?” 李正本来觉得不抽烟才是最健康的生活方式,但看魏胖子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仿佛不抽烟是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魏胖子的犹豫没有持续三秒,大中华烟再次塞了过来:“不抽也行,拿着,到了部队上送给班长排长啥的,拉拉关系!” 李正注意到魏胖子的那个看起来土不拉几的皮袋子,咖啡色的,上面印满了“lv”字样。 驴牌! 如果不是广州那边的a货,估计这袋子要以万元来计算单位吧? 正当俩人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要地推来推去时,集合的哨声响了一下,接着有个武装部的干部拿着大声公喇叭在喊—— “集合了!全部到我这里集合!” 李正听到后如逢大赦,连忙说:“集合了,先集合!” 说完连忙逃一样跑去武装部干部那里集合去了。 新兵蛋子们乌央乌央一片站在了一起,总算排好了队。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魏胖子居然站在在自己右侧,正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安静!安静!” 拿着大声公的武装部干部叫了几声,总算让面前的新兵方队安静下来。 “下面,首先请市领导讲话。”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穿着白衬衫的领导模样干部走到了队伍前面,站在招展的红旗下摸出了讲话稿,开始了激昂的发言。 这种讲话稿,每年都要念一次,对于负责征兵的干部来说轻车熟路,每年稍微改动一下照着念就是了,无非就是给新入伍的青年祝福,说说当兵是光荣的使命,到了部队要为家乡争光,争取早日看到大家的立功喜报云云。 发言倒不啰嗦,十五分钟左右搞定。 武装部干部又拿着大声公宣布:“下面请新兵代表发言!” 新兵队伍的后方,一名穿着迷彩服的07式数码迷彩服,身材高大有型的新兵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到了队伍前方,先是向一旁的武装部干部和市领导敬了个礼,然后一个标准的向右转,面对所有的新兵。 待看清来人,李正的下巴差点惊掉到地上去。 这个新兵代表不是别人,正是在邵晓倩家附近遇见的张建! 他怎么也来当兵了?! 之前怎么没看见他? 无数的惊叹号和问号从脑海里蹦出来,李正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题外话------ 感谢说书老哥的盟主打赏,感谢老书友闪耀的黑暗2、扶摇直上三千、会飞的椭圆 等书友打赏! 爱你们! 第5章 有一种东西叫传承 张建的出现,的确令李正震惊。 旁边的善于察言观色的魏胖子低声道:“你认识他?” 李正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认识张建。 魏胖子说:“刚才他可是坐着部队的车来的。” 言下之意是指张建的来头不一般。 这对李正来说不意外。 听邵晓倩说,张建父亲好像是什么参谋长来着。 令他意外的并不是张建是什么人,而是像张建也来当兵了。 按说一个部队子弟,去当兵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可是李正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太巧了! 看着张建有板有眼的队列动作,李正感觉像在作弊。 人家从小就在部队里长大,比普通家庭的孩子更熟悉部队,也更了解部队,搞不好枪都摸烂了几把,子弹都打了不知道多少发。 讲话很快结束,鞭炮和锣鼓声又响了起来。 新兵们排着队,拉着拉杆箱,戴着大红花,一个跟着一个走进了了车站。 接兵干部是个上尉,姓何,是个连长。 这次从东海市市区入伍当兵去d集团军的一共142人,其中猛虎团这边的满打满算32个,全是何连长负责带队。 车站外的入伍仪式进行完毕,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刻,来送别的家人和入伍的新兵们进行最后的告别。 父亲们为儿子送上一个有力的拥抱,拍拍儿子的背,用强劲的力道告诉他从此就是要当一个男子汉了。 母亲们悄悄抹泪,舍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表达,想哭又怕众目睽睽下替儿子丢人。 好哥们好朋友纷纷送上祝福,许下豪言壮语,击拳握手相约两年后江湖再见。 李正依旧是孤单的,不过他发现并不止他一个人孤单,有人跟他一样。 那就是魏胖子。 一个拿着万元lv袋,装满了中华烟的人居然没人送行? 就没见过这么有钱的孤儿。 魏胖子一直嘻嘻哈哈跟谁都自来熟,很社会那种类型的小年轻,不过这会儿李正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失落。 不知道这个大饼脸、豆豉眼的家伙身上到底有怎样的故事。 等告别结束,新兵们列队进了车站,在大厅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一片,车站里此时挂满了红色的横额,上面都是欢迎新兵入伍之类的标语,但也有另一种标语,那就是欢迎老兵退伍返乡的横额。 没经过队列训练的新兵们松松垮垮地站着,背着自己的背包和黄脸盆,穿着没有军衔的迷彩服,一脸青涩地站在那里,旅客们纷纷投以注目礼,把这些生瓜蛋子看得有些羞涩。 “全部听我的命令。”何连长在队伍前一站,声音压在了车站里的广播杂音:“放下背包,坐下!” 大家稀稀拉拉放下背包,坐在上面。 可屁股刚碰到背包还没坐实,却听见何连长突然又下了一道命令:“全体都有了,起立!” “玩呢!”魏胖子第一个不满意了。 这命令坐下,又让站起来,折腾不是? 李正纳闷中,突然看到出站口方向来了一队同样穿着军装同样没有军衔的兵。 新兵?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很快就被李正自己否定了。 是老兵! 新兵老兵一眼清。 走路的姿势和气质都不一样。 这是退伍返乡的老兵,同样胸前挂着大红花,同样穿着没有军衔的军装,同样戴着没有帽徽的帽子。 不同的是,新兵身上少了点兵味,老兵身上即便没了军衔帽徽,却每个毛孔里都渗出了那种属于老兵才有的刚毅和淡定。 “向老兵致敬!”何连长首先行举手礼。 新兵蛋子们歪歪斜斜举起右手,有样学样跟着敬礼。 整个队伍里,只有张建没动。 李正好奇地侧目打量一下张建。 魏胖子多嘴提醒:“兄弟,敬礼啊。” 张建不屑地瞥了一眼魏胖子,人站的笔直,口气却别冰块还冷:“敬个屁!你也有资格?” 魏胖子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他说自己没资格?! 狗日的! 想想这是在大庭广众下,魏胖子咬牙咕嘟一下把那口气吞了。 张建又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服?你知道条令条例?连军衔都没挂,你有什么资格敬军礼?你以为军礼是你想敬就敬的?何连长敬礼你们跟着起什么哄?站好就行!” 李正现在担心魏胖子会发作,张建这种怼死人不偿命的说话方式简直和挑衅无异。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魏胖子的脸色在几次变化之后,突然奇迹般正常下来,咧嘴一笑将手放下道:“行,你懂,我听你的。” 老兵队伍整体化一地走着齐步经过新兵的队列,双方的目光都投射到彼此身上。 那一刻,李正突然有种奇怪的感动,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仿佛从这些老兵的身上看到未来的自己。 自信、坚毅,黝黑的皮肤,矫健的身姿。 老兵们朝新兵们微微笑,仿佛也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亲切。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也许老兵想回到当年,告诉自己许多许多军营里的经验。 双方彼此用目光向对方致以敬意。 有一种叫做“传承”的东西在车站的空气里完成了奇妙的融合,老兵身上的某些东西,在这一刻仿佛通过某种看不见的纽带传到了新兵的身上。 战友加油,保家卫国的责任从今天开始就交给你们了! 老兵放心!我会接过你们的枪站好岗,祖国今天开始由我来守护! 魏胖子的注意点和李正不一样。 他盯上了一名老兵胸前挂着的一堆奖章。 “真厉害……”他为自己夸下海口道:“将来我也要挂一堆这玩意回来,晒给我爸看,看看他还敢说我没用不?” “玩意?”张建又忍不住开怼:“请尊重那些勋章,你看那枚,有军徽、长城、桂叶、基石图案的,那叫铜质国防服役纪念章,要服役八年才能拿到,还有那枚,尖子奖章,是比武上达到尖子标准才能获得,还有个三等功章,那至少要训练拔尖,表现出色才能拿到……” 临了他还忘不了再给魏胖子一个冷眼打击一下对方:“就你?能行?” 李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见过毒舌的,没见过这么毒舌的。 晓倩说张建为人傲气,平常人看不上眼,这都不是看不上眼了,这是眼中都没人了。 而且看不上就看不上这没啥,看不上还得踩两下,这就要命了。 李正又开始看到魏胖子的脸色在变,胸前起起伏伏好几次,最后,魏胖子忽然微微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百忍成金……百忍成金……百忍成金……” 这回轮到张建有点儿懵:“你小子在念经呢?” 第6章 魏胖子家乡的大新闻 “你懂个屁!”这回轮到魏胖子反戈一击了,他白眼一翻,略带鄙夷地说道:“我这是自创的心理调节法,让自己遇事多冷静,不跟没家教的人一般见识。” 张建闻言,正准备发作,带队的何连长却打断了两人的交锋:“都起来,拿好行李,上车了!” 原来已经到点可以等车了,大厅里响起了机械生硬的广播声:“开往江城市的xxxx列车已经进站,请旅客到a16号入站口检票上车——” 进了车厢放下行李,有人玩手机,但也有人在吹水聊天,车厢里乱哄哄地像个菜市场。 魏胖子坐到了李正的对面,开始和旁边的人主动搭讪,还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认识认识,我叫魏国兴,开发区银河村的。” “以后咱们就是战友了,多多关照,相互帮忙。” 张建不声不响地到了李正身旁,放好行李后主动坐在边上,然后侧头看了一眼李正道:“李正,咱们就没必要相互介绍了吧?” 李正没想到张建会主动打招呼,他觉得这人不好打交道,所以一直没主动攀谈。 现在张建主动搭讪,自己不回答就显得自己没礼貌。 于是点头笑道:“你是晓倩的邻居,张建。真没想到你也来当兵。” 刚才还好好的张建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正说道:“怎么?你能来,我就来不得了?” 好吧,这天又聊死了。 李正跟张建真不熟,但看起来张建对自己并不友好。 不过,细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晓倩说过这家伙的爹是参谋长,自然有些傲气,尤其在当兵这事上,看不上自己也正常。 他不打算和魏胖子一样跟张建在这里嚼舌根,于是干脆不再搭理张建,转头望向窗外。 有新兵蛋听说魏胖子自我介绍是银河村人,便兴致勃勃地地向他打听起来:“嗳嗳嗳,胖子,你们土豪村最近是不是出了个大新闻。” 在东海市,开发区银河村被人称为土豪村。它位于东海市最新规划的cbd商圈里,可谓是寸土寸金,前年开发商在那里征收了一大片土地,拆迁补偿非常丰厚,不光有补偿款,还有安置房,少则几套,多则几十套。 去年正式签约交地的时候,村里大排筵席举行隆重的仪式,长长的桌上摆满了一捆捆现金,银行的安保持枪左右门神一样站着,村民只要在征收合同上签字就能用红白蓝胶袋提走一大包,当真是令人眼热。 这事当天就上了新闻头条,轰动全城。 按照最新的估价,银河村不少田地较多的村民分到的回迁房价格过亿,一夜之间完成一个小目标的愿望,从此银河村的男丁都成了香饽饽,说亲的介绍对象的把门槛都踏平了。 马腾之所以好奇打听,是因为土豪村的村民来当兵比较少见,也就是没话找话,多此一问而已。 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魏胖子却显得有些紧张:“什么大新闻?” 打听八卦的那位新兵蛋长着一张马脸,姓马,单名一个腾字,和某位富豪只有一字之差。 马腾说:“我听说你们村那个龙舟国际邀请赛有内幕,被人曝光作假买冠军,是不是有这回事?” 东海市本地有夏季划龙舟的传统习俗,每年各村的龙舟队都要组织一场友谊比赛,已经成为本地传统。 这几年村里土地被征收,村民们洗脚上田摇身一变成了土豪,兜里有了大把的钱,有钱就得找点事做,不然会闲出病来。 于是银河村今年由村民带头集资搞了个名头很唬人的“国际龙舟邀请赛”,请了十几支国内外的龙舟队参与盛事,声势浩大场面豪华,着实出了一番风头。 马腾随便这么问了一嘴,没想到车厢里知道这事的人还不少,一个个热情高涨地纷纷参与进话题里来。 “是啊,这次邀请赛是银河村拿了冠军,当时还吹牛说他们的实力如何强劲,吹嘘他们赛龙舟历史如何悠久,说是什么龙舟第一村,结果比赛结束没多久被曝光那些所谓的国外参赛队其实连专业龙舟队都不是,是村长儿子从大学里给钱拉来的外国学生,或者随便到东南亚小国家请一些人临时组建的队伍,一支队伍给50万,其实这冠军就等于是用钱买来的,真丢人丢到家了。” “我怎么听说是一百万一支队?” “太夸张了吧,十几个队伍,这岂不是要花掉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算个屁啊!人家银河村不差钱!随便哪个村民家没个千把万?一千多万给村里龙舟队买个冠军,用来吹牛逼,脸上有光嘛。” “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土豪的世界我真不懂了。” “土豪有个屁用,靠拆迁分的那点钱,摊上这么个白痴儿子,迟早败光这点儿身家。” “就是就是,这种花钱造假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也干,没想到鬼佬拿了钱嘴巴没把门,什么都对外说,现在丢人丢大发了,难怪人家说富不过三代。” 李正倒也听说过这城中热事,不过没其他人那么多小道消息,所以只拿耳朵去听,不开口掺和。 大家酸溜溜地骂了一通败家土豪,没人注意到魏国兴的脸色正在不断地变,由青变白,由白变红,最后变成了烂苹果一样的颜色…… 到临了,和大家一起讥笑了一番村长家的傻儿子之后,马腾终于想起了就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位银河村村民魏胖子,笑嘎嘎地把手往魏胖子肩膀上一搭,兴致勃勃又十二分八卦地问道:“国兴,这事是不是真的?” 魏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但没有马上回答。 马腾却不依不饶地追问:“说说嘛,这事是不是真的!” 魏国兴像吞了屎一样皱着脸说:“是。” 马腾得到了银河村村民魏国兴的承认,笑得一脸嘚瑟说道:“我说了有这回事嘛!” 接着意犹未尽地问魏国兴:“那到底每一队给五十万还是一百万?!” 魏胖子那双芝麻眼巴眨了一下:“都不对。” 马腾问:“那是多少?” 魏胖子没说话。 李正说:“差不多就得了,人家村里的事,咱们管那么宽干嘛?” 他觉得魏胖子很难堪,这是他们村的丑闻,现在成了东海市街头巷尾的笑料,换谁都不高兴。 马腾上辈子估计是狗仔队投胎,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伸手摇了摇魏胖子的肩膀,将八卦之心进行到底:“到底是多少啊?说出来听听!” 魏胖子无奈地伸出一只手掌,张开五指晃了晃,然后收回去,只剩一根食指,又晃了晃,然后再张开手掌竖起五根手指,像之前那样第三次晃了晃。 众人懵逼了。 “到底是多少哇!?” “16万?” “51万?” “应该是60万。” 马腾不耐烦了,催问魏胖子:“到底是多少嘛!” 魏胖子说:“65万。” 对于这个价钱,大家自然又纷纷议论了一番。 最后,马腾总算想起了一个关键的事儿。 他问魏胖子:“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村长家儿子跟你说的?” 魏胖子的脸又变了一种颜色。 最后,他还是回答了。 “这是我们村的事嘛……谁不知道自己村的事……” “哈哈哈哈!” 得到魏国兴的确认,马腾差点笑成了偏瘫。 坐在对面的李正却注意到,魏国兴的脸色这会儿又变了,就像一块放了了几天已经开始腐烂的猪肝。 第7章 你不配 正当所有新兵蛋子因为城中新闻笑得前俯后仰的时候,何连长站了起来。 也许觉得这些刚入伍连新兵蛋都还算不上的小年轻们太吵,也许觉得自己作为接兵干部理应管管车厢纪律。 他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口令语气,声音洪亮地喊道:“静一静!” 当兵的别的不说,喊口令绝对足够响亮,尤其是基层指挥员和骨干,从班长一级开始,提拔之前要集训,都强调一点——口令要让队伍中最后一排士兵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伙还算守纪律,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安静地等着何连长训话。 “首先,我很高兴这次能够来到东海市负责接兵工作,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些有志青年,很荣幸以后能和你们成为一个部队上的战友。” 看来何连长也是个活泛人,一开口就先把新兵蛋子们捧得高高的,所以话刚完,车厢里不知谁鼓起了掌,一个鼓掌,其他跟着鼓掌,顿时掌声如潮。 何连长举起双手,掌心向下轻轻压了压,很有领导讲话时的风范。 “静一静!” 还是那句老话。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了。 何连长环顾车厢里数十颗年轻的脑袋,眼里有了卖关子的得意。 “我提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这节车厢里的战友要去哪个部队?” 问题提得很妙。 去当兵前,其实都知道自己去什么兵种,知道大概是哪个军区,但很少知道自己具体要去哪个部队。 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纷纷打听问问有没有人知道内幕消息。 张建看了看李正,脸上带着几分得色扭头看了一下周围其他人。 他猜到李正也许知道,毕竟邵晓倩的关系在那里。 他等着李正开口。 不过李正没说话,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这让张建有些失望。 最后,俩人什么都没说。 何连长等车厢里的好奇心发酵到一定的程度后,这才再次粉墨登场。 “其实我告诉大家,我们要去的部队叫做猛虎团!是军区里有名的猛虎部队!是不是听着这名字就很得劲?是不是听了这个名字都觉得很光荣很自豪?对……自豪就对啦!将来你们都要在这支英雄的部队里待至少两年,有些也许还会提干会考学,在这支部队里服役更长的时间……” 接着,何连长说完套话,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猛虎团的光荣历史。 部队的历史其实就是军史的一部分,无非是从组建到现代的光荣史。 何连长口才了得,把猛虎团军史说得慷慨激昂,新兵蛋子们听得新潮彭拜,一时间只恨手里没枪,只恨没仗打,胸中都是横刀立马试问天下谁能敌的豪情壮志。 张建静静地听着,嘴角一摸难以猜测的笑,只看何连长说,一言不发。 有些激动的李正看在眼里,也捉摸不透他是什么心思。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顺着铁路往南走,到了第二天傍晚总算到了站。 部队的大巴车早已经停在站外的停车场里等着了,何连长带着兵,办了手续,离了站,很快就有猛虎团的干事迎了过来。 相互握手一番寒暄,干事目光越过何连长的肩膀,落在了这群兵没兵样,百姓没百姓样的新兵蛋身上。 然后他用一种评价超市货架上水果的口吻对何连长说:“这批兵看着还行嘛!有几个大学生?” 何连长回头看看,目光落在了李正和张建身上,竖起两根手指有些遗憾道:“只有两个。” 干事也猜到了大致,笑眯眯地看着李正,那表情就像个丈母娘看未来入赘女婿那种欣赏,恨不得立马上去拉回自己家里。 “都排好队,一个接一个上车,我们还有百多公里路要走,要上厕所的现在说,不要上了车才说要解手,路上可不能停车!” 何连长一通吆喝,大家这才想起自己的膀胱的确有些膨胀,于是上厕所的新兵将东西往原地一方,朝着厕所方向兔子一样跑没了影。 李正在厕所里解决了紧迫的生理问题,享受着一泻千里的快感。 突然,身旁黑影一闪,他扭头一看,只看到张建已经在他隔壁的尿盆前摆好姿势,掏出了作案工具。 李正朝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这种地方,实在不是扯淡的好地方。 令人没想到的是张建却先开口了。 “与目标距离300米,武器88式狙击步枪,射向60度,常温,无须修风,目标移动速度每秒3米每秒,请问修正量是多少密位?” 李正没明白张建叨叨念念在说什么,这家伙好像在喃喃自语,好像又是在对自己说话。 可是既然对自己说话,他为什么却看着面前的墙? “啊?” 李正眉头一皱。 “你问我?” “对。”张建这下总算拧过脸来看着李正:“告诉我答案。与目标距离300米,武器88式狙击步枪,射向60度,常温,无风,目标移动速度每秒3米每秒,修正量是多少密位?” 李正一头雾水。 这是在问啥? 听起来像是狙击手的射击修正公式计算。 但自己不知道啊! 穿上这身迷彩服到现在不超过24小时,李正觉得这就是一个大学生在考小学生微积分题目。 张建又道:“我听晓倩说,你最崇拜狙击手是吧?说是想去部队当狙击手。” 李正恍然大悟,邵晓倩是问过自己想去部队里当什么兵,当时自己其实也没想好,不过平时看电影感觉狙击手最拉风,所以随口就想当个顶尖的狙击手。 张建兴许是和邵晓倩聊天的时候聊到自己,顺道问出来的。 可是,这家伙打探自己的情况干嘛? 他想做什么? 无数的问号从脑海里崩了出来。 “修正量的提前量是3.4个密位。”张建抖了抖腰,重新扣好裤子,瞥了一眼张建说:“这是我13岁就学会的技能。” 说完,伸出一根食指,举在面前,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 “李正,你当兵是将来回去为了考研加分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轻蔑地嘲笑道:“你配不上晓倩,不信你去了部队里就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军人。” 说完,还没等李正反应过来,张建已经转身离开。 “噫!” 李正终于缓过神来,他想去找张建理论,问问他莫名其妙问了一堆话,最后还说自己配不上晓倩是什么意思? 他几个意思? 昂? 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冲出门口,却没看到张建,却遇到了在洗手的魏胖子。 魏胖子昨天晚上被人议论自己村里丑闻之后萎靡了一阵子,不过他倒是心宽体胖型,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嘻嘻哈哈又和别人吹了半宿。 见是李正径直朝外走,一脸嫌弃地喊住他:“你上厕所不洗手?” 李正左右看看,不见张建,也不像落个上厕所不洗手的臭名,于是只能回到洗手盆旁吸收。 “还要走百多公里,也不知道是去哪。”魏胖子把爪子伸到水龙头下反复冲洗,在哗哗的水声里一边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旁边的李正听。 “我本以为是在江城,江城好歹是个大城市不是?没想到就这样?” 他心里不爽,嘴巴上自然各种鄙夷和不屑。 李正说:“当兵本来就是准备来吃苦的,你还打算来享受的啊?” 魏胖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说:“话不能这么说,吃苦是要吃苦,可在大城市里当兵好歹节假日什么的也能出来放松放松,总不至于在山旮旯里人影都见不到一个。我听以前当过兵的同村叔伯说,在山里当兵几年,人都变态了,看到母猪都觉得比貂蝉漂亮。哎呀,这猛虎团啊,听名字是威猛了,不过这猛虎也是在山里头的,难不成这咱们这是要去大山里了?” 李正心想这土豪村出来的果然不一样,穿是穿上军装了,这心态还是土豪的心态。 正想劝劝,没想后头传来何连长的干咳声。 原来是何连长不放心新兵,于是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干脆过来厕所这头看看,怕出什么篓子。 结果刚来就听见魏胖子在埋汰猛虎团,于是很不高兴地干咳两声提醒他们注意。 魏胖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何连长,顿时挺得跟木杆子一样直。 “连长……” 何连长打量了一下魏胖子,用半调侃半揶揄的语气说道:“哎呀,魏国兴啊魏国兴,我只是个接兵的,不是你的连长,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福气能把你带到他们连里去。” 说完,笑吟吟地嘿嘿两声,转身就走了。 魏胖子脸色煞白,对立正说:“完了完了,我算是完了,得罪人了。” 李正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得了,没那么多事,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魏胖子斜乜一眼李正说:“你不懂了吧?人情世故,你这种大学生学问是好,可说道这方面,你还真得拜我为师,绝对不吃亏。” 等所有人上了大巴,车子沿着环城公路一直走,很快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在高速上跑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标准了长平镇的路牌处拐下了高速,然后在国道上一路飞驰。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青翠,不过建筑物却越来越少,到了后来,居然真进了山里,绕着山路七拐八拐过了几座山,终于到了一个小镇。 李正本以为部队到了,没曾想大巴车穿过小镇又朝着更深的群山中开去,直到翻过一道坡脊,远远便看到路边出现了一座样式庄严的大门,巨大的横梁上有个大大的红色八一军徽,门两侧站着荷枪实弹神态威严的士兵,一个套着白手套的军官举起手,示意大巴停车接受检查。 这会儿,车里的新兵蛋们终于忍不住都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朝大门里窥探。 大门周都是树,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干好像看到一个巨大的操场,再远的地方全是山,山顶云雾缭绕,除了山,什么都看不清。 第8章 李团长的念想 e师今年的新兵集训采取统一管理的形式,由师里建立新兵团,分设四个新兵营,各团派班长到新兵团担任骨干,基本上是“统一管理,各团自带”的原则。 猛虎团团长李海鸥此时站在新兵二营四连宿舍楼前面的草坪上,正向新兵二营营长梁虎询问着迎新接新兵的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妥善,一边问,眼睛一边朝着营区大门口方向有意无意看上几眼。 李海鸥今年41岁,在正团这个级别里不算最年轻,但也不算最老,用他自己的话说叫做“刚刚好”。 他的老家在海边,父亲老李在当年还是小李的时候在海防连里当过民兵,经常和当地的海军驻军一起巡逻,在六十年代还亲手抓过一个从海上渗透过来的台岛特务。 当年小李的梦想是正儿八经入伍穿上一回海军军装,戴上有两根飘带的海魂帽,站在船舷边上手握钢枪也威武一把。 只可惜后来两岸关系逐渐缓和,海防连也撤了,在岁月蹉跎中小李也磨成了老李,当初的梦想终究没有实现。 后来老李结婚生子,一门心思将儿子送去当了兵,本想当海军,结果阴差阳错当成了陆军,海鸥没能在海上搏击风浪,成了陆地上的猛虎。 当李海鸥终究没让父亲失望,从士兵到干部,一步步扎扎实实拼过来,提干的那年探家,一向节俭持家的老李罕见地阔了一回,在村里摆了二十桌,喝醉后揪着儿子非要到祠堂里向祖宗发誓,要儿子当个最优秀的军人。 李海鸥没有辜负父亲老李,猛虎团的工作有声有色,年年的训练先进单位锦旗都扛回了团部。 对于每年的新兵工作,李海鸥都十二分上心。之所以上心,是因为每年新兵兵源素质高低直接影响到未来两年猛虎团的战斗力。 都说部队是大熔炉,能将烂铁捶打成好钢。 其实这句话颇有些有些理想主义色彩。 要锻打成好钢,首先得是块合适的材料。 烂铁它毕竟也是块铁,不是塑料。如果你是块塑料,就算把孙大圣孙悟空请来当班长,也没法把塑料变成钢铁。 所以,挑兵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而且也是一门学问。 李团长今天亲自到新兵营,可不光是检查迎新工作,而是今天第一批新兵即将到达,他在团里怎么都坐不住,午休起床后立即叫司机开车火急火燎地将自己送到了新兵团所在地。 虽说是新兵营,但个团实际上暗地里都在暗暗较劲。因为每一个营都由不同的团派骨干和干部过来管理,新兵团团长是师里主抓训练的副参谋长担任,实际上这种安排里就有师首长的小心思。 你们不是厉害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谁牛逼谁就把自己那茬新兵带好,带出样来,最好能带出花来。 部队最不缺的就是竞争,谁英雄谁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 李海鸥是从士兵提干过来的干部,不缺好胜心。按说士兵直接提干的干部都干不长,大部分到了营级就转业。 不是不想干,是干不下去了。原因很简单,级别越是往上,越是需要学历和文化底子支撑,士兵提干都是教导大队干训大队一年制毕业出来直接任排长,到了连级的还能凑合,真上了营级后和院校生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所以,李海鸥本质上是个极其好胜的团长,否则他也做不到这个级别。 正因如此,要说比理论底子,也许李海鸥不是e师里最拔尖的团长,但要说到工作那股儿拼劲,没人比得上李海鸥。 这几天李海鸥忙着老兵退伍和冬季训练安排的事,早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但今天还是百忙里抽空跑到了新兵团二营,亲自检查这里的迎新工作。 “这几天炊事班要两班倒,随时待命,新兵到部队的时间不定,有时候夜里才到,有些兵家远,一路上奔波会有思想情绪,随时要做好热面条,等他们来了就能吃上热食。” “对了,还有就是淋浴间里头的水,锅炉要烧热,水一凉,新兵一来洗个澡就病倒,还训什么练?” “……对了,你们各连的指导员都集中培训过吗?思想工作要跟上,和快就要十一国庆了,该安排的营区文化节目要跟上,免得新兵产生思想情绪,切记不能出逃兵,出了逃兵就是政治责任,我撤你的职!” 被李海鸥一番叮嘱的新兵二营营长梁虎一直点头,团长是他敬佩的人,别人他梁虎不服,李海鸥团长他服。 论军事,41岁的李海鸥到训练场上能跟班长骨干较量一点不落下风,人到中年光是这份军事素质,可见当年是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才练出来的。 一句话,跟着李团长干,梁虎感觉踏实。 “团长你放心,新兵的工作我向你和团党委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否则你撤我的职。” 看着爱将打包票,李海鸥眼睛里有了笑意,但语气还是很严肃:“不光是要稳,光是求稳没用,兵是准备打仗的,要时刻牢记能打仗、打胜仗的思维,兵要练精,尤其是……” 说到这里,李海鸥停住了话头,拧头朝一营和三营方向各看了一眼。 “咱们不能让其他两个兄弟团看扁喽,尤其是1团,整天吹牛逼说自己才是e师王牌,今年新训结束后,咱们带的兵一定要在大考核里将他们压一头,不要让他们老是人五人六目中无人的。” 梁虎说:“这新兵过来,师里是提早分好档案的,出了侦察营那边能优先挑人,咱们可没这权力,兵好兵差不光看训练,也得看底子,团长,我听说1团长最近老往师部跑,是不是……” 说到这里,梁虎颇为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李海鸥大气地呵呵一笑,然后说:“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告诉你……” 说完,将调门降到最低,几乎贴在梁虎的耳朵边上细声细语叮嘱了一番。 梁虎听着听着,本来紧绷的脸逐渐像朵花儿一样舒展开来。 “团长!高!” 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俩人低声斟酌一番后,李海鸥忽然想起一件事。 “刚才我看到骨干名单里有侯军,侯军不是去参加狙击手选拔了吗?还安排他带新兵?” 梁虎闻言忙解释道:“团长,侯军是去参加狙击手国际比赛的选拔了,但他的集训已经到了尾声,而且集训地点就在教导大队那边,距离咱们这里很近,我琢磨着,这小子是我们营最好的班长,他带兵经验丰富,这次我让他来不是当班长,是去新兵四连一排当代理排长。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当排长稳当点。” 李海鸥说:“梁虎,这马儿好用你也不能往死里使唤,我记得侯军好像很多年没探家了吧?今年你还不趁着国庆,让人家回家看看?” 梁虎解释道:“团长,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不让他回去探亲,是他自己不愿意回去。” “不愿意回去?”李海鸥奇道:“还有人不愿意探亲的?” 梁虎说:“我还问过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他说没有,我能怎样?” 李海鸥若有所思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才行……” 梁虎话锋一转,问起了另一件事:“团长,我最近听军里司令部的老乡说,咱们军可能要军改了,这事跟咱们团有没有关系?” 李海鸥看了一眼梁虎:“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事没最后定,你自己心里揣着就行,别到处瞎嚷嚷。” 梁虎讪笑道:“团长你还不知道我?我嘴巴是有锁的。不过,我就是有些担心……” 李海鸥不容分说打断梁虎:“担心什么?咱们当兵的想那么多干嘛?天上跳不下树叶,砸不破脑袋!就算军改,还能把咱们猛虎团的番号改没喽?” 梁虎笑得有些勉强,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忽然,李海鸥的目光变得明亮起来,雷达一样照向远方。 师部大门方向的林荫道上,两辆墨绿色的大巴车朝着这边驶来,车头挂着大红花,在一片青翠的绿色中尤为显眼。 “新兵来了,你赶紧去接,就按我说的办!” 第9章 先到先得 进了e师大门,大巴车开了一路,李正和其他新兵们伸着脖子朝窗外看了一路。 军营是什么样的? 他们现在知道了。 两个字——整洁。 四个字——整齐划一。 这里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规整,路边的草都剪得整整齐齐,地上看不到一丁点的垃圾,所有的规划都是方块加方块,什么都是有棱有角,什么都是一列列一排排。 就连路边的树看起来都像经过训练似的,齐刷刷一丝不苟地站在路的两旁,俨然一排排威严的士兵。 “哇!女兵!” 魏胖子第一个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他的眼睛小,但这方面的视力一点不比任何人差。 他一嚷嚷,车里其他新兵都坐不住了。 女兵? 这可是个稀罕东西。 于是,新兵们纷纷朝左侧的车窗张望,一个个脖子顿时长了两寸。 魏胖子果然没撒谎。 大巴车的右前方出现一队女兵,大约七八人的模样,领队的是个女士官,穿着常服,仰首挺胸,短发压在帽子下至露出短短一截。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女兵们在喊步伐口令,声音脆脆的,每个音符里都洋溢着英姿飒气。 第一次看到女兵,新兵蛋子们内心激动了。 “第二那个好看!” “不,还是第四个好看!” “带队那个最飒!” 一个个还没挂军衔的新兵蛋子开始对女兵评头品足。 “你们在干什么?!” 何连长惊雷一样的声音直接将本来有些乱了章法的新兵蛋子们吓得顿时缩回自己的座位上,在也不敢动弹分毫。 “反了你们啊?” 何连长从车头位置的座位里已站了起来。 他环视这车厢里几十个新兵蛋子,目光严峻,就像两把射出的箭,仿佛能将人穿透。 “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地方上!女兵是拿来评价的?那是你们的战友!说难听的就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军衔都没授,见了这些女兵同志,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站好叫一声班长,这是最基本的部队礼节,懂不懂?!” “懂了……” “懂……” 车厢里,稀稀拉拉传来回应。 何连长显然不满意,虎着脸又问:“都没吃饭?!大声点,懂不懂!” 李正感觉何连长这种军官的嘴巴简直自带扩音器,震得人耳膜嗡嗡的,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大的嗓门。 “懂!” 这次的回答比较响亮。 何连长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满意,又好像不是很满意:“记住了,你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旅游的,当兵要有当兵的样,别给我流里流气跟地方上的小痞子似的!” 说着,大巴车转弯进入了一条两边都是山坡的水泥路,在爬过一道坡后远远看到一个就旧式的铁制大门。 整个门呈拱形,已经有些年约,基座是水泥的,其余部分是宛如小孩子胳膊粗的钢管铸成,拱形门最上方正中处有一个红色的铁质五角星,右侧的门柱上挂着一块一眼看出是新制作的木牌子,上面用红色的游戏刷了一行大字——e师2015年度新兵集训团。 两个挂着枪的哨兵挎枪胸前,在门岗位置上站得笔直。 之前还有些小动作的新兵蛋们这回全老实了,一个个坐得就像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一样乖巧端正,每个人的双眼中都流露出紧张的目光。 军营。 到底是怎样的? 老兵到底是怎样的? 训练? 训练什么呢? 苦不苦? 到底有多苦? 即便是李正这种曾经在内心设想过无数次并且经常浏览军事论坛做了多年心理建设的大学生,这会儿都忍不住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人对未知都是略带恐惧的,穿上军装的新鲜感一过,对军营未知让他的神经骤然绷紧。 他想起了邵晓倩,这会儿不知道晓倩在哪?她在干什么? “停车!” 刚过门岗,没开出五十米,一个穿着迷彩服,军衔两杠一星的少校带着一批老兵在路边挥手拦下了大巴。 何连长朝窗外一看,认出这是猛虎团二营的营长梁虎。 “梁营长,干嘛呢这是?” 他冲着对方喊了一嗓子。 梁虎站在车下,朝何连长招了招手:“老何,到地了还不下车?” 何连长看看车外,这才刚进了大门,就在靠近二营的篮球场边上。 “不是去新兵团大操场吗?” 梁虎摆手道:“不是不是,他们干部在开会,临时不去那边了,在这里下车。” 说完,不由分说地上了车,对新兵蛋们说道:“都拿好自己的行李,下车了,到旁边的篮球场上集合!” 话音落地便扯着坐在最前面的李正,不容分说地问道:“行李呢?” 李正看梁虎是个少校,顿时有些局促,指了指行李架上,还没来得及说话,梁虎一手抓下行李架上背包,单手提着背包,另一只手扯着李正的胳膊,像大灰狼叼小白兔一样把还处于懵逼状态下的李正拉到了车下。 梁虎刚下车,那几个班长如狼似虎地涌上车,眼睛在新兵们身上扫来扫去,就像去菜市场上挑鸡笼里的鸡,看到身材和形象都不错的兵,扑上去拉人就走。 “在家练过?” “大学生还是高中生?” “有什么特长?” 老兵们上去逮住一个看着入眼的新兵就问,就像人才市场里的中介。 得到答复后,只要满意,立马不由分说拉下车,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新兵蛋们哪见过这阵仗,面对这群如狼似虎的老兵,脑袋里还一浆糊,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全生拉硬拽下了车。 接兵的何连长不是猛虎团的人,是炮团的连长。 猛虎团在e师里算是有名的,团如其名,一个字——猛。 所谓的猛体现在任何小节上,训练猛,生活作风生猛,就连集体活动里拉歌都要比别的团猛。 这一点何连长是早有所见,在愣了不到半分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嗳嗳嗳,我说梁营长,你可不能乱来啊!我看你就是假传命令,团部那边没开会是吧?” 梁虎看了一眼车厢里,那些不错的兵早已经被自己的兵拉下车了,目的早已经达到。 这招就叫做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 新兵分配这事本来就是到部队后在细分,一般来说部队会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让一些重点单位优先挑人,例如师里的侦察营,挑人之后进入新兵期,等到结束后淘汰那些训练不行的,再从其他的新兵里选拔优秀的苗子。 虽然侦察营之类的特殊单位有特权,只不过有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如果新兵是自己带出来的,那么带兵的连队干部就有一定的话语权,给不给人,也是可以斟酌的。 李海鸥深谙此道,所以让梁虎去截车,先把看上去身体条件不错的新兵都截留一下。 即便到时候被投诉到师里,真要吐出来也不能全吐,好苗子说什么都得留着。 这种事不算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顶多就是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手腕,李海鸥是师长的爱将,当年他当连长的时候,师长就在团里当团长,大不了去师部挨一顿批评,反正师长对自己就像自己家那位爹一样,板子永远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既不失师长的威严,但每一句批评里都渗着老上级对老下属浓浓的关爱。 “老何,既然你不同意在这里停车,那你就去团部吧,我就不拦着你了,真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梁虎一脸的笑,看似跟何连长道歉,实则每一句都是胜利者的嘚瑟。 没等何连长反应过来,梁虎已经下了车,往车下一站,朝着车里的何连长挥手告别,到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老何,手续待会儿我去团部那边跟你办了,你先把我带走这几个兵的名字勾出来,别分给别人了。” 说完,手在车门上重重一拍,对司机扬了扬下巴:“赶紧开车!别让团部的首长们人等久了!” 开车的是后勤那边的一个司机,抽调来新兵团帮忙,算是出公差的,刚才看到梁虎带兵抢人,早已经是哭笑不得,这会儿听说能走了,门一关,一脚油门,也不管何连长还在“嗳嗳嗳”,车子一溜烟向着团部开去。 第10章 我反对! e师新兵团门口,1营和3营的营长带着自己手下的骨干在营部大楼前等兵。 新兵团的团部设置在炮团1营的营部,按照惯例本应设置在师教导队,但师教导队目前在进行集团军狙击手选拔前的集训,一时半会没有地方可以利用,所以安排在距离教导队只有不到六百米距离的炮团一营。 e师今年从三个团里个挤出一个营的营房和营区作为新兵团的新兵集训用途,将老兵们都压缩在一起集中管理,每个营腾出两个连队的房间安置新兵,等新训结束后新兵下连再恢复正常。 这些调整出来的营区都集中在师教导队附近,炮团1营、1团三营、2团出2营,还有就是猛虎团的1营。 其中猛虎团1营是前往炮团1营的必经之路,当初在调整场地的时候,师长陈志新问李海鸥,猛虎团出哪个营来给新兵团使用,李海鸥想都没想就说1营。 如今想起来,李海鸥当初的决定就有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新兵来了。” 1营长范纪首先发现了从远处水泥路上缓缓开来的大巴车,转头对一个班长说:“上去通知副参谋长,就说第一批新兵到了。” 那个班长应了声“是”,转身跑上楼去。 俩营长带着自己的兵朝操场上走,一边走,3营长徐东江突然左右看看,眉头一皱问道:“没看到2营长呀!他不来接兵?” 1营长范纪这才注意到刚才站在团部门口聊了那么久,居然没发现2营的人一个都没来。 “咦?对呀,怎么一个都没来?” 徐东江说:“副参谋长通知大家下午四点准时在这里等,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说着便要转身让自己的一个班长去团部打个电话通知2营赶紧过来接兵。 还没等他开口,范纪一把拦住他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也不想想,猛虎团一向牛逼轰轰的,这次新训你看看他们提了多少意见,这不行,那不成,就他们意见多,这么多意见怎么连接兵这么大事都能忘?” 范纪是1团的3营长,来这里当新兵团1营长,之前的新兵团筹备工作会议上,他们团提出的很多建议都被李海鸥一一否定,并且给出了充足的理由。 虽然李海鸥有充足的理由,但1团的人心里还是不爽。 大家都是e师下属的团,相互之间都在各方面较劲,比训练,比管理,比成绩。 这次新训统一化管理,都放在一块搞,师里多少有点儿要看各团同台竞技的意思。 第一天接兵就出篓子,范纪感觉应该让猛虎团出出洋相,杀杀他们的锐气。 徐东江说:“不好吧,还是通知一下吧,不然副参谋长过来可就不好看了。” 范纪说:“怕啥?全师都知道他李团长是师长的心头肉,不就是迟到吗?副参谋长不会拿他咋样的,顶多就是批两句,又不会少他李海鸥两分肉。” 徐东江想想也是,这不算大事。 而且副参谋长施嵩是师里的老好人,为人慈祥温和,脾气好,他当新兵团长大家都感到放松,和副师长郑一鸣不一样,副师长老郑搞训练那可是要命的,尤其喜欢训练干部,要求官兵同训,同标准,半点马虎都不行,全师的干部听到老郑的大名腿肚子都发酸。 于是俩人相互会心一笑,朝操场走去,也不提通知的事了。 车子很快到了,副参谋长、新兵团团长施嵩也到了操场上。 两个营长给副参谋长敬了礼,施嵩还礼刚放下手便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2营的人呢?” 他左右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一个2营的人在场。 “搞什么名堂!” 说着抬手看了看表。 “这都四点一刻了,2营的人哪去了?” 施嵩那两根浓重憨厚的眉毛一皱,本来笑意满满的脸上变得难看起来。 “去!”他对身旁的通讯员说:“回团部给2营去个电话,让他们的营长跑步过来!” 2营距离这里足足有八百多米远,施嵩将“跑步”二字加重了音调,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范纪一旁看了偷乐。 老好人施副参谋长都怒了,这下猛虎团的人可有好戏看了。 可没等他偷偷乐完,却看到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般驶来,在操场边一个刹车停住。 车门开处,之间猛虎团团长李海鸥出现在众人面前,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副参谋长,对不起,我迟到了。” 李海鸥到了施嵩面前,立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一点都不马虎。 施嵩看看他的身后问道:“就你一个?” 李海鸥点头:“就我一个。” 施嵩轻轻地“啧”了一声说:“你一个人怎么带那么多新兵回去?” 一般来讲,哪个营的干部来带新兵不都是好几个班长一起跟着来,这李海鸥倒好,堂堂一个团长,就带了个司机,开着作战车就过来了。 李海鸥笑道:“够了够了,副参谋长您放心,错不了。” 正说着,大巴车也到了,吱一下停在了操场边上。 施嵩见状也顾不上跟李海鸥讨论带多少人来接兵的事了,一挥手:“走,上去看看今年第一批新兵的素质咋样,这批兵大部分是东海市入伍的,据说有好几个是大学生兵,素质很高哇!” 他的脸上尽是农民秋天去看收成时候的那种期待感。 大巴车的车门打开,副参谋长施嵩带着俩营长和一众班长们也刚好到了。 何连长手里拿着一本名册,一边翻一边下车,看到施嵩,啪一下敬了个礼,刚想投诉,却一眼看到了站在施嵩一旁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的李海鸥。 李海鸥倒是热情,主动问道:“何连长,看你满头大汗的,车里空调坏了?” 何连长的脸就像便秘的腚,痛苦地憋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了:“报告首长,车上的新兵少了八个。” 施嵩脸色顿时一变。 少了八个?! 就算他是个副参谋长,听到这消息也不淡定了。 不会是丢了吧! 那可出大事了。 “怎么搞的?!”老好人施嵩的脸都快变形了:“怎么少了八个?!” 何连长的眼睛忍不住又挪到了笑嘻嘻的李海鸥身上,最后朝李海鸥方向示意一下道:“为啥少了八个,副参谋长您得问问李团长。” 施嵩猛地回头,看到了李海鸥那张笑脸,心里多少有些亮堂起来。 倒是旁边两个营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懵逼。 施嵩问:“李海鸥,你说说看,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海鸥倒是很坦然:“报告副参谋长,刚才新兵的大巴车经过我们营区,我觉得吧……既然待会儿迟早要从这里接回去,不如直接在我哪里卸下来了一部分,这次我们营一共有12个新兵名额,我先卸了8个,剩下的几个我在这里挑,挑上了我用我的车载他们回去。” 一番话,貌似有理有据。 12个名额,先接走8个。 很合理呀! 又不是不集中挑兵,这不还留了4个名额在这里挑吗?该做的程序一点不少。 很合理呀! 施嵩一下子还真找不到突破口怎么批评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团长李海鸥。 不过旁边的两位营长的脑瓜子里却嗡地炸了。 这不很明显吗? 狼如羊群,羊群里最肥的那几只不早没了? 剩下的这些? 以他李海鸥比砒霜还毒的眼光,怕是捆一块加一起都比不上之前卸下的8个兵吧?! 范纪目光一扫,刚好扫到了从车上下来的魏胖子。 魏胖子刚才没被挑走,他正一肚子哀怨,提着自己的lv手提袋,拉着拉杆箱,背着背包自怨自艾地怨妇一样下车。 车门小,魏胖子胖,加上行李磕碰,扯住了衣服,露出了腰下一截又白又圆的肚腩。 1营长范纪顿时就像吞了一头苍蝇,眉头猛地一皱。 妈的! 就剩下这些货色?! 狗日的李海鸥! “施副参谋长,我坚决反对李海鸥团长这种做法!我要马上报告我们团长,我要求统一分兵!” 李海鸥依旧笑着,眼睛却眯了起来,从缝里朝范纪望去,嘿嘿笑了两声说:“范营长别急呀,团部就有电话,赶紧打电话让你们团长过来,看看他能把我老李咋了?” 第11章 训练场上比比看 李海鸥一点不讲理,但范纪拿他没辙。 刚才也就是一时口快说要找自己团长告状,但范纪也知道,在e师里,李海鸥就这操行,别说自己团长来了,就算师长来了,这吞进嘴里的肉都不会吐出来了。 很显然,大家都知道李海鸥这是在投机取巧,不按常理出牌,一样米养百样人,新兵刚到部队,素质参差不齐,有些是大学生,文化底子好,熟悉装备快,有些虽然不是大学生,但有体育特长,在单兵训练方面更容易出成绩。 当然了,也有很笨的兵,就是走个齐步教一百遍还是同手同脚能把班长气得灵魂出窍那种。 这种兵说实在谁摊上谁倒霉。 都是带兵人,眼睛毒辣得很,一眼扫过去,兵的素质咋样基本心里就有个底了。 像刚才在大巴车上,魏胖子就无人问津,就他那一个顶俩的分量…… 倒不是说练不出来,毕竟石头里都能榨出页岩油来,再胖到了部队也能给你瘦身成功练成肌肉男。 可这成本就不一样了。 所以,每年新兵过来的时候都要经过分类挑选,权衡差异,就像太公分猪肉,总不能逮着一家往死里分肥肉,那不公平,下面的干部也不服。 按照原定计划,新兵到新兵团团部下车,然后各营派人过来挑选,花名册上就有新兵们的资料,再现场掌掌眼,基本上好坏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倒好,他李海鸥捷足先登,直接在进营区大门的时候就拦车,带人把好兵都挑走了。 说是12人名额只带走8个,实际上都知道这就是故意留点余地,装模作样而已。 范纪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现在可明白了,当初选营区,说你们猛虎团出一个营区,你们哪都不挑,就挑现的位置,看来是早有预谋了!” 他一个营长,跟李海鸥一个团长掰扯是肯定吃亏的,好在施副参谋长在,范纪像求救一样转向施嵩,委屈道:“副参谋长,李团长这样干太过分了,新兵团有新兵团的规矩,他这是在破坏规则,对咱们这两个团,不公平!” 施嵩想想也觉得李海鸥吃香太难看,挑兵选兵,谁都想要个好的,可中途截胡,擅自带走新兵,怎么说都是错。 “李海鸥!”施嵩板起脸说:“你这样做是有些过分了,赶紧去把那8个兵都带回来,统一挑选。” 李海鸥这么干其实心中早有打算,施嵩什么人?本来就是个温和老好人,老好人有个好处,不会太苛刻,但也有坏处,处理事情的时候容易和稀泥。 算准了结果,李海鸥就开始一套一套地讲自己的理由了。 “副参谋长,不是我不想带过来,这会儿新兵都在食堂里吃饭了,这饭还没吃完,又让他们拿行李上车过来,对情绪上不好。更何况了,我刚才也没怎么挑人,就是图个方便,让几个班长上去随便拉了几个下来,今天我们营的保障车去买东西还没回来,你看我自己的车都用上了,待会儿要把新兵带过来,走这八百多米的路,还拿着行李,你说会不会太打击士气了?” 一番不是理由的理由,在场众人都知道李海鸥这是在胡搅蛮缠了。 也是,猛虎团嘛,猛虎的德行谁不知道? 见过老虎吃肉你让它吐出来它就吐出来的? 没门! 看到施嵩不说话,范纪急了。 “副参谋长,李团长这是在胡扯,要不,我营的保障车在,我让人去载那些新兵回来,再说了,这里不是有两辆大巴车吗?调头回去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施嵩一听,感觉范纪说得挺有道理,转向李海鸥打算让他马上去带人回来。 可话还没说,李海鸥已经盯着范纪先开了口:“1营长,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咱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师好,为了咱们师明年能出人才,你倒好,非要我说实话是吧?” 范纪说:“实话?好,李团长你就说说你的实话,我范纪洗耳恭听。” 李海鸥转向施嵩:“副参谋长,好钢是不是要用在刀刃上?” 施嵩没明白李海鸥要说什么,不过话没错,于是点头说:“没错。” 李海鸥笑道:“那就对了,我想问你,咱们是三个摩步团,那个团的训练成绩最突出?” 施嵩是副参谋长,这种事哪能不清楚,马上明白了李海鸥的意图,哭笑不得道:“去年是你们团的大考核成绩最好,优秀训练单位的红旗不是给你们了吗?” 李海鸥更得意了,瞥了一眼脸色已经非常难看的范纪说道:“1营长,新兵训练关系到来年我们师形成的战斗力,关系到我们新老交替后的训练成绩,你是院校生毕业分到部队来的,不知道我们部队的老规矩我也理解,我当兵那会儿,哪个单位训练最好,最有实力,首长一定让他们优先挑兵。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火车跑得快,也要车头带。没有好的干部,能出好的兵?对吧?你想想,这新兵好的苗子都给你们1营,你们有那个能耐带好吗?还是我们猛虎团的带更合适,更容易出成绩,对吧?” 说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撂下一句话:“1营长你才三十多岁,我刚过四十了,如果你真不服,觉得咱们猛虎团比不上你们1团,我可以勉为其难,吃亏点和你现在就去训练场上比一趟。” 他指着远处的障碍场,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我大你快十岁,体能上出于劣势,如果你跑赢我,我二话不说立马去2营带回刚才八个新兵,交给你由你挑选,我李海鸥皱一下眉头我李字往后分开写!” 范纪脸色更加难看。 全师都知道李海鸥是团里唯一士兵直接提干一路升上来的团长。 但凡士兵提干,必定有特殊的技能,要么军事极为出色,在比武中获奖立功,要么就是有技术,在某个方面是专家。 李海鸥的历史谁都知道,典型的第一种,当年集团军比武第一名拿了个二等功提干的,一直以来训练上都是个猛人。 而范纪则是军校毕业直接分配,从学员兵坐起,没有当兵的经历,也没有比武获奖的经历。 唯一的优势就是李海鸥自己说的,年龄优势。 施嵩见状批评李海鸥:“你堂堂一个团长,动不动要跟人训练场上比障碍,胡闹嘛!” 李海鸥说:“要不比射击,一到五练习随便1营长选。” 众多班长连长营长在场,李海鸥主动挑战,范纪作为一个营长感觉自己的脸都没了。 自己的脸还是小事,关键是1团的脸面,这事要传出去,说某天李团长要和范营长比军事,年轻近十岁的范营长居然连应战的勇气都没有。 啧啧! 这可就真丢人丢大发了! 第12章 团长要出手 从某种角度上讲,军人都是热血的,尤其在部队多年,或者主动申请加入部队服役的人,血液中都不乏坚韧和不服输的基因。 范纪也一样。 他虽然是院校生,可谁当年从军不是一腔热血,谁不是横刀立马试问天下谁能敌? 就算不敌,也要亮剑,站着是一座山的,倒下是一道梁。 范纪明知不敌,但还是要亮剑。 “行,比就比!谁怕谁!” 李海鸥眼睛一亮,大拇指一竖:“有种!我就喜欢你这种干部!就这勇气,输赢先不说,心里我先敬你三分!” 施嵩说:“胡闹!你们都当我这副参谋长是透明的了?!两个一个少校,一个上校,为了几个新兵要比武?像什么样!” 范纪现在血也上脑了,他李海鸥欺人太甚! “报告副参谋长!我愿意和李团长比一比,久闻他是尖子提干,我到e师来的那天就如雷贯耳,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李团长也主动给我脸,我不能不接着。请副参谋长批准我应战!” 施嵩侧脸看了一眼范纪,微微苦笑一下。 其实他是在给范纪留个面子。 e师的老人谁不知道李海鸥?谁不知道这家伙的军事素质? 跟他比军事? 何苦来? 施嵩说:“要么不要比武,比文,我建议啊,比兵推,计算机模拟,团部就有电脑,你们俩比比指挥专业。” 他这么说明显就是在片帮范纪。 毕竟李海鸥这人脸皮厚些,败了也就败了,何况是他不守规矩在先。 范纪是院校生,装甲兵学院毕业,妥妥的指挥专业高材生,比兵推比指挥,估计李海鸥这种干训队出来的不是对手。 可李海鸥是谁? 他一听,就知道副参谋长这老好人在拉偏架。 不过他是基层指挥员出身,制定作战计划当然不会制定一套,这是习惯,慢慢渗透到生活里和行为模式里。 于是便大声说道:“施副参谋长,我倒是很愿意领教一下范营长的指挥艺术,只是我们现在谈论的是训练新兵,新兵不接触指挥专业,他们只接触共同科目,我认为和范营长较量就应该较量共同科目。” 施嵩闻言气得不怒反笑,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好你个李海鸥,还懂田忌赛马了?你这是以你之长,击1营长之短,计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李海鸥这回不敢反驳了,很显然施嵩已经有些生气了,老好人虽然是老好人,但佛也有火,而且是自己上级首长,太过分就不好收场了。 他正盘算着是不是要折中一下,兵带回来,可好歹留一半之类。 讲讲条件,也许施嵩不胜其烦就同意了。 施嵩很显然看穿了李海鸥的小心思,又冷笑道:“李海鸥,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人吧,别的都好,就是格局不大!堂堂一个团长,你为了这几个新兵,居然大费周章?你不想想这么做是不是有失身份?你一个团长,应该有更多更高层次的事情要考虑,而不是像个菜市场的小娘们一样斤斤计较是不是多占别人菜贩子的一根葱或者一瓣蒜!” 李海鸥的老脸有些发热,施嵩的话戳在他肺管子上了,打得他脸生疼。 可这到手的兵要送回来,他是真舍不得,刚才专挑大学下手,都是好兵哇! 没等他盘算完,倒是范纪那边主动跳坑了。 “报告副参谋长!我个人愿意接收挑战!这不是我个人的事,是李团长对我们1团的轻视,我虽然是院校生,但我在院校是拿了优秀学员毕业的,李团长不怕我占他年龄上的便宜,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请求批准!” 施嵩又看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范纪,范纪还年轻,他是全师最年轻的营长,院校本科毕业后现在了集团军当了一个作训参谋,提拔了副营后下放到1团当副营长,今年三十刚提的营长。 他一直在军里,对猛虎团的具体情况不大熟悉,只知道李海鸥这人是尖子提干,却不知道李海鸥到底有多猛。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是没见过大蛇屙屎…… 也好…… 施嵩忽然觉得,让范纪碰碰钉子也不错。 至少像这种军里下来的干部,本身素质不错,所以傲气十足,没把谁放在眼里,就连刚才自己偏袒他居然都不领情。 行! 要比就比吧! 挫挫这个年轻营长的锐气也好,省得以后闯祸。 “好吧,既然你强烈要求,咱们也不妨看看,看看院校优秀学员跟士兵提干的干部在军事上谁更厉害。” 说着,转向了掩饰不住喜色的李海鸥。 “你打算比什么?怎么比?” 李海鸥笑道:“我想这样吧,就比最基础的共同科目,共同科目看似最简单,实则练精是最难的,一山还有一山高。” 他把脸转向范纪。 “1营长,那我们就准备一下,训练场上见了?” 范纪此时已经胸中热血翻滚,尖子咋了?士兵提干咋了?猛虎团团长咋了? 咱堂堂陆军装甲学院优秀学员毕业,那也不是吃素的! “既然李团长那么客气,我就当仁不让了,咱们训练场上见!” 李正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当兵的第一天就遇到了精彩的比武。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会到部队这种直白、干脆、纯粹的解决问题方式。 解决争端在地方上很多手段,但在部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训练场上见真章。 你不是牛逼轰轰吗? 那就拿出点真材实料来。 你军事好,你指挥牛,你说话声音也比别人高几个度。 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不练精不算合格兵。 这句话,李正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但这时第一次亲临现场体验到这种属于部队的特色,感受那种冲击。 正当李正他们八个新兵在排房里刚放好了行李,在听从班长分配床位和储物柜的时候,一个老兵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冲进了排房。 “兄弟们!赶紧集合去团大操场那边,咱们团长要和1团1营营长范纪比武!” 比武? 在场的兵除了张建,其余都愣住了。 什么是比武? 难道像擂台上一样打一场? 这么生猛? 李正忍不住问:“班长,什么叫比武?” 老兵班长还没回答,张建先鄙夷地冷哼道:“就是进行军事科目的比试,分出胜负输赢。这点都不懂?还说仰慕了部队这么多年,感情你都仰慕到神剧上去了?” 老兵们可没功夫听俩新兵蛋子掰扯,这会儿没啥比团长比武更急切的事情。 团长是谁? 在猛虎团的兵眼中,李海鸥就是隐世的高手,轻易不会炫技,记得之前最早那次出手,还是经过训练场边看到兵们在投弹,结果站着看了一阵,眉头就拧成了一团,忍不住就在场边骂娘了。 “看看你们投弹,这是早上没吃饭还是咋了?你们这叫投弹?你们这叫大家闺秀丢绣球好吧!” 结果自己上去拿了一颗手榴弹活动了一番手脚,一甩…… 81米…… 当场所有老兵的下巴都跌碎在地上。 李海鸥当时居然还摇头叹气,一边说老了老了,一边背着手走了。 今天团长终于又出手了,也难怪猛虎团这些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想吃了过期春药一样兴奋。 第13章 第一项——四百米障碍 都说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当兵的都是战友,但在部队里,各团营连之间彼此就是竞争关系。 说到底大家都是穿军装的,都是学一样的本事,谁也没比谁多长一只胳膊一条腿,凭什么比比人差? 这也是范纪应战的原因。 听说猛虎团团长李海鸥要和1团营长范纪进行军事比武,周围几个新兵营的老兵都坐不住了。 猛虎团的兵想看看团长怎么虐范营长,其他团的老兵则想见识见识李团长是不是传说中那么猛。 毕竟不是一个团,没几个人亲眼目睹国李海鸥的军事素质,以往都是几个团的老乡见面时候吹牛时会说起,猛虎团的兵说起团长总会立即进入自动进入牛逼模式,一口一个“不是吹,e师有一个团长算一个,算上副的,搞军事没一个是我们团长对手”! 以往听了,其他团的兵都觉得那是在吹牛逼。 欺负e师没人了? 全部团长,带上副职都没一个比得上他李海鸥? 但大家都知道李海鸥是比武提干,成绩就摆在那里,纵然没见过出手,都知道铁定差不到哪去。 如今能一睹风采,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很快,团部对出的那个大型综合训练场边上已经站满了新兵团的新老兵。 老兵是来看门道,新兵是纯粹看热闹。 李海鸥和范纪俩人在场边活动手脚,面前就是四百米障碍。 范纪又是跳又是俯卧撑,又是高抬腿,最后还沿着阅兵道跑了一个百米小来回,让身体热起来,血流动起来,直到额头上微微出了一点点汗,这才停下来大声道:“我准备好了!” 大家纷纷看向李海鸥,后者正在障碍场的一排树边压腿,压弯腿,原地起跳抓住一根树桠做了几个引体向上。 见范纪说已经准备好,他松开手回到地上,一边朝障碍起跑点位置走来一边笑着对这位年轻的营长说道:“一把老骨头了,关节有点硬,压一压就好。” 范纪见李海鸥气定神闲,心里不禁打起了小鼓。 传说李海鸥很厉害,到底多厉害? 他算了算,自己的四百米障碍成绩在学院的时候最好记录是一分四十一秒,按照大纲规定,两分钟内已经是优秀,他的成绩虽然没有达到尖子水平,但也很接近了。 这个成绩就算放在连队老兵里也是拿得出手的,范纪在学院的时候,共同科目训练成绩综合一直在班里是中上,也正因为此,才有底气挑战李海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正如李海鸥说的,自己今年才三十出头,而李海鸥已经四十一岁了,这十年的岁数差距对体能的影响极大。 李海鸥严格上讲是中年人,他是青年,拳怕少壮,光是这一条,他就不相信自己真会输得一败涂地。 也许拼一下,还能击败李海鸥。 真要是赢了,想想都刺激,从此后他们猛虎团的还敢整天吹嘘自己的团长如何如何? “团长,你要是还没活动开,我可以等你活动开,毕竟岁数大了,活动时间是要比年轻人长一点,我理解。” 范纪基于尊重上级,没把话说天难听。 实际上这句话已经非常刺耳,明里暗里讽刺李海鸥年纪大。 不曾想李海鸥一点都不生气,打了个哈哈道:“不用,不是咱老李吹,对付你,不用作准备活动也能赢。” 说完了还没忘回头朝施嵩的方向问了一句:“副参谋长,你说是不是呀?” 施嵩苦笑一下,只是摇摇头。 范纪心想,这李海鸥也太狂了! 暗自拿定主意,今天就算跑断气,也要赢了这一场! 不杀杀他们猛虎团的气焰,还不得上天了?! “我准备好了!” 他带头在起跑点卧倒,做好准备姿势。 李海鸥在他旁边的跑道上也卧倒。 一个班长将秒表递给施嵩,施嵩归零后举起了表:“预备——” 边说边将口哨含在了嘴里。 “哔——” 停顿两秒后,施嵩吹响了哨子。 在哨子响起前的一刹那,李海鸥本来松弛的身体土壤绷紧如同一张弓,远远看去就像一头正在伺机扑杀猎物的豹子。 那一刻,原本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李海鸥突然变了个人,双目中精光四射,手上的血管从皮下猛然绷了出来,整个人像在一瞬间通电的机器人。 随着哨音响起,他如同一支利箭般射了出去。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李正看不出任何道道,可旁边的几个老兵立马鼓起掌来。 “好!” 老兵们异口同声。 但李正不知道他们说的“好”是指什么。 魏胖子和其他新兵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但班长们鼓掌,他也很识相地跟着鼓掌,嘴里也跟着叫好。 一旁的张建转头看着魏胖子,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来:“呵呵,你知道什么好吗?人家叫好你也叫好,知道叫,不知道也跟着叫,你这是在拍班长马屁啊?” 魏胖子知道张建嘴毒,可想反驳也需要有理有据不是? 自己是真不知道好在哪。 可嘴上不能输,于是反问:“你知道?” 张建等的就是魏胖子这句话,嘴角一翘,给了后者一个不屑的冷笑道:“我还真的知道,不光这种障碍我知道,就连渡海登陆障碍我也知道,很多部队里的障碍,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怎么,不服?” 魏胖子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说:“你知道你说,装什么专家?” 李正拉了拉魏胖子,暗示他不要和张建互怼。 他心里隐约觉得张建是真知道。 这人从小在部队长大,保不齐真接触过。 张建指着障碍场,问魏胖子:“来,你告诉我,这个障碍科目一共几道障碍,叫什么名字?一共多少米?刚才班长们为什么叫好,好在哪?你能说出来,往后我见你就喊你哥,不带眨眼的!” 魏胖子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了,谁不惹,要惹张建这个毒舌,而且毒舌也就罢了,问题是这个毒舌他娘的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毒舌。 问题是,骑虎难下,周围人都看着呢。 认怂? 长这么大,魏胖子可没吃过这种哑巴亏。 李正在一旁劝魏胖子:“算了,看比赛。” 没想到张建直接朝他扔了个白眼:“李正,就你事多,你能耐你来说说看。” 李正说:“我知道你是部队子弟,懂得比我们多,但这么欺负魏国兴有意思?” 张建笑了:“有意思,不懂就要谦虚,而不是不懂还要以为别人不懂,这叫没见识。” 旁边的班长们似乎注意到了几人的争论,其中一个叫吴一的班长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建说道:“你叫张建是吧?” 张建看到班长喊自己,立即严肃起来,回答:“是,我叫张建,班长!” 吴一说:“你说说,你能说全了,待会儿我让炊事班给你加鸡腿!” 第14章 你,到我的班来! 被班长点名鼓励,张建故意清了清嗓子,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四百米障碍分为八个障碍物一共十六道障碍,分别是,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独木桥、高墙、云梯、低桩网。大纲规定,成绩在两分钟内算是优秀,两分三十秒内为及格。” “这个科目非常能锻炼人的训练。它要求军人能奔跑、跳跃、攀越、支撑平衡和钻爬,不仅要有爆发力,还要有耐力、协调性、灵敏度,在部队里,有‘宁跑五公里,不跑四百米’的说法,说的就是指四百米障碍的难度,还有对人体极限的挑战。通过这种训练,可以锻炼出军人的勇猛果断,还有奋力拼搏的意志力。” 说完,他颇有几分得意地将目光移到魏胖子的身上扫了几下,这才转向了吴一。 吴一和几个老兵有些惊讶。 毕竟新兵蛋子懂障碍的不多,知道那句“宁跑五公里,不跑四百米”的部队名言的更不多。 吴一和几个班长交换了眼神,又问张建:“刚才我们叫好,你认为是指团长跑得好在哪?” 张建马上回答道:“是起跑!” 顿了顿又继续补充:“标准的四百米障碍是以卧姿为起跑姿势,模拟在战场上由隐蔽转为向目标发起冲击的整个过程,要得到好的成绩,由卧姿转为奔跑的过程尤为重要。起跑慢,输一半。刚才团长的起跑姿势非常利索、标准,瞬间转换行云流水。魔鬼藏在细节里,只有行家才能看出门道。所以班长们叫好,是因为从起跑一开始,团长就占了先机。” “说得好!”吴一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喜了,这群新兵蛋子里居然有这么一个厉害角色,不管是不是纸上谈兵,首先对四百米障碍的理解就不亚于任何一个老兵。 “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张建回答:“报告班长,我是军人世家,我爸爸是军人,我爷爷也是,我从小在部队里长大,初中开始,只要放暑假,我爸就把我扔到他们部队的教导大队里,跟着预提班长一起训练!所以,我基本都懂!” 这番话让旁边的几个班长都惊了。 要知道,教导大队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那里都是基层连队挑选上来的精英士兵进行集训,培养出来都回到连队当班长做骨干任士官的,跟着这些人一起训练,不说能不能达到预提班长的标准,至少不会差太多。 在场的班长都是都经历过教导大队的集训,知道其中的含金量。 吴一说:“你以后就来我班里,就你这个水平,今年底我就向连里申请个副班长你当当!” “谢谢班长鼓励!” 张建应答非常得体,根本不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 “我说吴一,凭什么你现在就断定是你们班的兵?咱们营里还没细分对吧?” “对呀,你凭什么呀!” “那个……张建,你是叫张建吧,来我们班,我们是猛虎团的一营一连!什么都是第一!听着就带劲!” 一旁的其他班长见状纷纷抢人。 吴一见状,虎目一瞪,脸上顿时度了几分傲劲:“得!都别吹!我就问你们,谁比得上我们二营四连?” 这一咋呼,其他人还真安静下来了。 吴一见状颇有些得意,转头对张建说:“告诉你,我们四连又叫神枪手连,全团……不,全师最厉害的狙击手就是我们代理排长,也是你们的新兵排长,跟着咱们排长,能学到硬货,懂了吧!” 几个班长对张建一顿夸,旁边的魏胖子越看越丧气。 很显然,这次他是被打脸打狠了。 之前知道张建是部队子弟,可没料到他居然那么厉害。不过有一点是挺庆幸的,之前二营的人挑兵没看上他,看来自己是无缘去猛虎团了。 也好在不是去猛虎团,也许是个好事。 不然跟张建分在一个连队,自己还做人不? 不过魏胖子也不是省油灯,被人怼到坑里怎么也要抓把沙子找回点场子。 他眼珠一转,大声道:“班长,张建是部队子弟,懂也很正常,但是咱们这些没在部队里待过的也不弱,就像这位——” 说着,胖手伸过去扯了扯李正。 李正有些猝不及防:“咋了?” 魏胖子说:“东海大学法学院高材生,比学历才有意义嘛!比靠家庭背景获得的优势有啥意思?” 临了,还不忘朝张建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东海大学是重点大学,挺有名气,大学生当兵比较多,名牌大学当兵的不多见。 魏胖子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找准了张建的弱点。 你不是部队子弟吗? 你不是对部队里的训练科目如数家珍吗? 你不就是沾了家里的光才获得的资源吗? 你牛什么牛! 比学历呀! 看着魏胖子挑衅一样的目光,张建心里当然知道这家伙是在嘲讽自己。 不过知道也没辙。 学历还真是自己的弱点。 张建是个体育生,在一个普通的省级大学体育系里读书,从小他就是个好动的主儿,初中、高中被父亲扔到部队里跟着兵们一起训练也如鱼得水,但偏偏运动神经发达却不是读书那块料,考大学那会儿,他本想跟邵晓倩考一块,没想人邵晓倩考上了东海大学,他名落孙山。 这事一直就是张建的心中最痛。 如果说这么多年来他在心里无数次思考过为什么邵晓倩就是把自己当哥哥没想过把自己当做未来发展对象,并非彼此太熟导致熟视无睹,而是邵晓倩品学兼优,而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介武夫,书本拿起来就有些犯瞌睡。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 所以,出于这种心理上的逆反,他对李正这种书生气质的更看不上,甚至有些没由来的厌恶。 魏胖子果然社会人,一眼看穿张建的弱点,一戳就戳在肺管子上,而且还让张建不能发作。 你不是厉害吗? 魏胖子得意又狡黠地笑看着张建,一副我就喜欢你讨厌我又拿我没辙的模样。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最高学历就数李正。 吴一刚得了个能武的,这回看到个能文的,双眼又冒光了。 “李正,待会儿你跟我到班里!” 其他班长彻底不干了。 “吴一,你吃独食啊?” “就是!好的都整你们班里去,当我们其他班是收容所啊?” “武的你要,文的你也要,你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你!” “要不这样,咱们也学团长,比一比,谁赢了谁带走,咋样?”吴一最后开始以武压人了:“啰嗦那么多干嘛?” 说完,眼珠子一转,指着障碍场大喊:“瞧!冲刺了!咱们团长赢定了!” 他这招移花接木转移视线果然管用,本来大家都忘了在看团长比武了,吴一这么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又被拉回到障碍场上。 此时,所有障碍物都已经跑完,俩人刚过最后一道转杆,已经进入了最后一百米的冲刺阶段。 场中的情形一目了然。 范纪肯定输了。 不光输了,还输得很惨。 已经被李海鸥拉开足足三十多米距离。 在四百米障碍这个科目上说,这种差距已经是很大的了。 “团长!加油!团长!加油!” 猛虎团的兵全部站了起来,一起大声冲着场中吆喝。 其他团的兵见此情形,纷纷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但不得不服的是,李海鸥确实猛。 在场的班长中不是没人能比李海鸥跑得快的,而是自问到了四十一岁,自己绝对跑不出这个成绩。 “一分三十六秒二四!” 李海鸥冲过终点,负责计时的班长兴奋地举起了秒表,宣布了猛虎团长的最终成绩。 “一分四十一秒三八!” 范纪冲过终点的时候,脸色苍白,感觉胸膛里的肺就像被挖出来放在冷风里吹一样难受。 听到这个成绩,他的脸色更苍白了。 第15章 点验 范纪虽然没想到自己会赢,但也没想到自己会输那么惨。 施嵩副参谋长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局,过来对范纪说:“李团长他是比武提干出身,你跟他比这个吃亏。” 又转向李海鸥说:“你啊,就别欺负人了。” 李海鸥说:“我这不算欺负人,我是在教他怎么当一个好干部。不要以为在院校学到那点东西出来吃老本都能混到转业,在咱们这种作战单位,没点拿得出手的东西,兵都看不起你!” 说完还故意朝范纪看了一眼。 范纪脸色苍白,默默无语,转身就走。 李海鸥看着范纪的背影,啧啧两声道:“你看看,说还不服气,现在的年轻人!” 施嵩说:“李海鸥,差不多就行了,他的成绩也不算差,差只是相对你而言,你别得寸进尺,得饶人处且饶人。” 顿了顿又道:“那8个兵你可以留着,但是待会儿选兵,你没有选择权了,人家挑剩的你带走。” 李海鸥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连声道:“别别别,副参谋长你可不能这样,都挑剩了给我,不公平吧!” “公平?”本来已经转身走向团部的施嵩回转身来,对李海鸥哼了一声道:“私自拦下新兵大巴,擅自带走8个新兵,我不追究你的错,你反倒跟我喊冤?” 李海鸥这回不敢反驳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 便宜占了,总不能占了便宜还说风凉话,要把便宜都占尽。 施嵩说:“你挑的那八个兵,恐怕是这批里最好的几个了吧?就你小子肠里的那点弯弯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说你猛虎团带兵厉害吗?不是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吗?我就给你这块好钢一个机会,带底子好的兵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带带底子差的兵那才算本事!” 魏胖子本以为自己要和李正他们分开,分到不同的团里服役。 可没想到施嵩的一番话,给了他一次机会。 按说猛虎团挑人是觉得选不上魏胖子这种角色,只不过现在施副参谋长说了,其他团先挑,挑剩下了给猛虎团送去。 这样一来,魏胖子顺理成章又和李正分到了一起。 “咱们还是有缘呐!” 跟着班长回到新兵二营刚进排房放下行李的魏国兴笑成了一朵花儿,对李正说:“你睡哪个床铺?我跟你睡隔壁。” 他的话被班长吴一停在耳朵里,顿时就被训斥了一番。 “魏国兴,你以为这是在家参加旅行团呢?还自己分配起自己的床铺来了?这里是你们家?你说睡哪就睡哪?” 魏胖子一看引来了班长的注意,顿时笑容就像烈日下的冰激凌一样划掉了。 “不不不,我就是想着跟大学生分在一块,我也向他学习一下,进步快点。” 吴一听了立马乐了,说:“进步快?别怕,我会帮助你进步的。” 说着走到魏胖子身旁,上下打量了一番,用一种评价牲口的口吻说道:“就你这身材呀,得加餐!” 魏胖子有些糊涂:“加餐?” 自己这么胖,本以为班长说要减肥,没想班长说要加餐。 吴一说:“你以为加餐是让你加鸡腿?想得美!我说的加餐是别人做一百个俯卧撑,你要做一百五十个至少,这就是加餐!” 魏胖子闻言,感觉顿时有了尿意。 这次吴一抢到了三个兵——一个是李正,一个是张建,还有一个是魏胖子。 前两个是他想要的,魏胖子是加塞的。 和李海鸥一样,既然挑了俩个好的,别的班长说什么都不要魏胖子这种一看就会拖后腿的货。 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吴一要了俩最好的兵,怎么说也要搭一个魏胖子才公平。 舍不得李正和张建的吴一只好忍痛收下魏胖子,反正他想好了,尽人事听天命,能带好将来集训完了带回四连,带不好,将来就想办法送炊事班或者找机会送团后勤去,总之有一点是肯定的——神枪手四连是绝对不收孬兵的。 新兵团说是团,实际上编制并不算一个正规的满编团。 就拿二营来说,只有四五六一共三个连。 吴一是四连一排一班的班长,排长是他之前口中那位全师最牛的狙击手,不过还没出现,据说目前去参加尖子集训了。 到连队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分配储物柜,清点新兵带来的物资,分配每个人的床铺等等鸡零狗碎的事。 排房前后两个门,李正的床铺就在前门进来左转靠墙壁的第二张,第一张是吴一,第三张床铺是张建,魏胖子居然被分配到李正的上铺。 站在床铺前,魏胖子苦着脸看着那个铁梯子,伸手摸了摸,又摇了摇,总觉得不稳当。 “班长,我能换个床铺吗?” 吴一问:“为什么要换?” 魏胖子说:“你看我这身形……” 吴一将他从上到下瞄了一遍说:“几斤?” 魏胖子说:“172斤。” 吴一又问:“多高?” 魏胖子回答:“一米七二……” 吴一感叹:“是够胖的……” 魏胖子喜道:“班长您是同意我换床了?” 吴一摇头:“不,听了你的体重和身高,我更坚定了要让你睡上铺的决心。像你这种身形,就得多点活动量。” 说着,伸手在梯子上拍了拍道:“多爬一下,对你有好处。” 魏胖子感觉有人在自己嘴里塞了一只苦瓜,苦到了心里去了。 “你们的私人行李都要进行点验,有些物品是不能带进军营的,比如国外品牌的手机,比如香烟……如果带了,东西我会暂时保管,然后等新同志来了统一寄回你们家里去,你们有什么我说的那些违规物品可以告诉我,我做好登记……” 他一边说,一边将三人的行李提到小包房门口打算进行点验。 “班长,我拿点东西。” 魏胖子闪到了吴一身旁,抢先拿过自己的lv包,打开,从里头取出一条中华烟,递给吴一。 “班长,这是给您的。” 吴一接过烟,拿在手里翻了个身,看了一次,笑道:“中华啊,高档货!” 魏胖子见状,立马变魔术一样又拿出一条,又塞进吴一手里:“班长,还有,您要的话,多拿几条,不够我让家里寄。” 吴一依旧接了过来,看了看,目光落在魏胖子的lv包上。 “驴牌呀!不便宜呢!” 魏胖子有些得意:“小意思,还不到两万。” 吴一点点头,伸手拍了拍魏胖子的肩膀,接着一勾,勾住了魏胖子的脖子,将他带回了李正和张建的面前。 张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还不知所措的魏胖子,知道这家伙是要的倒霉了。 李正也看出不对劲,魏胖子绝对有钱,银河村土豪,可他身上的社会气太重,也许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习惯性用钱解决问题。 他预感魏胖子这回是要自己跳进坑里坑自己一把了。 果然,吴一拿着两条中华烟,在手里扬了扬道:“我刚才忘了,还有一条,军营现在是禁烟的。” 他把中华烟往旁边的桌上一扔,转头看着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的魏胖子。 “不要试图贿赂你的班长,虽然当兵的收入不高,但不要用你的钱来侮辱这身军装!魏国兴,你以为这是商场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魏胖子傻眼了,嗫嗫嚅嚅道:“是……部队……” 吴一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大声点!这里是什么地方?!” 魏胖子下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回答:“部队!” 吴一有些恶狠狠地训斥道:“魏国兴,看看你身上这身迷彩服,你虽然还没挂衔,但已经是半个军人了,别将你在地方上的痞气带到这里来,这里是我的班,别拿你那套庸俗的玩意来侮辱我的尊严!” 魏胖子的尿意又上来了。 吴一指着那个lv包:“你马上过去给我清点出你的烟,还有你的手机,有什么违规的东西都给拿出来,别让我第一天当你班长就罚你去跑山头!” 第16章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魏胖子觉得天要塌了。 本想巴结一下班长,没想这马屁这回真拍马腿上,被狠狠踹了一脚。 第一天报道就开了先河,第一个被班长吼,第一个被班长训,左想右想都觉得这两年要完犊子。 他也不是蠢蛋,自己怎么来的二营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包括团长在内,没人愿意选他。 之所以他能来二营,完全是买瘦肉搭一块猪膘,他就是那块人人都不想要的肥膘。 目前新兵人少,李正这批是第一批到达e师的新兵蛋子,除了女兵在通讯营那边设立了一个新兵班,其余的男兵都放新兵团这边统一集训。 整个二营三个连这批一共只分到十二条新丁,其余的都被别的营挑走了。 二营三个连队一共九个排,算上正副班长有27人,绝对的班长比新兵多。 放好行李就,安排好床位,班副就过来喊大家去吃饭。 去饭堂的路上,李正一路安慰颓丧的魏胖子,让他别自己吓自己,班长严厉点就是对他的一种关爱,没必要放在心上。 魏胖子在李正的安慰下心情稍稍好点,张建便又跳出来打击银河村土豪了。 “李正,你什么都不懂就别瞎安慰他。你也不看看他是怎么来二营的?你以为是被挑选过来的?他是被人挑剩没人要才过来的。” 不得不说,张建对部队的情况绝对了解。 “新兵团是e师三个不同的摩步团分别设置在这里的集训点,他们彼此是竞争关系,懂吗?在部队最讲究就是竞争,什么都要比,什么都都不能落后,谁愿意带他那样的兵?好不容易被强迫收了下来,刚到就像贿赂班长,你当这里是你们银河村啊?用钱就能解决一切?” 说着,拿眼去瞟魏胖子,一脸不屑。 魏胖子那张脸顿时就成了紫色,眼看马上要发作。 李正扯住魏胖子说:“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部队,闹起来没好处。” 魏胖子的胸脯起伏了好几下,又开始半闭起眼睛自言自语调整情绪。 “百忍成金……百忍成金……百忍成金……” 张建嘿嘿地笑道:“又开始念咒了。” “张建,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仗着自己熟悉部队就欺负人?你爸当参谋长就教你这么和战友相处的?” 李正挺同情魏胖子,魏胖子为人不招人厌,倒是张建这人一根毒舌,怼人简直一点余地不留。 难怪晓倩说这人寻常人都看不上眼,估计以张建的性子,也没人愿意跟他做朋友。 李正可不是魏胖子。 能考上名牌大学的人,智商不会比人低。 要说怼人,李正也不怵他张建。 只不过他从小自立,相对起同龄人来说要成熟不少,性格上更为内向寡言,所以不大喜欢打嘴仗。 可这次真看不下去了才仗义执言。 张建最引以自傲的是自己的家世,也正因如此,李正明白他最忌惮的也是家世。 直接把他爹拉进来,损他没教养比什么都有效。 果然,这回轮到张建脸变色了。 “李正,你有事说事,别扯我家里。” 李正冷冷道:“没人喜欢扯你家里,是你自己时时刻刻都以自己家里为资本去压别人,你这么做有意思?” 张建盯着李正,铁青着脸威胁道:“李正,你等着瞧,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是第一。” 李正的火一下子也上来了,年轻人谁没点个性? 于是说道:“行,我就看看你怎么不让我拿第一。” 俩人正针锋相对,突然听见前面的吴一在喊:“你们几个新兵蛋子在那里嘀咕什么?是不是不吃饭了?炊事班今天可是特地为你们做了好吃的。” 又看了一眼张建,伸手点了点说道:“张建,班长我说到做到,我让炊事班给你加了个鸡腿!” “谢谢班长!”张建听了,自信和傲气顿时又回到了身上,故意挺了挺胸膛,又朝一旁的李正瞥了一眼,那样子分明是在示威。 魏胖子盯着张建离开的背影,咬碎牙齿:“狗日的!他爹当兵很厉害吗?我爹也当过兵!” 李正好奇问道:“你爹也当过兵?” 魏胖子瓮声瓮气地点头:“嗯,当过!” 说完了,忽然气势又泄了。 “不过只当了五年汽车兵。” 李正说:“张建他爸是参谋长。” 魏胖子脱口而出:“我爸是村长!” 话到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赶紧补充道:“村长……手下的治保主任……嗨,别说了,吃饭去!” 说罢,急匆匆地走向饭堂。 饭堂里窗明几净,刚坐下和一起分来的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刚坐下,魏胖子又发现了新大陆。 “哎呀妈呀,这桌子,比我的脸都干净。”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明亮地可以照人的铝制桌面上轻轻一划,将手指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一点灰尘都没有。” 张建不放过任何一次怼人的机会,这会儿又逮到话题了。 “难道你们家的桌子经常有灰尘?什么家庭呀?你妈在家不干家务?” 魏胖子的手指僵在空中,忽然又半闭上眼睛开始喃喃自语。 “……百忍成金……百忍成金……百忍成金……” 张建又乐了:“天天念咒,上辈子和尚投胎的。” “张建你有完没完了?” 李正瞪了张建一眼,他实在看不惯张建这种人。 本来他觉得俩人可以成为好战友,毕竟这是晓倩的邻居,所以一直以来即便张建嘴巴毒舌点,李正都忍了。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对张建还有什么期待了,这货一刻不怼人估计活不下去。 本想着魏胖子像之前那样念几句“百忍成金”就会压灭胸中怒火,没想到这次例外了。 事情突然起了变化。 “他妈的,忍不了不忍了!” 滚圆的魏胖子突然变得无比灵活,肉球一样从桌子这边直扑对面的张建。 要说体质,张建绝对占优。 但架不住魏胖子偷袭不是?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魏胖子已经像头嗷嗷叫的疯狗一样直接将他扑倒在地,然后吃错药一样疯狂抡拳,之前受的鸟气全捏在两只拳头里,咣咣砸向了一脑子懵逼的张建。 “我让你说我妈,我让你说我妈!” 他一边骂着,一边朝着张建脸上没轻没重地招呼,瞬间是绵羊变猛虎,就连一旁的李正都傻眼了。 第17章 黑炭头排长 第一天入伍就打起来,吴一当了三年的班长带了三批新兵还是头一回见。 等李正把魏胖子从张建身上拉开,这货嘴里还在骂。 张建完全是被打懵了,这回缓过神来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居然让魏胖子劈头盖脸给揍了一顿花拳,这脸往哪搁? 正准备雄起还击,没想到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揪住了,拎小鸡一样直接提溜了起来。 “谁!” 张建正在火头上,嗷嗷地吼了一声。 “我!” 身后传来一个硬得像钢铁一般的声音。 “新兵蛋子第一天就打架?不想当兵就给我滚回家去!”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张建身后出现一个黑炭头士官。 之所以说他黑炭头,因为是真黑,从上到下的皮肤只要是露在迷彩服外的地方都黑得像炭一样。 李正觉得要关上灯,估计瞬间融入夜色,都快赶上非洲人而来。 一看领章上的军衔,哟!是个老士官。 李正当兵前倒是在网上查过关于部队的军衔,依稀记得这是三期的士官。 妥妥的老兵啊! 吴一赶过来,看到这位三期士官立马有些尴尬,叫了声:“排长。” 黑炭头士官瞥了一眼吴一,劈头就训道:“吴一,你怎么带的兵?这第一天到部队的新兵蛋子就打架,往后我看你怎么管!” 吴一被训得脸皮发烫,一转头看向魏胖子和张建,凶巴巴道:“为什么打架?” 张建抢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好好的,他突然发神经扑过来打我!” 吴一问魏胖子:“魏国兴,怎么回事?!” 魏胖子的小眼睛红通通的,手在抖,指着张建说:“王八蛋骂我妈!” 张建跳起来争辩道:“哪有!我那句话骂你妈了?” 魏胖子夹带着哭腔吼道:“你说我妈不做家务!” 张建又懵了,片刻在回过神来:“说你妈不做家务这叫骂你?你妈真金贵,半句说不得?” 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魏胖子听到这句话,顿时又嗷嗷地交着要冲过去和张建拼命。 李正死死抱住魏胖子的腰,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胖子你再动手这兵就当不成了。” 魏胖子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完全失了理智一样咆哮:“不当就不当,不当老子也要弄死这嘴里喷粪的王八蛋!” 说着又要上去拼命。 黑炭头士官上来在魏胖子面前一站,铁塔似的杵在那里,对李正说:“你,放开他。” 李正有些不知所措:“啊?” 黑炭头说:“我叫你放开他。” 李正只能放开。 黑炭头士官对魏胖子说:“想打人是吧?来——” 说着拍拍自己的胸脯。 “给你十个胆,朝这里打!” 魏胖子刚抬手,忽然接触到黑炭头的目光,举起的手僵住了。 李正发现这个士官身上有种说不清的气场,人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站在那里,可你就觉得有东西朝你汹涌地碾压过来,根本不敢动弹半分。 这就像是血脉上的压制,那种无法言表的气势就像扑面而来的狂潮,双方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魏胖子突然像只被针刺中的气球般泄了气,理智终于回到身上,垂下了头。 黑炭头士官见状也不再训斥,转向张建道:“你还想打吗?” 张建本来还想硬气点,可不知道咋回事就是感觉在黑炭头面前硬气不起来。 他从小在部队长大,按说军官之类见多了,可黑炭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场他是没见过。 “本来就不是我要动手的……”他嘀咕道:“我是被打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说自己被打很丢脸,于是赶紧补充了一句:“他趁我不注意搞偷袭!” 黑炭头士官指了指张建,对吴一说:“先把他带回排房,这个我先谈谈。” “是。”吴一走到张建面前,没好气道:“还站在这里干嘛?等我给你颁勋章啊?” 等吴一带着张建离开,黑炭头士官朝周围扫了一圈,看到饭堂里所有人都在围观,眉头一皱,赶鸟一样连连挥手:“都看什么看?没见过新兵蛋子打架啊?都赶紧吃饭,别再这里闲得跟无业游民似的!” 饭堂里其他班长和新兵一下子都散了,纷纷回到自己的桌上吃饭。 黑炭头指了指魏胖子:“你,跟我来。” 俩人出了饭堂,绕到后面的一处草坪上。 黑炭头收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垂头丧气的魏胖子说:“知道在部队打架后果有多严重吗?” 魏胖子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黑炭头看着魏胖子的样,觉得这小子也不是喜欢闹事的人,看来打架事出有因。 于是又问:“为什么打人?” 魏胖子不说话,低头看草。 黑炭头说:“我是你们的代理排长侯军,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会处理,但你不说那就是你的责任,这事可大可小,你刚来部队,不会想马上就留下污点吧?” 魏胖子勾着脖子低着脑袋想了想,最后才开了口:“他说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说我妈。” 话刚完,眼泪就噗嗤噗嗤落了下来。 侯军冷冷道:“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又穿上了军装,还掉金豆?你要哭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去,别在我面前丢人现眼,我的排里不收女人!” 魏胖子咬住牙关,将委屈全憋回肚子里去,抬手摸了摸眼泪,抽了抽鼻子,总算止住了哭泣。 侯军看着魏胖子,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每年入伍的新兵没有一百万也有几十万,你和战友能分到同一个部队就是缘分,将来退伍了,一辈子都是战友,如果打仗你们就是背靠背的兄弟,现在你因为一句话气不过要动手,两年后你想想今天都会觉得自己幼稚!” 魏胖子还是点头,不说话。 侯军突然说:“真的有意见,真的要打,自己找个角落切磋一下还是可以的,打完了把气撒了就不能记仇。当兵的嘛,用拳头交流下也是一种方式,但你特么在饭堂里公然打架,是不是活腻了!?” 这回轮到魏胖子愣住了。 公然打架? 意思是,不公然还是可以揍张建的了? 想到这里,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军看着魏胖子这副模样,啧啧两声道:“没出息,一句话就哭,一句话又笑,娘们上吊一样!你现在马上给我回饭堂吃饭去,吃完了到排房给我写一份检讨交给吴一班长,过几天我回来了要亲自看!” 魏胖子又开始点头。 侯军忍不住说:“哑巴也可以当兵了?你不会说话?回答我,是!” 魏胖子马上学着侯军的口吻说了声“是”。 侯军说:“给我立正站好,再说是!这里是部队,以后你回答你的上级都要这样,这是纪律!” 魏胖子觉得面前这个黑炭头排长还真不错,至少自己服气,于是挺直了身体大声回答:“是!” 侯军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伸手在魏胖子的肚腩上轻轻拍了拍:“就这肚腩,有一头小猪重了吧?我得让你们班长好好给你加加餐,下连队之前至少给我减掉三十斤!” “啊!?”魏胖子傻眼了。 第18章 迎新面条滚蛋饺子 和魏胖子谈完话,侯军去找了张建。 俩人在篮球场边的排水沟旁有了这么一番对话。 “部队子弟?”侯军问。 张建略带自豪地回答:“是,排长。” 侯军说:“我不管你父亲在部队里是什么职务,不过既然是来当了兵,就得守纪律。我问你,打架对不对?” “不对。”张建说:“可刚才是他先动的手。” 侯军说:“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打你?” 张建说:“报告排长,我没想过。” 侯军看出张建心里不服,这兵素质看起来不错,不过身上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傲气就像厕所化粪池里飘荡出来的臭气,几丈远外都能嗅到。 是块好材料,可还缺点钢火。 “没想过待会儿就好好想想,事出必有因,我没问魏国兴为什么会动手打你,但我看出来了,他很忌讳别人提及他妈,你作为一个有教养的人应该知进退,既然是部队里长大的,按说你比他们更懂部队的纪律,往后还敢打架,就说明你们精力过于旺盛,我有不下一百种方法帮你们解决精力过剩的问题,想不想试试?” 张建连忙摇头:“不想。” “嗳!”侯军终于露出笑容了:“不想就对了。没事了,你回去吃饭吧,记住,别打架,不然我保证你会后悔!” “是,排长!” …… 李正坐在饭堂里,看着对面的魏胖子无精打采地拨拉着碗里的面条,一副没有食欲的模样。 “怎么,刚才被排长批惨了?没胃口?” 魏胖子拨拉面条的筷子停了下来,摇头道:“不是……排长没骂我。” 李正说:“那你一副参加葬礼的表情干嘛?” 魏胖子说:“我不喜欢吃面条。” 想了想又道:“不是说部队现在伙食很好吗?看来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李正说:“面条是部队的传统,你不知道?” 魏胖子奇道:“传统?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两年兵顿顿都要吃面条?” 李正笑了,魏胖子这人就是喜欢一惊一乍。 也邪了门了。 像他这种人居然会来当兵。 就看他这身形,在家绝对是锦衣玉食的主儿。 也难怪看着这一盆机制面条感觉不开胃。 “那也不是顿顿都是面条。”李正说:“听说部队有个说法,迎新的面条滚蛋的饺子。” “啊?”魏胖子问:“什么意思?” 李正说:“就是说,当兵过来第一顿肯定是面条,然后你退伍走的前一天吃的最后一顿肯定是饺子。所以叫做迎新的面条滚蛋的饺子。” “吓!”魏胖子很惊讶地看着李正:“你怎么啥都知道。” 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懂,像个白痴。 李正说:“这些事谁不知道?网上都有,你没看过?” 魏胖子说:“我上网只看娱乐版……” 接着又问:“对了,我看你和张建那家伙好像认识,你也是部队子弟?” “算不上不认识。”李正摇摇头,低下头继续吃面。 魏胖子从李正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断定自己猜的没错,于是说:“别装,别的我不拿手,看人我还是挺准的,你肯定认识他。” 李正被他问得有点不耐烦,只能正色道:“信不信由你,我跟他还真算不上认识,仅仅是一面之缘,他是我女朋友的邻居,当兵前我去女朋友家里遇到过他一次,就一次。” “邻居?”魏胖子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这么说……你女朋友也是部队的子弟?” 李正只好点头承认:“嗯,她爸是部队上的。” 魏胖子立马兴奋了,眉飞色舞道:“你小子可以呀!都有女朋友了!还是个部队子弟。” 忽然,脸上的笑容没了,变得一本正经起来,表情还有些神神秘秘。 “不过,我听人说但凡有女朋友的人去当兵,就没有一对不散的,铁定收分手信。” “瞎说!”李正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魏胖子:“就你这含了屎的张嘴,挨揍也是早晚的,能说人话不?” 魏胖子嗫嚅道:“我这不叫嘴臭,我这叫坦诚。其实我这人很好相处,跟我相处不来的人跟谁都处不好。我只是实话实说,拿你当自己兄弟看。” 李正说:“行了,我可没你这么土豪的兄弟,也不需要你这么坦诚地恶心我。我女朋友今年也去当兵了,说好两年后一起退伍,一起回大学读书,之后一起考研,硕士毕业后两年内就结婚,一切都计划好了。” 魏胖子忽然很世故地叹了口气说:“天真……人生哪能计划出来的,但凡能计划的东西都不可靠。” 李正这回是真受不了魏胖子那张嘴了,见过嘴贱的,真没见过嘴这么贱的。 想想自己也真是衰到头了。摊上张建这么一位毒舌战友,现在又多了魏胖子这个口臭的时时刻刻给你喂屎,想想未来的两年时间估计都得跟这二位一起渡过,顿时脑就觉得乌云盖顶了…… 跟着俩活宝分在一个班里,早晚要得狂躁症。 “魏胖子,你闭上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魏胖子继续叹气道:“唉……这年头,能听进去实话的人真不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一摇头,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我以为你名牌大学生应该很有些人生智慧,看来是高估你了。” 李正彻底受不了了,说:“听你的口气,没被十个以上女朋友抛弃说不出这么痛彻心扉的感悟来,这算是有感而发是吧?” 魏胖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不是我吹,从来只有我跟人说拜拜,哪有人肯跟我说分手的?追我的女孩子从村口牌坊那里能排到村尾的公园里去。” 李正打量了一下魏胖子肥硕的身形道:“就你?在梦里是吧?” 魏胖子很认真道:“我怎么了?小看人了不是?不信往后有机会你到我们村打听打听,我魏国兴是不是人称银河村最靓的崽?” 李正瞟了两眼对面嘚瑟到语无伦次的魏胖子,说:“嗯,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了,你就是马腾口中那位村长家的傻儿子对吧?” 魏胖子蓦地脸红了,贼一样赶紧看看周围。 所幸饭堂里的人不多,稀稀落落坐着几个都是新兵蛋子,老兵只有俩人在这里陪着,其余人都吃完饭离开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胖子一脸的谨慎,就像潜伏在白区的地下党员。 李正说:“你上次说漏嘴了,我听出来了。” 魏胖子的脸更红了,央求李正道:“这事别声张。” 李正奇道:“怎么?村长家的儿子很丢人吗?” 魏胖子那张脸红得像个充满气的气球,感觉一戳就能飚出血来。 “嗨,这事怎么说呢……还不是那场龙舟赛害的?如果不是,我也不需要来当兵了……” 李正不喜欢刨根问底,这多年来,由于自己身上就有不能提及的往事,所以李正一向不喜欢追问别人不想说的事。 魏胖子既然不愿意提,那就不问。 正如魏胖子不能被提及他妈妈一样,想来他的内心也有些不能触碰的地方。 “你们几个快点!吃个面条都吃了半小时了。” 吴一忽然出现在饭堂门口,朝里伸了个脑袋,喊了一声。 “吃完了出来帮个忙。” 第19章 先来的好处 李正好奇吴一喊自己这几人去帮什么忙。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帮上什么忙? 几人赶紧扒拉干净碗里的面条,离开饭堂出去找吴一。 结果这时候魏胖子有出事了。 原因很简单,他不喜欢吃面条,端着大半碗面条想去门口的潲水桶处倒掉,结果刚抬起手,就被一声雷鸣一样的吼声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你干什么!” 声音是从饭堂旁边的一排营房门口传来了。 魏胖子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掉到潲水桶里去。 只见一个挂着个下士军衔,身材高大如同小山一样的士官等着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怒气冲冲朝他跑来。 看那样子,魏胖子真以为他要揍自己。 “是我做的面不香,还是你胃口太小了?” 下士到了魏胖子面前,瞅了一眼里头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面条,眉头一皱,心疼道:“这是食物,你就这么糟蹋它?!” 魏胖子被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嗫嚅道:“报……报告班长……我不喜欢吃面。” 下士说:“部队里没喜欢和不喜欢的说法,吃饭也是纪律,按时吃饭,把饭吃干净,吃饱,还有最重要一点——不许浪费食物!” 魏胖子的表情看起来比便秘还难受:“班长,我真不喜欢吃面……” 下士打量了一下魏胖子,见他一身膘,心里算是明白了,感情是个喜欢吃肉的主儿。 这面条里放了鸡蛋,也有肉丝,但里头的肉丝没了,鸡蛋也吃光了,只剩下面条。 很显然,魏胖子挑食。 “肉丝你吃了,鸡蛋你吃了,就剩面条不吃?” 下士不高兴了。 “你信不信你把面倒进潲水桶里,我敢让你从里头捞出来自己吃掉?” 下士站在魏胖子面前,比他还壮一圈,看起来绝对一米八五以上,跟座铁塔一样,说话好像自带低音炮,轰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魏胖子原以为自己的身材已经算是壮硕的,没想到在下士面前简直就跟小孩一样。 他有种被泰山压顶的感觉,小指头都没敢动一下。 李正见状赶紧上来拉了一把魏胖子,小声道:“班长让你吃你就吃,赶紧的,吴班长还在等着我们呢。” 下士看了一眼李正,脸上有了笑容:“嗳,对了,就该听老兵的话!” 说着,目光又转到了魏胖子身上,不客气道:“吃!赶紧给我吃光光,剩一根面条我罚你再吃半碗!德行……” 魏胖子心里苦,但还是端着面条哗啦哗啦把面条全扒拉进嘴里,大口大口就像咽猪潲一样,全部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下士看了一眼魏胖子手里的碗,总算满意了:“嗯,还不错,记住了,下次能吃多少装多少,别浪费食物,那是对我的不尊重!” 说完,背着手往回走,走了几步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向两位新兵介绍自己:“我叫张飞,是你们的炊事班长,往后你们还会和我打交道,记住了,我最讨厌别人浪费食物,吃饭给我舔干净点,让我看到往潲水桶里倒东西,我让你们班长带你们跑一趟五公里开开胃!” 张飞? 这名字…… 还真是人如其名。 魏胖子忍不住问:“班长,那还要潲水桶干嘛?” 张飞说:“问得好!那是倒骨头和厨余垃圾用的,不是给你们倒食物用的!” 说完,头也不回走进了旁边的炊事班里。 魏胖子心中数万头草泥马奔过。 他突然有些后悔。 没入伍之前虽然也知道部队十分讲求纪律,可没想到居然严格到这种地步。 吃饭又要快,还不能剩饭菜,喜欢吃不喜欢吃都要光盘行动。 想想未来两年都要这么过,魏胖子有种天要塌的感觉。 对于一个胖子来说,吃是多么神圣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让自己和舌头作对吃下一些不喜欢的食物,魏胖子感觉这是对他人性的摧残。 “还愣着干嘛?洗好碗走了!班长等着呢!” 看到魏胖子在原地发怔,丢了魂似的,李正赶忙提醒他。 刚才和张建动手已经闯祸了,魏胖子再出点幺蛾子,估计这新兵连几个月绝对难过。 “哦……” 魏胖子如梦初醒,赶紧在洗碗槽里洗好碗,又放好,这才匆忙跟着李正回到了排房。 吴一早已经在营房楼下等着了,见几人来便招呼他们过来。 “这边,拿上你们的黄脸盆。” 黄脸盆是在武装部和被装、迷彩作训服一起发的,每人一个。 这东西看似原始,但质量却超好。 这已经是部队的经典装备之一,用途堪称多样化,平时用于洗漱,到了野外训练可以装吃的,搞劳动时可以装沙子,除了不像聚宝盆一样能生出钱来,基本干啥都行。 但无论怎么折腾,这玩意就是不坏。 不少人当兵好几年,知道退伍的时候脸盆都没用坏,带回家里还能继续发挥余热。 新兵蛋子们急急忙忙回到排房,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黄脸盆,有急急忙忙跑出来。 吴一已经不在营房前了,而是在营房右侧的厕所门口朝他们招手。 “这里,这里!” 厕所? 心生疑窦的新兵蛋子们又呼啦啦拿着黄脸盆到了厕所门口。 “狗日的!” 吴一突然开骂了。 “他们八连的吃的什么,拉铁啊?全特么把厕所给堵了!” 众新兵们顿时愕然,不知道吴一在骂谁。 跟着进了厕所,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夜香味。 “呕——” 魏胖子一股子恶心劲涌上来,差点连刚才的吃下去的面条都吐出来了。 “班长,咱们这是干嘛?” 张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吴一说:“这房子原来是八连住的,疼出来给我们用,狗日的,接手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才上个厕所发现堵了,不光是堵了一个,全堵了,明天早上师里还要来检查,这要是现在这样臭烘烘的,连长能扒了我的皮!” 李正疑惑地问道:“班长,厕所堵了我们拿黄脸盆干嘛?” 吴一咧嘴笑了起来:“先拿过来,备用,谁也不知道待会儿用没用得上。我用水拔子通过厕所了,发现不行,估计是化粪池那边堵了,我们待会儿去化粪池看看,不行就掏一下,通一通,准行!刚才指导员说让我们班负责,你们虽然是第一天来,但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干,先学学也好。” 掏化粪池? 以后这事要自己干? 先学学? 一排的几个新兵蛋子全傻眼了。 这是第一天啊! 入伍的第一天! 掏粪? 第20章 老兵的最后一次机会 正当吴一带着李正在营房化粪池和厕所里当掏粪男孩的时候,二楼小会议室旁的一间房子里,侯军大剌剌地坐在了连长谢东对面。 “你怎么跑回来了?” 谢东正在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见侯军进来也不停下,朝桌子扬了扬下巴。 “烟在抽屉里,自己拿。” 侯军也不客气,过去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包芙蓉王,取出一根,又拿了火机啪嗒点上,然后坐在椅子里喷了一口。 谢东一边刮胡子,一边瞥了自己的兵一眼说:“你啊,别的都好,就是这抽烟的毛病不好。” 侯军抽着烟说:“那是你当排长的时候答应我的,当年大比武,你说过我只要能打上满环,我在部队一天我的烟都是你买。” 谢东哼了一声,笑了。 他没计较侯军的话。 俩人其实是同年兵,都在部队八年。 只不过侯军八年混了个上士,而谢东一路青云,当到了上尉连长。 当年侯军训练不比谢东差,但是文化上差点意思。 考军校那会儿,俩人都报名了。 最后成绩出来,谢东上榜,侯军落榜。 但这个结果侯军心中早有预料。 用他自己的话说,很清楚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考了也是陪太子读书。 谢军不一样,他高中成绩一向很好,本来考上大学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高考前一场病,让他发挥失常,以3分之差与理想的大学失之交臂。 他本可以复读,后来还是选择了参军。 毕竟在部队不光可以锻炼身体,同样可以考军校圆大学梦,出来还能当军官,既光荣又能实现个人理想。 结果还真上了军校当了军官。 侯军落榜后,由于他的军事素质极其过硬,按照“干改士”的政策,被作为e师的优秀基层士兵才人选拔去了士官大队集训,回来后当了班长,一干就是六年多。从班长当到代理排长,军衔除了多了条杠杠之外,还是一个大头兵。 而谢东从军校毕业回到了e师,按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原则,他又回到了猛虎团,回到了二营四连,当上了侯军的排长,几年后当上了连长。 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同一个起跑点,跑着跑着便跑进了不同的赛道里去。 不过谢东对侯军足够尊重。 原因是侯军的军事素质自己根本比不上,之所以能当侯军的连长,是因为文化基础方面比侯军好。 何况,像侯军这种老兵,已经是神枪手四连的一面旗帜,能带出不少骨干,虽然侯军这人平时大大咧咧,兵当老了总有些妖里妖气的散漫,可关键时刻从不拉稀,考核、比武、集训什么的,总能为四连夺回一两面旗子,壮壮门面。 人才都不是完人,谢东是个聪明的基层主官,知道怎么笼络连里这帮老兵。 就比如侯军,啥都好,就是烟瘾戒不掉。 部队对烟是禁止的,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私下还是有人出抽,这也是事实。 像侯军这样,你硬要逼着他戒烟没用,还不如规定地点,规定时间,给他抽。 所以当年的比武实际上就是一个借口,侯军以为是自己靠实力赢来的光明正大抽烟的权利,实际上是谢东知道侯军有这个实力,干脆顺水推舟给他一个冠冕堂皇抽烟的机会。 谢东挂完胡子,将电动刮胡刀盖子打开,扯过垃圾桶,坐在旁边用刷子扫胡子残屑。 一边扫一边问:“集训那边怎样了?” 侯军喷了个烟圈说:“老样子,e师有几条枪能上台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东说:“钟睿也去了?” 侯军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不自然道:“去了。” 谢东说:“师徒相见,没骂起来吧?” 侯军哼了声说:“我骂他干嘛?犯得着跟他这种没良心的置气?” 谢东微微叹了口气道:“这都三年多了,你还没放下呢?再说了,他也是你带出来的兵,虽然离开了咱们连队,可毕竟还是咱们连队出去的人材不是?” 听谢东这么说,侯军来气了,将烟屁股往烟灰缸里重重一戳,吃了枪药一样怒道:“我当年跟他说了,我会教他本事,但是他必须留在四连里带兵,就算将来我退伍了,咱们神枪手四连好歹也有人能接班不是?可没想他小子……” 说到这里,突然泄了气。 “也对……咱们毕竟是摩步团,比不上军里特种大队!良禽择木而栖嘛,我也无话可说。” 临了,火气似乎下去了一点,又拿起一根烟点了,继续抽。 谢东拿过烟盒,将它揣进自己的口袋,然后说:“差不多就行了,别真把烟当饭了!给你抽已经是特例,别搞得浑身烟味,影响不好!” 侯军又哼了一声:“抽个烟,又不是作奸犯科,再说了,我的排里要是有兵能有我这军事素质,他的烟我也包了!” 谢东忽然说:“今年第一批兵看起来素质不错,咱们团长抢回来的。” 侯军愣了一下,旋即说:“对了,说起新兵我想起个事来了,刚才俩个新兵蛋子打架,刚好被我回来看到了,这事我没想闹大,所以刚才忘了跟你汇报。” 谢东有些吃惊:“没出大问题吧?” 侯军说:“能有啥大问题,新兵蛋子就那点奶娃的劲头,打不出人命来。不过好在我回来及时,不然吴一那小子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我说我在集训队那边老是眼皮子跳,今天抽空回来看看新兵,结果倒好,一到连队就看到这事。” 谢东问:“是哪两个新兵?” 侯军说:“一个叫魏国兴,一个叫张建,都是东海的那批兵。” 谢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魏国兴这个兵基础一般,一看就知道在家没怎么锻炼过的,但张建不一样,他是部队子弟,打小在军营里长大,素质非常好。这可是块好钢,我交给你了,你得好好锤炼锤炼。” 侯军丝毫不掩饰道:“张建的底子是不错,可心高气傲,我可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跟钟睿有点像。” 谢东知道不能在侯军面前提钟睿,一提后者就有些抓狂,于是转移话题说:“还有另一个,名牌大学学生,文化底子非常不错,身体条件也可以,也在你们班里。” 侯军想了想,似乎想起了李正的名字,手指在空气中点了几下:“你是说……那个叫李正的?” 谢东道:“嗯,东海大学法学院的优等生,我看过他的档案,成绩非常好。” 侯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发愣。 文化底子。 文化底子…… 当年自己就是吃了文化底子弱的亏。 看看,这才过去多少年,名牌大学的学生都来当兵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在想什么呢?”谢东见他出神,打断侯军的思路问道:“又在想什么事?” 侯军从思绪中抽离,忽然有些黯然:“还有两年我就要退伍了,这次集训选拔,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 谢东一愣。 他当然知道侯军话里的意思。 当年俩人还是兵的时候,他就听侯军说过。 一枚二等功章。 这就是侯军的当兵这些年来的一直追寻的梦想。 “你已经有两个三等功了,团长也说在你退伍前给你申报一个二等功,你还愁没法实现你的梦想?” 侯军突然扭头看着谢东,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东有些懵,忙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侯军说:“你以为我只想要一枚二等功章?” 这回轮到谢东怔住了。 是啊,别人不了解他侯军还情有可原,但万万不该是他谢东不了解。 第21章 威信 从连长的房间出来,侯军去了一趟营房后面,见一班的几个兵在清理化粪池,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班长吴一和副班长胡晨曦喊过来。 “新兵蛋子第一天到,别让他们干这种活。我说其他班的班长副班长就不能帮个忙了?” 侯军看到几个新兵用毛巾绑在脸上,人人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便批评起吴一来。 吴一感到很委屈,申辩道:“那也不是我想要他们干,刚才连长说厕所有些堵,明天副师长可能要过来检查新兵集训的准备工作,所以非要让我今天晚上把这事弄好。我去找二班三班的那几个,人家说连长让你们一班干,那就是你们一班干,别搞摊派。” 侯军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二班三班的班长副班长也是四连的,可之前不是一排的,大家都是班长,连长分配任务是给一班的,吴一自己是个班长,叫不动不奇怪。 没人想去掏化粪池。 吴一说:“排长你那边集训还有多久结束?” 侯军听出来了,吴一是镇不住一排这几个老兵。 这次新兵集训,原本侯军是不来的。 原因是今年解放军受邀前往国外参加两年一度的金鹰国际狙击手比赛,任务恰好落在了g军区,而g军区将这个任务交给了d集团军,由d集团军在下属各师旅范围内挑选三个狙击小组一共六人前往国外参加比赛。 集团军首长斟酌再三,决定将军内各单位里挑选出30名狙击手,统一放到e师教导大队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训,然后通过考核进行赛选,最终决定出国参赛的8个名额花落谁家。 作为e师最出名的狙击手,侯军当仁不让在名单上占据一席之地。 按说狙击手集训和新兵集训时间上有冲突,本不该让侯军去新兵营里当代理排长,只是营长梁虎认为金鹰国际狙击手比赛时间在明年的八月份,挑选出最后参赛队员后明年初才开始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集训,时间还早着呢! 目前的集团军狙击手集训只是预选,和新兵集训只有7天的重叠,梁虎认为侯军完全可以晚七天再到新兵二营报到担任排长,这样既不影响侯军参赛,也不影响新兵集训的质量,一举两得。 所以,目前一排暂时没有排长。 侯军听了没说话,转身回了排房。 没过一分钟,之间一排其他四个正副班长自己拿着黄脸盆低着头老老实实从房间里出来,侯军大步流星走在几人前面,到了化粪池旁对几个新兵蛋子说:“你们几个新兵蛋别干了,回去洗漱下,在排房里待着别乱跑。” 回头又对那几个老兵说:“一个个当了几年兵都当油了啊?我就是几天不在而已,你们都学会欺负新兵蛋子了?去!赶紧把厕所给我弄通畅喽!明天副师长要来检查,出了问题我找你们几个算账!” 几个老兵在侯军面前温顺得如同小绵羊,李正看在眼中,对侯军的威信佩服得不行。 几句话让几个老兵妥妥帖帖,这个上士老兵肯定不一般。 等去了洗漱间,几个人在水龙头下洗手擦脸,魏胖子神神秘秘地对李正说:“咱们排长可真厉害,说一不二,一句话说出来,其他人屁过不敢放一个!真爷们!” 李正说:“人家有那个资格,听说是e师最厉害的狙击手,咱们在他手底下当兵,肯定能学到真本事。” 一旁的张建一边擦脸一边说:“你以为你们相当狙击手就能当狙击手?你知道四连叫什么连吗?” 魏胖子虽然对张建不服,但又耐不住好奇心,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叫什么连?” 张建说:“神枪手四连,这个连队在朝鲜战争时期出过几个很有名的神枪手,所以被授予这个荣誉称号,所以进这个连队有个最基础的要求——” 说到这,他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 “枪法好是前提。” 临了朝魏胖子冷笑道:“一个好的狙击手需要有什么基础和条件?你知道吗?” 魏胖子知道张建又要找机会埋汰自己,干脆不问了,埋头洗脸。 张建很得意地看着不敢回话的魏胖子,又看看李正。 “新兵连只是新兵连,到了集训结束的时候还是要继续分兵的,你们能不能留在四连都说不准,亢奋个啥呢?” 魏胖子一边拧毛巾一边说:“张建,你也别太自信,你不就是从小在部队沾了点你爹的光多打了点枪吗?咱们以前没摸过枪,进了部队好好练练,兴许也不比你差。” 张建听了,突然放声大笑,笑到最后朝魏胖子竖了竖大拇指:“有自信是好事,不过盲目自信就是狂妄。” 他打量了一下魏胖子的身材,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撇了撇嘴说道:“就你这副身材,体能估计就不会达标,还能当狙击手?去当狙击手的目标还是够格的!” 说完,拿起脸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径直离开。 魏胖子看着张建消失在洗漱间的门外,气得将毛巾狠狠摔进脸盆里,对李正说:“你看看!你看看!他凭什么那么傲气?” 李正继续洗脸,他对张建的傲气并没多大的反应,安慰魏胖子道:“你就别跟他置气了,你要是真想争口气就得好好训练,要是将来能分到四连,能当上狙击手,不就是拿铁一样的事实来打他的脸了吗?” 魏胖子着毛巾在原地酝酿了一下,突然又泄气了。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不进四连就不进四连,又不会死,最好把我分到后勤去,也不用那么辛苦。” 李正说:“你既然那么怕苦,何必来当兵呢?” 魏胖子有些尴尬道:“我是跟我爸怄气,你不懂。” 李正问:“是因为搞砸了龙舟赛的事,被你爸赶来当兵的对吧?” 魏胖子赶忙制止李正:“嗨,你答应过我别提这事的,不能说我的身份。” 李正说:“你也知道丢脸啊?” 魏胖子说:“我们村的事你不懂,别乱评价。” 李正说:“行,我也没兴趣跟你掰扯你们土豪村的事,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有点儿男人气概,被张建这么奚落也不奋起争口气?” 魏胖子看着李正,忽然笑了,他一笑,眼睛更小了:“我是能屈能伸,不跟他一般计较!” 李正哼了一声道:“别吹了,刚才不知道是谁忍不住要和张建拼命的,能屈能伸我倒是真没看出来。” 魏胖子说:“你别管,那是我的死穴,他点我死穴了!” 话锋一转又道:“我看他对你好像也挺那个的……” 李正说:“什么那个?” 魏胖子歪着脑袋想了一阵说:“你不觉得张建对你好像有些不一样?” 李正心里咯噔一下,其实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就连旁观者魏胖子都看出来了。 可表面还是装糊涂:“什么不一样?” 魏胖子说:“你觉得怎么会那么巧,你女朋友当兵,在g军区,他也当兵,也来g军区,而你呢?当兵也在这里。天底下没那么巧合的事情吧?” 李正倒掉盆里的水,拧干毛巾,侧头问未安排你工资:“就是那么巧。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魏胖子脸上浮现出福尔摩斯一样的自信:“我觉得啊,他估计是冲着你来的,不,应该说是冲着你和你女朋友来的。” 李正愣了一下,旋即对魏胖子说了句:“有病!” 完了转身离开。 魏胖子站在水台前,怔了好久才自言自语道:“有病?我看你们才有病呢!” 第22章 报平安 由于新兵都不是一天内到齐,大部分陆陆续续在几天内报到。 李正他们是第一批到达e师的新兵,他们这批人只有几十号,分到了三个营里,每个班多的两三个,少的只有一个,甚至有些班一个新兵都没分到。 这就产生了一幕有意思的奇景——老兵比新兵多,正副班长比新兵多。 有些班一个兵,正副两个班长围着转,简直堪称五星级服务。 为了让新兵蛋子们感受到部队的温暖,班长和副班长简直无微不至,从牙膏牙刷怎么摆放到毛巾怎么挂,从早上几点起床到晚上几点熄灯,几点开饭多少时间内吃完,就像老妈子一样不厌其烦地说,不停地教。 虽然说得很清楚,可有时候还是会出乌龙事件。 毕竟部队是部队,地方是地方。从地方入伍过来,新兵们等同换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前在家的一些生活细节到了部队里就容易闹出笑话来。 这天晚上,吴一召集几个新兵,宣布要发还手机给他们使用二十分钟,向家人报个平安之类。 李正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接到电话的奶奶听到李正的声音很是开心,可说着说着就在电话那头抽泣起来。 这是李正在世间唯一的直系亲属了。 一想到自己的孙子,奶奶就忍不住鼻子发酸,当年地震,李正一家三口只剩他一个活了下来,之后一直和老人家相依为命。 李正的奶奶是个镇上的小学教师,教书育人了一辈子,儿子也是个教师,如果没有那场该死的地震,这是一个温馨安宁的小康之家,虽然比不上多数大城市里的中产有钱,可要说幸福指数,还真不会比大城市的人差。 只可惜,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场地震,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 李正在震后的头两年里一直情绪不稳定,经常夜里惊醒,而且睡觉也不能关灯,要开着灯。 明亮和宽敞的环境才能给李正安全感,否则会勾起心底那些不堪回首的景象。 也是从那时候起,从前活泼的李正以令人心疼的速度成熟起来。 俩人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李正从不用奶奶为自己操心任何事情。家务、学习、生活,一切别的孩子都需要父母照顾帮忙的事情李正都一力承担,从不开口要奶奶担心。 当年李正考上东海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思虑再三本想找一所离家近的大学就读,说到底就是方便回家看看奶奶,有个啥事也能赶回去照顾。 当奶奶发现李正的想法后,一向慈祥的老家人气得一巴掌甩在了李正的脸上。 “别忘了你的命是用你爸爸妈妈的命换来的,你应该做的是一个人活出三个人的幸福来,而不是为了我而放弃本该可以获得的机会!” 读书,到好学校读好书。 对于一个老教师来说,没人比她更明白获得高等教育的意义。 一个211和一个普通三本,哪个更好,哪个更能让人成材,显然结果是一目了然的。 李正被奶奶这一巴掌打懵了,也扇醒了。 对于奶奶来说,最好的爱就是放手让孙子去追求更好的未来。 对于李正来说,让奶奶高兴才是他他最应该做的事情,如果留在本地附近读大学会让奶奶伤心,那不是他的目的。 李正当兵这件事,奶奶不反对。 当年孙子是穿着军装的大头兵用手刨开废墟从支离破碎的断恒残壁之下救出来的。 没有解放军,就没有李正这条命。 当兵,对于李正来说就如同信徒三步一磕步行上千公里前往朝圣一样虔诚。 这辈子不当一次兵,李正内心不会获得安宁。 俩人在电话里说着说着,李正听到那边奶奶低低的抽泣,鼻子有些发酸,眼角有些发热,眼看着要流泪,可又生生忍住了。 自己穿上军装了,好歹是个军人。 军人不是不哭,是不能随便哭。 别人都在打电话,魏胖子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出神。 吴一说:“你等李正打完,可以借用他的手机,待会儿也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魏胖子的手机是水果机,出于部队的安全保密规定,所以不能使用。 魏胖子头也不抬说:“班长,我不需要打电话。” 吴一还是第一次见到新兵到了部队上不想给家人打个电话的,于是好奇问道:“你不需要给家人报平安?” 魏胖子摇头:“我爸才不会在乎,我去当兵的时候他说了,让我滚得远远的,到了部队上也别想着给他打电话,更别找他要钱,不在部队上干出点成绩就别回去见他了。” 吴一说:“你爹那是说的气话,估计这会儿就拿着手机等你电话你信不?” 魏胖子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信,班长你可不知道,我爸也当过五年兵,心肠可硬了,说到做到,我才不打电话给他,免得挨骂。” 吴一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魏胖子,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人的家事他也不想掺和,尤其是魏胖子的家庭似乎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就像下午他因为张建一句话提及了母亲就立即发飙暴走,不惜动手打架。 想了再想,吴一最后还是决定不再干涉,不干涉但还是留了个尾巴,劝了一句:“不打电话可以,我看你找时间写封信给你爸,天底下没有不爱儿子的父亲,你爸这么对你,看来你小子在家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做了不少把你爹气得七窍生烟的破事吧?” 魏胖子不说话,盯着眼前的窗,就像老僧入定一样。 吴一只好离开,让他自己冷静。 有时候人有情绪上的问题,让他一个人静静比劝他一百句都好使。 那天晚上十点熄灯,这是部队夏季的作息时间。 听说今晚12点有另外一批新兵会报到,所以班长们都去团部门口接兵去了,排房里只留了副班长胡晨曦值班看着新兵蛋子们。 按照规定,夜里班长是铁定要查铺查哨的,这是传统。 可没想到这一查,反倒查出事来了。 第23章 半夜惊魂 晚上熄灯号后,躺在床上的李正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一阵,脑子里一会儿是奶奶,一会儿是邵晓倩,一会儿又想起父母。 部队的营房干净整洁,新发的被子和床垫质量很好,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清新味道。 睡在对面的魏胖子倒是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灯熄了之后没多久便传来雷鸣一样的呼噜声。 心宽体胖,魏胖子可观的体重是有原因的。 转了个身,仰面朝上看着蚊帐顶,李正有点儿想家。 一天前还在东海市,今天已经睡在部队的排房里了。 自己真的当了兵。 那么多年的夙愿实现了。 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倒是有一种对未来两年军旅生涯未知的紧张。 营房外静悄悄的,门上面的小窗外透着淡黄色的灯光,偶尔能听见走廊里有轻微的脚步声,那里是值班哨,目前新兵还没到齐,都是老兵在站。 排房里的床铺很多空着,也许明天晚上会有更多像自己一样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兵蛋子睡在上面。 那些都是自己未来两年里的战友,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同龄人。 像张建一样傲气? 还是像魏胖子一样? 正胡思乱想中,突然听见脚步声再次在走廊里响起,到了门边停下。 接着听见开门的声音,李正朝那里看了一眼,从身影上依稀判断是副班长胡晨曦。 他赶忙闭上眼睛装睡。 胡晨曦手里拿着手电,轻手轻脚地沿着一排排的床位一个个检查过去。 到了李正这里,胡晨曦伸手在蚊帐上摸索了一下,把蚊帐没有掖好的地方轻轻掖好。 又用手电筒照了照里头的李正,觉得没问题了这才打算转身离开。 突然,他却不走了,站在李正的床前。 李正感觉心里发毛。 闭着眼睛等了好一阵没听见胡晨曦离开的脚步声,心里暗道这班长该不是有啥特殊爱好吧? 在自己的床前站了那么久? 越想越起鸡皮疙瘩…… 熬了好一阵,李正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睛。 刚正眼,就听见胡晨曦噗嗤一笑,然后李正却被吓了一跳。 胡晨曦站在床铺前,手电筒的光映照着那张本来还算端正帅气的脸,在光线明暗的作用下变得有些阴森可怖。 “我就知道你没睡着,装睡的……” 胡晨曦说话声音很轻,也许是怕吵到旁边其他新兵。 不过正因为轻,听到李正的耳朵里就跟恐怖片里的特写人脸镜头没有任何分别。 李正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连忙说:“副班长您也没睡?” “没睡没睡。”胡晨曦说:“咱当班长的要等你们睡了才睡。” 临了又交待:“你睡不着?” 李正点点头,算是承认。 胡晨曦很老到地安慰:“新兵刚离开家,第一天都睡不着……” 话音还没落地,却听见不远处魏胖子的鼾声一下子提高了n个分贝,就像低音炮一样震耳欲聋。 也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说得太绝对,胡晨曦有些尴尬,回头朝魏胖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再回过头对李正说:“当然了,还是有例外的。” 李正本来没想笑,胡晨曦这么一解释,他反倒想笑了。 本来觉得班长之类的老兵都挺陌生,有些畏惧的感觉,这一下,距离瞬间拉进了。 原来班长也会尴尬。 胡晨曦交待李正:“早点睡吧,明天就要开始基础的训练了,攒足点精神头,实在睡不着,你就数绵羊,或者读秒试试,反正对我有效。” 说完离开李正的床位,奔着鼾声如雷的魏胖子去了。 李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规规矩矩按照班长的吩咐数绵羊。 一只…… 两只…… 三只…… 数到第二十只的时候,突然听见魏胖子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我艹”! 接着是一声惊叫——“我丢!” 很快有了第三句——“哎呀!” 第一句,声音是胡晨曦的;第二句很显然是魏胖子,第三句,还是副班长胡晨曦的。 声音尖厉,而且爆发性极强,在短时间内三句只有两字的惊呼打破了整个排房的安静。 门口值班哨的哨兵也被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飞快冲进来,一手按亮了房间的灯。 哒—— led节能灯瞬间将排房照得如同白昼。 李正猛地坐起来,伸头朝魏胖子的方向望去。 只见副班长胡晨曦捂着自己的鼻子蹲在地上,表情扭曲,眼角都疼出了泪花。 再看看床铺上的魏胖子,李正顿时瞠目结舌。 这货浑身光溜溜赤条条,肥硕的身躯如同屠宰厂里挂在铁钩上的白条猪,双手还捂在胸前,一副电影中被欺凌的小姐的惊恐状。 “咋了?!” 哨兵还背着枪,这会儿紧张的跑到胡晨曦面前,警惕地看着坐在床铺上一脸无辜又赤条条的魏胖子。 胡晨曦赶忙伸出一只手拦着哨兵,嘴里忙不迭地解释:“没事……嘶——没事……” 中间那一声“嘶”,很显然是在倒吸凉气,疼的…… 哨兵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胡晨曦的鼻子,惊讶道:“你都流鼻血了,怎么搞的?” 胡晨曦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已经不知所措的魏胖子,摇摇头说:“这小子居然裸睡,我想摇醒他让他穿好衣服,没想到他一脚就朝我脸上招呼过来了……妈的……疼死了我……你帮我看看,我鼻梁没断吧?鼻子没歪吧?” 魏胖子忙道:“副班长,我真不知道是你……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推我,我醒来看到你那张脸……我下意识地就……” 李正忽然想起,之前胡晨曦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在黑暗中那个手电筒晃来晃去突然出现在别人床前的确会把人吓破胆。 估计魏胖子正在做美梦,突然被摇醒了看到副班长这张脸,吓了个灵魂出窍,一激灵就朝胡晨曦的脸上来了一脚…… 哨兵看了看胡晨曦的伤势,忍不住笑道:“没事,就是在渗血,你去拿点卫生纸堵堵就成。” 胡晨曦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离开找卫生纸堵鼻孔去了。 哨兵是个上等兵,其他排的副班长,他看了看床铺上的魏胖子,用怪异的目光打量了好几轮,这才提醒道:“在部队别裸睡,知道吗?这臭毛病要改改。” 说完转身就走,到了门边顺手把灯关上。 排房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的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在黑暗中不知道谁终于忍不住了,库库库地捂着嘴笑出猪一样的声音。 接着,所有人都笑了。 第24章 团长来了 魏胖子脚踢副班长和裸睡这事第二天立即成为二营的爆炸性新闻。 按说裸睡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一个生活习惯问题。 但部队出于各种因素,尤其是战备因素,不可能允许士兵裸睡。 每天晚上你光秃秃睡进被窝里,万一紧急集合要出任务你都比别人慢不少。 第一天当兵就踢自己班长这种新兵蛋子魏胖子不说是全军第一个,恐怕也绝对是e师历史上第一个。 胡晨曦第二天站在军容镜前足足十几分钟,把自己的脸照了又照。 吴一说:“我说班副同志,你再照也找不出花来。” 胡晨曦指着鼻子旁的脸说:“你看到没有,这一脚劲头可不小,我这里都青了。” 吴一知道胡晨曦的德行。 后者对自己的相貌一向颇为自恋,从进四连那天开始就自是封四连最靓的崽,平时军容镜前站得最多最认真就是他,每每对着军容镜,都是左看看又看看,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看完了还自我陶醉地给自己评价——“挺拔!” “我看这一脚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功效,以前你的鼻子太秀气了,挨了这一脚,我感觉你的鼻梁都挺拔不少。” 胡晨曦揉着青紫的那块面部肌肉,没好气地对吴一说:“你可真没一点同情心!” 吴一说:“你查铺就查铺,千万不要拿着手电往自己的脸上照,那效果就跟鬼差不多,谁冷不丁看到不踹你一脚?” 胡晨曦是第二年兵,这是第一次当副班长,他的解释是自己对查铺没经验,从前他当兵的时候班长查铺好像也差不多,怎么就没见自己朝班长脸上踢? 胡晨曦没跟魏胖子计较。 但这边厢魏胖子慌一逼去了。 “完了完了!” 早上洗漱的时候,魏胖子对李正说:“我估计这新兵连我都熬不过去了,班副的鼻子都让我踢出血了,接下来的几个月还不得将我往死里整?” 李正觉得魏胖子慌张过度了,安慰他说:“我看班副没你想的那么小气,别自己吓自己。” 魏胖子还没回答,旁边的张建又开始逮住机会上眼药了。 “你就给他乱喂定心丸吧!魏胖子我跟你说,你完了!只要你还在四连,你日子都不会好过了。我家部队的,这么多年了我就么见过第一天当兵就把班副的鼻子踢出血的兵。你算是让我开眼了,你就等着吧,老兵整人的手段和花样多了去了!” 李正说:“魏胖子你别搭理他,他就是在吓唬你。” 张建冷笑着收拾完洗漱用具,毛巾一搭,也不说话,转身离开了洗漱间。 魏胖子越想越觉得张建说得有道理,那张脸哭丧着问李正:“我要不要我那点钱赔给班副,算是医药费?” 李正叹了口气道:“胖子你啥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老是认为用钱能解决一切,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银河村,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迷彩服,现在你是军人了,好歹得有个当兵的样。” 俩人正说着,看到排房里出来了几个睡眼朦胧的新兵,也拿着黄脸盆朝洗漱间走来。 昨晚半夜李正真的靠数绵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不断在排房里进进出出,虽然没开灯,也故意压低声音说话,可一听就知道是班长接兵回来。 可能因为夜里来的太晚,凌晨才睡下,这会儿晚点起床。 魏胖子盯着那几个新兵看了一阵,忽然笑了:“好了,我看我的训练不会在班里垫底了。” 李正奇道:“还没开训你怎么那么肯定?” 魏胖子指着其中一个小白脸说:“你看那个,长成这样,铁定连我都不如。” 李正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个小胖子,皮肤仿佛没晒过太阳一样白净,一张圆脸看起来像只白玉西瓜,晶莹剔透,身材不高,跟魏胖子差不多,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难怪魏胖子觉得自己不会垫底,原来是在这个又白又嫩的小胖子身上找回了自信。 按说这四连挑兵各种眼光毒辣,大多数都是张建这样的好苗子,感情这位跟魏胖子一样,都是搭秤被塞进新兵四连的。 几个新兵拿着东西进了洗漱间,吴一给他们介绍了洗手台和洗浴间等设施后便离开了。 小白脸恰好走到李正旁边洗漱,魏胖子忍不住又开始自来熟。 “兄弟,我东海市的,您哪的?” 一口社会人的口吻。 小白脸愕然地看了看魏胖子,又看看旁边的李正,忽然对李正笑了笑,对魏胖子却没什么表示,低头开始挤牙膏准备刷牙。 魏胖子受了冷落,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嗳,我说咱们以后都是战友,你有必要这么寂寞孤傲冷?” 说着,把手伸了过去。 “认识下,以后相互关照,我叫魏国兴。” 小白脸抬起头看着魏胖子,想了想,终于伸出手来和魏国兴握了握,然后小声地自我介绍:“我叫姜煴,你可以叫我船长。” 魏胖子的豆豉眼一亮:“船长?你们家跑船的?” 姜煴摇摇头,也不解释,开始刷牙。 魏胖子感觉挺没趣,遇上这么一位内向的主儿。 好在这次分到一排的新兵有六个,姜煴没搭理他,有人搭理他。 毕竟魏胖子的自来熟性子在大多数环境下还是很受欢迎的,好歹是村长家的儿子,在交朋友方面魏胖子还是有一定的天赋,很快和新来的几个兵打得火热,就差没当场烧黄纸喝鸡血拜把子了。 大家在洗漱间里聊的正开心,突然听见外头吹哨子。 哔—— 接着听见吴一站在营房前的草坪上大喊:“五分钟后都出来集合,你们有五分钟的时间把脸盆和毛巾放好,动作快点!” 这是李正入伍一来第一次集合。 新兵们呼啦啦全收拾好东西,急忙忙跑回排房,又急忙忙跑出草坪上站好。 这时候,一辆军用吉普从大门外驶入,顺着营区的水泥路一直开到二营四连的营房前停下。 从车上下来的是那位李海鸥李团长。 吴一见团长来了,赶紧叮嘱新兵们:“咱们团长来了,都给我站好喽,别像面条一样!” 第25章 报告团长,我知道! 李海鸥不是专门过来看新兵的,是顺带过来的,他要去师里开会,让司机绕了道,过来瞅两眼新来的兵。 下了车,看到营房前面的草坪上乱哄哄站了一堆兵,眉头就皱了起来。 虽然知道这些兵来部队才一天,可习惯了直线加方块的老兵李海鸥还是感觉队伍有些刺眼。 于是对赶来的梁虎说:“新来当兵不要等,先到先练,可以先搞搞队列,共同科目可以等等,别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算是草原上的羊都比他们整齐。” 梁虎知道李海鸥一向治兵严厉,但新兵才来一天也是客观事实,这事也急不来。 一天总不能练出花来。 于是将话头转到别处:“团长,你是专门来看新兵的?” 因为下午师长要来新兵团检查工作,梁虎以为李海鸥是因为这事放心不下专门跑一趟。 李海鸥说:“不是,顺便过来的,早上在军里有个会,咱们师长也去,中午在军里吃完饭我跟他一起回来,到时候再来这里看看。” 梁虎说:“师长,我如果没猜错,估计这次的会跟军改有关。” 李海鸥说:“别什么都跟军改扯上关系。” 梁虎说:“团长,我这也是为你好,早做打算,这次军改的事已经有风在吹了,不是小改,是大改,听说连军区都要撤掉。” 作为团长,李海鸥当然不会没听过这种风声。 只是他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 作为一名习惯埋头苦干的职业军人,李海鸥一向对什么动向什么风声毫不在意。 当兵在哪都是当,只要不离开部队,都一样。 这种事议论太多不利于管理,改编是大事,解放军从建国后经历过多次大改,但凡射击改,都涉及裁军,涉及裁军又会涉及到一大群现役军人脱下军装转业回归地方。 李海鸥知道自己迟早要转业,但从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喜欢部队,喜欢这种相对外面世界来说比较单纯的环境,尤其是作战部队里的阳刚和直率,没那么多弯弯绕。 他老婆尚兰倒是多次跟他说过转业去哪的问题。 作为军属,尚兰经常说自己俩口子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 李海鸥好奇地说,神仙般的日子不好吗? 尚兰说,神仙般的日子未必就好,比如牛郎和织女,一年一次鹊桥相会,平时要见一面都难。 李海鸥听了就尴尬地笑。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部队上,平时很少回家。本来团级干部家属已经足够条件随军,只不过尚兰是江城人,当年李海鸥还是排长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 江城距离e师驻地有一百六十多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 尚兰在江城一份不错的工作,在小学里当老师。 江城是省会城市,所以待遇不错。 要随军只能来到e师驻地所属的县里工作,可这里已经不属于江城市,一市之隔已经是天上人间之分,福利待遇天差地别。 所以尚兰多年来一直没有随军,还在江城当老师,直至女儿出生,如今已经十岁了,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李海鸥转业,偏偏李海鸥就是不转,还升了团长,更忙了。 渐渐地,尚兰也接受了李海鸥一时半会转不了业的事实,安心做一个织女军属。 凡事都得想得通,不要跟自己较劲,反正迟早都转,早两年晚两年,也就那样。 尚兰的想法有时候让李海鸥胸口有一股子郁闷之气。 其实他不想只当个团长,他想当师长,如果有机会,能在军衔上加麦穗一颗将星也不是不行。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换谁都一样。 能不能实现是一回事,人总得有梦想不是?套用李海鸥这两年在网上看到的一句时髦话,做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梁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偏偏提到了军改的事,这让李海鸥心生不爽。 他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和资历、学历,如果真的军改,怕是能留下来的机会并不大。 可梁虎也是一片好心,毕竟是老下级了,提醒自己的上级,改早做打算,以免临急抱佛脚应对失措。 “梁虎,我说过这事不要再提!”他有些不悦,口气里多了几分严厉:“军改不军改不是你我应该考虑的事情,你目前要担心的是新兵能不能训好!能不能接过老兵的班,能不能保住你二营的先进训练单位的红旗!而不是满脑子想着军改。这种事如果在咱们团到处流传,对于干部和兵的情绪影响都会很大,不利于开展工作!现在是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在这时候胡思乱想给我打马虎眼,新兵训练出不了成绩,你这个二营长别当了,去三营当营长,我让三营长替你!” “别啊!”梁虎顿时就慌了。 二营是猛虎团的一面旗帜,是模范营,是最牛气哄哄的营。 当二营长和当三营长在级别上没分别,但实际上分别可大了。 二营长去当了三营长,以后自己出去连说话都跟被阉了的公鸡一样抬不起头来。 “你别再这里废话了。”李海鸥抬手看了看表,时间是早上的七点零五分。 他指指那群新兵说道:“你去集合这些新兵,拉到训练场上去,做个摸底测试。” “是!” 梁虎敬了礼,转身跑去吩咐营值班员,让他立即吹哨集合三个连队的新兵一共68号人,全部带到训练场去集合。 训练场就在营房对出大约两百米外,造型就像个足球场,但是和足球场又有些不同,中间是一片空地,两边是各种训练设施,障碍场,战术场,还有步兵投弹场等等。 李正和自己的新战友们在吴一略带咆哮的口令和不厌其烦的纠正下总算站出了队形,又跟着队伍到了连队的篮球场上集合,等连队集合完了,统一带到了营部集合场,最后全都被带上了训练场。 整个新兵团相隔不远,最近的营房相隔只有两三百米。 其他营的新兵由于才来一天不到,所以都没开展训练,大多数都在跟着班长学整理内务和摆放小板凳这种小细节。 看到二营的兵集合拉去训练场,旁边新兵三营的班长们坐不住了,纷纷跑出来站在训练场对面的土坡上,远远想看看二营的新兵到底第一天就集合搞什么花样。 这是李正第二次看到李海鸥,这个团长给人一种铁打的感觉,明明是一个血肉之躯,可你看到他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鉄铸的人在行走,浑身透着一股子硬气。 “首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李海鸥,是你们团的团长,我们的团叫做猛虎团,为什么叫猛虎团?你们有没有人知道?” 其实他压根儿没想过新兵里有人能够答出这种团史问题,毕竟只是新兵,不可能知道猛虎团的来历。 这么问,只是为了接下来自己做一番解释做铺垫而已。 正当李海鸥打算自问自答地讲解一下猛虎团的威水史,给新兵们添加点集体荣誉感的时候,突然听见队伍里有人响亮地回答—— “报告团长,我知道!” 第26章 露脸 李海鸥颇为意外,吃惊地朝着声音源头方向望去。 只见那是一个高高大大,身材健硕,相貌堂堂的新兵。 虽然穿着一身没有挂衔的迷彩服,可那身板,那身姿,比起老兵来都不遑多让! 李海鸥心中啧啧称奇,暗自高兴自己手下的班长昨天抢人成绩斐然,又为自己当初半路拦车提早下手的计划而感到有些小得意。 这种兵,估计到了团部分兵还不得打破头抢起来?不知道要费多少唇舌才能要到。 他刚打算批准这新兵开口回答,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在队伍里响起。 “报告团长,我也知道!” “噫!” 李海鸥眼睛都发光了。 还有新兵知道? 他的目光转过去,看到另一个兵。 比起之前首先抢答的那位,这个兵在身材上没有那么健硕高大,但同样看起来身材匀称,不高不矮不肥不瘦,三个字——刚刚好! 尤其是这个新兵给李海鸥一种奇特的感觉。 他带了那么多年兵,练就了一双毒辣的金睛火眼,新兵好坏,基本看上几眼就能判断出来。 看兵不光看身材看肌肉看体格,还要看两眼。 双眼里要有神。 不能呆滞,不能闪缩,不能空洞。 总之,要看一眼就能感觉出里面的倔强和好胜。 一个兵不好胜,他未来的发展是绝对有限的,训练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就像斗鸡,不凶一点,不猛一点,再高手你也训不成冠军。 “好!”李海鸥心里乐开花了,嘴上连说了三个好:“好!好!” 他指着第一个。 “你先举手,你先说!” 这第一个举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院子弟张建。 张建本来胸有成竹打算独拔头筹,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二个举手的居然是李正! 李正居然也懂猛虎团的军史? 自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了要去哪个部队,做足了功课了解了一切。 他李正是怎么知道的? 来之前,按说他不会知道自己具体会分到哪个部队,只知道大概去哪个军而已。 邪门了! “怎么?胆怯了?!” 见他没有马上回答,李海鸥以为张建因为是新兵的缘故所以临场怯阵了。 “不!”张建急忙回答:“我没有!” 李海鸥微微点头,他看出来了,张建之前有些心绪不宁,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绝对不是胆怯。 也许是没想到被人也知道猛虎团的历史,有些意外。 “你说。” 张建暗暗咽了口唾沫,稳了稳情绪,开始大声回答:“之所以叫猛虎团,是因为在49年大进军的某战役期间,我们团曾经在22小时内前进160里,成功穿插敌后抢占要点,并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独自抗击国民党2个王牌军,一共4个师兵力的疯狂进攻,不光阻挡住了敌人的进攻,而且最后还发起了反击,一句追击敌军百里地,毙敌俘敌无数。战后,我团被四野授予“猛虎如羊群”锦旗一面,所以就叫做猛虎团!” “好!”李海鸥忍不住抬手就拍起了掌,高兴得笑逐颜开:“看看!这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的!” 其他干部和班长见团长鼓掌,也跟着鼓掌。 李海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查过?” 张建说:“是的,我知道自己要来猛虎团,所以特地查了!” 李海鸥心中一动:“你叫什么名字?” 张建回答:“我叫张建,今年东海市入伍的新兵!” 李海鸥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张建……” 之后朝张建点点头:“不错!不错!” 然后目光转向了李正。 “你——叫什么名字?” 李正立即回答:“报告团长,我叫李正!” 李海鸥说:“他说了猛虎团的起源典故,你想说什么补充吗?” 李正回答:“刚才张建说的是起源,我说的是后续,猛虎团除了起源,其实还有一次被总部首长提及过这个猛虎的名称。” 李海鸥非常高兴地点了点头:“嗯,看来你也是做了功课的,说说,补充下。” 李正大声道:“在79年的自卫反击战中,我团集团军出征南疆,在两侧友邻部队遭敌阻击进展不顺的情况下,孤军深入32公里,直插敌前沿指挥所414.5高地。414.5高地有法国人修筑的坚固工事,两面悬崖,只有两条路可以上山,在无法获得友邻火力支持的情况下,猛虎团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战机,在凌晨一点发起进攻,工兵以320爆破法破除敌阵前雷区,2营4连主力从正面发起强攻,6连从侧翼发动佯攻,4连一排担任突击排,从侧后方悬崖攀爬而上,如同神兵从天而降,又如猛虎下山,用时不到一小时就啃下了这块硬骨头,总部首长听闻前线战报后亲自签写命令嘉许我团——猛虎下山,雄风犹在!” “好!”李海鸥脸上笑开花了。 有一个新兵回答已经不错了,现在居然有俩。 今年自己团的新兵素质着实不错,捶打捶打,未来两年,e师训练第一的宝座舍我其谁!? 他问李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正说:“报告团长,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想当兵,所以一直在了解相关的部队军史资料,几乎所有部队的军事我都了如指掌!” “好!” 和之前张建不同,这次李海鸥直接竖起大拇指。 “好一个有志青年!” 吴一这时候精准地补上一句:“团长,这小子是东海大学的本科生,名牌大学!” 李海鸥听了大喜过望,不由得感慨道:“好哇!名牌大学!老子就喜欢大学生!有底子,有文化,都是好钢!欢迎你们加入我们部队的大家庭!” 说着又鼓起掌来。 其余人呱唧呱唧又在鼓掌。 掌声中,张建偷偷看了李正一眼,表情比石头还僵硬。 “好了!” 李海鸥下意识又看了看表。 “今天咱们团史就说到这,大家知道我们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英雄部队就可以了。今天我还有事,绕道过来的,来的目的就是想要看看我们的新同志们到底身体素质怎样。我相信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兵,文化素质是一年比一年强,但是咱们是拿枪打张保卫国家的人,武艺不练精不算合格兵,要当一个合格兵,首先要有一个合格的体格,从地方上到部队,没有体格没关系,班长会帮助你们练,一年不行,那就练两年,一定能把你们练出来,我保证!” 说完,对营值班员说:“一个一个连队来,跑个100米,再跑个400米,看看耐力和爆发力。兵我们是挑回来了,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 第27章 来呀!谁怕谁! 一般来说新兵入伍首先做的就是体能测试,这是最基本的,俗称摸底。 就好比铁匠打铁,要整个物件出来首先你得知道自己手里这块料子适不适合。 班长就是那部队里的铁匠,新兵蛋子刚入伍就是一块块铁矿料子。 有些料子好纯度高,不用花多少时间就能捶打成利刃;有些料子杂质多品质低,那就得多加几把钢火几把炭,得多费点儿心思。 张建就是这些料子里最好的一块。 那天的体能测试有连个项目,一百米和四百米,徒手跑。 面对这种测试,新兵里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愁眉苦脸。 最亢奋的当属张建,最愁眉苦脸的是魏胖子。 李正对自己的体能还是有一定信心的,很早就将当兵作为一个人生的既定目标,所以从高中开始,李正一直非常注意锻炼和保护自己的身体。 比如每天早晨雷打不动地跑三公里,又比如在用眼方面十分注意,手机也不多玩,看书一小时肯定要休息十分钟。 所以他即便考上了东海大学,成绩优异,但视力一直非常好。 这次入伍体检,裸眼视力左右两侧全部5.0。 “以排位单位,每个排一个纵队,三个三个地跑。” 营值班员今天是六连长,山东汉子,大块头,戴着红袖章在新兵们面前一通指挥,总算把队伍整理完毕。 “班长,我今天脚有点疼,能不能改日再跑?” 魏胖子被放到了第一批,站在起跑线上立马怂了,苦着脸问一旁的吴一。 吴一打量一下魏胖子,突然笑着对他说:“可以啊!” 魏胖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太快,班长太好人了,居然这么体谅自己,说不跑,就不跑。 “谢谢班长……” 魏胖子话还没说完,吴一一把将哨子塞进他的手里,然后说道:“来来来,你来我这里,你吹哨,我跑。” “啊?”魏胖子一下子没听明白:“不敢不敢,哨子是班长吹的,你这是开我玩笑呢。” 吴一看外星人一样看着魏胖子,好一阵才说:“你也知道是开玩笑啊?!你也知道哨子是班长的啊?我还以为你是班长我是新兵呢!我跟你说,魏国兴,别跟我装傻充愣的,昨天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在饭堂的打架的时候生龙活虎牛都能打死几头,今天你就跟我说你的脚疼?该不是昨晚踢到班副的脸,把你的腿给碰疼了吧?要不要我让班副给您道个歉?” “不不不!”魏胖子不是蠢蛋,当然听出吴一的弦外之音,连忙道:“应该是我给班副道歉。” 吴一指指起跑线,眼里冒起了一层火:“给我站到那里去,今天你就算腿瘸了也要跑,跑多少成绩是一回事,跑不跑是另外一回事。我跟你说,团长在那边看着呢,给我拉稀回头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带你去活动活动?” 魏胖子只能丧着脸,回到起跑线上。 “预备——” 哔—— 随着一声哨响,三个新兵蛋子冲了出去。 李正一看魏胖子的起跑就知道要完。 光是一个起跑,魏胖子就已经落了两个身位。 起步就输,还跑个球呀?! 他分析了一下,魏胖子之所以起跑那么慢,纯粹是他的腚太大。 这豪华臀就像吊在魏胖子身后的两坨铁球,人家是空车起步,他等于是重车满载起步,岂能不慢? 还没开跑的其他新兵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大家议论的焦点并不是这三个新兵跑得多快,而是他们到底能慢到什么程度,尤其是魏胖子。 “我看魏胖子得16秒……” “16秒?他能17秒跑下来估计都是个奇迹。” “看来上天是公平的,土豪的体质比我们差点。” “库库库——” 一阵阵故意压抑的笑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了。 “唉……” 吴一看了看魏胖子如同巨轮一样缓慢而庞大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 这个新兵看来真要下点功夫去练,如果练不出来,新兵集训结束后得跟排长说说,弄到别处去算了。 留在一排? 老天爷!整个排的训练成绩估计得因为一个魏胖子拉下一个档次。 “下一批!” 他已经不想看魏胖子冲线的过程了,回头点了李正几人说:“你们三个,活动活动,准备下。” “报告!” 张建冷不丁在队伍里举手。 吴一伸了伸脖子看了看,说:“什么事?” 张建说:“我想第二批跑。” 他主动挤到前面,和其中一个新兵换了个位置,站在了李正身旁。 吴一想想也觉得没啥大问题,于是说:“还真没看出你是个急性子,好吧,反正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先来后来都一样,就你了。” 张建得到班长的批准,熟练地卷起了裤管,做了几个活动关节的动作,一边做一边看着李正,似笑非笑的表情里都是意味深长的味道。 这下李正算是明白了。 这货冲着自己来的。 此时他不由得想起了魏胖子之前在洗漱间跟自己说起的那番话,联系到来部队前在车站洗手间里张建跑到自己身边说的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搞不好魏胖子这家伙还真说中了。 难道张建真的是喜欢邵晓倩,感觉自己横刀夺爱毁了他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所以在这么不管不顾追到部队也要展现他的实力,好打击一下自己的自信? 如果真是这样,张建这人还真的是有些执拗,甚至可以说是偏执了。 神经病嘛!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 部队子弟咋了? 不也是俩胳膊俩腿? 又不是三头六臂! 张建的做法反倒激起了李正的好胜之心。 比就比! 谁怕谁!? 李正迎着张建轻蔑的目光,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就是——来呀! 张建没想到李正看起来斯斯文文,居然还这么刚,不由得一愣。 “准备好没有?” 吴一将哨子举到嘴边。 “各就位,预备——” 哔—— 哨子响起。 三人箭一样飚了出去。 刚出去,后面的新兵里就有人惊呼:“哇!好快!” 第28章 赢了 张建跑得真快! 这是李正的第一感受。 身材高大,体型匀称,肌肉扎实。 也难怪吴一在大巴车上第一眼就相中了张建。 当然了,如果李正知道张建从初中开始每年的暑假都要被他那位参谋长父亲扔到教导队里去跟着预提班长一起训练,他就知道为什么这货跑得那么快了。 教导大队这种地方,只要当过兵,尤其是一线作战部队的兵,提起都会牙根一酸,眉头一皱,然后开始面带自豪地倒苦水。 什么牲口队,什么地狱营,精英集中地,尖子遍地走,反正能去那里的兵能熬到毕业出来,这辈子都会拿来当炫耀的资本。 当然,张建不可能按照教导队集训学员的标准来训练,他顶多就是个搭车尾的,张参谋长再狠也知道自己的娃有几斤几两,跟那些每天跑三趟全武五公里,两天一次十公里的学员兵一起训练,如果要求也能达到这种水准,恐怕张建就不该去猛虎团当兵,直接送去总参侦察营好了。 更何况,张建上大学,念的就是体育系,经过了两年多的系统性训练,短跑成绩更是有了质的飞跃。 李正觉得那天自己已经使出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功力,那没算上的百分之一仅仅是新发的作训鞋和迷彩服有些不适应,影响力些许发挥之外,其余已经是他能力所及的最佳成绩了。 但,他还是比张建至少慢了六米的距离。 张建的成绩是12.21秒。 李正是13.87秒。 看上去分别不大,实际上差别很大。 吴一看到成绩的时候,直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成绩,比老兵都不遑多让! “还是慢了。” 终点处,张建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弹弹腿放松肌肉,一边很夸张地摇头,满脸浮夸的谦虚。 “我的最好成绩能进12秒内。” 说完,还不忘了将目光投向李正。 李正的心脏要炸开一样。 刚才他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输了。 “你厉害。” 他朝张建竖了竖大拇指。 张建冷哼一声,走到李正身旁,凑过去低声说道:“我就不明白,晓倩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李正本来没打算跟他置气,可偏偏张建就像冤鬼缠身一样,时时刻刻不忘打击自己。 他的无名火也上来了,一字一顿说道:“你高考多少分?” 张建顿时就木了。 这可是他的死穴。 要知道,李正可是正儿八经考上东海大学的优等生,当年是他所在的市那一届的文科状元。 比体能,张建厉害。 可比成绩,嘿嘿…… 张建呢? 他不是东海大学的,是另外一所二本学校的大学生,只是那个大学的体育系还行,不算太水。 毕竟是血法律的,嘴皮子上那点功夫李正还是有的。 趁着张建发愣的时候,李正原封不动将刚才前者的话连本带利奉还回去:“就你那点成绩,也配?” 说完不等张建发作,转身就走到一边去了。 魏胖子虽然是豆豉眼,不过眼光贼精,早注意到李正和张建之间的那番暗中较劲。 等李正走到旁,他连忙跟上去,喜滋滋地问:“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我看他脸色都变了。” 李正笑道:“没啥,我跟他交流了一下学习情况。” “学习?” 说到学习,魏胖子也木了。 那天张建以一百米短跑测试12.21秒的成绩毫无疑问成为新兵二营里跑得最快的人,也成了当天新兵团里最靓的崽。 四百米张建跑了个54.32秒,同样独占鳌头。 吴一看到自己班的兵那么争气,像中了头奖一样笑得跟个傻子似的,一高兴,脱口而出道:“张建,好好干,明年送你去教导大队!” 张建听了并没有预料中的兴奋,反倒显得有些尴尬。 马腾在队伍里忽然横插一杠子:“班长,人家当兵是要考学的!” 这回轮到吴一尴尬了。 很显然,以张建的家庭背景,既然来了部队,肯定是要长期干下去的。 那就只有一条路,考学。 以他的素质,只要文化课成绩不是太差,第二年争取一个考学指标并不难。 如此一来,说明张建不可能在猛虎团待太长时间,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吴一只好找补道:“他就算考学,那考之前还是咱们四连的兵!” 李海鸥看完新兵摸底测试就上车离开了,临上车前,站在车门旁想了想,对送行的梁虎说:“12.21……如果我没记错,这是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标准了吧?” 梁虎说:“没错,张建这小子可真不赖!” 李海鸥说:“是块钢,可就是有点傲气。梁虎你交待侯军,对这小子要好好磨,玉不琢不成器。咱们部队跟地方不一样,不光看个人,还要看集体,你看刚才,有跑12.21的,也有跑17秒多的胖子,那个叫啥来着……” 梁虎说:“魏国兴。” 李海鸥眉头一皱,手在脑门上拍了拍,感觉脑仁有些发疼:“不放弃任何一个兵,好也罢,差也罢,都是我们自己的兵。一个人再厉害,在战场上能以一当十,但二十个呢?三十个呢?一百个呢?这道理你我都懂,我看张建那小子太目中无人了,这种兵练好了绝对是个人才,压不住他那点锐气,可能会起反作用。” 梁虎讪笑道:“团长,他可是张参谋长家的独生子,咱们要不要……” 李海鸥眼皮一抬,神色了多了几分冷峻:“你管他什么长的儿子?要真不想被管,何必来当兵?既然送来了,可见张参谋长估计也知道自己儿子那点操行,你该怎样就怎样,只要按规定管理,他就算是司令员家的孩子到我这里也不能翻天!” 梁虎痛快地回答:“是!一定照办!” 李海鸥正要上车,一只脚踏在了车上,忽然又缩回来,回头对梁虎说:“还有那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叫李正的,我看过他的档案,小小年纪当年地震没了父母,是被咱们部队救出来的,这小伙子来当兵估计是有一种情节,我看他刚才的测试成绩还不错,在你们营能排个第二名对吧?” 梁虎回答:“嗯,第二,比张建差点。” 李海鸥说:“也是个好兵,这样的人材如果能留在部队使我们最大的成功,你也多留意点,好好培养。” 得到梁虎肯定的回答后,李海鸥这才上了车,一溜烟消失在大门外。 梁虎目送李海鸥离开,回到了训练场上。 此时测试已经完成,班长们在归拢队伍,准备带回去教怎么整理内务卫生,吴一在队伍前表扬张建,同时又不忘提醒魏胖子要加把劲。 梁虎招手将吴一喊过来,对他说:“你去,让张建和李正俩人来我的办公室。” “是!” 吴一看着梁虎离开,心里暗自嘀咕,这营长点名要见这两个兵,难道因为刚才俩人的测试成绩好,要当面表扬? 很快,命令传达到了李正和张建那里。 两人满心疑惑到了营部,站在营长办公室的门外敲了门。 里头传来梁虎的略带男中音磁性的声音:“进来。” 第29章 苗子 进了门,见了营长梁虎,两个新兵蛋站得笔直。 梁虎见状和蔼地招呼俩人:“坐。” 说着指指自己办公桌前的两张椅子。 等两人坐下了,梁虎亲自给两人倒水。 张建没动,李正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营长,我自己来。” 梁虎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回椅子里,不容分说地命令道:“坐下。” 给俩人倒好水,梁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白纸看了几眼。 “今天咱们营新兵测试,你们俩是成绩最好的,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来当兵?” 李正和张建俩人都感到愕然。 其实在入伍之前,接兵干部和武装部都做过调查,填过表格,入伍的动机和是否自愿等等都有填写。 现在刚入伍,营长隆重其事将俩人叫到营部,为的就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对于两个新兵来说当然不会明白梁虎为什么这么问。 但对于梁虎来说,却另有考虑。 李海鸥临上车之前的一番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针对性的提醒梁虎。 四连是猛虎团的一面旗帜,整个团所有连队里,要数这个连队的战斗力最强,因为四连在猛虎团历史上的战绩,所以四连被称作神枪手连,不光是因为枪法好,而是四连一直保持一个特殊的传统,在连队里设置了一个狙击班。 当然这个班不在编制内,而是他们自己虚设的,班里的成员其实平时归属各排管理和训练,但除了排里的训练之外,还要每月一次进行为期一个礼拜的专业狙击训练。 成立这个狙击班的原因很简单,一是保持传统,二是以点带面,用一个班带动整个四连,提高整个连队的射击水平。 当兵,尤其是步兵,枪法尤为重要。 每年集团军、师和团里都有大小的考核比武,关键时刻,四连的狙击班就能发挥作用,为猛虎团赢得荣誉。 而这个狙击班的班长不是别人,正是一排代理排长侯军。 这些年来,侯军带出了不少神枪手。 只不过搞狙击这门专业,不光是靠苦练,也要说天赋。 侯军天赋虽然不算顶尖,但好在勤奋。 像他那样肯全身心扑在狙击专业上精心研究,勤学苦练的兵真的不多。 这些年,四连的射击水平虽然一直很不错,在猛虎团里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甚至在e师也是顶呱呱的存在。 只可惜,除了出了一位侯军这样顶尖的狙击手外,后继无人。 不,严格来讲不是后继无人。 曾经有一个很有天赋的兵,也非常热爱狙击手这个行当,那个人就是侯军如今提到就要炸毛的钟睿。 钟睿是四连自侯军之后出现的最有实力最有天赋的狙击手,当兵第一年就拿下全团年度射击考核的第二名,仅次于侯军。 第二年参加e师组织的尖子集训队,在侯军的精心调教下在比武中打破了第二年兵在射击综合科目上的最好记录,而这个记录是侯军保持了足足五年的。 钟睿第三年转了士官,侯军对他的期望非常大,手把手教,倾囊相授保无保留。 第三年,俩人组成狙击小组参加军区狙击手比武,一举获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正当侯军高兴自己后继有人,当李海鸥和营里的干部都觉得四连至少又可以辉煌好几年的时候,团里忽然来几个人,说是特种大队的领导。 之后钟睿被叫到团部,来人中的一个上校问他愿不愿意去a集团军特种大队。 a集团军特种大队叫做血狼特种大队,原先是军区特种大队,后来军改后托管在a集团军,但他们实际上还是受军区直管,所以这支大队在许多方面有特权。 其中之一就是调人。 钟睿自己根本不知道会被血狼大队相中,原因是那次在军区里的射击比武。 虽然侯军同样比较出色,但血狼大队的大队长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钟睿的潜力要比侯军大很多,并且还有一点,当时的侯军已经是二期士官了,属于一个特种兵的黄金时间显然已经不多,而钟睿则不一样,只是第三年服役期,冉冉升起的朝阳。 在比武现场看到钟睿表现后的血狼大队大队长回去就跑军区要调令,转头就来d集团军要人来了。 是否接受调令,其实这是可以商榷的。 当兵在哪当,当什么兵,很多时候还是要出于自愿,尤其是特种部队招人,首先就必须有个基础——自愿。 那种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的,说难听点能够每天忍受至少一趟十公里越野,每月一次野外生存,每年要全国东西南北各种不同环境里驻训一个月甚至几个月而不叫苦还乐在其中的兵绝对不是普通的兵。 用有些人的眼光看,他们甚至是一群疯子。 一群自讨苦吃的疯子。 当上校询问钟睿的意见后,旁边当时还是副团长的李海鸥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很清楚特种部队招人的程序,于是特地提醒了一句钟睿:“你去不去你可以自己决定,没人能够强迫你。”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钟睿留下,留在猛虎团四连。 只可惜,钟睿看看李海鸥,看看团长,再看看那位血狼大队来的上校后,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去……” 一锤定音。 侯军后来在梁虎面前提到这事的时候拍了桌子,说钟睿就是个没良心的,这几年不是四连和自己的精心培养,他能学到这手百发百中的本事? 本事学到了,翅膀硬了,有高枝可攀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狗日的!那小子的心肝让狼叼了!” 这是侯军当时的原话。 现在梁虎找来这两个新兵里最优秀的苗子,其实就是想探探心思,看看俩人到底是不是愿意留在部队里干。 如果想,那就好好培养。 毕竟侯军还有三年就满三期了,能留下的机会并不多,他走了,四连总需要再竖起一面旗帜。 “张建你先说。” 梁虎指了指张建,点了名。 张建立即回答:“我家三代当兵,服役是一种使命,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梁虎愣了一下,然后说:“我不想听高调,给我说人话。” 李正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张建,心想这货肯定没说实话。 原因很简单,之前邵晓倩和自己在大院里遇到张建的时候,没听过张建说要去当兵。 如果张建要去,肯定不会瞒邵晓倩。 很显然,那是张建知道邵晓倩要去当兵之后做出的临时决定。 结合张建对自己的那种态度,李正有理由认为张建那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冲着自己来当兵,这理由他能说? 我信你个鬼! 李正在心里暗道。 第30章 真话?假话? 张建有些尴尬。 这种场面话他在任何场合屡试不爽。 从前家里来了部队里的叔叔伯伯,只要这么说,总能赢来赞赏。 但面前这个梁虎营长有些不一样,好像不吃这套。 不过,让自己怎么说呢? 告诉他自己就是因为李正当兵,所以才来当兵,要证明给邵晓倩看看自己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而她选的那个男朋友就是个废物? 告诉他自己小心眼,看到李正和邵晓倩出双入对就觉得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风干的牛粪上? 告诉营长,说自己其实是看到李正和邵晓倩手牵手朝家里走去的背影然后回家和父母说自己今年必须当兵的? 梁虎看着眼前的张建,从他的眼神里就知道没说实话。 良久,张建这才再次开口:“也是一种传承吧,以前没想过当兵,觉得我爸把我的这辈子的兵都当完了,不过今年看到很多小伙伴都去当兵了,所以忽然想来。” 张建的语调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梁虎知道他还是没说实话,不过也不打算追问了。 他认为张建是因为想在部队发展,父亲让他先从基层练起,将来还是要考军校的。 只不过这么说显得太功利,所以张建没坦白。 于是转向了李正:“李正,你呢?为什么来当兵?” 李正坦然道:“和我在入伍前的调查表里写的一样,我十二岁之后就一直想当兵,这是我的梦想。” 梁虎能看出,李正说的是实话,又问:“当兵为什么是你的梦想?” 李正暗自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直说了:“报恩,当年是解放军把我救了。赠人之手有余香。我想去当一回兵,做点有意义的事,奉献一下自己的青春,算是对当年救我的解放军叔叔的感谢。” 这番话真挚、实诚,梁虎其实也早就看过李正的档案,也知道一切,只是想让李正自己说看看是否真实。 现在看来是真实的,没假。 “有想过在部队长期干吗?” 梁虎说完,忽然又觉得这样问一个新兵是不是不合适。 于是又解释道:“毕竟像你这种名牌大学生,考学是看不上的……” 李正还是很坦诚:“我打算当两年兵,之后回去继续我的学业,毕业后考验。” 梁虎的目光微微暗淡了一下,嘴里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 “很不错,你是个有目标有计划的年轻人。” 说完,对俩人说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这次谈话对于俩人来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梁虎营长什么目的。 他们当然不知道,其实这种谈话梁虎每年都要进行,而且都是挑一些好苗子来谈。 自己相中的兵,将来至少两年要在二营里服役,了解思想动态更有利于管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新兵陆陆续续开始到达营区,人越来越多,排房里越来越热闹。 由于兵还没齐,所以头几天都是一些简单的队列训练,教教基本的立正、齐步走,还有蹲下起立这些最基本的动作。 天气越来越热,对于新兵来说最要命的就是高温。 没当兵前见太阳都躲,现在太阳多猛都要在滚烫得冒热气的地面上一丝不苟地做队列动作。 到了第四天,所有兵都到齐了,第五天的早上,吴一忽然宣布一个重要消息,下午结合全营新兵去一趟师教导队,让他们开开眼。 “开啥眼?班长?” 魏胖子永远是队伍中最好奇的一个。 吴一满脸自豪地说:“记得咱们排长吧?” 魏胖子哪能忘? 自己第一次见侯军的时候印象太深刻了,那双眼睛,射出的目光里有刀剑,能扎人。 吴一说:“知道咱们排长为啥这几天没在岗位上吗?” 新兵们摇头。 吴一继续说:“今年国际‘金鹰’狙击手大赛要在国外举行,而我们解放军队伍也参赛,选拔参赛的都是全军的精英狙击手,可以说都是最顶流的,而今年这个任务落在我们军区头上,现在全军区最牛逼的狙击手都在我们师教导大队里进行集训选拔。你们看过特种兵电影吗?” 马腾抢答:“看过!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个顶一百个那种厉害角色!” 吴一呸了一声:“屁!那是吹牛逼的!电影里的东西别信,按他们演的那种特种兵,死八百回都不够!那是装逼用的,不是真的特种兵!” 马腾好奇道:“那真正的特种兵是啥样的?” 吴一说:“就像咱们排长那样的!” 马腾道:“咱们不是步兵吗?” 吴一语塞了两秒,又道:“你个新兵蛋子懂个球!咱们排长虽然是步兵,但这狙击水平那是妥妥的特种兵水准之上!以前,咱们排长带了一个兵,拿下了军区狙击比武的第一名,血狼大队你们听过没有?就是被他们选走了!你说,咱们排长是老特的师傅,是不是比那些老特还牛呀?!” 新兵蛋子们纷纷议论起来,有人笑,觉得吴一在吹牛逼,有人觉得不可思议,感觉好兴奋,自己居然来了这个排,感情将来好好练,比特种兵还牛逼了? 张建嘴角轻轻掀起一角,轻轻吐出俩个字:“吹牛。” 好在吴一没听见。 他举起手,示意所有人不要再说话。 “静一静!总之,今天下午你们去那里是观摩的,是给咱们排长加油的!咱们排长啊……说起来……” 说到这里,似乎卡壳了。 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说道:“嗨!我跟你们这帮新兵蛋子说个球!你们啥都不懂!反正你们记住了,今年我们排长一定可以拿下参赛的资格,出国去比赛!” 马腾突然又说话了:“班长,那咱们不是没排长了?” 吴一蓦地一怔。 咦? 这新兵蛋子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但在他看来,侯军能实现梦想那是比带兵更大的事。 因为侯军的事他太清楚了。 这次参赛对于侯军来说意义非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于是粗声粗气道:“咱们团那么多人,咱们连也那么多人,你们还怕没排长?!咱们排长是明年的事,带完你们这帮新兵蛋绰绰有余了!实在不行,班长我勉为其难,给你们当一回代理排长又能咋样?!” “哈哈哈!” 新兵们哄堂大笑。 第31章 那身帅气的猎人迷彩 早上集合的时候还好好的,下午去看狙击手选拔的时候天气却变了个样,e师教导大队的综合射击场上空飘起了细如牛毛的小雨,小风嗖嗖地吹着,竟有了几分寒意。 魏胖子站在草坪上,伸手接着天空飘落的小雨点,皱起眉头一脸先知的睿智叹道:“夜观天象,不妙,不妙……” 李正提醒他:“这天还没黑,你演什么神仙呀?” 魏胖子说:“我感觉今天的比赛,咱们排长不妙……” “吵个鸡!”这话恰好让排房里出来的吴一听见了,只见他两眼一等,两只眼睛狼一样射出绿光来,死盯着魏胖子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魏胖子赶忙找补道:“没没没,班长我是说今天天气太好,我掐指一算,大吉之兆呀!” 吴一知道他是耍嘴皮,也不跟他计较,凶巴巴道:“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就别在这里碎嘴,小心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锻炼身体!” 一起去锻炼身体? 魏胖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别……” 吴一懒得搭理他,大声喊道:“一排的集合了!” 师教导队的射击场距离新兵团一公里,沿着山间水泥路列队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等到了场地,远远就看见黑压压一大群人早就在射击场边上的草地里整齐列队,准备观摩了。 “我滴乖乖!”马腾吐了吐舌头:“这至少有一两千人了吧?” 其实他没说错。 这么高水准的国际狙击手参赛资格选拔赛,云集了军区各集团军的各路高手,都是万里挑一的尖子。 这种盛会当一会兵未必有机会现场观摩一次,所以周围各团只要距离不远的都会组织新老兵过来现场看比赛。 一来让新兵们开开眼,什么叫做高手。 二来也是为自己单位的选手打打气,壮壮威。 加上这次集训选拔有来自a集团军血狼大队的兵参加选拔,这些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名副其实的特种兵,自然引人眼球。 “看到没有?” 刚到预定场地,放下小板凳,还没坐下吴一就已经指着前面说道:“你们看到那个戴着闪电利剑臂章挂着下士军衔的人没有?” 新兵们伸长了脖子,朝着吴一班长指的方向望去。 可是绝大部分的新兵蛋子不懂分军衔,感觉都长一个样,所以纷纷摇头。 “哪个呀?班长?” 不少人在问。 吴一火了,指指自己脖子上的军衔道:“就挂着跟我一样军衔的那个!黑黑瘦瘦,个头也跟我差不多的!” 新兵们又糊涂了。 因为老兵都黑黑瘦瘦,没魏胖子这样身材的。 “狙击枪,看到他拿了一支狙击枪吗?不是旁边那观察镜那个!”吴一继续补充细节:“看到我们排长没有,往右数,第三个!右!不是左……魏国兴,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这回大家总算看清楚了。 李正发现一个特点,但凡站在射击场里手臂上悬挂这闪电利剑臂章的人都与众不同。 不光是臂章不一样,身上的迷彩服也不一样,头盔也不一样…… 反正怎么看,都不一样。 “他们的迷彩服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对呀,好像他们的迷彩服漂亮很多。” 吴一见新兵蛋子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讶,忍不住又科普道:“人家那是特战迷彩,又叫猎人迷彩,我们的是普通的林地迷彩,能一样?” 马腾问:“班长,他们的狙击枪看起来好像不一样,我记得不是叫88狙吗?它好像不长这样。” 吴一又是话还没说先哼了一声:“哼!你们知道个啥?88狙能跟它比吗?这支枪是最新的型号,我们自己都没装备,是这次集训配发给队员使用的,据说光是一支的造价就要26万,一颗子弹就几十块!” 张建淡淡卖弄道:“这枪其实全名叫做高精度狙击步枪系统,型号为cs/lr4,准确说价格是25.6万一套,有一具8-32倍白光瞄准镜、一部微光像增强仪和一台激光测距和弹道解算计算机。目前采用的是北约制式的7.62x51毫米口径弹药,其精度为在100米距离上散布小于2.9厘米,600距离上散布小于17.4厘米。” 吴一怔了一下,马上为张建竖起大拇指:“不错!” 又对其他人说:“看看,什么叫做专业,这就是!当兵就得这样,要熟悉一切武器弹药的参数,要爱护眼睛一样爱护自己的武器装备,这样才能练出水平来!” 李正对枪的兴趣不如对人的兴趣大,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身穿猎人迷彩的特种大队士兵身上。 他看到吴一指的那个特种兵似乎一直在偷偷朝自己代理排长侯军的方向偷看,再看看旁边的侯军,目不斜视坐在草地上,狙击枪斜靠在肩膀上,双目半闭,如同老僧入定,对周围一切似乎都不感兴趣。 看了一阵,李正好奇地问:“班长,怎么才能当上特种大队的兵?” 吴一瞥了一眼李正,嘿嘿地笑道:“那可就得说道说道了。他们那里的兵分几种,有征兵直接从地方过来的,有从地方直接特招的特长兵,还有一种……” 说着他指指自己刚才说的那个特种兵。 “他以前就是我们四连的,和我同年兵,叫钟睿,是个狙击天才,第一年兵就拿了比武尖子奖牌,第二年参加军区射击比武,和我们排长配合一起拿下了双人狙击的第一,被特种大队看中调走了。” 说完,又多看了李正一眼道:“我劝你就死了这份心,不要想些不着调的,好好在四连干,你不是当两年回去读书吗?想那么多干嘛?去特种大队要么就提干,要么就干士官干到三期,你想不想这样?” 李正沉默了。 他的计划中并没有长期在部队干下去的这一项,来当兵两年,仅仅是圆自己一个梦,穿一下这身军装,当一回兵。 不过,他由不得不承认,那身猎人迷彩穿在身上真好看,有种说不出的帅气! 魏胖子的提问永远是那么的直击灵魂,他突然问:“班长,你别老说你的战友呀,他跟你同年兵,他去了特种大队,你为啥还留在这里?” 吴一看着满脸坏笑的魏胖子,想发作又不好发作。 狗日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坐好!讲什么话!新兵蛋子什么规矩都不懂!” 魏胖子已经达到目的,见好就收,立马老实起来,坐得比谁都端正。 选拔赛很快拉开了序幕。 一共二十支小分队,最后选三组,共计六个出现名额。 规则完全按照“金鹰”国际狙击手比赛的规则进行,小组双人制,一个狙击手,一个观察手,但有些科目需要两人相互调换角色,因此对于每一个狙击小组里的成员要求都极高,单兵一个拔尖没用。 李正以前在军事频道电视里看过一些关于狙击手的报道,可那毕竟是通过电视画面,真正在现场观看感受完全不同。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不少新兵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就算没捂耳朵也皱起了眉头,那枪声就像在耳边炸开一样清脆刺耳。 第32章 贪吃的老兵 最让新兵们开眼的不是枪声原来那么刺耳,更令人震撼的是对狙击手直观的认识。 李正第一次发现,原来狙击手打的靶子不光是电视里常看见的那种人形靶。 还有很多奇奇怪怪,自己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靶子。 也难怪李正不清楚,因为整个选拔一共14个项目,所采用的靶子最大的目标直径为30cm,最小的则只有5mm! 射击距离则在100~1000m之间,因此要求狙击武器的精准度必须在0.3密位之内,而且射手必须精准判定风速,并能够保持稳定精准的射击动作,否则无法高精度实施射击。 所以新兵蛋们哪怕将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清远距离那些形态各异的人形靶、碟靶、圆靶还有国际通用的波佩尔靶。 李正不知道的是其实他们今天过来观摩的是最后一轮的比赛,真正的较量从昨天就已经开始。 之所以今天猛虎团组织大家过来观摩,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目前,猛虎团派出由侯军和张澳组成的狙击小组在前面的十个项目考核中成绩进入了前三甲,排在第二名。 这次选拔名额一共六人,也就是说,如果侯军今年发挥稳定,能够保持这个优势,出国比赛是铁板上钉钉了。 猛虎团的老兵也好,班长副班长也好,都认识侯军。 而且都敬佩侯军。 部队就这样,尤其是作战部队,你军事厉害,谁见了你都敬你三分。 你训练拉稀,军事拉胯,你就算长成人民币那样别人在心底里还是瞧不上你。 哔—— 随着一声哨向,现场指挥员吹响了哨子。 “各单位的选手都回到预备出发地点,按照原定安排的顺序,两组一轮进行科目考核,马上执行!” 很快,集训队的队长上前组织列队,将参赛的四十人全部带到了局里射击地线大约三十米外的一块草皮上坐下。 负责发弹的调理员打开一箱箱专用狙击弹,将子弹分发到每一个狙击手的手中。 这些子弹黄澄澄的,闪亮夺目,一看就知道是纯铜制作,好货! 张澳低声对旁边的老班长侯军说:“候班长,钟睿和我们分在一轮里。” 侯军看都不往那边看一眼,白眼一翻:“那又怎样?” 张澳说:“他的确很厉害。” 侯军不说话。 因为现在钟睿以第一名的成绩稍微领先其他小组,位列第一。 看到侯军不吭声,张澳连忙补充道:“当年还是老班长您教得好呀,可惜……” 这是在拍侯军马屁,张澳也是四连的人,同样是狙击班出来的,师傅和钟睿一样是侯军。 他知道侯军对钟睿一向有心结,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张澳心里也有小九九。 说到底就是担心侯军因为钟睿而导致情绪上产生不稳定,从而影响成绩。 侯军带了那么多年兵,自己当兵也当成了老油条,中士张澳那点话里的意思他岂能不知? “你放心!”侯军说:“我才不会因为他乱了阵脚。” 张澳的心略略放下一点,松了口气说:“刚才我看你闭着眼睛一句不吭,我以为你因为他生气呢。老班长,告诉你个事,钟睿刚才朝你这边看了12次,偷偷看,没敢上来跟你打招呼。” “哼!”侯军喷了个鼻音:“集训那么多天,他又不是第一次想跟我说话,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咱们集训就散了,我就要忍住,当年他走的时候我就说了,你去特种大队,那就别认我这个班长,以后见了我也别跟我说话。他当初选了选择,我也做了选择。老子说到做到!” 张澳彻底放心了:“哎呀,老班长,这我可就放心了,之前看到你一直皱着眉头在那里闭目养神,我还以为你是因为钟睿呢!” “狗屁!”侯军说:“我是狙击手,你觉得我会因为这点屁事影响到我自己?” 张澳赶紧笑道:“当然不会!” 侯军突然眉头又皱了起来,表情有些扭曲。 张澳忙问:“咋了?” 侯军深呼吸一次,吐纳了一下,缓缓道:“妈的!老子估计是早上吃坏肚子了,狗日的炊事班包子生的又没跟我说……这会儿我的肠子有点儿动静……” 早上的时候,侯军自己提早起床去洗了脸刷了牙,还没吹起床号,他自己百无聊赖跑到炊事班去看人家今天做啥伙食去了。 尖子集训的伙食一向是按照最高伙食标准来的,自然是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这帮狙击手。 何况侯军是e师教导队的常客,常年集训都有他,当兵前三年是来参加集训的队员,之后就是被抽调来的教官,跟每一个兵每一个军官都熟络到像家人一样。 结果进了炊事班就闻到了香味,看到别人在做早点,他打了招呼过去就把目光黏在蒸笼上。 打开一看,里头是白花花的包子,鼻子凑过去一闻,以他当了将近九年兵的经验,立即问出是韭菜肉馅。 这可是侯军的最爱。 老兵嘛,就那德行,大错绝对不犯,小错偶尔不断。 坏习惯是一样的,侯军也没问人家同不同意,伸手抓了一个趁着热乎就塞进嘴里,吃得那一个满嘴流油齿颊留香。 等吃了两个,炊事班长这才过来拦住他。 “老侯你干嘛?” 炊事班长也是个上士,兵龄还比侯军长一年。 “你个兵油子,又来偷吃的?!” “偷?!”侯军摸着嘴角的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哪那么小题大做的,这些年我又不是第一次提前来你们这里拿包子吃了,大惊小怪啥嘛!” 炊事班长叹了口气,看看蒸笼里的包子,又看看满不在乎的侯军,说:“不是我不让你吃那一两个,问题是,这包子还没熟透。” 他瞥了瞥墙上的电子钟。 “就放进去才七分钟,你丫也不怕吃得窜稀?!” 侯军当时压根儿没放心上,说老班长您这是瞎子端着鸡蛋过独木桥了! 炊事班长问他:“侯军你这话啥意思?” 侯军说:“瞎操心呗!你不想想,咱们野战部队每年的野外生存白搞的?蛇虫鼠蚁我都不怕吃,我还怕吃一生肉包子?” 说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咕嘟—— 这会儿,侯军感到自己的场子里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有个不安分的虫子在里头蠕动。 张澳担心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报告申请暂停,然后去大队部医务室拿点药,你吃了再说。” “吓!”侯军眼一瞪:“小题大做!我估计就是想放个响屁而已!不会窜稀!放心!” 说着又往钟睿的方向瞥了一眼。 “再说了,医务室里的药也不是仙丹,吃下去它就能生效?国一时半会儿再生效,吃不吃还不是一个鸟样?你看看,下一组就轮到我们了,咱们不能申请延迟,免得有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第33章 狙击手的对抗 e师教导大队射击场上,猛虎团四连一排代理排长、三期士官侯军和自己的搭档张澳在长满杂草的野地里飞奔。 到达射击地线后,他迅速卧倒据枪瞄准450米外的细长头靶。 而他的副手张澳则跑到距离他十米外的地方等候——按照规则,只要侯军击中450米外的靶子,他要立即跑到五米外的射击线上对着25米外的5个头靶进行射击,只有7发子弹。 这个科目是模拟狙击目标的时候遭遇敌人,观察手负责迎敌,而狙击手则利用最短的时间射杀目标完成任务,之后迅速撤离。 所以,这个科目的名字叫做——迎击。 这些狙击手大赛的科目都有个特点,力求贴近实战,要求每一次狙击之前都要经过剧烈运动,短则要跑上数百米进入射击阵地后最短时间内瞄准目标开枪,个别科目甚至要进行数十公里的按方位角行进后再进入阵地开展狙击。 能够在这种苛刻条件下一击必中,都是狙击手中的顶尖高守。 目前整个射击场内集中了g军区各部队里最顶尖的狙击手,从野战部队到山地部队,甚至囊括了特种部队的高手。 每个人都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夺取最后出现的名额,是他们走向赛场的唯一目标。 没有了观察手,单狙的难度会被提升。 首先遇到的一道坎就是快速寻找目标。 找到靶子不难,难在最快速度找到。 倍数越大的瞄镜视野越窄,侯军使用的这支狙击步枪提供了8-32倍的瞄镜。 开倍数太大,准心控制难度高,寻目标慢;开倍数低,则瞄准难度高。 如何取舍,完全看狙击手自己的选择。 侯军开了最低的倍数,8倍。 他很快找到了靶子。 其实他很想知道钟睿那一组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不过这时候容不下一丝分心。 对方的枪没响,意味着他们还没开枪。 这是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可侯军一点不敢小瞧钟睿。 有些专业要讲天赋,九分勤奋有时候才能密布一分的天赋,更何况钟睿一向有天赋而且又勤奋。 这是个恐怖的对手。 十字分划板中心迅速套住了靶子,在450米距离上,即便开了8倍镜,只要呼吸一下,准星都会随着身体上下晃动。 刚才的剧烈奔跑又影响了呼吸的平稳,这时候拼的不光是经验,还是实打实的体能。 八年多的军旅生涯,侯军可不是靠混过来的。 别看平时侯军似乎很稀拉,说到训练,猛虎团没人比他更认真。 呯—— 侯军并没有等呼吸彻底稳定再开枪。 他利用了一种更快捷的办法,当准星规律晃动闪过目标靶心的一刹那,他已经轻轻压下了扳机。 这是他事前早已经想好的。 这支枪的扳机力度是8-15n。 侯军调到了最轻。 这样的好处是击发迅速,轻便;缺点也有,就是容易误触,手指对扳机的掌控必须丝毫不差,否则就会出状况。 一颗7.62mm口径的弹头以每秒800米的速度射出。 不到0.5秒左右,远处的铁质细长头靶发出清脆的噹一声,随机消失在瞄镜里。 一旁的调理员举起红旗,示意射击有效,没有违反规则。 不远处的张澳迅速冲向手枪射击台——之所以叫他射击台,是因为就是一个长木桌,上面摆放着一支手枪,边上放着子弹。 张澳必须做的就是拿起手枪,装上子弹,打中25米外的5个目标。 他只有7发手枪弹。 意味着他只有两次失误的机会,超过三次就会有靶子漏网。 不过,这里比赛的都是高手,一次失误即便补枪上靶其实出线的几率已经大大降低。 因为命中率几乎每个小组都在98%以上。 侯军已经时起立收枪,紧张地看着张澳。 呯呯呯呯呯—— 枪声急促,但有节奏。 张澳的目光如同利剑,死死钉在远处的靶子上。 靶子一个个在他的枪下消失。 最后一个靶子消失,调理员举举旗。 有效! 张澳这个二号射手没让自己失望! 钟睿那边的观察员还在射击靶子,而他们已经完成。 现在,侯军和张澳两人目前成绩成了所有参赛队伍中最好的一组。 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侯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还有最后两个项目,只要保持住水准,出国比赛的名额必然收入囊中! 看到侯军的小组领先,吴一忍不住亢奋起来,扭过头对新兵蛋子们吹嘘道:“看到没有?特种大队的都不是我们排长的对手!知道什么叫实力了吧?这就叫实力!” 魏胖子及时地出来拆台,问吴一:“班长,这距离有多远?” 吴一愣了一下说:“450米。” 魏胖子一脸坏笑道:“班长,人家世界狙击手记录是3540米一枪命中敌人,这都八倍的距离了呢!” 言下之意,450米算啥? 吴一盯着魏胖子,吃人一样,骂道:“新兵蛋子懂个鸟!没看到那靶子多小?等你摸到狙击枪的时候,你能打中400米外的人形靶都算你厉害!” 他倒是没夸张。 狙击枪看似简单,不说就是用准星套住目标扣下扳机就可以了吗? 实际上可没那么简单。 超过100米,环境对子弹的影响就开始出现,到了400米,就要考虑风和光线、湿度的影响。 并非像玩电脑游戏一样简单,套住了就突突突,准星对着目标就必中那种。 射击场上,侯军已经进入了下一个科目。 这是一个俗称“双狙”的小组狙击对抗科目。 规则是这样的——在经过300米的狂奔后,狙击小组必须爬过20米的低桩铁丝网,然后进入射击阵地,对距离350米距离上的四个11.5cm左右的迷你碟靶进行狙击,子弹四发,小组俩人每人2发射击2次,相互交换正副手进行精度狙击。 也就是说,整个狙击过程不能有任何失误,脱靶则扣分。 所有的狙击小组成绩优先计算击中数,在各组在击中数量等同的情况下,谁的用时最短谁胜出。 侯军心跳急促,想要蹦出胸膛。 此刻,他大脑中的多巴胺正在疯狂地分泌,整个人出于一种紧张而亢奋的状态中。 保持优势! 拿下第一! 不,再不行,至少要进入前三甲! 比赛! 出国比赛! 侯军等着一天,太久了! 第34章 胜利在望! 现在,侯军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只要后两个项目保持自己应有的水准,那么自己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侯军的梦想说起来很简单,那就是参加一次国际特种兵比武,为国争光。 这当然是一种比较最高大上的说法。 实际上这个梦想的最初是带有一点点儿浪漫色彩,并且充斥着青春荷尔蒙气息的。 当兵前的侯军暗恋自己村里的村花,村花叫苗秀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山西的黄土高坡和那里的陈年老醋养出了不少水灵灵的大姑娘。 苗秀秀的皮肤特别好,白里透红给人感觉掐一下都能掐出水来,只要一笑就会露出上颚那双颇有性格的小虎牙。 苗秀秀打小和侯军认识,从小学同学到高中同学,可谓是两小无猜。 高中毕业,成绩一般的侯军选择了从军,而苗秀秀考上了一所省里的大学,虽然不是什么名校,可好歹是个大学生了。 藏在侯军心底里的爱慕从初中就开始萌芽,等到了高中毕业,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临走那天,侯军觉得再不表白就会错失良机,人家去的可是大学,省城是个花花世界,谁担保不会在校园里来上那么一段卿卿我我风花雪月? 于是,他很老土地约苗秀秀到村口的河边散步,想利用这个机会把一直想做的事情做了。 见了面,在村头的小河沟边上,俩人说了几句闲话不知道怎么就冷了场。 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大约半小时,村里的树都看不见了,苗秀秀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看着侯军,说你到底叫我出来是不是就是为了散步?我的腿都快走断了…… 侯军听了又慌又尴尬,之前躲在家里预演了不下百次的表白话到了这紧要的关口却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开溜了,不回来了,找不着了…… 他慌慌张张支支吾吾,脸都憋成了猪肝色,最后才挤出一句令人莫名其妙的话:“秀秀,到了部队上我一定立个二等功回来给你瞧瞧!” 得! 侯军犯了每一个男人都会犯下的错误,那就是吹牛皮。 海口是夸下了,可这二等功要是拿不回来,那脸可就算掉到地上去了。 苗秀秀对二等功似懂非懂,便问:“二等功是啥?” 侯军其实自己也不大懂,怔了半晌才道:“反正就是挺牛气的那种,只有干出了好成绩才能拿到的荣誉。” 见苗秀秀还是一脸懵懂,侯军急中生智解释道:“你平时看过央视6台的节目吗?只有特种兵去国外比武,赢了回来才能立二等功!” 央视6台是农业和军事混合的一个频道,村里人大多数都喜欢看里头的致富经,顺带着也就看了那些军事节目。 二等功是啥,意味着啥,苗秀秀不懂。 但电视里的纪实节目中的特种兵在国外比武,她是看过的,而且是钦佩的。 那才是真男人。 于是她总算咧嘴笑了,露出那两只侯军一看到就心醉的虎牙说:“我知道了,那些兵真棒!” 这一句“真棒”,顿时让侯军有些飘飘然,仿佛自己真的已经戴上了二等功章,得意忘形地又给自己挖了一次坑:“你放心,我侯军说到做到,做不到我就永远都不回来见你了!” 得! 这又是男人经常犯的错误,不光喜欢在心仪的人面前吹牛,还喜欢替自己挖坑。 等真到了部队上,侯军这才知道,二等功这玩意那是那么容易拿的? 老兵之间有句玩笑话,说是三等功站着拿,二等功躺着拿,一等功家人帮你拿。 虽然这话多多少少有夸张的成分,但说明了立功受奖并不容易,尤其是和平年代想要立个二等功,难度就跟屌丝去泡范冰冰一样。 侯军到现在还四肢健全,还能站着,所以当了九年多的年兵也只拿了两次三等功,可二等功还是没影。 当年在村口小河边当着苗秀秀的面许下的诺言还没有实现,可当年心心念念的苗秀秀却嫁作他人妇了,成了县城里一名公务员的妻子。 纵然如此,侯军还是落下了心结。总觉得不拿到当年小河边承诺的二等功,这辈子都不敢回村里抬起头做人。 快10年的兵龄,侯军曾有两次机会实现他的梦想——出国比赛,回来立功受奖。 只要在国外赛场上拿到名次,回来二等功是没跑的。 起初是为了二等功。 可后来他渐渐对二等功已经没那么大的兴趣了,仅仅是为了出去跟国外的特种兵们比比,看看谁牛逼。 一辈子有这样一次机会,将来躺进棺材之前也能安心合上眼了。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曾经有两次机会出国比武,但都完美错过。 第一次是因为恰好去参加士官培训,没能回来;第二次是因为猛虎团拉到外地参加联合演习,侯军任务在身,也没能赶回来。 这次是侯军第三次参加选拔。 国际比赛不是每次都在d集团军选人,全国七个大军区,那么多个集团军,每个集团军都有侦察部队和各种各样的特种部队,能有机会让d集团军参加选拔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对于已经三期的侯军来说,这也许是登上国际竞赛舞台实现梦想的最后一次机会。 300米奔袭转瞬完成,对于一个老兵来说,这简直太容易了。 现在,横在面前的是一道或者驾驶的铁丝网。 铁丝网距离地面只有30厘米高度,因为是选拔出国比赛的人选,所以要求非常严格,用的都是圆珠笔芯粗的真家伙,上面的尖刺锐利无比,如果战术动作不标准,刺尖会轻易勾住携行具,将人缠在铁丝网下,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铁定丧失获胜的先机。 侯军冲到了铁丝网面前,俯身一个麻利的行进中卧倒动作,人像条蛇一般唰在地上飚出两米多远,在一团扬起的灰尘中滑进了铁丝网下。 搭档张澳同样动作一气呵成,没比侯军慢多少。 “好!” “漂亮!” 附近围观的集团军各旅的士兵里有人忍不住为这个漂亮的战术动作叫了声好,拍起了手掌。 吴一见此情形,又开始向新兵们吹嘘起老班长的神勇。 现场的指挥员很快转身,手朝掌声最响的一排指来。 掌声很快有沉寂下去。 比赛的时候这是不被允许的,容易干扰选手发挥。 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在围观的所有人眼中,侯军这回赢定了。 爬过铁丝网,侯军和张澳二人来到了指定的射击地线。 负责担任裁判的教员早已经举起了秒表站在两人身旁,子弹早已放在地上的弹药箱里——一共四颗,侯军和张澳需要每人打出两颗子弹,分别担任一次主射手和一次观察手。 俩人快速装压子弹,这次首先趴下去担任主射手的是张澳,两人的计划是这样的——作为狙击手,侯军显然在技术上更胜一筹,所以他留到后面压轴,张澳先打,这样在心理上有优势,因为如果侯军先打,假若出任何差错,那么张澳的抗压能力和技术未必能震得住,也许会出现巨大压力下失枪跑靶的破事。 张澳先打,纵然有失误,侯军作为老狙击手有着更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能力,绝对能力挽狂澜——就算张澳打丢一枪,侯军也能保底两枪全中。 这就涉及到一个技术性问题——这次g军区接到上级命令,在集团军范围内选出三个狙击小组一共六人前往国外参加比赛,也就是说,就算侯军的小组打丢一枪,如果别的小组同样出现这样的问题,那么在时间上他们是第一个到达并且开枪,时间上有优势,至少还有出线的机会。 张澳趴下去,架起了枪。 一旁的侯军只能等。 因为这个科目规定不能使用激光测距仪。 他瞥了一眼远处,钟睿的小组还在奔跑中,大约还有20米才进入射击阵地。 “左横风,风速8m/s,全修正……” 侯军拔下一根草叶子举在手里看了一眼,立即得出了环境参数。 规则上说是350米,所以无须报距离,按照350米距离装定射击诸元。 正当张澳的的食指开始加力,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侯军突然喝止:“等等!” 第35章 陷阱 张澳的手指停住了。 “怎么?” 他有些焦急。 但不得不听侯军的话。 侯军这么说,肯定有原因。 可是这是争分夺秒的竞技,各组之间的水平其实相差不是特别大,很大程度上看的是临场发挥。 现在自己的小组暂居第一,也仅仅是暂居,后面一群高手如狼似虎地追着。 侯军蹙着眉头说:“不对劲!” 张澳急了:“啥不对劲?” 他有些紧张。 该不是枪出问题了? 老班长这也能看出来? 原本张澳焦急是因为担心钟睿那一组会比自己早响枪。 但他没听见枪声。 俩人这一来一回对话其实速度极快,但也花费了两秒多的时间。 两秒多三秒,即便那么短的一瞬,在这种场合也能决定胜负。 侯军飞快地回答:“距离不对!” 他扯下一根草杆,内在手上对着远处几乎看不清的靶子,用跳眼法略微测量一下,然后说:“妈的!至少四百米!” “啥?!”张澳冷不丁听他这么一说,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时候可不能开这种玩笑。 规则上写着是350米,怎么老班长说是400米? 他看了一眼靶子方向。 那么小的靶,在目视中就是一个小点,不认真几乎看不清。 老班长是对的吗? 侯军不容分说道:“按照400米装订,加50米距离!” 虽然只有50米,但目前靶场上的风速太高,已经8m/s,靶子太小,350米,11.5cm的迷你碟靶,必须将修正参数修改,否则就会脱靶! 侯军语速飞快,斩钉截铁道:“犹豫个卵!快!” 他一吼,张澳立马照做,二话不说将方向修正多了0.2个密位。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老班长侯军说的是否正确,只能照做。 输,那就是两个人的责任,不存在谁背锅。 这就是信任! 作为双狙小组,要成为搭档必须绝对百分百的信任,那种信任能够达到你朝我举枪我眼皮都不能眨一下,相信你是在保护我。 做完修正,一旁的侯军已经帮不上忙了。 能不能上靶,这些都交给张澳,要看他的个人发挥。 呯—— 修正后不到三秒,张澳终于扣下了扳机。 在微微晃动的瞄镜视野中,张澳死死盯着中间的迷你碟靶。 虽然不到0.5秒的弹头飞行时间,可他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终于,靶子后面的泥地上溅起几块湿润的泥巴,就像在那里点了个炮仗。 靶子瞬间消失。 “中了!” 张澳感觉自己的脸皮都有些发麻,那是因为刚才太紧张了。 好在没有出错。 平时艰苦的训练带来的就是扎实的狙击基础,在巨大的压力下,他顶住了。 老班长没错! 牛逼! 他心中大喜,连忙转向另一个靶子。 侯军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作为狙击手,永远不要相信你获得的所谓的情报和资料。 因为上级给你的情报不会保证百分百正确,也许是通过许多不可告人的渠道辗转到手,经过各种流转之后,已经出现了偏差。 又或者从一开始,情报上的资料就是错的。 永远不要过分相信情报,要相信自己的现场判断——这是特种部队成员的作战原则之一。 看来是考核组故意给参赛的狙击手们设置陷阱,考验每一个人的基本功。 如果不是长期进行狙击训练,对各种距离各种靶子各种环境下的目标有着炉火纯青般的熟悉,又或者只要稍稍粗心一点,在这个项目上绝对会上当跳坑。 在这里跳坑,仅仅是没了出线权。 在战场上跳坑,兴许搭上的就是自己命! 张澳打中第一个靶子,转向瞄准第二个靶子的时候,侯军的余光瞥见钟睿的小组依旧趴在射击阵地上没有开枪。 没错! 他是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天赋型狙击手。 他当然不会踩中这个陷阱。 但是,现在他第一枪都没开,说明在速度上已经比自己慢了! 打完这个项目,还有最后一个,自己只要保持水准,那就…… 嘿嘿嘿! 侯军心中不禁一喜。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一切都完美…… 呯—— 张澳的第二枪响了。 第二个迷你碟靶应声消失。 “漂亮!” 连一般很少人能入法眼的侯军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时候,他听到了钟睿那边的枪响了。 他们终于开枪了。 打完第二个靶子,张澳立即站起来,侯军趴下去,迅速据枪…… 呯—— 第一个迷你碟靶倒下。 “400米……风速强度不变,全修正……” 侯军喃喃自语着诸元,轻轻压下扳机。 对于他来说,太简单了! 呯—— 叨念声刚落地,侯军手中的狙击枪喷又出一簇火苗。 400米外,迷你碟靶消失。 在这种距离上射击这种型号的靶子,在这种场地条件和天气下,侯军觉得对于自己来说没有太大的挑战,更难更恶劣的环境他都经历过。 钟睿的小组落后自己小组大约3秒,侯军估摸着,按照钟睿和他所在的特种大队的水平,除非严重意外否则不会跑靶。 但跑不跑无所谓,只要自己这头正常发挥,出国比赛的名额就妥妥落入自己的口袋里。 当调理员示意射击有效后,俩人一刻都不耽误,马上背起枪朝着下一个目标扑去。 胜利仿佛就在眼前。 侯军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战意,如同踩下地板油的装甲车,轰轰地冲向最后的胜利! 很快,他们进入了最后一个比赛环节。 这个项目叫做“拆爆”。 听起来像个工兵科目。 可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狙击科目,全称“拆除爆炸装置”。 但不是传统的拆除方式,不用钳子,不用信号干扰器,不用穿厚重的防爆服。 要的是——100米外,对直径5mm的炸药导线进行射击,要求2发弹内将导线打断令爆炸装置失效。 时间是20秒。 20秒钟时间里,你有两次机会。 计算成绩的时候命中优先,时间其次,同命中率情况下,时间越短者胜出。 这是侯军练过千万次的科目。 他打过导线,甚至在50米距离上打过绣花针。 100米上5mm的导线必须靠大倍数才能看清。 虽然这个距离上风之类的因素对弹头飞行没多大影响,基本无须修正。 可这个科目考验的关键点在两个地方——首先是枪的精准度,枪必须是好枪,校正的时候也要完美。 其次就是射手的稳定度,人枪一体的结合度是否完美。 大倍数下是可以看清5mm的铁质导线,但是十字准星会像一个多动症的孩子,不说心跳影响,射手的脉搏搏动都能造成准星上的大幅度颤动。 人毕竟是活的,呼吸可以暂时停止,心跳不行。 所以,这一关最考验射手和枪的完美结合,一点错失都不能有。 侯军很有信心。 他对击发时机的把控自认为是完美的。 “我能行……”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慢慢变成了一条冬眠下的蛇一样。 第36章 小意外 瞄镜中,十字准星上下起伏,如同风中轻轻飘动的柳絮。 侯军的手里有些汗,握住枪把的手心里感觉有些湿滑,手指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压下命运的扳机。 侯军早已经熟悉这种规律,当准星开始下移接近靶心的时候,他的手指按在了扳机上。 只要扣下去,那颗狙击专用弹射出,这追逐了九年的梦想就会成为现实! 突然,一个小小的意外出现了…… 也许是太过于亢奋,也许是肚子里早已经酝酿已久,也许是括约肌在那一刻有些松懈。 反正,侯军的后臀在扣下扳机的一刹那,结结实实地放了个响屁。 这个屁说不上惊天动地,但也足够令人侧目。 旁边张澳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呯—— 枪响了。 全场寂静。 远处的迷你碟靶并没有应声倒下,还好好地杵在那里,圆圆的靶子好像一张滑稽的笑脸,遥望着数百米外的狙击手侯军,在向他示威。 场外二营的那些新兵蛋子,包括李正在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也不懂规则。 只是看到吴一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跟太平间里放在冰柜中冻了好几天的死人一样。 魏胖子立即看出端倪,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李正说道:“嗳嗳嗳,我看是出状况了。” 李正虽然猜到是出问题了,但没开口。 因为每次老班长侯军开枪射击后,吴一都和打鸡血一样亢奋的向新兵们各种吹嘘。 而这次不一样,吴一沉默不语,脸色跟死人没两样。 “别多嘴。” 李正提醒魏胖子。 “你惹的麻烦够多的了。” 后面的马腾插嘴道:“胖子,你说出啥状况了?” 魏胖子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对马腾说:“我看,八成是没打中靶子。” 马腾说:“你能看到靶子?” 魏胖子神神秘秘地朝吴一的方向努努嘴,低声道:“靶子就在我们班长的脸上。” 呯—— 正说着,第二枪响了。 在第一枪跑靶后,侯军补了第二枪。 接着,李正看到远处的侯军站了起来,背影上全是落寞。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老兵此刻肯定十分痛苦。 即便隔着很远,他都能感受到。 等侯军下了场,梁虎和谢东迎上去。 俩人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谢东先开口了:“也许还有机会。” 可他的话没完,那边特种大队的兵就欢呼起来了,一个个起身跳的老高。 看来他们知道了成绩,钟睿的那一组显然后来居上了。 侯军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正因为看不到情绪,谢东才更担心。 侯军是个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老兵,兵龄长,所以不喜欢掩饰,连里营里团里无论官还是兵,都足够尊重他,他说话再刺耳,别人也觉得说得对。 “我先回去了。” 侯军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射击场。 场上的枪声还在继续,而侯军知道,属于自己的戏码已经落幕。 三天后,集训队那边出了最后的成绩,侯军和张澳的小组毫无悬念地落选了。 侯军回到了新兵营,当起了他的代理排长。 好几天,他都躺在小包房隔壁的那间单间的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三天后,侯军没事人一样,将床铺搬出了小包间,放在大排房里。 吴一小心翼翼地问侯军:“排长,你睡里头算了,外头要搞紧急集合,吵呢。” 侯军白眼一翻,没好气道:“吵才有人气,没声音那是太平间!” 吴一见状,赶紧闭嘴也不敢再啰嗦。 不过他心里倒是暗暗高兴,看来这事算是过去了。 看侯军中气十足的骂人腔调,他知道自己熟悉的老班长又回来了。 侯军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在那个不适时宜放出来的响屁上。 “那个该死的屁!” 谢东来找他和张澳打算坐坐思想工作安慰安慰落选者的时候,侯军坐在花坛边上,呲牙咧嘴的盯着地面,揪起面前一根草,狠狠地扯成两截,又狠狠扔在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 那天在射击场上,当侯军扣动扳机的关键时刻,那个响屁毁了一切。 他做了个扣扳机的姿势,一边说:“我本来瞄得好好的,他娘的这屁说来就来……” 说到这,侯军的脸都绿了。 “……准星一下就飞了!” 导线只有5mm,要打中它的确是个精细活儿。 就算脉搏跳一下,准星都会晃,更何况一个冲天响屁? 虽然在时间上,侯军和张澳的小组用时最短,可是跑了一发弹,在精度上输了个底朝天,最后惨遭淘汰,成了落选者。 侯军感觉最对不起的是张澳。 跟自己搭档算是倒血霉了。 正想转头去对张澳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一旁的张澳根本不伤心,这会儿正捂着嘴憋得直翻白眼。 “狗日的张澳,你笑啥呢!落选了你还笑!你个没心没肺的屌兵!” 他一骂,连长谢东都笑了。 侯军骂人,那就说明正常了。 不过,侯军感觉这事确实有些丢脸。 说出来都没人信。 三期的年老士官了,军里赫赫有名的狙击手,本来一路顺风平推,最后阴沟翻船,栽在一个屁上。 谢东只笑了不到三秒就封住嘴了。 这时候笑,不合适,尤其他是当连长的。 他想安慰侯军,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侯军的梦想他是知道的,十年如一日,从当兵那天起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到国际军事比武赛场上浪一遭。 不曾想命运多舛,一次次错失良机。 这次本来希望最大,成功几乎垂手可得,偏偏到手的鸭子突然飞了,除了倒霉,他真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评价这事可以让侯军稍稍宽心。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其实你也别灰心,搞不好还有机会。” 侯军焉了一样勾着脖子看着地面,一副稀拉样说道:“还有三年我就退伍了,金鹰国际狙击手比赛是两年一度,下一届开始之前我刚好要退伍了,何况今年是我们g军区去,下一次肯定轮不到我们。” 谢东说:“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军改要开始了,我们可能要大改,咱们师估计要分拆成旅,有个别团会重新编成,建立一个新的特战旅,如果是我们团……你想想,特种部队的比赛机会可比我们这种摩步团要多了去了,指不定你还能赶上。” “改特战?”侯军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旋即又装作无所谓道:“真的假的?” 谢东点头:“都在传,但没影的事,如今当务之急是带好新兵,我跟你说,这次你们一排领回来的兵里头有两个很不错的,一个叫做张建,一个叫做李正……” 第37章 显摆 经谢东提醒,李正和张建,这两个名字在侯军的心中留下了印象。 集训队那边很快解散了。 毕竟出现名额已经选出,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散了伙。 大家散伙归队的前一天按照惯例进行了大聚餐,侯军因为选拔结束那天之后直接回了新兵营当他的代理排长,所以是张澳过来营里通知他的。 听说聚餐,侯军手一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去!” 他不去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一来是因为那个屁,二来嘛,他本来就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徒弟钟睿,这次钟睿出线,自己落榜,在侯军看来,自己不能去,去了这张脸算是丢地上去了。 张澳也不劝,他熟悉侯军。 老班长这人什么都还,就是有点儿大男人,要脸。 新兵们已经到齐了。 侯军决定开个排务会,班长和兵都参加,让大家彼此介绍介绍自己,熟悉熟悉情况。 毕竟花名册上看到的东西有限,当班长当了那么多年,侯军觉得没啥比直接和新兵面对面交谈一下更直接了当。 排务会上,侯军率先发言。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你们这帮新兵既然来了部队,入伍前不管是大学生还是土豪,不管你家是普通家庭还是部队首长家的孩子,到了这里就要夹起尾巴做人,好好学,好好干,不要怕吃苦,别看部队都是舞刀弄枪的,这里可是大熔炉,里头学问可大着呢,在这里学好了,将来退伍了受益终生,在这里都混不好,将来退伍了回到地方同样就是个废物。 临了,话锋一转,回到自己这个代理排长的来历上。 说什么自己当了快九年兵,还有三年就要滚蛋了,作为一个老兵,带新兵这种事本不该来,应该给新上任的班长的新兵蛋子们锻炼锻炼,不过是团里和营里的领导硬要自己来,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来了。 言语之间反正就是一副勉为其难,但又舍我其谁的口吻。 侯军有个特点,讲话喜欢说大道理,而且滔滔不绝。 这一讲,就讲了足足二十分钟。 本来按照排务会的流程,代理排长侯军简单介绍下自己,然后是诸位班长,之后是新兵蛋。 因为一个排有三十人,没人即便是两分钟介绍自己,那也需要一个小时了。 所以开会前吴一等几个班长去和侯军开小会的时候提到过这事,侯军自己也拍了板定了调,说要简短,再简短。 没想到了自己,却忘了。 吴一在边上看着着急,偷偷看看表,觉得再让侯军这么说下去,熄灯号吹的时候估计会都没完。 于是提醒说:“老班长,时间……” 侯军猛然醒觉,发现时间过得太快了,自己讲得太多了,跑题太远了。 他意犹未尽又略带不满地瞥了一眼吴一,旋即干咳两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总算回到正题上。 “我讲得差不多,按说我是个排长,没必要讲那么细致,这些事以后你们班长会慢慢叮嘱你们,只是我对你们这批兵不放心,别的不说,我上次回来营里拿东西,就看到有人在打架,到部队第一天就打架,你们这帮新兵蛋子呀……” 吴一在一旁挤眉弄眼朝侯军使眼色,他知道老班长又跑火车了。 老兵的嘴,大海的水…… 侯军终于又意识到自己跑题了,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对吴一说:“你主持,我说完了。” 吴一这才送了口气。 事不宜迟,他点了点旁边排在新兵第一位的张建。 “从张建你开始,一路轮过去,一个个说,给我节省点时间,每人发言不得超过两分钟,介绍下自己的基本情况就好。” 然后张建就第一个开口了。 他介绍自己可一点没回避自己家庭背景——军二代,从小在部队长大,熟悉各种枪械,体能好,父亲要求自己严厉,来当兵是因为他们家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 到临了,还不忘了强调一下自己是大学本科学历。 说到这的时候,魏胖子在队伍后头悄悄碰了碰边上李正,朝他丢眼色。 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张建又在显摆了。 其实魏胖子的意思不是说张建显摆自己的家庭背景,而是张建显摆自己的大学在校生的身份。 大学生当兵也不是啥稀罕事,不过张建有个特点,特别喜欢强调自己的在校生身份,和别人相互介绍的时候,别人说自己是哪所大学的,那么张建一定也会强调自己是某大学的。 不过有一点,他从不提自己的专业。 魏胖子有一回对李正说,这叫缺啥补啥。 他说这是他爹跟他说的,因为他家至少四十套房子收租,另外旺铺还有二十间,但是他爸日常就不喜欢名牌,普通二三十元的t恤,几十块一条的短裤一套,脚上踩一对百来块的凉鞋,腰里一大串钥匙一挂,骑着小电驴就去收租了。 唯独对吃,他爹最在意,吃一定要新鲜,食材要高档,喝的酒一定要好,烟不能差,因此对魏胖子用两万元买一个lv包的事显得痛心疾首,每每看见魏胖子的各种包和限量版运动鞋,总免不了一番教训。 魏胖子说,这就叫缺啥补啥。 听张建说自己对各种枪械都很熟悉,侯军来了兴致,也不管时间限制了,立即开始现场考起张建来。 “张建,你说你对现役枪械参数很熟悉,我就考考你,看有没有吹牛。第一个问题,88式狙击步枪200米距离上射角为-10度的情况下,修正量为多少米?” 张建想了想,回答道:“-3米!” 侯军和旁边的吴一交换了一下眼神,转向张建又问:“85式狙击步枪用过吗?” 张建点头:“当然用过,我十二岁就接触到了。” 侯军问:“同样是高低角度修正,85狙,300米距离,同样是刚才一样的-10度,请问你的修正量是多少米?” 张建这次回答更快:“0,无须修正!” 吴一激动了,忍不住鼓起掌来。 自己班里收获这么一枚新兵,怎能不开心? 侯军的双眼中也露出了欣赏的身材,说:“看来你父亲对你要求非常严格,不错。” 张建更得意了,小胸脯挺得老高,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突然,角落里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排长,考这些太简单了吧?” 这话如同一枚滚到众人中间的手榴弹,咣当一声炸了。 简单? 三十个新兵,外加正副班长和代理排长侯军,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投向了声音来源的位置。 第38章 有高手啊! 李正终于看清了角落里说话的那位到底是谁了。 这新兵叫做杨辉。 杨辉人长得斯斯文文,白净高瘦,话不多,到部队已经两天了,今天才第一次看到他公开说话。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张建忍不住说:“简单?你倒是说点不简单的。” 杨辉一点不买张建的账,翻了翻眼白说:“我怕我说出来你答不上。” 其实杨辉也知道张建是部队子弟,很早就接触枪械,了解现役武器的操作。 只不过,他之所以不服是因为看不惯。 纯粹的看不惯张建那张傲气和目中无人。 魏胖子兴奋了,猛戳李正:“有戏看了有戏看了。” 李正却没魏胖子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头,杨辉看起来斯斯文文,居然敢直接挑战张建。 论对部队的了解,李正觉得整个排……不,是整个营里的新兵没谁比得上张建。 好歹人家从笑就在部队营区里长大,和军人是从小接触到大,这个绝对不好比。 可偏偏杨辉居然说张建回答的问题太简单! 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 可见杨辉必定有所持,才敢公然挑战张建。 吴一插话道:“干什么呢?这是让你们自我介绍,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斗嘴皮子!” 侯军却说:“不,我看这样就挺好,你让他们继续说。” 他低头看了看表。 “还有时间,不急,大不了晚点洗漱。” 侯军其实来了兴趣,他看出来了,杨辉肯定有点儿尿水才敢这么大胆。 他翻开花名册,上面除了记录着新兵的姓名年龄,备注一栏杨辉名字后面写着是——擅长军事。 擅长军事? 这是个什么特长? 可是没资料显示他是部队子弟。 不过侯军倒是不着急。 他对吴一说:“今晚开排务会的目的是让大家相互了解一下,现在就很好,你们有什么特长,有什么能耐,我看通过这一问一答就能看出来。” 说完,问杨辉:“你觉得怎样的问题才复杂?” 杨辉说:“排长,前两天看你参加狙击手选拔,那是真功夫!枪械很多种,要玩精,玩透,都要下功夫,但说到枪,最考验人的莫过于狙击枪。排长的水平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说完,居然朝侯军竖起了大拇指。 张建嘀咕道:“我说你是有什么本事,原来是拍马屁的本事……” 侯军不愿意提那天的事,赶忙移开话题道:“你的意思是,要提问狙击手的专业性问题?” 杨辉眉毛都没眨一下,自信道:“没错!” 张建嘴角一扬,嗤地冷笑一声道:“怕你连狙击枪都没没过,吹什么牛逼。” 他是真摸过狙击枪,并且打过实弹的人。 这些年,跟着自己那位参谋长爹,去靶场不知道去了多少次。 虽然不可能像当兵的那样真练,可300米内的射击倒是真造了不少子弹。 对于狙击手的专业,他算不上精通,甚至入门都说不上。 可唬唬外行还是绰绰有余,这才有了在坐火车的路上进洗手间里说了一堆修风参数将李正唬的一愣一愣的。 侯军见俩人争执不下,便出来做裁判道:“真枪你们暂时还摸不到,不过纸上谈兵这东西还是可以说说。狙击手不光靠熟悉参数和计算,但参数和计算要滚瓜烂熟这也不假,至少这是基础。行,既然你们有兴趣,我就出一题,看看你们的底子到底有多厚。不错,今晚有点意思,没想到咱们这个新兵排倒是卧虎藏龙,我小看你们了。” 杨辉说:“排长请出题,我虽然不像别人那样从小就在部队里长大,沾老爹的光摸了几次枪,但我也不会像人家那么牛逼轰轰的,好像除了他就没人了。” 张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参军入伍到部队至今五天。 这五天里,张建的心高气傲外加那根噎死人不偿命的毒舌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在张建看来这很正常,你们是不行,不行就不行,说你还不许了? 可别人看了就不这么想了。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 看来,杨辉就是那个看不下去的人。 侯军想了想,说了个题目:“说个简单点的,太难的我怕你么真答不上。还是最常用的狙击步枪,就我们配发的装备之一,88式狙击步枪。目标距离400米,气压显示650毫米汞柱,温度10度,风速6米每秒,光照清晰,视野良好,请问如果你是狙击手,如何修正,请报出参数。” 听完,除了张建和杨辉,其余新兵蛋子都懵逼了。 这就跟听天书一样。 怎么修? 完全没头绪啊…… 吴一也觉得这这问题太难了,于是说:“老班长,这道题新兵蛋子怎么可能知道,这可是狙击手入门后的题了。” 侯军说:“他们不是一个个牛逼轰轰人五人六的吗?这难吗?第二年狙击手一定会。” 说罢,朝杨辉和张建扬扬下巴。 “你们俩,都说说答案,谁说对我有奖!” 新兵们一个个听排长说有奖,都跃跃欲试。 可是跃跃欲试没用。 那得会才行呀! 魏胖子抓耳挠腮,挠了半天没结论,看看旁边的李正,便问:“大学生,你懂不懂?” 李正说:“不懂。弹道修正要有弹道表,很复杂,我听说专业的狙击手会在自己的枪托上贴上自己这支枪的实际弹道表,方便自己射击的时候计算,可见背这玩意不容易。这道题,对外行人来说就是天书,没法答。” 魏胖子叹气道:“你看看,这年头啥都要背景吧?你看他张建,不就是占了自己是部队长大的便宜吗?不过……” 他扭头看了看杨辉,一脸狐疑道:“这杨辉什么来头?他会知道答案?” 李正笑道:“胖子,咱们必须承认,这个排真像咱们排长说的,藏龙卧虎呢!我为了当兵已经准备好几年了,本以为自己准备充分,没想到跟别人一比,还是差了。” “静一静!” 吴一提醒所有人安静。 “张建,你有答案没有?” 他问张建。 这道题他觉得对新兵来说太难了,但也许张建这种没准还真能答上。 张建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气温、海拔、气压、横风,该有的环境条件都有了。 可以前自己都是在平地上打的狙击枪,哪学过在一定海拔高度上进行狙击修正的方法和公式? 他忍不住偷偷去看杨辉。 后者倒是很淡定,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看个蛋啊! 张建心里苦,却不能说。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回可怎么下台? 认输? 怎么可能! 绝对不能认输! 第39章 我这是来了什么部队? 无论张建怎么不服气,但专业终归是专业。 正如吴一所说,这是入门狙击手才会懂的东西,大多数的普通人,别说学什么修风,什么校正,就连狙击需要进行修正这事都不知道。 杨辉显然看出了张建的窘迫,大声道:“班长,我算出来了。” 侯军双眼一亮,手指一点:“你说。” 杨辉说:“88狙400米距离上温度没增加10度则距离修正8米,但现场温度为10度,比常温15度低5度,则修正为值4米;气压为650毫米汞柱,说明此地海拔高度为1200-1300米,按照88狙的弹道参数,大气压每减少10毫米汞柱则修正1米距离,所以距离修正值为11米,所以距离一项修正值为15米。” 在众班长略微惊讶的目光中,侯军欣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 杨辉继续道:“在高低修正上,气温每增加10度,则修正0.03米,不过温差只有5度,故无须修正;气压方面每增减10毫米汞柱则修正0.01米,则该项修正值为0.11米。” 侯军脸上没有表情,继续追问:“方向修正呢?” 杨辉忽然咧嘴笑了:“排长你刚才报环境参数的时候故意没说风向,我可以问问,风从哪来?” 侯军说:“左横和风。” 杨辉说:“横风是全修正,400米距离上88狙修正量为1.4密位。” 话音落地后,排房里变得十分安静。 新兵蛋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这天书一般的各种参数到底说的是什么。 李正心中大为震撼。 虽然当兵一直是李正心中的梦想,只是这些年来他认为自己去当个兵足足够够,以自己的文化水平和基础,不说入伍就能当个兵王啥的,可好歹在同年兵里出类拔萃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今天一看,他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小小一个新兵排,三十号新兵,居然有人连狙击专业都了如指掌。 就说刚才侯军提出的那个问题,在李正的知识区里完全是盲点。 什么横风修正,什么气温修正,什么左右修正,什么距离修正,还有什么高低修正…… 以前在网上听过别人说狙击手是一门深奥的军事技能。 只是没想到如此复杂。 问题是,不知道可以学,可同排的其他战友居然懂。 张建是部队子弟,懂也不奇怪。 可这杨辉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开口直接连张建都秒了。 自己来的这是个什么部队…… 如果说,李正来当兵前自以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现在他的自信心受到了一定的冲击,感觉自己之前想象的一切似乎过于浪漫了。 当兵,尤其是当一个优秀的士兵,可能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 那天晚上的排务会之后,杨辉当仁不让取代了张建成成为一排的风云人物。 而反观经此一役落了下风的张建,瞬间变得低调不少。 侯军对杨辉欣赏有加。 今年这批兵看来素质很高,他已经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想要将他们带到训练场上看看摸到真枪他们能打几环。 不过新兵刚到部队,实弹射击至少是一个月之后的事,在这之前,只配摸摸训练枪,连真枪都不配拿。 又过了三天,师里举行了隆重的开训动员大会,从大会上回来,训练强度一下子增加了。 如果说刚入伍的前几天对于新兵们来说是天堂,甚至不少人心里都沾沾自喜,觉得部队也就这样嘛!每天在操场上踢踢腿,走走齐步,练练蹲下起立啥的,都是一些轻松的训练,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嘛! 可开训后,一切都变了。 很多新兵蛋根本不知道侯军手下当兵会是什么滋味。 侯军的军事技能过硬,那可不是凭天赋,全都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这些年光是训练磨破的迷彩服都不下二十套了。 何况现在他已还有三年就退役,去国外参加国际狙击手比武这事看来已经没希望了,可将面临退役,这个老兵已经在琢磨着该留下点什么给猛虎团了。 没什么比留下出色的骨干更能报答团里队长自己培养的一片苦心。 开训的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集合后,侯军一身迷彩服站在队伍的前面,样子依旧是那么稀拉,武装带没系在腰里,而是拿在了手里,等一班长吴一集合完毕,向他汇报后,代理排长侯军这才施施然走到了指挥位置上。 “开训啦!” 说这句话的时候,天还蒙蒙亮,营房一楼的灯照过来,落在侯军的脸上。 这位老兵油子的脸上闪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你们前几天过得舒服吗?” 冷不丁的,侯军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新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么班长没告诉过你们,上级提问一定要回答吗?舒服就舒服,不舒服就不舒服!回答我!” “舒服……” “舒服!” “舒服。” 回答的声音稀稀拉拉此起彼伏,并不统一。 侯军听了显然很不满意,大声又问了一次:“整齐点回答我——舒不舒服?!” “舒服!” 这次,新兵们找到节奏了,回答声整齐不少。 侯军听了,武装带在手掌里砸了一下。 “舒服就不对了!” 此言一出,新兵们傻眼了。 舒服还不对了? 哪错了? 侯军继续说:“当兵的舒服了,老百姓就不安稳了。我们练得越苦,练得越精,练得越累,老百姓才越安心。所以,你们既然选择来当兵,就不要还想着什么舒服了,告诉你们,从今天开始,舒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啦!未来两年伴随你们的只有一件事——训练,训练,还是训练!” 站在队伍里,李正听着老兵侯军站在队伍前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忽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通常这样打鸡血,接下来一定没啥好事。 反正电影电视剧本都这样演,从没例外。 果然,他猜对了。 侯军的武装带终于系到了腰上,他整了整迷彩服,宣布道:“今天早上,我们将会组织咱们排里第一次五公里越野。不多,啊……只有五公里而已,而且是徒手,暂时不需要背装备和背包。五公里越野本来是计算集体成绩,不过今天例外,今天你们有能耐的都给我拿出来,能跑多快就多快,前几天开排务会,你们一个个都牛逼轰轰的,光靠嘴皮子说没用!今天是骡子是马,我就要溜溜!” 说罢,手往洗手间的方向一指:“以后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记得去洗手间放水,从今天开始基本每天早上都要进行一次长跑,别给我跑在半路上拉裤裆里了!给你们三分钟,马上去放水!解散!” 第40章 脱缰的野马和滚地的虫子 李正觉得如果非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新兵跑五公里,那么就像草原上的牧羊人赶羊。 没错。 赶羊。 e师的越野场是天然的。 整个师数个团散落在距离偏僻小镇湖镇大约十公里外的群山中,对于老陆部队来说,可谓是风水宝地。 打炮有山,战术有谷,跑步有路,拉链有丛林,一切都是纯天然的一流训练场。 新兵团的五公里都是从自己的营区出发,绕着师驻地周围的山路,穿过各个团的零散营区,然后跑上一条国道,沿着国道跑大约一公里后从师大门进入,再沿着山路跑回自己的营区。 听着很简单,跑起来很难受。 李正因为一直就想要当兵,所以这些年没放弃过锻炼身体。 不抽烟,不喝酒,熬夜那会儿除了高考前一段拼命时期,其余这些年都是正常作息,晚上宿舍熄灯他就睡觉。 学校周围有专门做学生生意的夜宵档,没到夜晚总是热闹非凡,小摊贩的老板光是做东海大学城这数万学生的生意不说养家糊口,不少人还发家致富了。 李正是极其自律的人,在东海大学读书两年多来,去夜宵档的次数两只手掌能数过来。 就连谈恋爱,和邵晓倩除了去奶茶店之外就是看电影,听起来足够老土。 就连邵晓倩都说,李正是将自己的身体当做圣堂,时刻保持一尘不染。 在李正自己看来,凡事要做就做到最好,不然就不做。 既然要来当兵,当然就要以最佳的状态过来。 当兵之前,李正就知道要跑五公里,所以他几乎每天下午就会自己穿上运动服在学校的大操场上绕圈子跑五公里。 他的配速一般是4.6-4.7,也就是五公里徒手23分钟左右完成。 李正觉得这成绩算不错了,自己也很满意。 可没想今天一跑,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 几个班长就像驾轻就熟的牧羊犬一样将跑在新兵的纵队左右,领头的牧羊犬当然就是代理排长侯军了。 他的武装带出了营区大门的时候又解了下来,抓在了手上,在空中甩得啪啪作响。 “都没睡醒吗?跑得就跟蜗牛爬一样,跑快点!跑快点!” 李正最佩服的不是侯军拿着武装带一边挥舞一边还能轻松自如跑在他的身旁,而是这货一会儿跑到队伍最前面,对着自己和张建几个跑得快的大声鼓励:“不错!你们几个不错!不过还不行,再快点!” 一会儿又消失在视线里,出现在队伍的最后头,逮住魏胖子揪住这厮的迷彩服就往前拉。 一边拉还一边中气十足地咆哮:“胖子你要减肥了!胖子你要好好减肥了!” 李正心想,跑在最后的魏胖子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看到一个如狼似虎的班长如同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样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再看看前面战友的背影几乎都成了小点。 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的吧? 跑在整个排最前面的是两个人,这是唯一的第一梯队。 而且俩人是老冤家,李正和张建。 两人都相互惊讶于对方的速度。 张建从初中起,暑假都要被他的那位参谋长爹扔到教导队去搭车尾跟着学员一起训练,到了大学又是学体育的,体能当然不错。 但他有个弱点,短跑爆发力一流,长跑一般般。 李正的五公里速度本赶不上张建,不过今天不知道是状态好还是因为不想输给张建,只要后者跑得快,他也咬住不掉队,反正就跟张建保持一两米左右的距离。 张建知道李正在粘着自己跑,他想甩开他,但做不到。 无论他怎么加速,李正就是铁青着脸咬着牙关死死盯着他跑,既不超越,也不落后,反正就保持着这种距离。 李正不傻。 自己一个学法律的,即便常年保持训练,也比不过张建这种正儿八经体育生。 但有一点他也看出来了,张建的长跑不咋地,跑到第二公里的时候,张建还没能甩掉李正,李正那时候就明白了,张建的长跑是弱项,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本来他也不想跟张建较劲,可一个小细节把他惹恼了。 在2两公里的时候,李正一度追上了张建,和他肩并肩一起跑。 其实那时候的李正感觉自己的肺都凉飕飕的,风好像直接从嘴巴里灌入了喉咙,再冲进肺里。 本来身体已经达到极限,李正打算放慢速度调节一下呼吸,保留点体力不至于到了4公里的时候直接趴卧跑不动。 可没想到,余光瞥见李正跑上来和自己并排的张建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居然朝他竖了竖中指,之后猛然加速,一下子甩开李正五六米远。 竖中指? 他居然朝自己竖中指?! 李正先先是懵了两秒,然后胸膛里的无名火呼一下窜上来了! 这傻逼…… 他凭什么朝自己竖中指? 就因为他训练底子好? 就因为自己是邵晓倩的男朋友? 狗日的! 李正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粗口。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本来已经到了极限的体力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他又追上了张建。 这次,没等张建竖中指,李正挑衅一样朝张建望去,示威一样扬了扬下巴。 来啊! 相互伤害啊! 比比看呀! 就看看今天谁比谁厉害! 张建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个蔑视的动作带来这么意想不到的后果。 年轻人血液里都是争强的基因,怎么会甘于人后? “书呆子!” 体育院校生张建在心中暗呸了一下,咬牙又将体力灌入两只大腿中,嗖嗖地跑到了前面,甩下了李正足足七八米。 很快,老兵侯军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整个一排的三十号新兵泾渭分明地分出了四个部分——第一集团是跑在最前面的李正和张建,俩人足足甩开后面第二集团的新兵至少四百米。 第二集团是以杨辉、马腾为首的一批兵,整个群体里人最多,有十几个。 然后是第三集团,落后第二集团大约两百米,这批有十来个。 整个队伍垫底的还有另外两个,距离第三集团的新兵又拉下了三百多米。 这俩人一个是土豪魏胖子,另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白脸姜煴。 侯军跑在俩个拖车尾的新兵蛋子身边,腰带往前头一直,大吼道:“看看你们跑个什么几把!人家前面的就像野马,你们俩就是两条滚地虫!虫子都比那你们快!” 第41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班长吴一 最后一公里的时候,李正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缺氧导致大脑供血不足,眼前有些发黑的感觉,仿佛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这是拼到了极限的人体反应。 可一想到刚才张建对自己的轻蔑,李正身体里就猛地涌起一股气力,死死支撑着自己不断迈开双腿向前奔跑。 张建万万没想到自己之前一个竖中指的动作彻底捅了马蜂窝。 在他看来,张建一个学法律的,体能再好也好不到哪去,至少跟自己是没法比的。 但他没料到的是李正的性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倔强。 一个从十二岁就失去双亲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孩子是早熟的,并且一定是倔强的。 没点不服输的劲头,没点百折不挠的倔强,李正也不可能考上东海大学。 邵晓倩不是傻白甜,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子,看人的目光不可谓不准。 李正没优点,邵晓倩也不会选他。 张建屡次挑衅李正都忍了。 可这次算是彻底触了李正的逆鳞,忍屎忍尿也不能忍张建这种目中无人的公然挑衅。 不就是个搞体育的吗? 不就是从小在部队锻炼过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正这回是彻底卯起了劲要和张建一较高下。 短跑比的是爆发力,长跑比的是耐力。 耐力很大部分其实就是意志力,很多人跑长跑不是体能上不行,是跑到一定距离之后意志力垮了,那种人体到达极限时候出现的生理反应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撑过去。 李正现在不光是和张建较劲,他也和自己较劲。 他想试试自己到底在极限情况下能跑出个什么样的五公里成绩来。 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在身体出于最极限的状态下熬过去,撑下去。 这是一种自己对自己的挑战。 现在,他不求立即超越张建,因为这不现实。 但死死咬住他,不被甩掉,这点至少可以做到。 明知不敌,也要亮剑。 电视剧上都这么说,李正觉得自己应该向李云龙学学,姑且就把张建这厮当做日本鬼子,赢下他,让他不敢继续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装牛叉。 吴一拿着个秒表一路跟跑,他终于注意到这两个有些不同寻常的兵了。 很显然,俩人在较劲。 作为班长,吴一高兴得嘴都歪了。 因为这俩新兵的速度估计跑下来会在23分钟内,或许成绩会更好。 在新兵里头,这个成绩已经很难得。 李正也好,张建也罢,都是他很喜欢的兵。 但作为班长,他更高兴看到俩人竞争。 部队就是这样,兵和兵之间,竞争和比拼是永恒的主题。 竞争越激烈,班长越高兴。 因为竞争中才会出人才。 “不错!你们俩都跑得不错!” “李正,张建要甩下你啦!还不追上去!” “张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体育生,说什么从小就去教导队跟着学员训练?你去那里度假的吧!” 吴一那张嘴在一旁煽风点火,一会儿挑拨李正,一会儿又挑拨张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李正苦不堪言,如果吴一不是他的班长,他真想随手在路边抄块搬砖把他砸晕算球。 张建同样恼火。他被李正追得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心里都苦出黄连汁来了,班长居然还拿他吹过的牛皮来刺激自己。 确实,如果赢不了李正,自己这脸往哪搁? 昨天已经被杨辉那小子打了一会脸,今天在五公里测试上再让李正打脸,自己以后还在一排混不混了? “啊——” 张建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把吴一都吓了一跳。 爆吼过后,他像突然踩下了地板油的跑车,速度瞬间暴涨,居然一下子将李正甩出十多米,远远跑在了前头。 李正双眼发黑,即便是他这种读书人,如今心中也是各种国骂。 狗日的班长! 操蛋的张建! 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了! 他也不能输。 输了以后在张建面前还不得矮三分? 张建之前在厕所对自己说的那句“你也配”闪过脑海。 我不配? 你配!? “啊——” 想到这里,李正那股倔强被彻底激发起来,同一行大吼一声,速度突然暴涨,很快又追上了张建,咬在他身后不到两米处。 吴一见李正发力,大喜过望,这就是自己要的效果! “对啦!咬住他!别丢了!咬住!” 他叫唤着,如同赶着一条猎犬追击张建。 李正忽然觉得这些班长太可怕了,都跑了那么远居然还跟没事人一样,拿个秒表还能轻松自在挑拨自己和张建拼命。 看来以前网上看到有人说部队的老兵有些五公里能跑到十七分多,这真不是吹的…… “还有最后六百米了,坚持住!六百米了,到四百米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冲了,今天你们谁赢了,下午的体能我给你免了!” 其实,无论张建也好,李正也好,此时吴一说什么他们连听都没听清。 俩人的脑子里都是一片嗡嗡的,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耳边只有风声,整个人的脑袋有种奇怪的膨胀感,好像有人往里头不断泵气,不断膨胀,要炸了。 整个肺这时候就像一个漏风的抽风机,再怎么努力呼吸,氧气都不够用。 远远的,二营的营房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不远了…… 李正觉得自己的喉咙黏糊糊的,好像有痰,空气呼入气管的时候发出奇怪的嘶嘶声。 他发现一件令人振奋的事,自己居然和张建并排了! 之前一直是跟在他后头,现在俩人肩并肩,一点差距都没有了。 嘿嘿! 你个狗日的张建! 李正昏头昏脑,也想有样学样朝张建竖中指。 只可惜他想尝试的念头很快被放弃,体能全部集中在两条腿上,连竖起手指那点气力都不能浪费了。 “还没到21分,你们有机会跑进21分内!娘的!加把劲!看看谁能拿下今年新兵五公里的记录!” 吴一说话永远具有很强的煽动性。 新兵营记录。 呵呵。 谁不想? 拿到了当兵两年可以吹到退伍了。 想当年,我新兵的时候第一次五公里,全营没人跑得过我,记录是我的…… 第42章 胜利的代价 那天早上,新兵二营门口的俩个哨兵看到李正和张建俩人在就像疯子一样冲过门口,朝着训练场的五公里终点线跑去。 俩人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不断在火上浇油的班长吴一,嘴里不断喊着:“最后两百米,最后两百米了,给我冲刺!冲刺!” 等三人一阵风似的过去后,一个哨兵甲朝来路望了望,居然没看到其他新兵。 哨兵甲摸了摸帽子,一脸惊讶地朝对面的哨兵乙说:“艹!这俩小子甩大部队那么远?” 哨兵乙也是过来人,很显然是跑在前面这俩新兵速度牛大发了。 “你说他们能跑进22吗?” 哨兵甲说:“鬼知道,我又没计时,要么是今年的新兵都是弱鸡,要么就是这俩货太强了。” 终点线上,连长谢东站在那里背着手来来回回踱步子。 今天早上,他的四连全都在进行五公里测试。 他是来看成绩的。 带着值班袖章的值班排长指着远处忽然叫了起来:“回来了!” 谢东下意识就飙出一句:“这么快?!” 他走到终点线问卡表的三班长:“陈重,多少分钟了?” 三班长陈重将秒表举到谢东面前说:“不错呀,才刚到20分18秒,还没到21分呢,这成绩可以呀。” 谢东听了脸上浮现出喜色,转头朝大门方向望去,依稀能看出来,三人中一个是吴一,另外俩人是张建和李正。 这俩小子可以啊! 现在距离终点还不到两百米,如果加把劲,估计真有可能跑进21分钟内。 虽然是徒手,但在第一次测试里跑进21分内的新兵可真是凤毛麟角。 “嗳!” 他朝吴一等人挥了挥手。 “李正张建!你们俩给我冲快点!争取进21分!” 声音洪亮,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只是李正和张建都没听见。 俩人已经进入了一种完全无我的状态,唯一的感知就是身旁的余光视线里有没有对方超越。 谁超了对方,另一个肯定死命加速。 结果,谁也超不过谁。 张建很焦急,他想甩到李正,可惜做不到。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刚开跑的时候为了显示实力,故意一马当先跑在全排最前面,故意想让班长们看看自己的实力,注意到自己。 其实那样加速对于长跑的体力分配来说是不科学的,这种弊端在李正和他较劲之后逐渐显现出来,进入了最后两公里更明显。 如果起初不冲那么猛,张建应该有实力至少甩开李正20米。 不过现在一切迟了。 “20分54秒!” 当两人冲过终点,负责卡表的班长陈重按下了秒表。 李正整个人放松下来,摇摇晃晃走了几步,视线中仿佛有一团乌云遮住了脸,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他突然一头栽倒在草地上。 “嗳!李正!” 连长谢东大吃一惊。 李正显然是跑脱力了,晕过去了。 这种情况有很大的危险性,处理不好要出事! 他疾步冲上去,想要进行急救。 可没跑两步,旁边又传来咚一声。 那边传来惊呼声,是吴一在喊。 “张建,你小子怎么了?!” 回头一看,只见张建这小子也栽倒在路边的草坪里。 “快!跑步去营部通知白医生和卫生员!让他们带急救药和弹夹过来,就说是跑脱力晕厥了!” 吴一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冲向营部。 李正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淡蓝色的天空。 天色刚亮,远处有薄薄的云层,鱼鳞一样铺在天上,煞是好看。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可好像隔着什么东西,就像自己躲在水里,听不清。 几个认识和不认识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中,有连长谢东,也有班长吴一,还有俩个不知道是谁。 有个不认识的上尉伸手在他鼻孔里抹了点什么,刺激的味道让他顿时精神了不少。 然后听见上尉说:“把他的脚垫高,头放低点,让血回流一下。” 接着,有人七手八脚把他扛到了什么东西上,自己凌空被抬起,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之后,李正又晕了过去。 等彻底醒来之后,李正已经在营部的医务室里,躺在了简易病床上。 李正尝试动了动手脚,好像没啥事。 头一歪,看到了坐在对面床上的张建。 张建手里捧着一个杯子,一边喝,一边看着自己。 李正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边和张建对视着,不说话。 张建忽然先开口了:“没想到你还真拼,居然还能和我一起过终点。” 李正说:“小瞧人了不是?你练体育的就这点水平?” 张建的脸微微一红,接着说道:“你悠着点,别跑出个心梗猝死来。” 李正打量了一下周围,知道这里是医务室之类的地方,想想张建为什么在这里?肯定也是被人送来的,他不可能是为了照顾自己来这里。 “你也晕倒了?” 张建闻言,微微一怔,接着又开始挽尊:“谁说的,我只是一下子有些晕眩,军医见我脸色有些难看,所以让我过来这里喝杯糖水。” 说完,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话音未落,门口被人推开,上尉军医出现在俩人面前。 看到两人都醒了,上尉说:“嗯,我检查检查心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去了。你们两个新兵蛋子啊,训练拼命没事,可不是玩命,抢奥运金牌也没你们这么争的。你们刚才都跑脱力了,一起晕倒在终点线上,这种情况可大可小,不小心可能连命都没了……” 一边说,一边拿着听诊器过去给张建检查,然后又给李正检查了一次。 检查完,挥挥手道:“你们去卫生员那里拿点葡萄糖,回去冲水喝了,人没事,身体没问题!下次记住了,别忘死里拼,相当烈士啊?” 俩人在上尉军医的叮嘱声中离开了医务室,走在走廊上,李正瞥了眼身边的张建,似笑非笑地说:“晕眩而已,对吧?” 张建哼了一声,没回答,甩开步子甩开李正朝四连走去。 第43章 艰难的适应 经此一役,和杨辉一样,李正在新兵连里名声大振。 毕竟从一开始,张建那种牛逼轰轰仗着自己在部队里多喝了几天夜粥对谁都看不上眼的狂傲已经得罪了不少同年兵。 其他人被张建轻蔑是没本事反驳,李正是实实在在用实力在说话,所有新兵蛋子都觉得这是在替自己扳回一局,心里说不出的暗爽。 李正不知道的是,也正因为这样,他也被排长侯军注意上了。 新兵开训其实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别开每年的开训动员开得热热闹闹,啥好武器装备,啥新式兵器都拉出来,往阅兵场上一摆,整整齐齐搁在那里光是气势上看一样都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除了师首长的讲话之外,老兵们在开训动员大会上都会进行军事表演,又是硬功又是擒拿格斗又是精准射击,反正怎么打鸡血怎么来。 但凡去参加过新兵开训动员的新兵蛋子都会被气氛感染,感觉血液在血管里都跑快了几倍,一时间只恨没仗打。 一般这种场合下,老兵都用一种看傻逼的目光去看那些鸡血上头的新兵蛋。 从他们身上,绝对可以看到当年的自己。 等到回了连队,正式进入了新兵训练期,李正和他的新兵战友们才发现以前老兵吹嘘说新兵期很难熬这话一点不假。 其实从训练强度看,新兵集训跟教导大队的尖子集训、预提士官集训等等相比算个屁。 可难熬的是一个适应期。 从地方上舒舒服服的生活一下子进入这种每天五点半起床,一直训练到晚上九点半才熄灯睡觉的生活,白天还要从队列到体能各种训练,不少人没几天就已经叫苦不迭。 李正大学时候参加过军训,什么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都学过。 当兵前觉得队列训练嘛,自己应该没问题。 可真当了兵,穿上军装进行正儿八经的部队队列训练后才发现,当年被同学们暗地里骂作魔头的教官现在看来如同邻家老奶奶一般慈祥。 就说一个正步走。 在大学军训那会儿,李正觉得教官已经算是严格到残酷的程度了。 可在这里,一个正步走可以细化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例如每天训练队里的时候,班长都会在操场上竖起两根柱子,拉起一根线,然后让新兵双手插在腰带上,光练一个踢腿动作。 按照正步走的动作要领,每步的步幅75厘米,脚掌距离地面要25厘米。 这要精确到厘米,一厘米都不能差。 两根柱子上的绳子离地大约28厘米,脚尖碰到绳子,脚掌距离地面刚好25厘米。 这种训练让新兵有个直观的印象,到底一脚踢出去要踢多高,确实是个好办法。 为了形成肌肉记忆,让每一步踢出都有力而且稳如泰山,所以训练要求踢出去后直接将脚定在空中,脚尖挨着那根白棉线,保持这种如同被点穴的动作,纹丝不动站上很长一段时间。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长? 最初是五分钟。 这还比较轻松。 后来是十分钟。 再后来是十五分钟…… 有时候连贯动作做得不好,整个排都会停下,都站在柱子面前踢脚,保持这种动作至少二十分钟。 你以为这就完了? 李正本来也这么天真。 “十八分钟了……坚持住……” “不错,这次保持得不错!魏国兴,注意你的脚尖,再动我给你加时!” “好!二十分钟!现在休息一下,都给我揉揉腿,放松下肌肉。” 在李正看来,吴一算是个很负责任而且耐心的班长。 虽然之前自己和张建较劲的时候这老兵一直在煽风点火招人烦,可在训练上可一点不马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问题,他都会很细心且不厌其烦地进行纠正。 “哎哟我的妈……” 吴一刚喊听,魏胖子抱着自己的腿立即就倒在地上哀嚎起来了。 “我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吴一听到哀嚎,扭头看见魏胖子的样,立马皱起了眉头:“魏国兴,你看看谁像你这样?我让你躺了吗?你看看谁躺了?起来!” 魏胖子眼珠子一转,嚷嚷道:“班长……抽筋了……抽筋了……” 说完,魏胖子抱着自己的肥腿七情上脸,五官都拧在了一起,看起来比产房里的产妇还痛苦。 吴一有些意外,这才站了20分钟,咋就抽筋了? 连忙赶过去一看,魏胖子的表情看起来还真不像装的,于是连忙说:“把你的右腿伸直了,我给你揉一下,很快就好。” 魏胖子伸了伸腿,又哀嚎起来:“班长,伸不直呢……完了完了,我的腿是不是出问题了……” 吴一对旁边的李正说:“去,跑步去营部,找卫生员过来,就说有人抽筋了,情况有些严重。” “不用叫卫生员。” 侯军不知什么时候从一旁闪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低头瞥了一眼魏胖子。 然后用嘴咬着苹果,蹲下身在魏胖子的右腿上捏了捏。 之后站起来说:“情况是有些严重。” 他转头对旁边的吴一和胡晨曦说:“你们俩是第一次当班长,有所不知了,知道为什么新兵在训练的时候会发生抽筋现象吗?” 吴一不知侯军葫芦里埋什么药,摸不着头脑道:“是不适应,一下子训练强度过大导致。” 侯军说:“对啦,你们当新兵的时候都遇到过抽筋,对吧?不用大惊小怪,我告诉你们,这是因为缺少锻炼,而且没活动开这才导致了抽筋,你们俩想想,你们当兵一年后,还出现过抽筋吗?” 吴一和胡晨曦想想还真没有,于是一起摇头。 侯军说:“这就对啦!所以说你们还缺乏带兵的经验!一般这种情况,你扶他起来走走,然后待会儿要他去跑一趟三公里,把脚活动开了,我保证他一天都不会再抽筋。如果还抽筋,那就跑五公里,把经络活动开,血液跑起来,一准没事!” 吴一和胡晨曦面面相觑。 很显然侯军老班长又在满嘴跑火车,前面的话还靠谱,后面越说越离谱。 抽筋了还跑五公里三公里? 这不是火上添油的事? 俩人看着轻松啃苹果的侯军,忽然明白了。 “对对对,排长说得对。” 吴一立即转身对依旧躺在地上可是已经察觉形势不妙的魏胖子说:“听到没有?来来来——” 他对胡晨曦说:“班副来搭把手,我们把他架起来,先活动活动,然后拉他去跑一趟三公里……不,五公里,要跑就跑五公里,彻底活动开。” 吴一说话的时候,躺在地上的魏胖子嘴里的哎哟声越来越小,听到最后说“五公里”的时候,魏胖子突然惊叫起来:“哎哟我靠!好像没事了!” 他一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大腿,然后猛地站起来,胖乎乎的身材瞬间变得异常灵活。 “班长!奇迹啊!我没事了!” 第44章 每天那点幸福时光 开训后的第四天,李正感觉自己没了半条命。 每天早早起来,天没亮就要一次三公里——用吴一的话说,这都是舒服的了,就看在你们是新兵的面子上,怕跑太多五公里你们受不了,所以只跑三公里,偶尔跑五公里。 徒手跑完三公里后,浑身上下早已经湿透了,只休息不到十分钟,又要集合到大操场上排开队伍进行军姿或者队列训练。 说起这军姿也是要老命了。 军训的时候一般只站30-40分钟,可在这里一个小时完全是家常便饭。 大学军训站军姿,只要求站好不动,手啊眼啊之类按照要求差不多就行了。 可在这里,军姿成了一种几近变态的苛刻训练。 开训第二天,班长就给每个人发了一个t型板,这玩意木头做的,就一个t自,站军姿的时候将它往背后一插,别在武装带上,立马将腰杆子顶得笔挺笔挺的跟上场里的假人衣架子一卵样。 还有就是手,双手要紧贴裤缝线,班长也有办法,拿副扑克,一只手里塞一张,稍稍有点放松,扑克就落地。 帽子反扣在脑袋上,动一下就落地。 落一张扑克加五分钟。 帽子掉一次十分钟。 班长金睛火眼,也绝对童叟无欺,只要你不专心,保准加到你满意为止。 李正被加过两次,张建这种牛逼轰轰说自己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家伙居然也被加了两次。 最倒霉是魏胖子,加了七次算上帽子扑克一共加时赛45分钟,结果别人都回去洗漱了,他还站在大操场上当模特。 回到排房里也不能休息,要赶紧整理内务卫生。 什么是内务卫生? 值班的扫地,其他人叠被子。 别小看叠被子,这玩意要像老兵那样叠成豆腐块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李正那仅存的一点大学生的智商优越感在一次次叠被子里最后消磨殆尽。 堂堂名牌大学大学生,居然叠不好一个被子? 可就算李正熟读《刑法》、《民典法》、《婚姻法》等等法律条文,可在被子面前就是狗咬乌龟无从下嘴。 那被子就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孩,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不肯就范,叠完了永远像个歪瓜裂枣。 这时候吴一就会过来挑刺。 “这个角,怎么捏的?这是直角吗?大学生?” “被子要求叠成方块,不是让你们当泥巴揉,你看看你们叠的是啥?这叫内务?流浪汉狗窝里的被子都比你们叠的好看!” 反正,班长吴一好像怎么看不满意。 当然,李正也有不服的时候,说班长你来示范下,这新被子膨胀太厉害,没法叠。 本以为吴一没辙。 可没想人家上来三下五除二,还真把那床叠得跟自己床上的方块被有八分像。 “咋样?!” 吴一哼哼地看着李正。 “你还不服了是吧?服不服?” 一边说,手一边指着被子。 “服。”李正只能认栽。 有些事还真不得不佩服这几个班长,要论文化程度,论学科知识,李正不怵。 可现在来了部队,李正发现自己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好像没法派上用场。 以前向往当兵的生活,一切都从电视里看,从网络上看,真到当兵了,自己穿上军装亲自体会了才发现,以前看的都是皮毛,知道的都是让你知道的。 自己在这里就像一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从叠被子甚至到走路,都要从头学起。 好不容易洗漱完了,班长提醒所有人还有十五分钟集合去饭堂吃早饭,给你们十三分钟洗漱,两分钟放好毛巾和脸盆回到营房前集合。 一切都是以分钟计算的,精确到秒。 超时怎么办? 超时当然有惩罚了。 迟到一秒按照一个俯卧撑算,做完再喊报告入列。 部队就这样。 严肃、紧张,但是又活泼。 这里充斥着青春气息,排房里时刻弥漫着汗味与男子汉的荷尔蒙味道。 对了,还有脚臭味和鞋臭味…… 洗漱的十三分钟,是李正一天里除了晚上七点集体组织看新闻联播三十分钟外的最美好的时光。 新兵们都会趁这个机会瞎扯几句,相互认识一下。 例如在排务会上让张建吃瘪的杨辉,李正和他在洗漱间里聊了才知道原来人家是个军械爱好者,家里的各种兵器杂志舰艇杂志航空杂志能摆四面墙,而且在网络上还有个专门写军事的大v号。 之所以来当兵,是因为某次在军事群里跟人聊现役的武器,结果聊着聊着,突然有个粉丝问,说辉哥你玩过真枪吗? 杨辉当时就熄了火,连问题都没答,悄悄下了网。 那天晚上,杨辉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夜,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个赵括。 无论自己说得多么精准,知道再多武器诸元,清楚再多的武器用途和发展方向,但终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纸上谈兵。 第二天醒来,杨辉在家吃早餐的时候突然跟自己那位公务员爹地说要去当兵,让爹帮忙。 他爹愣得看了他老半天,觉得自己儿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要精神分裂了。 要知道,杨辉虽然爱好军事,可从不是能吃苦哪一类。 高中毕业之后,杨辉考上了一所二本,在里头没待三个月,自己跑回来嚷嚷着要退学不读了。 这可把他那位自认为还算体面的爹地气得差点灵魂出窍,可孩大不由爹,面对斩钉截铁决心已下的儿子,当爹的皮带举起老高,儿子却没挪半分脚步,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皮带,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那一刻,杨辉他老子终于感觉自己老了。 儿子都那么高了,高自己半个头了…… 当然,杨辉后来也证实了自己不读大学也能混得好。 他在网上当军事大v,还给杂志写文章,偶尔还混上一些军事类的网络访谈节目,算是圈子里的名人,在经济上的收入不比他爹在体制内差。 这样一来,当老子的自然也就更没理由干涉了。 经济决定上层结构。 经济权掌握在谁的手里,谁就有话语权。 以前还能关水管经济制裁来恐吓儿子,现在儿子收入比自己高,还怎么管? 只能由他去了! 现在,一个连大学都坚持不下去的人,一大早说自己要去当兵? 呵呵呵! 今天电视台全天要放黑色幽默喜剧吗? 不过和大学退学一样,杨辉很是坚决的,他老子也不含糊,警告他你读大学退学可以没事,你去当兵可就退不了,一当至少两年才能回来,中途没有退学这一说,有的只是逃兵。 最后,他老子用十二分认真的口气警告杨辉:“你可记住了,一旦你当了逃兵,你就洗干净你的八月十五等坐牢好了!” 第45章 浪漫的想法和现实的残酷 无论你在书本里看多少次枪械的参数,不如你在靶场上亲自打出一发子弹。 这是一个杨辉在网上认识的老兵告诉他的话。 当他将自己想要去当兵,摸摸真枪的想法告诉这位老兵后,那个已经退伍二十年,成了中年地中海谢顶的秃头大叔老兵豪气地跟这位年轻的军事大v说:“你在网上吹得再牛逼轰轰,就算将中外武器的参数倒背如流,你没上过靶场没没过真枪没打过一发子弹,你还就真不配说自己多么懂军事,懂军人,尤其是中国的军人。” 这就是杨辉终究下定觉醒要参军的原因。 其实每个人当兵的动机各有不同。 有人真想去报效祖国,奉献一份青春,尽一个公民的义务。 有人基于现实的利益,参军优惠政策多,考研加分,地区经济好的补贴还忒高,与其在家游手好闲不如穿上军装戍边卫国,又有好名声又有经济利益。 也有人迫于家庭压力,家里管不住了,干脆给部队管,都知道部队是个大熔炉,兴许自己家那块不争气的铁扔进这个熔炉里出来还真成了一块好钢。 张建和杨辉这也是一类,不过是小众。 前者是因为要证明自己,何况本来就是军人世家,潜意识里早早晚晚都要去当一回兵,否则家庭聚会人人都穿军装就自己穿个便装像个非亲非故的异类。 而后者则是纯属兴趣,对军事有兴趣,对军人好奇,对部队好奇,打小听人讲部队的故事不少,可终究是盲人摸象,始终不得要领。 杨辉还算好的,是真钻研过军事,张嘴超限战,闭嘴df快递,言必有vbss,说战术就cqb,嘴上说得一套套的,不过只要人一问,你开过枪么?你打过真枪么? 人就哑巴了。 无论什么动机,到部队来参军的新兵蛋子刚入伍的时候都会有心理落差。 用一句时髦的话讲,知道那么苦,可不知道这么苦! 尤其像猛虎团这种野战部队,那可不是什么后勤基地或者通讯总站之类的舒坦地方,那是时刻用来准备打仗的部队,训练自然艰苦许多。 李正都准备那么多年了,真当了兵,还是不免有些吃不消。 在这荒凉的大山里,又正值农历八九月的仲夏,鸡蛋放在水泥地板上半小时都能烤个半熟,而新兵蛋子们每天都要在这种毒日头下站在大操场上接受各种训练。 队列训练看似简单,仿佛消耗体能并不大,可真让人在大日头底下一动不动站几个小时,汗水就像溪水一样,润湿透了迷彩服,然后又被日头晒干,结成白色的盐渍,衣服硬邦邦跟铠甲一样,人就像装进烤炉里,比桑拿浴还刺激过瘾。 训练辛苦也就算了,更要命是遇上一个训练不要命的侯军,上了训练场就跟藏獒上身一样,武装带拿在手里,双手背在身后,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绕着新兵们转悠,见谁出点差错上去就吼。 一个口令做错,他能让你将这个动作重复几十遍上百遍;一个班步伐不整齐,休息时间也取消了,一遍遍重走,走到整齐为止。 李正这些新兵蛋子私下没少议论这位代理排长,魏胖子认为侯军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没希望了。 李正问魏胖子,啥没希望了? 魏胖子说,你看看,他都当了快九年兵,还是个大头兵,这都三期了,上次选拔狙击手去国外参加比赛,本来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拿到名次回来提拔任用至少也能转个军官啥的。可是一个屁却把提干机会给崩掉了,你说他心里能不变态。 杨辉自从来了当兵,以前常年宅在家里在电脑前指点江山当键盘侠养出来的一身白皮肤如今黑了至少两档,脖子上的皮都晒脱了。 他对魏胖子的判断尤为拥护,说就是就是,你看看他那样,说是排长,可前面还有代理二字,加了这俩字,意味着还是兵。他在选拔赛上输给自己的徒弟,颜面扫地了,回来你看沉默了好几天不说话,都说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我看排长是变态了,说是代理排长实际上的职务不就是一小小的班长吗?都当出巴顿的威风来了! 李正虽然心中也有气,也不知道为啥,侯军对自己也是凶巴巴的,好像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整个排三十个新兵,别人犯错兴许还能当一下漏网之鱼,自己犯错是一次没拉下被罚。 上次班长吴一下口令让他正步走,侯军叼着根烟在一旁狼似的看了半天,最后上来就说李正的动作不规范。 李正是个大学生,当年参加军训的时候是班里的队列标兵,不就是个正步走吗?怎么就不规范了? 那次他忍不住反问侯军,哪不标准了? 侯军当时斜着眼看着他,虽然笑着,可笑容里净是阴恻恻的味道,说李正你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是吧?对数字有概念吗? 李正当时气上心头,说有概念。 侯军当时就来劲了,说有概念就好,我说你不标准你还不服,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等你服了,我再罚你。 说完就让吴一拿来绳子,前后都拉好,再下口令让李正分解动作原地正步踢腿摆臂。 结果下了几次口令后,侯军笑着转头问吴一,说你看出来没有?看出来没有? 吴一恍然大悟地点头。 李正看看自己的脚尖,毫厘不差踢在前方的绳子上,脚腕笔直,前面的手距离身体10厘米,前摆的手拇指伸直贴于食指第二节,向前摆臂时,肘部弯曲,小臂略成水平,手心向下,手腕下沿摆到高于最下方衣扣约10厘米处。 动作标准到不行! 咋就有问题了? 侯军说,李正你还别不服,你看看你后摆的手。 李正一看,说没问题呀! 侯军当场就暴走了,上去鼻尖都差点贴在李正的脸上吼道,没问题?你跟我说没问题,差了至少三厘米!你的手碰到绳子了!? 李正哑火了。 后摆的那只手确实还有几厘米没碰到绳子。 可这不是小事吗? 自己还能后头长眼睛,看到后面的手? 搞个队列动作,又不是去京城参加大阅兵,不就是三厘米吗?! 三厘米而已! 他嗫嗫嚅嚅的话还没说完,侯军双眼一瞪,眼中泛起如狼一般的光。 李正,看到那边的112高地没有?高地下右侧歪脖子树,跑到那里再跑回来,给你五分钟! 第46章 见过倒霉的,没见过这么倒霉的 每次议论的时候,一旁的姜煴倒是最安静。 他永远是新兵群里最安静的人,那张嘴惜字如金,轻易不说话。 马腾就去撩拨他,说姜煴你咋老不说话? 小白脸姜煴摇摇头,笑了笑,还是不说话。 魏胖子说:“姜煴,前天我看到排长找你谈话,咋回事?” 姜煴一向是排里的小透明,很低调,侯军找他什么事这是很多新兵都想知道的问题。 姜煴低下头,依旧不说话。 魏胖子很社会地说:“说嘛,有啥麻烦事,哥能帮你一定帮!” 李正忍不住调侃魏胖子:“得了吧,胖子你就别充大头了,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我跟你说,后天又要跑五公里了,就算我尽力拉着你跑,你也得卖点力,不然就算我拼了命也拖不动你这170进的躯体呀!排长说了,你再拖后腿,以后每天都要给你加加餐,开开小灶了。” 魏胖子听到五公里就焉了,摇头叹气道:“你以为我不想跑快呀?我有你和张建那种体能我也不想拖后腿,可我实在做不到呀!唉……” 他长叹一声说:“我估计我的肺挖出来都是黑的,烟龄都六年了。” 说完,突然又骂了一句。 “妈的!谁说抽好烟不影响身体的,老子十五岁开始抽华子,一直抽华子,可跑起步来才知道这可真要命了,不瞒你们说,我的肺跑超过一公里,那就跟破风箱一样,好像抽不上气来,要窒息的感觉。” 李正说:“我劝你还是戒烟吧,反正部队也不让你抽……你这不都十来天没抽烟了嘛,也没见你毒发身亡不是?” 魏胖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连忙转回主题说道:“嗳嗳嗳,我说你们跑题了呀,咱们这是问姜煴那天排长找他干嘛了,怎么就尽往我身上扯了?扯远了扯远了。” 说罢转向姜煴:“小白脸,说说排长找你干嘛,大家战友,不要见外。” 姜煴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 可这一说,把所有人都说得目瞪口呆。 姜煴的兴趣全在电脑技术上,尤其是编程方面,所以他偏科极其严重,数学和英语极好,其他科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高考那会儿,家里人就忧心忡忡感觉这种偏到极致的成绩没有上大学的可能,所以到处给他找大学,打算不管是二本三本,甚至大专也好,只要弄个文凭,将来出了社会找工作,他有一技之长也饿不死。 现如今的社会竞争如此激烈,虽然什么高等教育的文凭已经烂大街了,可那玩意就是人有我有,没有连参加招聘之类的资格都没。 一番苦心打探下,还真有收获,某省一个大学进入了视线里,而且说了,读三年,最后一年实习,拿本科证,轻松搞定。 反正拿回来的招生广告各种高大上,说什么每年多少优秀企业从学校招聘了多少人,招聘率多少,考公成功多少,还和海外大学有合作关系,读完了只要愿意还可以出国留学云云。 各种美好蓝图,勾勒得就跟藤校一般。 姜煴的父母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这年头不看广告看疗效,谁都懂。 为了摸清底细,他父母还专门跑去实地考察了一番。 结果发现人家还真没吹牛,大学有实地校址,学校看起来不敢媲美清北复旦或者厦大这种环境优美出名的学府,是在一个沿海三线城市的郊区,建在海边,教室窗口望出去就能看到海,打开窗户就能享受略带腥味的咸湿海风,校园中环境优美,还真像那么回事。 于是就交了钱,回来就让姜煴填了表,很快去上了学。 姜煴在那所学校读了三年,三年间,他还在学校里考了一堆计算机证书,就等着最后一年实习期过了之后拿着文凭去找工作。 可不曾想,第四年的实习期实际上是让他们回家自行安排,这一回家,等了大半年学校那头也没动静,没要求返校。 结果打电话一问,发现事儿大了。 学校的电话打不通了。 赶到学校一看,早已经挤满了像姜煴一样的学生和家长。 原来这学校没有办学资质,三年前招生的时候,手续还在办理中。 学校是民办,校董那帮人太看得起自己的能力了,认为办个大学的资质不是什么难事。 没曾想第二年政策变动,这资质还真就办不下来了。 可学生招了,钱也收了,也投入了,眼看这数千学生浩浩荡荡进驻了校园已经读了一年,宣布说办不下去了,别说赔钱的问题,恐怕家长们就能那牙齿给他们生撕喽! 这事就这么偷偷摸摸拖着,拖到了第三年,学校终于瞒不下去了,有发现端倪的家长也向教育部门查询,发现这所自己家孩子读了三年的大学原来是无证办学…… 听起来这就像个黑色笑话。 不过现实永远是那么魔幻。 姜煴莫名其妙度了三年大学,莫名其妙又不是大学生了。 更要命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这三年姜煴在学校考的证书全特么是假的,因为学校根本就没有办学资质,所以不可能通过他们去获得任何正规的资格证,所有的考试只是学校出钱让人过来搞的一场戏,不是正儿八经的全国统一考试。 事情到了这,姜煴也就没有什么念想了。 别人就算被骗去读野鸡大学,好歹也是个大学,姜煴被骗取读大学,那是妥妥的如假包换的假大学。 人生最美好时段中的三年多的青春就这么毁了。 复读? 似乎也不可能了。 本来就偏科的料,再复读参加高考恐怕也是打水漂。 好在他念书的时候岁数小,到发现大学出问题的时候人也只有二十一岁,家里一想,要不去当兵吧,兴许在部队考考学,要求没那么高,还能寻个出路? 就算考不了军校,回头退伍了也有个退伍军人的身份,家里帮找工作也好找些。 就这样,姜煴稀里糊涂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应征来了部队。 而那天排长侯军找他,是因为他在自己的表格里总是填自己本科学历。 可侯军对比武装部的资料发现对不上,武装部那边的资料显示姜煴是高中,于是就找他谈话。 事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涉及一个人的运气而已。 像姜煴这样的倒霉蛋,大家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现实见都是第一次见。 “我是个大学生。”姜煴说完自己的经历,不忘倔强地补上一句:“我真读过。”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安慰这货。 毕竟,人倒霉成这样,又没疯掉,已经算是坚强了。 第47章 枪是你的第二生命 无论李正对侯军的看法如何,却一点不影响侯军以他的训练方式训练一排和李正自己。 新兵开训二十天后,这天一大早,众人终于摸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真枪。 真家伙拿在手里,大家雀跃不已,拿着枪各种兴奋,摆出各种姿势,要班长帮自己拍照。 侯军看到了又忍不住一顿怼:“枪是用来练杀敌本领的,不是给你摆样子的,摆拍有什么意思?有本事上靶场打个满环回来再拍!” 一句话,又把所有新兵亢奋的好心情兜头冷水浇灭了。 吴一在一旁求情:“排长,新兵蛋子第一次摸枪,就让他们拍几张过过瘾。” 侯军双眼一瞪,鼻孔里喷着粗气说:“他们新兵蛋子不懂,你一个老兵也不懂?你看看他们,连换个弹匣都还没学懂,摆拍出来给谁看?也就骗骗没见过真枪的小丫头!” 说着上去直接从李正手里抢下那支95-1式自动步枪,指着后者的手说:“刚才你就有个错误的动作,知道是什么吗?” 李正一头雾水,心想这代理排长又盯上自己了。 “不知道。” “你的手指!”侯军一手拿枪,一手伸出食指,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拿枪就拿枪,非作战状态下你把手指压在扳机上干嘛?告诉你们,枪有枪鬼,你控制不了它,就别玩它,你以为保险关了就没事了?任何事情都有意外,你可能玩着玩着就不小心压下扳机,万一上了战场,你的战友谁站在你面前谁倒霉!” 李正心里有火,不就是拿枪拍个照吗? 不就是手指压在扳机上吗? 这才多大的事? 至于暴跳如雷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吗? 当然,他不可能将这些话都说出来。 毕竟作为老兵的侯军说的也没错,自己根本无法反驳,只能由他骂了。 李正安慰自己,也许侯军是个失败的老兵,自己也能理解,这二十来天,他也听说了这位e师传奇老兵的经历,李正觉得自己是从一个怜悯的角度去看待侯军这个人的。 毕竟,在靶场上的失意让这位以狙击专业而自豪的老兵太需要用驾驭别人获得的快感来安抚自己那颗被运气重创的心了。 侯军骂了几句,似乎意犹未尽,又继续教训起这些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我跟你们说,记住之前我说的话,枪是你们的第二生命,对于当兵的人来说,枪就是你的情人。我们当兵的,靠枪吃饭,凭枪吃饭,也靠它做人。你对它好,它是知道的。你只是当它玩物,它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也打不好枪。它有灵性,也知道人情世故……” 这话越说,越是跑题。 旁边的吴一不得不再次提醒:“排长,拍完照他们就要去训练了,咱们别耽误时间了行不?” 侯军本还想说,见吴一说得在理,看看时间,硬生生将一肚子话又咽了回去,将枪交给吴一交待道:“动作快点,待会儿去训练场,讲解下枪的诸元和基本瞄准境况,顺带教教他们怎么分解结合,往后这擦枪的活儿全给他们干!” 说完,从口袋里摸出烟,抽出一根点上,又行使了一回全连只有他能公然抽烟的特权。 新兵蛋子被侯军这么一通训斥,拍照的心情早没了。 正式出操后,李正和战友们被带到了篮球场上,吴一讲解了95-1式步枪的结构和诸元,又教大家怎么瞄准目标,谨记住瞄准的几个口诀,什么“三点一线瞄下沿”什么“有意瞄准无意击发”。 班长说着说着,魏胖子又喊报告了。 “报告!” “说!” 吴一不耐烦地看着这小子。 “魏国兴,就你问题多。” 魏胖子说:“班长,我爸叫我来了部队要虚心学习,不耻下问,尤其要多请教班长。” 这马屁拍得…… 还别说,吴一还真被拍到了酥麻之处,很是受用。 “嗯,你爸是老兵,经验之谈,听他的没错。你问吧!” 魏国兴说:“为啥要瞄下沿?不是瞄正中央吗?” 吴一拿起枪,指着上面的表尺说:“知道这是啥吗?这叫表尺,是用来调节准星高低,从而打到控制弹着点高低的作用。上面你看到这个东西没有?这叫觇孔,看到这上面3、4、5这几个数字没有?分别对应300米距离,400米距离,500米距离,你们新兵蛋子一般打的目标都是300米之内,而这支步枪在300米内的弹道高低差变化不大,所以没有1和2,所以最低只设置了300米的标尺,你打的时候瞄靶心的下沿,命中靶心的机会就越大,懂了没有?” 魏胖子听了班长这么长的一番陈述,又开始挠头。 “不是很懂……” 吴一忍不住讥讽道:“魏国兴,你读书的时候一定经常在课堂上睡觉是吧?” 魏胖子尴尬地笑了笑:“班长目光如炬,料事如神,这都看出来了。” 吴一哭笑不得,手指在空气里虚点了好几下魏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道:“魏国兴啊魏国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就你这种……你来当兵干嘛呢?” 魏胖子半开玩笑地拍拍肚皮:“减肥。胖,这几乎是我唯一的缺点了。” 所有新兵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什么纪律都不讲了,顿时哄堂大笑,笑得一个个东倒西歪。 李正忍不住拍着魏胖子的肩膀,也笑得抽不上气来:“胖子……你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要脸……” 早上没有进行体能训练,新兵蛋子们心中暗爽,学枪学到了十点多,吴一让新兵们在面前铺好雨布,然后教大家拆枪——用部队里的术语,这叫做枪支的分解结合,是一门重要的必须基础课。 讲解了几次后,吴一拿出秒表说:“虽然今天你们第一次学习分解结合,但我看你们很多人平时对这支枪的参数都能倒背如流,不知道你们实操怎么样。这样,咱们来测试下,看谁分解结合的速度最快,你放心,我们老兵要求三十秒内完成,你们嘛,不算成绩,只看谁快谁慢。” 这时,在李正前面的张建有意无意地回头瞄了一眼李正,那表情很显然又是充满各种轻蔑。 李正心想,这货肯定以前拆过,所以这是在讥诮自己了。 他的好胜心又上来了。 分解结合嘛,有多难呢?! 95-1的分解结合一共16个步骤,说简单也挺简单,但又不简单。 一句话描述就是将一支枪从完整状态拆卸成零件状态,又从零件状态组合成完整状态。 李正做到第4步,要取出击锤、枪机以及复进簧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按照动作要领,他必须向后拉动击锤取下,然后再抽出复进簧,再向后拉出枪机。 可是取下击锤的时候因为太急,飞了出去,没有落在雨布上而是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李正赶紧伸手去捡,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胡闹!你在干什么!” 声音如同炸雷,李正冷不丁手一抖,吓了个浑身一颤。 第48章 受罚 李正万万没想到,刚才还不知所终的侯军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这一脚让半蹲在地上的李正顿时失去重心,人朝前一栽,幸好他反应还算快,伸出左手撑住了地面,总算没摔出个狗啃屎来。 冷不丁挨了这么一下,李正胸膛里一股无名火蹿了起来,人呼啦地站了起来,扭头看到站在身后同样气地歪鼻子歪脸怒不可遏的侯军。 “怎么?!不服?” 侯军也没再搭理他,径直上前捡起了摔在地上的击锤,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怒气冲冲转过身。 李正看到了侯军那双瞪得灯笼一样大的双眼,里头全是怒火,要吃人一样。 “之前的理论课,我没告诉过你们要爱护武器装备?!拆个枪为了抢速度把击锤都给我飞出去?你知道击锤的作用吗?!枪它是有灵魂的!你这样对它,在战场上它就给消极怠工,关键时刻给你拉稀,你的小命都会搭上!” 侯军手里举着那个步枪的击锤,目光生猛地扫过所有在场的新兵,仿佛是在警告每一个人。 但他嘴上骂得唾沫星子飞溅,都要喷到李正的脸上去了。 言语间还夹杂了一些粗话,越骂越来劲,越骂越难听。 骂到最后,目光终于又转回到李正脸上,然后手朝南面的远处一指,恶狠狠道:“目标——小牛岭,给我跑到那里绕一圈再回来!” 此时的李正胸中早已怒火熊熊。 不就是失手跌落了一个击锤吗? 至于跟挖了他家祖坟一样骂半天? 没错! 击锤是很重要的枪械部件。 可问题是自己是新兵,这还是第一天学分解结合,至于吗?! 谁没当过新兵? 谁没试过失手?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 他越想越不服,心里暗想你侯军当新兵那会儿也不见得就比我好到哪去是吧!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给我跑!15分钟内回来,超时我给你加一趟!” 侯军的手再次指向了远处的小牛岭。 那是新兵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每天五公里的路线是从营区出发穿过其他团的驻地然后跑国道从师大门进来回营区算一趟;而三公里则是从大操场跑到小牛岭,在小牛岭下的黄土路上绕一圈再回到大操场。 作为一个学法律的人,李正多少有些争辩的冲动。 侯军的举动在他看来是野蛮的,是不讲理的,是不可接受的。 他甚至想过当场反驳,甚至拒绝执行罚跑的命令。 再大也不就是个代理排长? 好大的官威! 李正两只拳头都攥紧了。 篮球场上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张建幸灾乐祸地偷偷往这头瞄,嘴上不敢说,心里早就喊了不下二十遍“打啊,打啊”。 魏胖子几个和李正关系特好的新兵蛋子则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好像踩在钢丝上,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生怕李正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冲动行为。 要知道,新兵进部队没几天就跟老兵动手,而且还是一个排长,用脚指头都会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光景,估计找借口罚,都能将你罚出屎来。 李正终究不是个冲动型性格。 最后,他忍了。 来当兵是自己的梦想,不能来部队没几天就跟排长冲突,为浪漫的梦想之旅抹上不甚光彩的印记。 跑就跑! 他放下枪,低着头二话不说就朝小牛岭方向跑。 背后还传来侯军貌似自言自语的埋汰:“大学生连爱护装备的道理都不懂,这书真是白念了!” 那一刻,李正很想立即转身跑回去,站在侯军面前大声怒斥这位牛逼轰轰的代理排长:“老子不跑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那么干。 不为别的,毕竟最初的错是在自己。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了抢时间没有准确而规范地进行拆解导致击锤飞出去砸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这事是自己的错。 有错就认。 读法律的人,这点是非意识还是有的。 那天,跑会来的时候,一排已经收操了,篮球场上没人了,新兵都回去洗脸洗手准备排队去饭堂开饭了。 李正满头大汗地跑回篮球场的时候,营房里楼上楼下的兵都在伸长脖子朝他这边张望,不知道情况的都在议论纷纷猜测李正到底犯了什么错。 侯军拿着秒表站在操场的篮球架下,看见李正回来,又瞥了一眼表,轻描淡写地说道:“嗯,时间没超。” 临了又接着说:“记住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么毛手毛脚地拆枪,就不是三公路那么简单了。” 说罢,扔下喘着粗气的李正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建恰好从洗漱间里出来,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到排房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大日头下跑得狼狈不堪的李正站在篮球场上,于是忍不住嘴角掀起三十度,露出一个冷笑,哼了一声回了房间。 一直站在门口朝外张望的魏胖子见状低声跟一旁的马腾和杨辉说:“你看看咱们军二代那样!啧啧!看把他嘚瑟的!” 杨辉说:“击锤弯曲或者损伤会造成弹药无法击发,这事要说大也大,要说小它也小,老排罚得也够狠的。” 魏胖子忽然皱起了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嘶地吸了口气对杨辉说:“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是老排在针对李正?” 马腾说:“那不能吧?李正又没得罪他,至于吗?” 魏胖子说:“你忘了上次咱们排长打鸡血那次?李正是怎么回答他的?我感觉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了,所以记心上了。” 这回轮到杨辉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阵,忽然轻轻一拍手道:“我记起来了!你还别说,这事估计还真有那么点靠谱。” 魏胖子忽然叹气摇头:“唉,这年头呀,好人倒霉……” 说着话,肥硕的脑袋已经转向了排房里张建的方向,投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后继续叹息。 “小人得志……” 魏胖子说的这个事,其实发生在开训动员之后第二天的早上。 第49章 睚眦 其实那是一次非常普通的训前讲话。 部队有个习惯,每天训练开始前集合,连队主官要宣布一下训练内容,有什么重要事项也通报一下,如果这二者没有,那么也会讲一番鼓励的话给兵们打打鸡血。 然后班排带开,排长简单叮嘱几句训练注意事项,之后全由各班自行按照计划计划安排今天的训练。 这几乎就是一种有板有眼的传统,全国任何一支部队都差不多。 当然了,也有人啰嗦点,得看主官的个人习惯和带兵风格。 侯军这种老兵自然少不了将这套刻在了骨子里,作为一名八年多兵龄的老兵,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给新兵们讲大道理。 这里面有点儿自持老兵身份摆资格的味道,但他也有这资格。 开训动员第二天一早跑完五公里回来,一排的成绩冠绝全连——最好的成绩在一排,最差的也在一排。 最好的当然就较劲的李正和张建,最差的莫过于魏胖子和小白脸姜煴。 也许是觉得自己排里出了李正和张建这种拔尖的苗子,痛快的同时又对魏胖子和小白脸姜煴成绩的痛心疾首,侯军在早上出操训练前利用十多分钟在全排面前发表了一番讲话,与其说是讲话,不如说是一番开训后的小动员。 首先是侯军慷慨激昂地给新兵蛋子们讲当兵的意义何在,当时侯军是这么说的—— “别以为两年很短暂,没错,如今生活水平高了,人活在世只要没出意外,活个七八十也没什么大问题,两年算个球!但是别小看这两年,这两年是光荣的。往大了说是因为你们奉献了青春,为国防事业做出了一个有志青年应有的贡献。往小了说,这两年的军旅岁月会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会让你一辈子在最艰难最无助最低谷的时候想起当年在部队每天训得跟狗一样都能熬过去,还有啥坎过不去了?!这就是你一生用之不尽的财富,谁都去抢不走!以前说当兵后悔三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现在是两年,两年时间,在部队想回家,回了家又想部队,天天做梦都梦到部队,说梦话他娘的都是喊口令一二三四!” “别笑!严肃点!我带了七年兵,见过的兵绝对比你们泡过的姑娘多。多少兵在部队里觉得苦,回家还想重新再入伍一次的?三年前我带了个兵,是个屌兵,叼不拉几,在部队的时候是刺头,天天说回家后会多潇洒,后来退伍了,就去年,他来这边办事,找到部队来非要和我出去坐坐。我去了。” 话到这里,侯军双手一背,头一勾,习惯性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好像在酝酿情绪。 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有了一层闪烁着感慨的光。 “他家庭条件很好,回去后父母投资给他开了个公司,搞国际贸易的,做电商,两年而已,风生水起,全国各地到处跑,国外到处飞。用他的话,钱越挣越多,钱包越来越鼓,身边的美女越来越漂亮,不过就是不得劲。我问他为啥不得劲,这不是你当初天天跟我说想要的生活吗?他喝了杯酒立马就掉泪了,说老班长,当年我不懂事,我以为我真的很喜欢钱,有钱就有一切,可当我有了钱,很多的钱,我发现我除了钱却一无所有。这些年在商海里拼,跟朋友合伙又因为利益拆伙到翻脸,谈个女朋友本以为遇到真爱结果最后发现是冲着我的钱来的。我天天防人,不知道谁对我真心,谁是假意。以前我在部队里,战友之间就算有矛盾,跑后面小山坡上打一架后都能勾着肩膀笑呵呵一起回来,第二天同样一个锅里勺饭吃,上了战争我敢把命交给你,交给我的战友。可现在……我连别人说一句话我都要在脑子里转三遍,猜猜他是什么目的……” “所以说啊,当兵是光荣的,是值得一生真系的,军人这个职业是神圣的,值得去奉献一生的!不管你们什么目的过来当兵,但到了部队,到了我这里,就得将这个兵当好,当透,明白自己为啥来当兵!” 说了一番大道理和从军经历之后,吴一早在一旁眨眼提醒他时间有些紧促了,意思催他快点进正题。 侯军不乐意地又干咳两声,于是开始点了张建的名字。 “张建,你说说,你为啥来当兵?” 所有人都在队列中开始暗自嘀咕,心想排长可真烦,这事不是在排务会上谈过了吗? 又来? 不过没人敢说。 张建的回答自然是高大上又滚瓜烂熟的那一套,家族使命,国家责任,公民义务,责无旁贷云云。 临了还不忘加了一句,我已经做好准备为国防事业奉献终身! 如此完美的回答听得侯军连连点头。 听完了手一指,点了李正。 “李正,我知道你是因为当年被当兵的救了所以有报恩的情节来当兵的,不过我希望你这种有知识的大学生能够留在部队里好好干,长久地干下去,部队需要你这种人才!” 李正其实挺烦侯军又啰啰嗦嗦重复之前排务会上的问题,这个老兵在李正看来总是有些和社会脱节的感觉。 说话的模式,思维的模式,做事的模式。 如同一个从地理挖出来的古代陶器,充满了历史的岁月感,却略显陈旧。 “报告排长!”李正如实回答道:“我将当兵作为的梦想,但我并没有想过以此为职业,我还是喜欢法律,将来我会退伍回去继续学业,然后考研,当律师。” 此话一出,全场皆怔。 新兵蛋们怔的是李正居然直话直说不带任何拐弯,连粉饰一下都不愿意。 侯军怔住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语言鼓动能力极其自信,多少回只要他在队伍前一番泼鸡血,下面的兵一个个不都嗷嗷叫猛得跟小老虎一样,自己说啥就是啥? 李正的回答,侯军有种满腔心血尽付东流的失落,又有种我将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无奈。 “我说了半天,你就这种觉悟?” 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李正,觉得当律师比当兵更高尚?” 李正又实话实说:“报告排长,在和平年代,我觉得是。一个好律师可以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可以让蒙冤之人得以昭雪。边疆无战事,军人只能在灾难来临之时显身手,展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太少。更何况,从内心来说,我希望永远没有再次救灾的机会,我希望天下无灾,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因此,我宁可去当一名律师,因为不需要太多的军人,恰恰证明了国家的繁荣和强大!” “胡扯!” 侯军当场就骂娘了。 “狗屁!” 骂完了,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理了理情绪,想了想,好像李正说的有很有道理。 没灾难才是目的,不能因为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去盼着有灾有难。 如果有足够的手段威慑心怀不轨的国外势力,当兵的却是也不需要那么多。 咦? 他越想越不对,总觉得李正的话有哪不对,可又说不出哪不对。 说理论,论口才。 他侯军的确不是李正的对手。 最后憋了半天,代理排长侯军有些恼火地一挥手:“解散!” 魏胖子口中的事,就是这件事。 魏胖子时候悄悄跟李正说,排长那天被你气得太阳穴的青筋都隆起一寸高了,你小子也太不上道了,就不懂学学张建那种说法?排长爱听,你就顺着他说,他说让你奉献一生,你就说奉献一生好了。将来你要退伍回家,他还能拿着枪指着你拦着你不让走不成? 李正给了魏胖子一句话作为回复:“我不喜欢骗人。” 第50章 新闻人物 要说到会来事会说话,魏胖子的确比李正更胜一筹。 全排里除了那位和谁都合不来的张建之外,魏胖子跟谁都能搭上几句,能聊到一块去。 虽然李正知道这货就是来时在火车上马腾提到的银河村村长家的傻儿子,但一直替他保守着秘密。 因为成长环境的影响,魏胖子对钱有着一种特殊的价值观,这也渗透到他的部队生活里来。 用他的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他本来觉得部队嘛,也是人待的地方,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那钱自然就是万能通行证。 就没见过不爱钱的不是? 可自从当了兵,魏胖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挫折。 第一天被点验出十多条华子的时候他就像同班长吴一套近乎。 华子嘛。 哪个烟民不爱? 可偏偏吴一不抽烟,还警告魏胖子最好戒烟,部队不许抽。 不抽就不愁。 那一刻,魏胖子心中又有了别的主意。 他的手机是水果牌,在部队里不允许使用,只能换国产牌子。 新兵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安排新兵外出采购个人物资,尤其到部队的第一周,班长会带着大家去附近的城镇里买东西。 被要求将水果手机寄回家的魏胖子自然是要买一台新手机,虽说他暂时没有和自己那位闹得很僵的爹地通话的欲望,但跟自己老家那些酒肉朋友们总是要通通微信联络联络的。 当初他选择报名当兵,算是轰动银河村朋友圈的大新闻了。 体检过后的第二天,魏胖子请所有平时玩得好的朋友去了村口一家朋友开的日料店吃刺身,为了彰显隆重,他提前订购了顶级的南极鳌虾,又预定了好几斤单价高达两千多的蓝旗金枪大腹,当晚在桌上摆了几盆英吉利海峡捕捉的蓝龙,开了五瓶艾雷岛的25年单一麦芽,可谓不写血本。 当酒过三巡,魏胖子举起了水晶杯隆重其实宣布自己要去当兵,要去保家卫国了。 按照他预想的剧本,自己宣布这么光荣的决定后,所有人一定会支持他,鼓励他,祝福他,甚至佩服他。 没想到那帮子平时开豪车炸街,去酒吧一掷千金泡妹子的损友们听说魏胖子居然要去当兵,顿时现场就失控了。 有人当场将一杯近上千元的酒喷了出来,有人笑得把鳌虾刺身从鼻孔里喷出来。 九成九的朋友说魏胖子是开玩笑,不回去。 还有一成的朋友认为即便魏胖子真去了,估计也要当逃兵。 没人相信魏胖子能在部队里坚持下来。 也难怪,人都长成这样,肉球似的,平素里出去村口的美食街吃个宵夜都要开他那辆g63过去,迈几步路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胖子,拉去填海都比去部队靠谱,去部队干嘛?占人家编制浪费国家粮食? 魏胖子感觉自尊受损了。 男人最怕就是被人看不起。 更何况魏胖子认为自己是男人中的男人,一向如此。 所以他决定,一定要在部队混出个名堂来,最好就是胸挂军功章荣归故里,到时候再请这帮孙子吃饭,逐个打脸。 可自从开训后,魏胖子荣归故里的梦想像夏天灿烂阳光下的肥皂泡,被风一吹,啪一下破了。 立功不立功现在已经不是魏胖子要考虑的事情了,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熬过新兵连这几个月。 不过,至少有一点他做到了。 已经开训二十多天了,他还待在部队里,没当逃兵,虽然训练是全排垫底的存在,可好歹也坚持下来了。 就这已经可以打打那帮损友的脸,开视频让他们看看自己身上的这身是啥。 军装! 买手机的时候,魏胖子要了两台国产某牌子最贵的型号,拿在手里把吴一叫过去买单——他的钱都存在了班长吴一那里统一保管。 吴一过来的时候,魏胖子豪气十足地说:“班长,我一台,你一台。” 那份豪气仿佛他送的不是好六千多一台的手机,而是玩具店里塑料做的那种玩具手机。 本以为吴一一定装模作样客套几句,然后欣然手下,惺惺作态再来一句“下不为例”。 没想到,吴一拿着手机看了看价格,脸就青了。 “你想干什么?” 吴一张嘴语气就不对劲。 魏胖子以为吴一这是要清正廉洁玩一把角色扮演,于是笑眯眯地讨好道:“我见班长您的手机太旧了,寻思着反正买一台也是买,买一双也是买,顺便而已。” 吴一说:“有你这么顺便的?” 魏胖子说:“就是意思意思。” 吴一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魏胖子有些着急,感觉这个班长怎么不上道?当兵当傻了不是? 于是又说:“就是跟班长升级下。” 没想到吴一听完这句话,手指直接戳在了魏胖子的脑门上:“我看你这里要升级升级了。魏国兴,这里是部队,你给我送手机,你是要坑我是吧?” 魏胖子总算嗅出味来,连忙说:“哪能呀?我尊敬班长您来还来不及,怎么会坑你?” 吴一说:“收受新兵财物,轻则记大过,重则我直接就可以等退伍了。你说你是不是坑我?” 魏胖子看看左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小声道:“反正现在又没人……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吴一冷冷道:“少他妈给我来这套!” 说完,付了款,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回去之后,不要休息了,跑一次五公里。” 那天回去后,别人都在休息,魏胖子自己扎起武装带,由吴一带着,在大日头下跑了一趟五公里,在其他新兵的笑声中累成了狗。 刚入伍的魏胖子就像某电影里说的那样——你那样拉风的男人无论在哪,都像黑夜里的莹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就算没事,这货也得整点事出来跟自己过不去。 很快,这位银河村的土豪新兵再一次刷新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很快又称为新兵营里的新闻人物,这次,连李正都拖下水了。 第51章 洗漱间里的幽灵 新兵四连的营房是暂时借用的,洗漱间在一楼,对着篮球场和草坪,里头有洗手台,有洗澡隔间,后面不远处是炊事班,左侧是出入门口,右侧对出是一片杂草地,穿过这片杂草地走三十多米就是二营的围墙。 每天晚上训练结束后有二十分钟洗澡和处理个人卫生,弄完回排房叠被子。 叠被子几乎就是贯穿整个新兵期的一项长期性的训练科目,虽然它算不上最重要,但绝对很重要,每天班长都会从繁多的共同科目衔接中抠出时间来训练这项当兵的必备技能。 对于新兵来说,洗漱间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 这是个私密的地方,所以不少新兵都会在这里发泄因为训练造成的郁闷之气,骂几句娘,喷一下班长的铁面无情。 有些话在在排房里不能说,因为排长不在班长就在,反正总有人盯着,要说话总得有些顾忌,尤其是话题涉及哪个班长。 当然,班长排长也会去洗漱间,他们也要洗澡,不然同样变咸鱼。 班长排长在,大家就噤声认真洗漱,班长排长不在,那就畅所欲言,天马行空。 这二十分钟是一天里最最放松的二十分钟,比早晨洗脸刷牙的那点时间更令人神往。 早上洗漱完了就要面对一天的正式训练,而晚上洗漱意味着很快可以躺倒床上会周公。 所以,洗漱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这天晚上,一天的例行训练结束,李正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走进而来洗漱间,他能感觉自己的脖子上都糊着一层薄薄的盐巴,油腻腻的,手摸上去就像摸在一层细沙上,那都是白天晒出来的。 走进隔间,拧开花洒,冰凉的自来水兜头淋下,李正忍不住在心中暗呼一声:“爽!” 在家洗澡可从没试过这么爽。 也许人越累,越脏,才能体会到洗澡的快感。 在部队里,李正学会了快速洗澡。 之所以要快,是因为洗澡如果能节省下时间,意味着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自由活动。 e师地处偏僻,驻地山峦叠嶂,绝对是负离子区,附近没啥工业区,所以空气透明度极好,晚上仰望星空有时候还能看到天上的银河。 没什么比得上洗完澡后顶着一头湿润的头发坐在篮球场边的草地上吹吹清凉的晚风,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更惬意的事了。 快速洗澡只需要过两遍水——第一遍将自己从头到脚打湿,然后飞快抹上肥皂,一通刺挠后,再过一遍水就可以擦干穿衣然后出来了。 讲究的还可以在涂抹完肥皂后先刷个牙,肥皂泡抹在身上时间长点,冲洗的时候清洁效果也好不少。 这天刷完牙,冲完肥皂泡,转身就看到魏胖子站在隔间门口。 洗漱间里的灯并不算明亮,也许是瓦数的问题,其实这地方也不需要明亮,又不是让人参观的博物馆。 魏胖子站在隔间对出一米外,人刚好站在阴影中,庞大的身躯遮住了本来就不多的光线,让李正洗澡的隔间里更加昏暗。 乍一看,着实把李正吓了一跳。 “我艹!” 这一下,把本来还挺讲究的大学生也吓得骂粗口了。 “嘘——” 魏胖子举起食指贴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过在这种光线和气氛下,颇几分像是恐怖电影里那些变态狂魔恐吓别人不要吭声的情形。 “别那么大声。” 魏胖子看起来也很紧张。 李正下意识拿过毛巾遮住了自己的紧要部位,又下意识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肥皂。 还好,肥皂还在,不用捡…… 只是魏胖子为什么会突然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这里? 这货走路没声啊? 站在这里看自己看了多久? 李正心里突然有些发毛,一些不好的想法和以前网上看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掠过脑海。 “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没多久。”魏胖子说:“估就一小会儿。” 李正听到旁边到处都是水声,看来战友们都在洗澡,稍稍放下心来,问道:“你看我洗澡干嘛?有特殊癖好?” 魏胖子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肢体语言和口吻马上表达出不屑,他的手一扬,跟赶苍蝇一样,不屑道:“艹!你把我当时很么人了?哥在家的时候,追我的女孩子从村口都能排到我家。” 李正想想也是,以魏胖子的钱包厚度,按理说不需要饥不择食到这程度,于是说:“你找我啥事?” 魏胖子声音很轻,像贼走路:“赶紧擦干身子出来,我带你去享受。” “享受?”李正脑子里的思维列车又被带得有些偏:“不,我可不要你的什么享受。” 魏胖子似乎很着急,不耐烦道:“当你哥们才来喊你去,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呀!” 李正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子,像要把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拍出去。 “行行行。” 他一边答应,一边擦身,心想自己也是多心了,魏胖子这人接触了快一个月,没有任何迹象标明这货不正常。 “马上好。” 李正三下五除二擦干身上的水渍,然后麻溜地穿上衣服,将肥皂等小零碎放在脸盆里,走出隔间。 “去哪?” “跟我来。”魏胖子做了个手势,就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去了你就知道,别问。” 李正朝门口走,魏胖子叫住他:“这边。” 声音还是那么鬼鬼祟祟,说完指了指洗漱间右侧。 “那边?”李正感觉有些不对劲。 右侧那边是窗户。 魏胖子彻底失去耐心了,过来扯住李正就往右侧走。 俩人一路来到窗户前。 魏胖子指指其中一扇窗户说:“这里出去。” 李正看到魏胖子所指的那扇窗户玻璃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空荡荡的露了个大口,只要踩上窗台,稍稍弯腰就能钻出去。 窗外漆黑一片,凉风过处,杂草摇摆。 “你要干嘛?” 李正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这货该不是受不了训练的苦,想逃吧? 这可是浑水,不能趟。 魏胖子说:“瞧你这点出息,怕我害你?” 李正一时无法反驳,小心问道:“你不是想逃吧?” 魏胖子一副看弱智的表情看着李正:“你一名牌大学生,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这方圆十几公里都是部队,我他喵的往哪逃?” 李正问:“那你……” 话没说完,魏胖子推了他一把:“没事,不会害你,我以我祠堂的祖宗牌位来发誓!绝对好事!” 第52章 墙边的交易 都拿村里祠堂中的祖宗牌位发誓了,李正不得不信魏胖子。 俩人穿过杂草丛,很快来到围墙边,围墙边是一条土路,只有一米多宽,从通往师部的水泥路一直延伸到这里,周围都是树林和杂草,鲜有人迹。 围墙边早有几条黑影蹲在那里,东张西望就像放风的同伙。 见魏胖子来了,其中一个黑影压低着声音招呼道:“怎么那么久?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了!” 李正听出那是马腾的声音,走进了一看,果然是这家伙。 出了马腾,还有其他熟悉的面孔——杨辉、姜煴、江杰…… 这大半个一班的新兵都齐活了,就除了一个张建。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李正有种不祥的预感。 魏胖子二话不说,一把将李正拉过来,贼兮兮地看看周围,叮嘱道:“蹲下来,别站着。” 李正一肚子问号,但还是按魏胖子说的做了。 魏胖子说:“今晚我做东,请你们吃宵夜。” “吃宵夜?”李正说:“哪来的宵夜?” 魏胖子看看自己的表,抬起头透过水泥柱子朝墙外张望了一下,脸上浮起一层焦急:“怎么搞的,生意人怎么能这么不准时呢?” 马腾在一旁催促:“我说胖子,他会不会放你鸽子?” 魏胖子说:“不可能!老子可是他的大客户,放我飞机?他骗我一次往后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小钱了!没这么做生意的。” 正说着,姜煴拍了拍魏胖子:“好像有人来了。” 李正抬起头朝墙外望去,果然看到小路上有个黑影手提两袋东西,晃晃悠悠急急忙忙朝这里走过来。 魏胖子喜出望外,猫着腰跑到墙边,朝远处门岗方向看了一眼。 这里距离门岗还有好几十米,而且草高叶茂,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远远只看见大门岗处的灯光。 “老陈你可来了!都超时了!得扣钱!” 魏胖子已经迫不及待,两只胖爪穿过水泥柱子伸到墙外。 黑影在墙边收住脚步,看了一眼墙里的魏胖子,确认了没错,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李正这才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了墙外的是何许人也。 不是别人,正是营区附近的一个果园老板。 这老板姓陈,当兵都都叫他老陈。 老陈是很特殊的一个人。 他的家就在营区的训练场外不远处。 e师虽然驻扎在这里,按说营区范围是军事禁区,不会有老百姓出现。 但老陈是个例外,老陈的爹是当地农民,祖祖辈辈就在这里。解放后e师从北南下,打到这里的时候和国军部队展开了一场激战。 当时猛虎团负责快速穿插到国军背后包抄,断其后路阻止其继续南逃。 结果穿插到大梁岭高地的时候遭遇了国军两个团的阻击,后者扼守着关键的隘口要地,导致猛虎团一时间竟然无法攻下,还牺牲了不少战士。 绕路会导致延迟,无法及时形成合围,最终会让上级围歼对方的作战意图落空。 团长正急得上火的时候,派出去侦察地形的侦察连长回来了,还带回了老老陈。 老老陈说大梁岭虽然地势险要,能够扼守住附近的几条关键要道,可是大梁岭有个小路可以绕到背后,那条路很难走,是山里人砍柴和采药时候走出来的小路。 团长听了大喜过望,马上派侦察连长带着自己的兵,外加二营两个主力连,跟着老老陈绕到从大梁岭后方,再抓着藤蔓从峭壁上攀到了岭头上,从国军防守最薄弱的后方发起奇袭。 这场奇袭战打得非常出彩,刚好国军负责大梁岭一带阻击战的副师长将指挥部就设在岭头顶上,结果被侦察连和二营两个连一锅给端掉。 指挥部被端,群龙无首之下,固守此处的两个国军美械团跑的跑,投降的投降,最后猛虎团不光准时完成了穿插包围,还俘虏了一个半团的国军。 但带路的老老陈却被一颗没有准确却无意中落在他附近的炮弹给炸中,连尸体都没找全。 也正因为如此,没了爹的老陈就一直是猛虎团的官兵在照顾,长大后娶妻生子也留在这片土地上刨食,在驻地附近承包了两口鱼塘和一个果园,还在训练场边开了个小铺子,买卖生活用品和零食之类。 他的铺子专做当兵的生意,价格公道很受欢迎,但凡在猛虎团里退伍出去的兵,没谁不认识他老陈,没谁不知道那间做坐落在大操场不远处那棵凤凰树下的老陈杂物店。 “这可是我跑了十公里到镇上给你买的,挣你这钱可不容易!” 老陈立马为自己辩解。 他不可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商誉。 在猛虎团附近开店都有二十多年了,那可是金字招牌。 “行行行!废话少说,我也没让你白忙活!”魏胖子一边说,一边接过老陈递来的两个巨大的袋子。 “哎呀我去!” 魏胖子突然低声惊叫起来。 “进不来!” 李正一看,那两个袋子太大,看起来死沉,墙的水泥柱子之间间隔太小,硕大的袋子根本无法从间隙中取进来。 老陈说:“你急什么呢!?” 说着指指上面。 “你们爬上墙头,我在下面递上去不就行了?” 魏胖子只能松手,将东西重新交回给老陈,然后转身对马腾说:“来来来,你弯腰,我爬上去。” 马腾顿时眼球就圆了:“胖子,就你这分量,还是我踩着你上。” 时间紧迫,魏胖子只能迁就:“行行行,快点!” 说着,人往墙边一站,两腿八叉开来站稳了,手往水泥柱子上一抓,就像一只趴在上面的狗熊。 马腾麻溜地踩着魏胖子的大腿,借力爬上墙头。 开训快一个月了,虽然比不上老兵,可新兵的体能也比在家时候好多了,身手也灵活多了。 没耗多少功夫,马腾就拿到了袋子,又回到了墙这头。 魏胖子还不忘交待老陈:“三天后,老时间老地方,就这!” 老陈做了个ok的手势让魏胖子安心:“我办事你放心!不信去打听打听,问问你们团那些老兵,我老陈答应的事几时会做不到的?” 等老陈消失在墙外的小路上后,魏胖子迫不及待地拆袋子。 袋子刚开口,李正就问道一股熟悉又浓烈的香味。 “麻辣小龙虾?!” 他惊呆了。 魏胖子可以啊! 居然真的是宵夜! 估计这些小龙虾是他托老陈从镇上买来的。 不过这里距离镇子上有大约七公里,也就是说,老陈骑着他心爱的小电驴跑了十四公里才将这两盆小龙虾买回来。 李正忍不住问魏胖子:“这一盆小龙虾多少钱?” 魏胖子掀开一次性塑料饭盒的盖子,将沾满了辣油的手指伸进嘴里吮吸了一下,伸出五个指头。 “光这两盆小龙虾,五百!” 第53章 香就一个字! 小龙虾这玩意是这两年兴起的,以前名不见经传,一斤在大排档吃也就是35-55一斤,得看个头和品种。 在东海大学读书的时候,学校周围的小吃店这两年纷纷做起了小龙虾。 麻辣的,五香的,鱼香的,香辣的…… 反正奇招各出,总有一款合你口味。 这玩意就啤酒那是越喝越有滋味,所以很快风靡各地城市,堂而皇之登上了大小酒店的餐桌,成为了一道脍炙人口的美食。 可按照魏胖子这两盆小龙虾的个头来看不算是上等货,在大排档最多就卖30块一斤,这两盆显然是特地加大的,可也顶多十斤。 “贵!” 李正作为一个勤俭的大学生,下意识就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魏胖子哼了一声说:“贵?那只是价格,跑腿费我还没算,光是老陈的跑腿费,就要150元。” 时间紧迫,魏胖子并没有浪费任何一分钟时间,和李正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将两个袋子全部打开,将一次性大饭盒的盖子都开了,露出里头油乎乎香喷喷的小龙虾。 “兄弟们抓紧时间吃。” 他一边舔着手指一边看了看表。 “咱们还有十分钟时间,九分钟开干,一分钟爬回洗漱间去洗手洗嘴。这些东西能吃完就吃完,不能吃完也别贪心,扔了就算,下次还有!记住了,一秒钟都不能超,否则超时了班长来找我们都要完蛋!” 别看魏胖子训练不咋地,可是说到安排指挥,他是从容淡定,就像一个谋划劫银行的匪首,又冷静又缜密。 马腾说:“放心啦!班长洗澡永远是最快的,我看着他回排房了。” 一边说,马腾一边抓起两只小龙虾,一手一只,左右开弓往嘴里塞。 夏天吃小龙虾,在辣椒的刺激下大汗淋漓,舌尖上的刺激外加怕被发现的那种提心吊胆交杂在一起,这两盆小龙虾吃在嘴里别有一番风味。 李正也吃得津津有味。 至于为什么明知是违反规定还要和魏胖子同流合污,这事李正自己也说不清。 可能是小龙虾太香,勾起了味蕾上的回忆,或许是真的饿了,饿的时候见到美食是很难做出抵抗的。 更重要的是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房的同班战友们大家伙都下了水洗湿了头,自己总不能装冷静和所有人划清界线独善其身,那也未免显得太不合群。 虽然新兵连的伙食还不错,可奈何训练量太大。进饭堂的时候无论你怎么吃,完了上训练场待一上午还没收操就能听见肚子开始咕咕叫。 反正半推半就也好,主动出击也罢,小龙虾李正没少吃,同样吃得额头冒汗,嗓子眼冒火,有种要大吼一声“过瘾”的冲动。 也许是应了那句老话,正儿八经的不上偷吃的香。 这种品质的小龙虾在东海市并不出众,可在这猛虎团新兵二营的围墙边上却吃出了五星级酒店的享受。 一来是因为难得,二来是刺激。 马腾边吃边张着嘴哈气,一边埋怨老板辣椒放太多,一边又不停地往嘴里塞。 “悠着点悠着点!”杨辉忍不住埋汰马腾,觉得他是个饿死鬼投胎:“有你这么吃龙虾的?你这叫囫囵吞虾,那壳不能吃的吧?” “如果有几瓶肥宅水就好了!”姜煴一边感慨一边仰望着星空,怀念起家里坐在电脑旁一边喝肥宅快乐水一边上网的美好时光。 “安排!”魏胖子眼皮都不眨一下:“下次我让老陈给我们带一瓶可乐。” 末了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冰冻的!” 马腾听了喜上眉梢,大拇指一树:“胖子你不亏是土豪村出来的土豪,有排面!” 在众人的吹捧下,魏胖子的豆豉眼笑得更小了。 突然,杨辉问:“咱们班除了张建都在了,你觉得……” 说着,目光在几人脸上巡睃,似乎等人说出下半句。 江杰说:“应该没事,他是积极分子,班长洗澡快,他也快,洗完他就回排房看书给班长看。” 马腾噗嗤地笑出声来:“就他?一体育系的,看书?早干嘛去了?早看书也不至于上体育系不是?真是大老粗戴眼镜——装有文化!” 杨辉说:“我倒是不担心这个,担心他会不会发现我们扔下他一个集合在这里吃宵夜。” 魏胖子说:“不管那么多,他要是打小报告,那就自绝于咱们班!” 那天,魏胖子重新找回了一些在银河村里当大哥的感觉,在李正的追问下,他还坦白了自己是这么运作这顿宵夜的—— 新兵的钱其实都被班长收起统一管理,在没有授衔之前,新兵没有自己的银行卡,授衔后才会一人一张卡,津贴费每月按时划入账户,用来购买日常用品,在这之前买东西都要向班长申请经费,获批后使用。 所以从班长那里拿钱买小龙虾这事魏胖子是绝对不敢做也绝对做不到,不过一个人如果不差钱,不惜成本,那一切都好办。 他利用去老陈杂货店里买东西的机会,用老陈的手机给村里的狐朋狗党中的亲信打了个电话,让对方把钱直接转给老陈,花多少都从这里支取。 对于老陈来说,魏胖子这种客户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真是青菜卖出了牛肉价,一斤小龙虾镇上的饭馆里头卖35一斤,他卖给魏胖子50一斤,外加一趟跑腿费150元,比他一天营业赚到的都多。 噢! 老陈开的还是三轮电驴,连油钱都省了。 他也看出来了,魏胖子这种就是不差钱,也根本不在乎那点碎银,所以宰魏胖子对老陈来说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魏胖子也愿意让老陈宰。有了老陈这个白手套,他用钱买东西就方便多了,不需要直接去吴一班长那里申请,用他的话来说,比我爹管得都宽!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十斤小龙虾在九个新兵蛋子风卷残云下不到九分钟就被吞吃殆尽。 魏胖子再次发挥自己的“犯罪”天赋,交待大家要将龙虾壳全部收拢放在一次性饭盒里,然后扔到墙外——他和老陈还有一项额外的协议,就是老陈隔半小时后回到原地,捡走饭盒毁尸灭迹。 李正惊讶于魏胖子的心思缜密至此,这货别看平时没心没肺一副败家子的模样,做起事来却有板有眼,计划周密,执行严格,还真有几分大哥风范。 最后一分钟,所有人原路返回,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手和嘴,魏胖子再次展现了自己偷摸的天赋,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口香珠分给大家消除口中的五香味和麻辣味…… 这是一次完美的“犯案”过程,每次开席偷吃,从进洗漱间洗澡后就开始有人放风,观察班长什么时候走,然后发信号,所有人集合,再溜出去到墙边吃东西,回来消除一切痕迹装作没事人一样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板寸回到排房。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正当大家都以为“小龙虾”宵夜可以伴随着每一个一班的新兵走完整个集训过程的时候,上得山多终遇虎的新兵蛋子们终于出事了。 第54章 你演个鸟啊! 不知不觉,时间快到十一国庆了。 这是新兵们在部队里度过的第一个节日。 新兵们在地方上都过了十几二十个国庆节了,早没了新鲜感,但在部队里过国庆还是头一遭。 好歹穿上了军装,虽然和平年代没机会上战场,不过好歹也算是保家卫国的一员了。 所以,这个国庆在每一个新兵蛋子的心中多了一分无法言喻的神圣。 部队过节其实更加紧张,一线部队在节假日自动进入三级战备。这三级战备最紧张的是师部那帮参谋,启动各种战备预案,到基层去检查各种战备物资是否准备齐全,查人查枪,确保在位随时可以拉动。 对于兵来说,感受就没那么紧张。 最明显的变化是内务不用叠了,早上起来将被子和随行物资收拾好,全塞进背囊里靠在床头,小包房里的前运物资全部点验完毕放在架子上,意味着车一到,人就能登车出发开往前线。 还有就是过节的伺候要防空警戒,各团各营连的值班火力要到位,防止出现任何意外。 除此外,师部还会派出参谋对下面的团营连进行抽检。 什么是抽检? 就是事先不通知,直接开个吉普车挑一个单位,开进营区,下车就给你吹一通紧急集合,拿着表秒卡时间,看看是不是能够在预定的时间里全部集合到位。 老兵对部队的节日早已经习以为常,何况是新兵营,一般很少抽查这种单位,还是比较放心的。 放心归放心,交代的事可不能马虎。 没人敢保证师部的参谋不会突然抽起那条筋,大驾光临新兵营,给大家来上一动紧急集合以表庆祝。 当然,除了气氛有些紧张外,最令人高兴的是这三天不用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每天只是出操走走队列,跑一趟三公里活动活动就收操刷牙洗脸,白天全天在营区里休息。 对于经过二十多天体能训练,各种骨膜炎、扭伤崴伤或者体力透支的新兵蛋来说,简直就是大赦天下的存在。 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就是吃。 对于军营里大多数十八二十的小伙子,每天还要接受高强度训练捶打的这些年轻人,没啥比吃更实际。 吃好,吃饱。 这就是部队过节最重要的一环。 除此外,新兵营为了活跃气氛,安抚新兵的思想情绪,除了连续三天加菜之外,还准备组织烧烤、看电影等娱节目。 重头戏是1日晚上营里组织的新兵联欢活动,说是让每个班都准备个节目,反正就是展现个人才艺,诗朗诵、武术、魔术…… 吴一通知班里的新兵蛋子们,让报节目,整个班里只有张建报了。 他报的是捕俘拳。 因为军体拳大家都学了,打军体拳没什么新鲜感,捕俘拳是侦察兵学的,张建在家的时候被老爹扔去教导队,跟着侦察班长学过,恰逢国庆联欢的机会可以炫炫技,当然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吴一去问李正,说你报啥节目? 李正为难了。 因为父母走得早,他根本没有机会上什么课外班,自然没什么才艺可演。 于是问吴一,班长要不我挑个案例给大家上一堂《刑法》课吧? 吴一犯难了。 给新兵蛋子们上《刑法》课? 怎么听都有些怪。 李正说:“刑法其实也很有趣的,我的刑法课老师姓罗,他讲课走廊都挤满人,一位难求。” 吴一想了想,觉得也行,于是说你备完课让我看看,别瞎几把乱讲。 登记完李正这边,魏胖子主动凑过来问,班长,我国庆表演啥节目? 吴一斜乜着面前已经黑了七度的魏胖子,试探地问:“你都会啥才艺?看不出来呀!” 魏胖子歪着脑袋搜肠刮肚想了想说:“我会爬龙舟!” 吴一的额头上全是黑线,说好啊,挺好的。 魏胖子喜滋滋地说:“班长,你也觉得好呀?!” 吴一用一种安慰弱智的口吻,伸手拍了拍魏胖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国兴啊,咱们综合射击场那边有条河沟,要不去看看那里能不能划龙舟?再说了,这龙舟咱们部队没有,冲锋舟你要不要?” 魏胖子听出吴一是在调侃自己,讪笑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说:“班长,龙舟表演不了,但我可以给大家讲笑话,我讲笑话很厉害!以前去酒吧,只要我讲笑话,旁边的女孩子都会笑得东倒西歪的。” 吴一听说魏胖子能讲笑话还真来了几分兴致,但对魏胖子一贯不靠谱的不信任,他想提前验验货,于是说道:“行,讲笑话不错,能把人逗笑了就是本事。那你先说个笑话我听听。” 魏胖子小眼睛一转,笑话说来就来:“应应景吧,咱们就说一个关于节日的笑话。话说有一天有个几岁的小男孩进了药店,店员问他要买啥药?小孩说,叔叔我要买个套套。两个店员面面相觑,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孩子都早熟,家庭教育模式也不一样,也许人家家里就这习惯,让孩子帮买套套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于是连忙拿了个套套给小孩,小孩接过来撕开包装,拿出套套撑住胶圈儿试了试手感,啪一下套在自己的脑袋上了……” “俩店员见状大吃一惊,忙问你这是干啥呢!小孩不慌不忙回答,今年六一节,老师说大家都要准备一个节目,我去问老师说我六一演个啥?老师对我说,你演个屌呀!” 魏胖子说完笑话,周围静悄悄的,大家嘴巴都成了o型。 “哈哈哈哈!” 魏胖子笑了。 但整个排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笑。 在短暂的死寂过后,班长吴一突然伸出手指着门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魏胖子说了一个字——“滚!” 事后,魏胖子对班长的审美标准表示了强烈的怀疑,说那就是出土文物老土疙瘩,老子在家讲笑话的时候,就没有人不笑的。 李正忍住笑安慰他,说你是太有才华了,不是说不好,是班长不识货,不过你这笑话太生猛了,估计真上台去讲,讲完了不是你被罚五公里,是吴一班长也跟着要罚跑。 魏胖子瞪着一双豆豉眼看了半天李正,终于在后者的脸上找到了答案,最后不屑地说了一声:“切!” 第55章 饭堂里的不速之客 魏胖子争取上节目失败对他的打击不小,原本以为自己才华横溢,结果到了部队上没人欣赏他的才华。 于是他向老陈订购更多的小龙虾,这次还外加了kfc,还有肥宅快乐水之类,组织一班的兄弟们在国庆联欢会后的那个晚上躲在墙边的草丛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由于是国庆,洗澡不限定时间,所以这次宵夜大会开得很是进行,足足半小时才溜回排房。 魏胖子失意的心在高热量高辣度的小龙虾和kfc上找到了慰藉,第二天心情好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吹着口哨,小心情挺好的。 国庆加餐,还有饮料和啤酒,可谓丰富。 其实部队的伙食不差,魏胖子之所以要组织宵夜大会一来是想和大家套近乎,二来部队除了特殊情况,否则没有宵夜吃,魏胖子吃惯宵夜的胃受不了。 这天饭堂上议论的热门话题是张建昨天在联欢晚会上表演的捕俘拳和李正讲解的那些风趣又奇葩的刑事案例哪个更好。 但凡张建的东西,魏胖子一律不屑,说:“打一套拳而已,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是有句老话,知识就是力量吗?你看看人家李正,说的是法律,跟我们的利益都有关,将来用得上。遇到事,还是法律有用对吧?总不能遇到事靠一套捕俘拳去维护自己的权益吧?” 李正跟他说,其实昨天说的案例都是他老师说过的,自己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魏胖子一点不介意,你别说了,反正我觉得你就是人才,将来你退伍了但当律师,一定要给我的公司做法律顾问,我到时候再去雇佣一个会捕俘拳的给我当保安……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故意往桌子尽头的张建方向故意瞥了一眼,带着某种不可说的暗示。 正说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问:“小同志,这里的位置有人吗?” 李正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便装的中年人站在众人身后,手里拿着饭盆,也装了菜。 这谁呀? 李正觉得这人有些脸熟。 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魏胖子一愣,接着热情地拍拍旁边的椅子:“没人,您坐。” 等中年人坐下,李正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着,裤子好像是军裤,上衣穿的是一件体能服,头发花白,板寸头,一眼就能看出是军人。 魏胖子也看出来了,连忙讨好道:“首长,你是新来的连队干部?” 那中年人拿起勺子勺了口饭塞进嘴里,又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点头:“不算是新来,就是经过,肚子恰好饿了进来吃饭。” 魏胖子的豆豉眼圆了,心想还能这样? 这部队好啊,看来不论那个连队的干部,饿了经过了某营区食堂都能进来吃饭。 中年人一边吃一边问魏胖子:“小同志,这饭菜你觉得咋样?好吃不?能吃饱吗?” 魏胖子拿着汤匙在菜里拨弄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对于饭堂来说,可能还行吧!我在家又没吃过饭饭堂。不过这菜嘛一般般了……” 说着指着那碗紫菜蛋花汤说:“蛋花汤虽然是蛋花汤,但按照我的做法我一定要放元贝来吊味,不需要多,一锅汤你放个十个八个元贝,鲜味就出来了。” “还有这个糖醋排骨,这里做的嘛,也就是能进嘴而已,要说还真比不上我做的咕咾肉好吃……” 中年人将一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魏胖子:“你的咕咾肉是怎么做的?” 见有人跟自己掰扯没事,魏胖子顿时来劲了。 别的他不行,说到吃,他绝对行家。 “咕咾肉一定要用菠萝,地菠萝,懂吗?没有菠萝的咕咾肉是没有灵魂的,靠醋和汤勾兑出来的甜酸怎么都比不上菠萝肉带来的那种甜酸自然可口,而且选肉一定要用上等的五花肉,其实最好肥多瘦少,做出来必须冰镇,外层坚硬的糖浆外壳,里头是菠萝和经过腌制的五花肉,咬进去的时候,脆硬的糖衣在你口中碎裂,能听到灵魂的声音,五花肉里的肥肉肥而不腻,触舌即化,甜酸适中,咸鲜相宜,甜不抢味,酸不过分……那种滋味……美呐……” 说着说着,魏胖子把自己都说陶醉了,一脸的眷恋。 中年人和善地笑了笑说:“元贝这东西很贵,用来煮部队这种大锅饭不适合,你说的冰镇咕咾肉我也吃过,可惜做工太繁琐,不适合这种大锅饭的饭堂。” 魏胖子来劲了,反驳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班长训练对我们的时候对我们说,任何科目都要精益求精,不要老说做不到,只要问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做不到就好好做,做到为止!” 李正知道这话的确是吴一说的,不,准确说是侯军说的,然后吴一捡着又拿来跟一班的兵说的。 其实这话还有一段,做不到是你的能力问题,不肯努力去做就是你的态度问题。 能力问题情有可原,态度问题? 哼哼! 罚死你! 中年人没料到魏胖子的那张嘴如此刁钻,怔了一下后点点头,没说话。 魏胖子见自己得势,中年人又好说话对胃口,那张本来就没拉链的嘴更是滔滔不绝,开始各种吐槽,从伙食吐槽到训练,从训练吐槽到设施。 “夏天为啥就不开热水系统?有为啥不开?这大山里晚上还是很凉的,我在家晚上都开热水泡浴缸,这里真是……不人性呀……” 李正想制止魏胖子,毕竟连队还真没他说的那么不济,纯粹是魏胖子自己找茬乱喷,实际就是发泄自己昨天的有色段子上不了节目的郁闷。 忽然,他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炊事班那边,那个叫做张飞的班长似乎在厨房门口的方向朝这边张望,几个老兵眼睛偷偷朝这边瞥,低声议论着什么。 李正转头看看窗外,远远看到营长和连长还有指导员等等一批干部脚步匆匆地朝饭堂方向走来。 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伸脚在桌下踢了踢魏胖子,朝他扔眼色示意他闭嘴。 魏胖子正在兴头上,被李正踢了一下,不乐意地看着他说:“干嘛呀,我还没说完呢!” 回头想拾起话头,却忘了自己说到哪了。 也是,本来就瞎喷,说到哪是哪,当然不记得了。 魏胖子有些扫兴,白了李正一眼,转向了中年人,忽然,他眉头一皱,又打量了一下朝他笑得和蔼暖人的中年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呢?” 中年人面前托盘里的饭菜都已经扫光,李正看了一眼,觉得这人吃饭速度真快,而且一粒米都不浪费,最后剩下的汤汁都用小馒头蘸干净了吃掉。 中年人抽出手帕抹抹嘴,笑吟吟地对魏胖子说:“是,我们见过。” 第56章 黑脸老张 “你确定没眼花?”营长梁虎一边急匆匆朝新兵四连的饭堂赶,一边转头问一旁的连长谢东:“确定是张副师长?” 谢东被他问得反而有些不确定了,转头问自己边上的值班副连长吴卫东:“老吴,你确定是副师长?” 吴卫东是当天的营值班员,他也是接到连队值班员的通知,说是张副师长来了,得到消息立即汇报给了谢东,谢东给梁虎汇报,其实俩人都没亲眼见到师长。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在军营里,一问一答都必须真实准确。 被谢东一问,他也有些虚,回头在人群里找,终于找到了连队值班干部、二排长文磊。 “文磊,你是不是亲眼看到张副师长了?” 二排长文磊说:“的确是张副师长,他进来的时候还交待我别声张,自己拿了饭盆打饭直接去了一班的桌子,跟那个叫做魏国兴的兵聊了起来。” “魏国兴?” 梁虎眉头一蹙,脑子里飞转,马上有了印象。 闪出脑海的居然第一个画面就是一个胖子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下车,迷彩服上衣被车把子挂了一下,露出白乎乎的肚腩。 谢东也觉得大事不妙。 魏国兴他可是了解的,这兵油嘴滑舌,树上的八哥都能哄下来,水里的鱼儿都能忽悠上岸。 他如果遇到张副师长,在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会说什么,这可没人敢担保。 “快走快走!” 谢东催促起自己的营长。 “那小胖子的嘴没个把门的,也不知道会瞎咧咧什么鬼出来。” 一行人赶去饭堂的时候,魏胖子还在唾沫星子四溅和他刚交的“干部”朋友在吐槽着食堂里的辣菜太多,他的菊花如何如何受罪,每次上厕所都像受刑云云。 当他透过食堂的玻璃窗看到一大群军官朝这里赶来的时候,还惊讶地自言自语道:“咦?怎么营长连长……还有排长他们都来了?刚才不是吃完饭走了吗?” 他旁边的中年人朝外头看了一眼,原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也许他们又饿了。” 说完,拿起不锈钢托盘走到收集处,叠好,再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魏胖子对李正说:“该不是我们吃饭太慢而来吧?” 他看看周围,发现很多人都还在。 “不对呀,吃饭不是有半小时吗?大家都还在,班长他们……” 话到这,噎住了。 李正发现,饭堂里的班长全部站了起来,都朝外头看。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乌云飘过头顶。 今天看来是有事要发生了。 果然,营长梁虎带着一群连队干部进了饭堂径直就朝魏胖子的桌边来了。 到了桌前,集体立正,啪一下由梁虎带头敬礼。 这一敬礼,把桌旁一头雾水的新兵蛋子们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全弹了起来,站得笔直。 魏胖子看看梁虎,看看谢东,还看到一脸严肃站在他们身后的自己的排长侯军,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营长……连长……排长……我说……咱们就见个面,你们不用那么客气吧……” 几个营连军官齐刷刷地瞥了魏胖子一样,那表情就像被生生喂了一口屎。 还好没人搭理他,梁虎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说:“报告副师长同志,新兵二营营长梁虎及四连全体干部前来报到,请指示。” 中年人这才叹了口气,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给他们交待过,不要声张,你们非要搞得惊天动地是吧?” 张副师长…… 呃…… 魏胖子脸上的毛都竖起来了,感觉有股凉气从脚板底钻进来然后一直往上涌,所到之处都是冰冰凉。 张副师长全名张文卿,李正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他面对面接触。 之前开训动员的时候,张文卿在主席台上出现过,不过隔着很远,又穿着军装,看上去那几个大校长得都差不多,唯独是皮肤比其他几个师长黑点。 所以,大家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是听老兵们说,张副师长这人对兵特别好,对干部特别严,而且喜欢不通知下面直接下连搞突然袭击,发现问题就会直接叫干部过来劈头盖脸骂个狗血淋头,一点不留情面。 因此,e师里的干部都管他叫黑脸老张。 梁虎在办公室里听说黑脸老张已经到了四连并且还进了饭堂坐下来跟兵一起吃饭,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差点蹦到了嗓子眼上。 过来的时候心里都打着小鼓,叨念着千万别出什么问题。 这会儿看到魏胖子站在张副师长身旁,心都凉了半截。 魏胖子土豪而且嘴巴不把门的名声短短二十多天就已经在新兵营里闻名遐迩了,张副师长跟他坐一块吃饭,他娘的这小胖子不知道要捅出什么窟窿来了。 “副师长,不是我们要声张,而是您下来都不通知一下,听说您来了,连过来报到一下都不来,团长知道了会骂死我。”梁虎说的倒是真心话,你堂堂副师长微服私访下连队摸底,我一个下级营长知道您来了还不过来报告一声,这不更扯淡吗? “行。”张文卿知道梁虎也不是找借口,于是指指营房方向说:“不在这里聊了,去你的营部办公室里聊聊吧?” “是!” 梁虎极力想在张文卿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看看是不是从魏胖子嘴里听到了什么不堪的东西,可是张文卿何许人也?哪能让他看出来? 临了,他只能惴惴不安地陪着张文卿离开,去营部。 张文卿离开桌子走了两步,回过头,又回到魏胖子身边,伸出手。 魏胖子木了,泥塑一样站在原地,没动弹。 梁虎急得要上去踢魏胖子的屁股了。 李正赶紧伸脚碰了碰魏胖子的脚。 魏胖子总算如梦忽醒,啪一下敬了个礼,然后看到张文卿那只手还悬在空中,这才又连忙放下手,伸出那双胖爪子去握了握,然后嘴里都磕巴了:“张……师长……不,副师长……不……” 按照地方的习惯,他觉得给人加个副字听不妥,但叫师长好像也不对…… 一紧张,平时滑溜的那张嘴竟然磕巴了。 倒是张文卿不计较,笑着说:“都是一个叫法而已,你叫我副师长同志也可以,叫我张副师长也行。今天很高兴和你一起吃饭,能够倾听到你们的真实想法。” 说到这,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看魏胖子,又看看李正在内的另外几名新兵,笑容里有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神秘。 “我是真见过你们,不是在开训动员大会上。” 第57章 围墙外的老张同志 张副师长走后,几个新兵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和张副师长是什么时候见过面。 李正记忆力挺好的,所以他是所有人当中第一个想起什么时候见过张副师长的人。 但想起来后,脸一下就白了。 “胖子,咱们要完。” 魏胖子问:“你说清楚点,什么要完?” 李正说:“你们还想不起来啥时候见过张副师长?” 说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 魏胖子急了:“你倒是说呀!” 李正说:“就前晚上,吃小龙虾的时候……” 魏胖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唰地也白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后,一个个脸上都变了色,都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没错。 前天晚上开小龙虾大会的时候,躲在墙边的时候,确实见过张副师长。 说起这事其实要从张副师长的一个生活习惯说起。 张副师长的家按在师部附近,儿子在市区住校读书,所以家里只剩下他和老婆。 他老婆是当兵前就认识,同村。 张副师长当兵后靠自己的拼搏一路从士兵到大校,职务不断提升,单位也调了好几个,他老婆自从符合随军条件后就跟过来,一直在身边,感情好得很。 他有个习惯,如果不下连队蹲点,那么在家晚饭后肯定要跑跑步,偶尔和老婆手牵手从师部的住处出来,沿着向西的水泥路一直走,绕过附近几个营区,天黑下来才回家。 其实师部和师部附近营区的兵对于俩口子手牵手散步在京习以为常,都知道这是e师里出名的模范夫妻,门岗见了也就敬个礼,问都不会问就放行。 那天晚上俩口子顺着师部的水泥路一直朝着新兵二营营区的方向走,走到靠近大门的时候,张副师长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 妻子好奇地问张副师长。 “不舒服?” 张副师长伸着鼻子在空气中连吸了几口空气,忽然说:“小龙虾,你闻到没有?” 张副师长还真是小龙虾的忠实拥趸,这道菜妻子在家常做给他吃,听了自己丈夫提到小龙虾,噗嗤就笑了,说:“你真是!想吃小龙虾也不要这样提醒我,赶明儿我去给你面两斤,给你做一道。你要吃麻辣的还是香辣的?又或者是十三香的?” 张副师长摇摇头:“不,我说是这里有小龙虾?” 妻子朝周围看看,黑乎乎的周围都是树林和草地,哪来的小龙虾? “我看你是想吃小龙虾想吃到魔怔了吧?” 张副师长不说话,一边嗅着,一边跟着味道朝着旁边的小路里走。 要说换别人,还闻不到这味儿。 毕竟李正和魏胖子这帮人吃小龙虾的地方距离大门岗的位置还有三四十米远,何况是躲在草丛后面,要发现还真难。 可偏偏架不住张副师长天生一副属狗的鼻子,愣是在夜风中嗅出了香辣小龙虾的味道来。 要说也是注定魏胖子要倒霉。 平时他都是一次买十斤,两盆。 但这次自己的节目被班长吴一无情否决后,化悲愤为食量的魏胖子发了狠,一次让老陈买了足足二十斤,四个巨大的一次性饭盆,外加饮料、炸鸡之类的东西,将近有四十斤。 老刘扛着这四十斤的美食送到墙边见到魏胖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得加钱!” 张副师长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着实把几个新兵蛋子吓了一跳。 黑乎乎的墙外突然出现个人影,换谁谁的心脏都咯噔一下。 本以为是老刘,看清了发现不是老刘,而是一个穿着体能短裤和短袖的中年人。 由于墙边的小路那里没有路灯,黑乎乎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大家也没正儿八经近距离见过张副师长,所以根本不知道这就是e师鼎鼎大名的黑脸老张。 师部这边随军干部不少,家属多数在驻地所属的县里工作,魏胖子见不是自己营里的干部,顿时就放下心来。 那头张副师长也随和,半蹲在墙边透过水泥柱子的间隙朝里看了一下就说:“小同志,你们新兵营伙食不错呀,还搞小龙虾?” 如今部队嘛,伙食好,跟张副师长刚当兵那会儿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这次国庆节,据说很多营区都搞烧烤活动活跃气氛,所以新兵营吃小龙虾倒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张副师长心里还暗暗夸奖新兵二营长梁虎的伙食保障做得到位。 可没想到魏胖子张嘴就来了句:“屁!要是营里有这种好东西,我还至于花大价钱让人外头订购?” 张副师长听魏胖子说是从外头订购的,知道这里头文章大了,于是赶紧给自己老婆使眼色,让她不要露馅,配合自己。 魏胖子这人见谁都三分熟,喜欢交朋友,颇有些社会气,见中年人好像对小龙虾很感兴趣,干脆邀请他一起隔墙分享,也不嫌膈应,手抓手捧,把盆子里的小龙虾抓了不少递出去给张副师长。 要说他这么做不是傻缺,而是一种属于他的精明。 魏胖子是这么认为的——既然是师里的干部,但不是二营的干部,按理说一般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只是吃个小龙虾又不是杀人放火不是? 有啥办法保证自己做坏事不被告发? 魏胖子的手段是拉人下一起下水。 都一起吃了,等于一起违规了,你总不可能去营部告发我对吧? 有吃同吃,有罪同受! 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请小龙虾人吃,总不会得罪人不是? 不给人家吃那才是得罪人嘛! 于是他问张副师长叫啥? 张副师长说你喊我老张就成。 魏胖子这个连军衔都没挂上的新兵还真喊张文卿这位大校副师长叫老张,说老张你也别客气,相请不如偶遇,遇上了就是缘分,来来来,一起尝尝小龙虾,镇上一共七家饭店做小龙虾这道菜,我都吃过了,就这家湘妹情手艺是最好的! 张文卿居然也没拒绝,还真的蹲在墙边说:“好,那就尝尝。” 所以,那晚张副师长吃了魏胖子不少小龙虾,也和几个新兵蛋聊了不少,知道了不少他们训练中的苦处和不适应的地方。 到最后还是副师长的老婆催着走,说老张这天色太晚了,该回去了,他这才起身走的。 这事过去两天了,大家都觉得过去了。 反正也没见营里连里有啥动静,证明那晚上的老张同志并没有将大家出卖了。 可没想到今天张副师长居然亲自过来,还没穿正装没挂军衔直接进了四连的饭堂,做到了魏胖子的身边,跟他聊了十多分钟。 这事…… 真的要完…… 魏胖子觉得天要塌了。 第58章 来呀,往这里打! “魏胖子和副师长一起吃过龙虾。” “魏胖子居然不知道坐在他旁边吃饭的是张副师长,还跟人吐槽新兵营里的伙食。” “魏胖子要完蛋了!” 当张副师长在营部和营连主官开会的时候,爆炸性的小道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新兵营。 几个连队的新兵都知道四连一排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魏胖子,纷纷猜测这货今天之后会有怎样的下场。 而这时候,李正正在排房里不断安慰已经要崩溃的魏胖子。 “我要完了,我哪知道他是副师长……我还以为是哪个管仓库的老头呢……” “老头?”张建抓住机会打击魏胖子:“你见过管仓库这么有派头的?军人的气质从骨子里就能看出来,实话跟你说,张副师长进来在你旁边坐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人不简单,可我就偏偏不说,就看你这傻子跟人家胡吹海侃,你不是爱吹牛嘛,现在看看,吹出事来了吧?你可看着吧,班长肯定要罚你。” 听了张建的恐吓,魏胖子揪着自己那头已经被剪断的板寸,恨不得生生将头发都拔下来。 “胖子,没事的。”李正宽慰他道:“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听到,没啥过分的,东西好吃不好吃那是个人喜好,张副师长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咱们营连长也不会拿你咋样。” 魏胖子绝望地抬起头说:“问题是我们偷吃小龙虾……” 张建立马抓住重点说:“对了,这才是关键,你居然还偷偷让小店的老陈给你买小龙虾,这事可就可大可小了。往小了说就是买点东西吃,没啥毛病;往大了说就是无视部队纪律,原则性问题!你知道吗?在红军时代,有个侦察连的主官打了胜仗,缴获了一点法币,心想钱不算多,所以直接拿去买吃的给连里加餐改善伙食了,这事后来被发现你猜这么处理?” 李正怒道:“张建你有完没完!” 他觉得张建这人的毒舌最可恶是在别人最脆弱的时候还要落井下石。 这一点令他最看不起。 反倒是魏胖子自己忍不住了,开口问张建:“后来怎么处理?” 张建很得意地举起右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对着魏胖子的脑瓜模拟了个开枪的姿势说道:“后来?连长和党支部书记枪毙,指导员下放去养猪当饲养员!人家还是侦察连,首长的心头肉,这叫挥泪斩马谡,维护铁一般的红军纪律,懂吗?!你魏胖子算个啥?闹不好……” 说到这,卖起关子来,住嘴不说了。 魏胖子这回是真害怕了。 本来他也不相信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可被张建这么添油加醋一说,心里还真不踏实起来,眼眶唰一下红了,眼看要落泪。 李正彻底忍不住了,呼一下站起来,指着张建怒道:“张建,你可真替你们家争气!就你这样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部队干部的子女?你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爸没教你团结战友?没教你不要去落井下石?” 张建最忌讳就是拿他家背景说事,这事既是他的光荣,又是他的软肋。 总的来说,张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结合体。 他既喜欢提自己是军人世家,但又忌讳别人说他靠家里,既想为家里争光,可又怕人家拿他家里说事。 “关你屁事!”张建的脸变色了:“李正我可警告你!别拿我家里说事,我家里是我家里,我是我!我叫张建!你可以说我,不能说我家里!” 李正冷笑道:“瞧!多新鲜,不知道是谁总是把自己从小在部队长大什么都懂这些破事挂在嘴边?” 其实别看张建牛高马大,可说到辩论,他还真不是学法律的李正的对手。 李正这番话精准无比戳在他的肺管子上,让他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反驳。 “再特么提我家里,我揍你!” 说着就挥起拳头。 但他又忘了一个事实,李正是学法律的,而且他的那位罗老师把他调教得很好。 “打人?”李正乐了,伸出脑袋说:“来,往这里打。在打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个事实,假如你往我脑袋上打一拳,我会倒向那个方向——” 他指指旁边的铁床。 “只要我发点狠,撞在上面用点力,我可以保证会出血,并且撞开一道口子,如果我足够用力,你的运气足够好,我的伤口可以超过8厘米,然后被送往医院,在医院里我会昏迷,然后第二天我醒来会告诉一声我的手活动受限,好像神经出了问题,然后我会被送去照ct,之后证实我的脑部神经没有损伤,可是因为不明原因造成行动障碍,之后法医会给我出具证明,按照轻伤一二级的坚定标准,头皮创口或者瘢痕长度累计8.0cm以上,脑神经损伤引起相应神经功能障碍都可以作为判定伤情的重要指标,我很大机会被定性为轻伤,无论那个等级无所谓,只要是轻伤,那就是刑事案件,属于国家公诉,别说你爹能不能救你,是你让你们家蒙羞!话说完了,你是不是想拿你的运气来赌赌我敢不敢撞在这个床边上?” 一番连珠炮似的专业术语,将张建彻底镇住了。 他一体育系的,哪学过刑法这东西?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李正是东海大学法学院的学生并且听邵晓倩说李正的成绩保研留校没问题。 真赌? 他不禁有些心虚。 “咱们现在是当兵的,归军事法庭管,地方管不着!” 想了半天,张建想起军事法庭了。 “法盲!”李正用鄙夷的眼神瞥了一下眼前这位对手:“军人犯法当然归军事法庭审理,其中《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九十条规定,军队保卫部门对军队内部发生的刑事案件行使侦查权。对罪犯在监狱内犯罪的案件由监狱进行侦查。军队保卫部门、监狱办理刑事案件,适用本法的有关规定。但你也不看看你的衣领上有没有挂军衔?你不是说你从小在部队里长大吗?你回去问问你爸,写信问问也行,你现在还没授衔,你算是现役军人吗?你现在只不过是穿了一身迷彩服的老百姓而已!军人?你想得美!” 理论和学识上的绝对碾压将张建锤得脸色苍白无从反驳,拳头捏在半空中开始微微发抖,胸中如同炉火一样熊熊燃烧的烈焰如果不发泄出去好像要反噬了自己。 排房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张建会不会真打。 李正不慌不忙站在张建面前,挺胸拔背,神色淡定,直视着这个高自己半个头的肌肉男。 “来呀,别犹豫!”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往这里招呼。” 魏胖子的豆豉眼都收缩成针眼了,这要真打起来,自己可就真对不起李正了。 他这会儿忘了自己的事了,连忙摆手劝和:“别别别,你们俩别打架啊……” 第59章 特殊的惩罚 “我才不上你的当!” 在坚持了足足二十秒后,张建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这才气冲冲地甩头离开排房。 李正本打算小龙虾的事如果被连里追责,自己会主动站出来和魏胖子一起受罚。 毕竟不能吃的时候有份,挨罚的时候开溜。 这不是朋友之道。 几个吃了小龙虾的新兵蛋子忐忑地坐在排房里等候最后的“惩罚”到来,只可惜最后什么也没等到。 张副师长在二营营部大约待了四十分钟才离开,一切风平浪静,预想中的“惩罚”并没有来到。 下午是国庆假期的尾巴,侯军也没组织训练,只是让各班班长组织在排房里练习叠被子。 到了四点钟左右,营长梁虎召集了全营新兵进行了一番短暂训话,大意是各连队要做好伙食保障,不能让新兵饿着,要保证好伙食,要做到丰富多样,但是部队的伙食就是这样,不可能太奢华,要非得拿家里的伙食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解散后,魏胖子感觉自己想在做梦。 本以为会招来一顿惩罚,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小龙虾事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国庆过后,训练继续,不过强度越来越大。 李正和张建之间的较量依旧在继续。 要说底子,张建绝对比李正要好。 不过万事就怕认真。 人一旦认真了就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量,对于张建,李正已经彻底放弃对他的幻想了。 他非要跟自己较劲,非要当自己的对手,那自己干脆就当一个合格的对手,别让他失望就是了。 跑五公里,除了第一次和张建拼命最后肩并肩冲过终点外,在之后的五公里和三公里越野中,张建再也没跑出过那么好的成绩,每次都被张建甩下至少一百米的距离。 这事说起来也蹊跷,无论李正如何努力,就是没法做到第一次那样快。 原因? 他自己想了很久都不得要领,思来想去,最后将原因归咎于张建那次朝他竖了中指。 打那次后,张建没朝他竖过中指。 朝人竖中指是一种侮辱性手势,李正感觉自己那次之所以超常发挥,是受了张建的刺激。 可惜,也不知道张建也看出来不能刺激李正,又或者觉得竖一次中指就够了,之后他还真的没在五公里或者三公里越野中去挑衅过李正。 国庆节过后,第一天早上恢复训练开门红就是一次五公里。 侯军站在队伍前,拿着秒表用那种老兵惯有的口吻半调侃半鼓励地对着新兵们吼:“五公里这东西是得长期坚持才能获得最佳效果的,别以为现在新兵的时候跑五公里感觉很难受,我在教导大队的时候跑的是十公里,当年我是新兵蛋子的时候也叫苦连天,在心里把班长都杀了不下一百回了,可后来我当了老兵才发现一个奇怪的事,这五公里十公里,一天不跑还真的浑身不得劲,下雨天在排房里,看着外面我都忍不住要换体能服去跑一趟,不然那天就像丢了魂一样。所以,你们以后在我的排里,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每天一趟五公里,我侯军说到做到,绝对满足你们!” 李正听了侯军的话,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才好。 每天一趟五公里,据老兵说,往后还要背背囊,背枪,穿单兵携行具,背囊上还要放上雨衣、工兵锹等附件,个人负重每人至少在三十五斤以上。 三十五斤啊! 那可是整整一只小猪的重量! 现在徒手跑都要了半条命,将来还要背那么多东西跑,光是想一下都虚汗直冒。 等到了开跑的时候,侯军突然走到李正的身边,低声对他说:“自从给你第一次五公里跑进了22分内,之后就没有一次能跑到这个时间里的,知道为什么吗?” 李正见排长亲自跟自己唠嗑,关心自己五公里的成绩,心里其实并不感动。 因为啥不好关心你关心我五公里成绩干嘛? “不知道。” 李正摇头。 其实他就算知道也只能说不知道。 何况是真不知道。 侯军露出神秘的笑容说:“你是我带的第八批新兵了,相信我,你今天成绩肯定在22内,但是只有一个要求。” 李正问:“啥要求?” 侯军说:“待会儿你跑不快,我就抽你!” 啊? 这也叫“要求”? 李正心里咯噔一下,正想争辩,可还没等他开口,吴一口里的哨子已经吹响了。 哔—— “跑!” 侯军说完,手里的武装一甩,发出啪的一声响。 “跑!” 他几乎是贴在李正耳边吼了起来。 那种感觉…… 李正觉得像有人拿着一个锣鼓,在自己耳边重重敲了一下。 然后他惊得像个兔子一样飚了出去。 “你看到张建没有?” 侯军一边跑一边指着前方跑在第一名的张建。 “你第一次能跟上他,证明你有这个潜力,之后跟不上知道为什么吗?” 这时候刚跑出不到三百米,李正的呼吸还不算困难,张口回答:“我不知道。” “我知道!”侯军说完,腰带往李正的屁股上狠狠一抽:“你小子欠抽!” 那一皮带抽得,李正觉得侯军的手也忒黑。 疼啊! 那是真疼! 那种感觉,瞬间让李正记忆深处的画面蹦出脑海中。 小时候自己特别皮,父亲也是这么抽自己的。 他一个激灵,不自觉地脚下跑得呼呼生风。 “对啦!你小子就是欠揍!” 侯军在旁边一路跟跑一路哈哈大笑。 “继续跑!你不追上张建我就抽你!” 说完,又是一腰带抽在李正的屁股上。 “嘶——” 李正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加速。 很快,他还真追上了队伍最前头的张建。 这大半个月,张建已经没再试过有人能跟自己肩并肩一起跑到终点了。 突然李正从旁边追了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输给李正? 不行! 张建立马发力加速。 他加速,甩下了李正,李正追了一下,实在感觉追下去自己得垮掉,估计跑不到五公里就得歇菜。 正当他懈怠的时候,腰带就像久旱逢甘露的及时雨一样,再次高高举起,狠狠落下,结结实实抽在李正并不算圆润的屁股上。 “排长,疼……” 李正一边说,一边跑。 侯军举着腰带,作势要抽,嘴里不断地吼:“跑起来!不跑我抽死你!” 为了不让侯军抽自己,李正只能拼命跑。 他都忘了自己是在追张建,而感觉自己是在躲侯军。 只要侯军不抽,那就成了。 结果他跑着跑着,居然超过了张建! 张建一看傻眼了,没等他回过神来,侯军的腰带直接抽在他的屁股上。 “哎哟……” 他忍不住呲牙咧嘴。 代理排长侯军的手黑,是一点没手软啊! “排长……” “排个屁长,老子不是排长!给我跑快点!追不上李正我抽死你!” 说完,又是一皮带。 张建疼得差点骂娘,但没敢骂,只能拼命去追赶李正,直到超过李正,然后轮到李正重复之前的故事…… 于是乎,这天早上,师部大门岗的哨兵看到了令人捧腹的一幕——一个上士手里拿着武装带,前面跑着两个没挂军衔的新兵蛋子,一个高高大大的跑在最前面,另外一个长得周周正正的跑在第二位置,上士追着第二名抽屁股,第二名那个兵超过第一名,就轮到第一名变成第二名被抽屁股…… e师驻地的林荫大道上,时不时传来李正和张建的叫疼声。 可是无论是李正还是张建都没注意到,他们的身后看不到其他新兵了。 第60章 挨批的侯军 李正那天和张建俩人的记录再次被刷新。 最终俩人一前一后冲过了终点。 李正以两个身位的优势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的时间是19分49秒。 已经跑进了20分钟内。 徒手五公里这个成绩在老兵里常见,但在新兵里不多见。 而且上次的新兵二营五公里记录还没人突破,这次又刷新了,作为一排代理排长的侯军脸都笑成了花儿。 “知道我为什么要抽你们了吧!” 他振振有词地为自己之前的粗暴举动找到了最合适的解释理由。 “人在受到压力的时候才会爆发出最强的潜力,这就是常说的无情力,你们还没发挥出全部的潜力,还有进步的空间,还可以更进一步!” 李正的屁股还疼着。 但他不得不承认侯军这招还真管用。 这个老兵总是这么离经叛道,训练的手段和其他班长比起来要严格不少。 大热天,别的班训练一个小时就在树荫底下休息十五分钟。 可一排不是,训练两小时才能休息十五分钟。 下雨天,别的班排都在排房里看条令被条令,又或者叠被子,一排的兵要穿上体能服到走廊上搞俯卧撑,又或者站军姿。 除了训练严苛,李正觉得侯军还少了几分人情味。 练共同科目,练战术,摔了,滑到了,别的班长都很紧张地上来关心,问伤到哪了,没事吧?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护室看看? 可侯军不会。 上次自己连低姿匍匐的时候,几趟下来手上的皮就磨破了,血将迷彩服都然红了一块。 侯军只是简单地瞥了一眼,却没有做出任何同情的表情,跟更不问他要不要去医护室,继续吼着让所有人接着训练。 一旦动作做不好,侯军就会冲上来,弯着腰对着趴在地上的人一顿骂,那些骂人的话就像拧开的消防水龙头,关都关不住,骂得昏天黑地估计连死人都能气活过来。 一班的新兵们包括一向意见相左的张建在内都觉得班长吴一好人,而侯军是个没人情味的家伙,是块没有感情的铁疙瘩,仿佛他看着新兵闲他就难受似的。 这事吴一班长跟李正他们也提过,说这是侯军在教导队里落下的毛病,教导队的集训就这样,那些教官见你舒服他就浑身不舒服,非要给你整点训练量出来让你筋疲力尽才算完事。 可李正想,为啥别的班长从教导队回来没这毛病,就他侯军有? 当然这话他没敢说,说了兴许会被侯军听见,后者会把脸凑到自己的鼻尖上喷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喷完了还让你出去“活动活动”。 虽然李正在侯军的武装带下刷新了新兵营五公里的记录,可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连长谢东那里去,谢东把侯军叫到自己的房间里一顿批。 “你也是老同志了,不知道这些年带兵提倡的是什么?文明带兵,科学带兵,不打兵不骂兵。你看看你,你那张嘴骂骂也就算了,你还拿着武装带抽了人家五公里?” 谢东这回是真有些火了。 平素里,他轻易不会对侯军发火。 “你前两年也带新兵,可不是这样的!” 侯军满不在乎地伸手去拿烟,谢东气得一把抢过来,揣进自己口袋里:“还抽!抽死你!” 侯军讨了个没趣,往椅子上一靠,满不在乎说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比一时。” 谢东说:“你还有理了?这事如果让营里知道,营长非要撤了你不可。” 侯军嘿嘿笑了声说道:“他不会撤。” 谢东说:“哟呵!我还看不出来呀,你侯军什么时候学会倚老卖老了?地球离了谁不转?二营离了你就不活啦?” 侯军说:“那倒不会,不过今年底的全师考核,营里的训练先进单位红旗可就未必保得住了。” 嘭! 谢东这回是真火大了,直接拍案而起。 “侯军!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不是?打新兵这事可大可小!” 侯军瞥了一眼怒气冲天的谢东,想了想说:“以前你我当兵那会儿,你还记得吗?咱俩都在二班,二班长那家伙,比起今天我做的要更狠多了吧?” 谢东怔住了,良久,他的火似乎消了一些,重新坐回椅子里。 侯军接着说:“我记得我们那次和二排比战术,输了,那天晚上吹了好四次紧急集合,最后一次直接拉到战术场上,绕着场子爬了四百米低姿。” 谢东忽然从口袋里重新掏出那包烟,扔到侯军面前。 “抽吧。” 侯军也不客气,拿起烟盒取了一根,点了,重重吸了一口。 “我还记得,以前最恨二班长的就是你谢东。” 说罢,拿眼去看谢东。 谢东依旧不吭气。 侯军说:“可你那年考上军校,抱着二班长哭成狗了,一口一个谢谢班长,谢谢班长。你说,训练的时候他狠不狠?抽不抽你?你恨不恨他?” 一连串的几个追问,让谢东无法招架。 都是同年兵,知根底,摆不出连长的架势来。 最后,只能点头:“不恨。” 侯军笑了:“嗳,这就对了。记得咱们师教导队竖着那三块牌匾上写着啥吗?” 谢东继续沉默。 侯军自己说了:“班长是优秀士兵,班长是军官助手,班长是军中之母。你说,这当妈的,能真不爱自己的孩子?打,有时候也是一种爱,得看出发点是啥。譬如,我明知道你能更出色,却因为熬不住那一点点苦,我抽你几下那能叫打你?那叫鞭策!” 谢东又怒了:“你强词夺理!” 侯军说:“咱们是来当兵的,不是来上幼儿园的,我又不是整兵,我这是激发他们的潜力。你看,李正刷新了新兵营五公里的记录,19分49秒,谁不服?谁说我错的,让他靠嘴做思想工作也给我跑出这个成绩来,我喊他爹!” 谢东沉默了一阵,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你爹知道非抽死你这个不孝子!” 临了又道:“跟你说正事,你回去一定要开个排务会,好好检讨检讨自己,我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的批评,但这事不能马虎。” “知道了。”侯军将烟屁股揿灭,趁谢东还没拿回烟,又抽出一根,然后扬长而去。 第61章 检讨 排务会安排在晚上熄灯前半小时。 侯军还是老习惯,上来先说了近期的训练,说完了就扯大道理,大道理讲完,又扯了一下魏胖子偷买小龙虾带着一班绝大部分新兵偷偷去宵夜的事。 之前李正没问过魏胖子是怎么有钱给老陈买小龙虾的,后来才知道,他是直接在老陈那里打电话给他家里的哥们,让他哥们直接转账给老陈,一周结账一次,非常准时,从不拖欠,所以老陈这才那么积极。 不过侯军没有批评魏胖子,至少没有那种非常严肃而且严厉的批评,反倒是到临了说了一句,托魏胖子的福,咱们新兵连的伙食又上了一个档次。 最后还是像往常一样,负责主持回忆的吴一提醒自己的老班长:“排长,时间……” “哦!” 侯军好像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这才将话头扯到了这次用武装带抽李正和张建屁股这事。 “今天开会的目的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检讨前天早上跑五公里的时候我用武装带一路抽着李正和张建逼他们跑快点结果破了营里新兵的五公里记录那事。” 这话一说,大家心里都又数了。 李正心想,这哪是在检讨自己,简直就是在夸自己的成绩嘛! 不过抽屁股这事他倒是忘了,因为根本没放心上。 至于连长怎么知道的,是谁去告的,这事他就不清楚了,甚至没想过侯军会专门开排务会说这事。 侯军的双眼转向李正,看了两眼又转向张建,张建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 “其实咱们当兵的不是来度假的,谁都知道当兵训练苦,这事你们在家还没来之前应该就有心理准备。不经几番寒刺骨,哪来梅花扑鼻香?当兵扛枪,不脱几层皮,算不上好兵……” 二班长康铮说:“排长,时间不多了,快熄灯了。” 侯军看了看表,时间确实不多了,只能将已经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再次言归正传。 “连长让我检讨,我就检讨一下。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无非就是想要逼出李正和张建的潜力,想要排里出成绩,想要让咱们连在营里露露脸,成绩是有,但手段和方法不对,虽然抽的是屁股,可毕竟也是抽了,这一点我要向李正和张建道歉,以后如果你们想要提升自己的极限,想要让我抽,那我再抽,不然我就不抽了……” 说着说着,侯军又开始跑火车了。 听着他这意思,就是你们想提高自己最好就让我抽一下,不然训练好不了也别怨我。 反正就那意思。 李正见侯军扯远了,干脆主动终结这个话题。 更重要的是在他看来,排长侯军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妥,自己确实得到了提高。 侯军平时是凶了点,嘴巴也狠,骂人不留情,上次自己拆迁飞了击锤,他上来就是一脚踢在屁股上,凶得像山里的狼。 可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个挂着上士军衔的代理排长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那是一种像父亲的严厉,又像兄长的呵护,还有一点母亲的关怀。 别看侯军自己骂自己的兵骂得凶,就许他自己骂,如果换别人说半句他的兵不好他都会呲牙。 每天夜里其实最晚睡的就是侯军,班长查铺,他也查,好几次夜里李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小房间的门开了,侯军从里头出来,拿着手电在排房里转一圈,逐个查铺,然后又悉悉索索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 “排长,那事我对你完全没有意见,你抽得对,之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五公里我能跑得那么快,之后一直跑不出原先的成绩,反倒退步了,那天跑完后我细细想了想,感觉还是人性中的惰性拖了我的后腿,跑得辛苦了,自然而然就放松了,在极限的时候不愿意拼一下,冲一把,所以才导致成绩下滑。我不会撒谎,这是我的真心话,请排长不要将事情放在心上。” 这话一出,反倒是侯军有些愣了,眼中多了一层光,看着李正的那双眼睛都挪不开了。 旁边的张建投以鄙夷的神情,仿佛在讥讽李正这是在拍马屁。 “好!” 愣怔数秒后的侯军终于再次开口了。 他指着李正对其他人说:“看看!人家这才是名牌大学生,分析得深刻,点到了点子上。” 之后,他转向李正,裂开嘴笑道:“响鼓不用重锤敲!你既然明白,那就最好。你小子不错,只要舍下身子跟着我玩命练,我保证一年内将你培养成一个训练尖子!你信不信?” 李正点头:“信!” 侯军对今晚这个排务会的效果很是满意,一挥手大声宣布:“那就这样了,散会!” 这次所谓的“打兵”事件算是过去了。 到了晚上,按照排里的安排,李正站的是十二点到两点的那班岗。 连队里的岗哨有枪哨和值班哨之分,这两种哨是直接在连队的营房里站的。 其中枪岗是站在武器库门口,一楼的值班哨不带枪,站在楼梯口处。 而营区里还有游动哨和潜伏哨,那些都是带枪带弹的,也是营部的公勤班派老兵负责。 枪岗是有实弹的,所以新兵连暂时不做安排,都是由老兵轮流站,一楼的值班哨则由各排新兵轮流安排,轮到自己的排自己的班,当班长的总要去查哨,免得新兵蛋子睡着了误事。 到了十一点五十五分,前一哨的杨辉进来推醒李正,告诉他要换岗了。 李正一骨碌坐起来,在黑暗中呆坐了十多秒,让去了周公那里下棋的魂魄重新回到躯壳里,这才麻溜地穿好衣服——新兵期快一个月了,晚上时时刻刻都要防备着排里或者连里吹紧急集合,因此都有了经验,衣服放在自己枕头旁边,一摸就能摸到。 三分钟后,打着哈欠的李正来到一楼值班岗,和杨辉进行了交接,用手狠狠干刷了几把脸后,坐在了椅子里,从口袋里取出一本《刑法案例剖析》,有滋有味地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时间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见面前传来两声咳嗽,李正吓得立马合起书本,人唰一下站了起来。 待他看清灯光下的来人,心中立马咯噔一下! 是排长侯军! 怎么是他? 李正的屁股又感觉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题外话------ 求收藏!求票!!!!! 感谢话语权网友连日来的打赏,我知道你在鼓励我,放心,我会尽力写好这部军旅作品,虽然开头慢热了点,但仅仅是必要的铺垫,后期会越来越精彩。 第62章 老兵的心思 “排长!” 李正站得笔直,表情有些不安。 “嗯。”侯军微微点点头,然后伸出脑袋朝哨台后看了一眼,伸手将那本书拿过来,放在手上翻了翻。 “大学生就是大学生,站个岗都没忘了看书。” 他合上书卷,拿在手里晃了晃说:“不过站岗不能分心,你现在是在部队,不是在学校里。干一行爱一行,当兵就当兵,读书就读书,不能三心二意。” 说完,将书往桌上一丢,又警告道:“下不为例。” “是!” 李正知道是自己不对,所以赶紧认错。 “以后不敢了。” 侯军走到一旁,在楼梯台阶上坐下,从兜里摸出烟,点了一根,坐在那里很享受地吞云吐雾。 李正偷偷斜眼去瞧他,看着老兵侯军优哉游哉的样子,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连队好像没见过其他人抽烟,新兵更是禁烟,这个老兵看来是真特殊。 侯军似乎察觉到李正偷看自己,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在公然违反规定?” 李正摇头不好,点头也不是,于是假装没听清。 “啊?排长你说啥?” 侯军看出了李正的小心思,也不戳破,拿出烟盒往前递,一边递一边问:“来一根?” 李正这回摇头了:“我不抽烟。” 侯军笑了:“怂!” 李正忍不住说:“不抽烟不代表怂。” 话出口,他有些后悔。 毕竟是排长,自己回怼,他会不会不高兴。 没想到侯军一点都没介意,将烟收起来自顾自坐在那里再继续抽烟。 抽完一根,又点一根。 李正小心翼翼问:“排长,你有心事?” 侯军怔了一下,夹在指头上的烟僵在嘴边,良久后双眼朝李正方瞥过来,问他:“看出来了?” 李正笑了:“都写在脸上呢。” 侯军这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妈的,新兵蛋子都看出来了。” 李正说:“是因为上次打靶失利的事?” “新兵蛋子你懂个球!”侯军这次的口气里明显有了些不悦:“那叫打靶?那是打靶?你见过打靶打铁丝的?” 李正当时离得远,其实啥都没看清,于是说:“我是不懂,离太远,没看清。” 侯军说:“那个科目叫做‘拆爆’,不叫打靶。是模拟需要远程紧急拆爆时候进行的一种特殊狙击方式,懂吗?” 李正确实不懂,所以只能摇头。 侯军轻哼一声说:“新兵蛋子!” 抽了两口烟,突然又说:“你打算当两年兵就走?” 李正觉得侯军的思维太跳跃了,刚才还在说狙击,现在突然又扯到自己当几年兵的话题上来。 他正实话实说道:“嗯,是这么个打算。” 侯军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说:“也是,一个名牌大学大学生,前途无量,选择来当兵当然不会太久。可惜了……” 李正好奇道:“什么可惜了?” 侯军说:“一个好的狙击手,至少要三年才能成材,除非是天赋型狙击手。我本打算将我的本事都教给你,可惜你只待两年,那学个屁呀!” 李正说:“我不学,有人学,排长你可以教其他人。” 侯军突然就发火了:“你以为狙击专业是谁想学就学的?咱们二营整个营能进我带的狙击班只有十个兵,我说李正你小子是不是真的太看不起狙击手了?” 李正连忙说:“不是不是,排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侯军气消了点,眉头却又皱了起来:“今年的兵我看过了,凑一个班还行,可是真有潜质的没几个。” 说着转头望向李正:“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那么严格吗?” 李正心想,该不是排长你看中了我吧? 可一想到自己如果问了,侯军又真这么说了,自己怎么答? 很显然侯军就是找徒弟,想授艺。 一旦答应,对于李正这种极重承诺的人来说将会是一种负担,自己确实没打算在部队长久发展,顺着侯军说好听的话只能是骗人,不道德。 于是,他选择了不吭声。 侯军也看出来了,李正倒不是对狙击专业没兴趣,他是真不像留部队。 带完新兵回去,侯军就只有两年多的服役期了。 这两年多将是他在猛虎团二营里的最后时光,这些年,他带出来的神枪手不少,可称得上顶尖狙击手的却没几个。 毕竟天赋型狙击手不是说有就有,能不能遇到要看运气。 他带的兵里的天赋型狙击手,钟睿算一个,可人家被特种大队挑走了。 还有一个张澳,上次比赛的时候就担任了他的观察手。 只可惜张澳的水平在侯军看来还算不上顶尖,距离钟睿是有差距的,他和自己一样,靠的是勤奋而已。 培养一个狙击手需要两到三年的周期才能入门,才算稍微成熟稳定,才能出成绩。 时间不等人,所以今年带兵的侯军变得比往年焦虑许多,也是谢东不能理解为什么侯军今年带兵的作风变得有些粗放起来的真正原因。 今年的兵里,从目前新兵四连来看,有两个挺不错的苗子,一个是李正,一个是张建。 李正的理论知识底子极好,学狙击专业有个优势,那就是吸收一些专业理论知识比较,狙击手也需要计算,并不是无脑开枪,所以学历高一些总没错。 另外一个是张建,身体素质佳,家庭渊源的因素令他天生就是个当兵的好材料。 只不过现在李正说自己没兴趣留在部队太久,而张建这个军二代更不用说了,就算是打算长久留在部队,恐怕人家也是冲着军校去的。 眼看这自己相中的俩个好苗子都没办法留下,侯军心中那点小郁闷也就顺理成章了。 最后,谈话没有任何结果。 两根烟抽完,侯军扔掉烟头回了排房。 李正坐在岗哨的位置上想了半天,总感觉有些不踏实,刚才自己的直率会不会得罪了侯军? 不过回头细想之后又放下心来,至少侯军看起来不是那种小气吧唧的人。 他之所以看起来凶巴巴,而且给人一种类似妇女更年期焦虑症的感觉的原因是因为他要离开部队了,他认为自己的一身本事没找到可以灯火相传的人。 狙击手? 李正以前没想过自己会学到这个专业,对这个专业他并不陌生,电影里,电视剧里,都充斥着各种关于狙击手的描述,当然了,李正也不认为电视神剧里那些是真的,毕竟八百里外一枪干掉鬼子这种违反物理定律的神枪手简直能让牛顿从棺材里跳起来扇编剧的耳刮子。 不过…… 李正想。 如果真的能成为一名狙击手,也许真的挺刺激的…… 第63章 要开真枪了 李正对狙击手第一次产生兴趣其实并不在侯军那次参选国外狙击手比武资格的赛场上,而是始于那天晚上和侯军在楼梯口值班哨处的一番谈话。 网上关于狙击手的影视资料不少,不过那只是看个热闹,等同隔靴搔痒。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狙击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军事专业? 侯军为什么对这个专业那么痴迷? 这天凌晨换岗回到排房里躺在床上的李正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的内心有种蠢蠢欲动,想要跟侯军说自己也想学狙击专业的冲动,只不过他是个对自己人生有着严格计划的人,在父母双亡后,他一直就学会了怎么规划自己的人生,并且付诸实施。 考学、当兵,一切至目前为止都没有偏离自己预设的轨道。 在翻来覆去中,李正最后还是压抑住了那点儿刚刚萌生在心底里的冲动。 还是当两年兵,回去继续完成学业,将来考研留校更符合自己的人生规划。 当兵只是生命中的一段经历,而不是自己的全部。 新兵蛋子李正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团长李海鸥出现在了新兵二营。 这次他专门过来是找梁虎的,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 国庆假期过去了,师长王新军决定要来新兵团看看训练进度,施副参谋长——也就是新兵团团长施嵩决定来一次共同科目摸底考核比赛,一二三营进行一次对抗,看看哪个营的新兵训练成效最好。 而且,施副参谋长说了,不光是要比队列科目,还要比五公里越野,比单双杠一练习,比投弹,比射击一练习这些基本科目。 时间就定在两周之后。 梁虎听了眉头就拧成一团,说团长,这施副参谋长难道没看训练计划吗?咱们的射击一练习目前还只是十米缩小靶固定瞄准和百米固定靶据枪瞄准的阶段,实弹射击要一个礼拜后才开始,现在比?比啥?新兵蛋子们真子弹都没见过呢! 李海鸥说:“你看你说的,我们没训,人家别的营就训了?都没有嘛!咱们是在同一起跑线上还怕啥?我跟你说,别的科目比如队列那些,你输了我不会骂娘,但你如果射击这三公里越野这两个科目输了,那就别怪我戳着你的额头骂你没卵用了。” 梁虎当然知道李海鸥话里的意思,三公里是综合体能的一种全面体现,是最能体现新兵身体素质的一种表现,而射击则是二营是猛虎团的传统强项。 这两项输了,当团长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尤其是新兵,别的专业性训练尚未展开,连的都是一些基础的共同科目,这两项可谓是新兵训练里的重头戏,猛虎团输不起,丢不起这人。 梁虎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开始进行实弹训练?” 李海鸥想都没想便说:“当然,还等什么?难道等一营和三营都练上了,我们再去练?跑头的吃肉,跟尾的喝汤,跑得慢的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个道理还要我教你啊?你这个营长咋当的?” “是!” 梁虎敬了个礼。 “那我马上去叫上他们几个排长开个会,把计划布置下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刚走两步被李海鸥叫住了。 “等等!” “团长你还有什么指示?” “是这样……”李海鸥背着手想了想,最后说:“这次你们要在实弹射击里发掘一些有天赋的射手出来,这些个有天分的兵就交给侯军强化训练,到考核那天,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打出至少三个满环来。” “3个?!” 梁虎面有难色。 所谓的满环,指的是一百米胸环靶卧姿有依托精度射。 子弹5发,其成绩评定标准为30环及格,40环良好,达到45环以上就是优秀。 如果5发子弹全部命中10环靶心,总成绩为50环的时候就叫“满环”。 一般来说,即便是第二年的老兵甚至三年老兵都不敢说自己保证能打满环,更何况这些入伍才一个月的新兵蛋子? “有难度吗?”李海鸥说:“你们二营不是号称射击打遍全师无敌手吗?” 梁虎说:“团长,那是咱们的老兵营,不是这个新兵营。” 李海鸥说:“难道新兵不是你们的老兵带的?他侯军不是代理着一排长吗?就交给他,他小子不是整天牛气哄哄的?这就是关键时刻了,让他有多少尿水给我抖搂出来看看。” 梁虎只能苦笑:“行,坚决服从命令。” 李海鸥说:“不光是要服从命令,还要绝对完成命令!” 说完,突然叹了口气说:“这几年你们二营除了一个侯军和一个张澳,都没啥让我能看得上的尖子了,你这营长要注意啊,侯军要是退伍了,你们二营的训练底子还能不能保住?师里那面优秀训练营的旗子能不能保住?你当营长的要心中有数。” 梁虎说:“应该没问题。” 李海鸥说:“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我就信你了。对了,好射手是子弹喂出来的,别给我吝啬子弹,从明天开始每天至少一次一练习射击训练,用多少子弹做个计划送到团里来,我让老何那边给你保障好。” “是!” …… 俩人对话的时候,新兵刚好出操,队伍经过李海鸥的吉普车,看到团长,值班排长下达了队列口令,然后带头敬礼—— “一!二!三!四——” 新兵们看到了团长,心领神会地扯着嗓子发出最大的分贝。 “一——二——三——四——” 李海鸥站在车旁回礼,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自己的面前经过,脸上的洋溢的青春如同远处冉冉升起的朝阳。 李正在队伍中看着李海鸥那张黝黑坚硬的脸,他当然不会想到自己这批新兵的实弹射击被提早了至少一个多礼拜。 第二天就要开始实弹射击,这个消息是班长吴一第一个带到训练场上告知所有人的。 从连部小会议室里出来,他就一路小跑跑回训练场上,兴致勃勃地对胡晨曦说:“你说今年这帮新兵蛋多爽,他们明天开始就要实弹射击了,听连长说,团长早上过来的时候交待了,子弹管够,团里特批,未来的两个星期每天至少保证一次实弹射击!” 班副胡晨曦正拿着小帽扇风纳凉,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意外:“啊?这么快?!” 坐在地上休息的新兵们听到班长说明年开始要打真枪,也沸腾了。 魏胖子问的话最令人窒息:“班长,你说的实弹,是真子弹?能打死人那种真子弹?” 吴一先是被人点穴一样僵硬了一小会儿,然后竖起大拇指夸道:“魏国兴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64章 排长发飙 其实魏胖子的激动也可以理解。 每个大男孩都有个玩枪的梦想,尤其是真枪,那和公园里摆摊那种气枪还有水上乐园里的滋水枪可不一样。 哪怕你玩再多的蓝火加特林,都顶不过别人开一枪真子弹。 一排第一次打枪是在隔天的下午,在这之前的一天,侯军安排了一整天的瞄准训练,除了早上跑了一次越野之外,其余时间几乎没有安排体能训练,一整天都趴在第三练瞄准。 用魏胖子的话说,趴得蛋都缩回去了。 不过这种训练大家还是很喜欢的,没什么比不搞体能训练更令人高兴的事,对于新兵来说,不搞体能就已经是天大的喜讯。 下午集合的时候,侯军看了看天气。 今天是个阴天,多云,太阳害羞地躲在云层里久久不肯出来,微风凉爽,很是宜人。 侯军站在队伍前例行做出发前的例行讲话。 “今天是个好天气,打枪这种天气是最最适合最最漂亮的,能出好成绩,练了半个月瞄准,是龙是虫,是骡子是马,今天上靶场就知道了,平时牛逼轰轰没用,关键时刻还是要看真本事。我可告诉你们,咱们四连是全师出名的神枪手连,就我来说,师里我说打枪第二,那就没谁敢称第一……那个……魏国兴,你在队伍嘀咕什么?!你!出列!” 魏胖子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刚才自己只是笑声嘀咕了一下,没想到侯军的耳朵比猫头鹰都厉害,居然听见了。 “是!” 但他不得不服从命令。 看到他被点名出列,听到他刚才说了啥的李正心想这胖子又给自己找事了。 刚才魏胖子说的那句话是——“那上次怎么输了……” 这可是侯军的软肋。 上次关键时刻崩了个屁,导致跑靶,这事大家都知道侯军消沉了好几天,郁闷都写在脸上了。 没人敢提那事,包括连队干部,更别说是新兵蛋子了,私下议论一下当做乐子倒是有。 魏胖子到了队列前面,站在那里尴尬地不行,恨不得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个三房两厅来,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侯军问:“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魏胖子不敢说,脸都别红了,最后也没敢憋出半个字来。 侯军吼道:“说!” 魏胖子吓了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说排长你那么厉害上次怎么输了!” 他的话一出口,自己先吓坏了,队伍里的新兵蛋子们全都惊得合不上嘴。 魏胖子一副要哭的表情,千不该万不该,怎么把这句话老实交待了? 他本想编造个理由随便糊弄过去,说什么刚才说的是排长厉害,排长牛逼,排长无敌。 可正在心里编造的时候被侯军吼了一声,直接把真话给泄了。 完了。 李正在队伍里都闭上了双眼,不忍心看魏胖子悲惨的下场。 要知道,侯军在连里本身就是以训练严格著称,平时出了名没有人情味,魏胖子当众戳他肺管子,他还不将魏胖子罚出屎来? “我知道你们私下在议论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侯军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怒如雷,却忽然换了一副口吻,变得温和起来。 “我当兵第一年,拿了全团步枪射击一练习第一,考核的时候打了三次,三次满环。我问问你们,谁能做到?” 队伍里静了下来。 这成绩的确够吓人的。 百米固定胸环靶的靶心就只有十厘米直径,通过机械瞄准具看过去跟米粒尖差不多大小。 打一次满环会有运气成分,但连续三次,作为一个新兵来说除了实力再无其他合理解释。 “第二年,我去集团军里参加尖子比武,集训三个月,我迷彩服穿坏两套,其他地方没烂,就手肘的位置烂了。” 侯军的目光冷峻地扫过每一个新兵,脸上写满了一名老兵的骄傲。 “第三年开始,师里所有的比武和考核,步枪、狙击枪,我都是第一,从没落空。但我承认,我的运气很不好,我一直想代表我们国家的军人,以一名中国军人的身份到国外参加狙击手比赛,说俗点,我想看看那些国外的洋鬼子是不是像网上那帮精美吹得那么厉害,是不是我们中国军人就要比别人矮一截。我承认还有虚荣的成分,我想拿一枚一等功章退伍,别在胸口前回村,我腰板会比钢板还硬,没拿到……这些年我都没脸回家。” “你们说我这次又输了。没错,我又输了。你们知道那天我的对手是谁吗?他叫钟睿,是a集团军血狼特种大队最好的狙击手,不过你们知道吗?他曾经是我的兵,他曾经像你们一样,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逼一样站在我面前,是我把他带出来了,让他成为一个最厉害的狙击手,不过可惜,他被血狼大队看中,挑走了……” 侯军停下脚步,目光里有了些复杂的情绪。 底下的新兵们是第一次听说这事,都忍不住开始笑声嘀咕起来。 李正万万没想到那天击败侯军的狙击手居然也是侯军自己带出来的兵。 他突然理解侯军那几天在赛场上回来后那么消沉。 对于侯军来说,他本可以赢,却因为吃坏了肚子放了个屁,什么都没了,而且对手还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兵。 忽然又想起侯军在值班哨旁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听他的口气,好像需要李正做出承诺才肯把自己的狙击技术倾囊相授。 当时的李正还有点瞧不起侯军,一个当了八年多兵的代理排长,一个老兵,就这么点胸襟。 可现在联系到钟睿那事再看看,似乎又能理解自己的排长了。 你千辛万苦栽培出来的白菜让别人捡了现成拱走了,换谁心里都不舒服,何况这颗被拱走的白菜回头还让你自己吃了瘪,差点噎死,那种心情其实可以理解。 “我只想说,到今天我没有如愿以偿出国比赛,也没有在比武场上拿到我梦想中的一等功,团长说给我申报一个二等功,我的条件足够了。可我不要,我不要安慰奖,我要的是凭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军功章。说这番话,不是让你们觉得我多厉害,而是告诉你们,但凡你们有我一半厉害,你们也没白当这一回兵!” 他手一指,半转过身,对着靶场的方向说:“一个个都别跟我人五人六牛逼轰轰地太把自己当回事,新兵第一次打枪,跑靶的很多,能打及格就算你们这大半月没白练,咱们现在就出发,到靶场上用实力说话,别平时躲在队伍里当个碎嘴长舌妇,对我的失败评头论足,你们有那资格吗?!” 第65章 E师嘴炮之王 侯军的特点就是一说起话就没个尽头,最后还是吴一再次提醒,说是靶场那边目前使用紧张,还是早点去占场地为妙。 自从师里要进行统一摸底考核后,靶场使用的确紧张起来。 虽然每个营都有自己的靶场,可每个靶场只有30个射击位置,一个新兵营三个连,一个连有三个排,一个排有30个左右的新兵蛋子,所以场地紧张那是不争事实。 终于到了靶场,一看,果然黑压压一片人头。 人家二排三排的人早就到了,在那里坐着等营里的公勤班发子弹开始打枪了。 “哎哟!一排长啊,怎么迟到了!” 二排长文磊看到侯军带着他的兵过来,笑着朝他打招呼。 可没曾想,侯军扫了一眼二排三排的兵,眉头就皱了起来。 “二排长,你们要打几次?” “不多。”文磊说:“按照安排,我们可以打三次。” 其实侯军也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他的目的可不是问人家打几次。 “我说二排长,要不你们先让我们打,我们打完了你们再打。” “凭什么呀!”文磊不乐意了:“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不是?你们来迟了,那就等呗!” 一个排打三次,如果光是按照一练习射击要求的时间每次三分钟内打光5发子弹来算并不长,拢共就15分钟,可这保障时间家起来就长了。 毕竟是新兵打靶,没老兵纯属。 老兵可以直接将子弹发到下一个班,让他们自己压子弹做准备,新兵不行,要公勤班的人手把手压好弹匣,然后等新兵上了射击地线再给他们,防止新兵蛋子好奇把真子弹装枪里玩耍走火那就完犊子了。 虽然这种奇葩新兵不多见,但不是没有,谁都防着这事发生。 三轮射击打下来,估计怎么也要一个小时了。 侯军说:“二排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先到先得没错,可你们是二排,二排,二,懂吗?我们是一排,一,懂吗?” 侯军这种老兵,在四连待的时间比文磊这种少尉排长都长,文磊是去年才从军校分配到四连当排长的,而侯军在四连待了快九年,十足十的老兵油子。 别说是文磊了,谢东这种从四连出去又回到四连当连长的上尉侯军见了都大大咧咧没点上下级的样子,更何况文磊? 在他眼中,文磊就跟面前这些新兵蛋子没啥分别。 文磊听了侯军的话脸就黑了,说:“我说一排长,我怎么听着你的话像是在骂人呢?什么二?什么二?” 他有些生气了。 这个妖里妖气的老兵,他平时就小心翼翼伺候着,可这当着那么多新兵的面,一口一个“二”,换谁都受不了。 “瞧!误会了吧!”侯军没事人一样说:“你们不是二排?我说错了?” 在他看来,自己是说事实,没错。 文磊还真拿他没辙,自己是二排,铁一般的事实。 这些老兵……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人都在压子弹了,你就别想了,你们一排真当自己大哥呀?” 侯军走过去,一手勾住文磊的肩膀,又转头朝不远处瞄了一眼,朝三排长黄军伟招了招手:“三排长,过来一下,咱们商量个事。” 黄军伟也是个少尉排长,本来就不想招惹侯军这种老兵,他反正排在第二轮,谁抢第一个用靶场都跟他没关系。 可没想侯军根本没落下他,居然主动招呼他过来了。 没办法。 他只能过去。 到了俩人跟前,黄军伟问:“我排第二,跟我可没关系呀,别拉我下浑水。” 侯军说:“黄排,你说这话就不团结了吧?你觉得我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俩位排长几乎同时将目光转到了侯军的脸上,额头上就差没直接写上——就是! 侯军很识趣地赶紧转移开话题:“我今天不争第一个打枪了,这样,咱们商量个事,明天的事。” 听侯军说不争,俩排长顿时狐疑满腹。 眼前这个老兵油子啥都要争第一,突然说不争了? 他娘的老虎改吃草了不是? 太阳逆转东边出来了? “你说说看。”文磊小心翼翼地回答:“啥事?” 侯军说:“你们看啊,啥事都要有个规矩不是?今天我迟到,是我不对,但营里也是的,也不安排固定时间,说是谁先到谁先打,这样怎么行呢?” 文磊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各排灵活安排自己的训练时间,你有时间你就早来,没时间就安排晚来,我觉得很合理。” “不合理。”侯军说:“要不咱们今天私下来个君子协定,这段时间的靶场谁有优先权,谁有优先权,谁就可以优先使用靶场。比如说你文排拿到优先权,那么明天你只要到靶场,我哪怕是早到了,见了你我都让!” 黄军伟在一旁听着有些不对劲,忍不住说:“一排长,我怎么听着像个圈套?” 侯军说:“扯淡!什么圈套?看,又不团结了吧?” 文磊想知道侯军的葫芦里埋什么药,于是问:“那你说说,这个优先权怎么拿?” 侯军说:“有能者居之!咱们部队的规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是英雄是好汉,训练场上比比看。咱们使用靶场,优先权当然优先给战斗力最好的排,对吧?训练好的,成绩好的,自然要优先照顾,就像王牌师王牌军,装备配发上也优先不是?” 文磊这算是明白了,老兵油子打算欺负人呢! “你的意思是,你射击水平最高,以后咱俩见了你都得绕道了?” 侯军啧啧了两声,一脸嫌弃道:“看你文排说的啥话?啥叫绕道,咱们需要绕道?还是在一起打,谁先谁后的问题嘛!总得有个先后不是?靶位就那么多个,总不能一个靶位上叠罗汉趴上三个兵不是?” 黄军伟哼了哼说:“一排长,我知道你是顶尖的狙击手,说枪法,我和文排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不能这样吧?” 侯军佯怒道:“嘿!三排长你咋说话呢?又不团结了不是?我说过要用枪法欺负你们了吧?” 文磊说:“既然不是,那你说说怎么个优先法?” 侯军指指身后的那些新兵:“咱们不能比,那新兵蛋子可以比了吧?这最公平吧?你想想,每年新兵集训结束,全师都要进行大考核,谁的成绩好,优秀新兵营的旗子就归谁,好苗子不该多施肥?谁练得好,就多练点,不行的,一边先去练空枪瞄准,夯实了基础再来打实弹,不能浪费子弹不是?这也是老百姓的血汗钱供着咱们呢!你得有这个觉悟不是?” 连珠炮式的大条道理让二排长三排长都无语了。 最后黄军伟叹了口气说:“谁都知道你侯军枪法好,可没人知道你嘴炮功夫也是e师第一,行吧,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新兵来比,倒是公平。” 侯军大拇指一竖:“对啦!你看黄排,觉悟就是高!咱们不也是为了团里的荣誉着想?” 文磊见是新兵比试,想想也算公道,他心想,妈的老子枪法不如你,难道我带的新兵枪法也不如你? 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王牌! “好!我同意!那就来吧,说说怎么比!?定出规矩来。” 第66章 实弹 “今天我们要和一排二排搞对抗赛,都给我抖起精神来!” 回到一排,侯军站在所有新兵面前又开始打鸡血。 “在部队里,咱们什么都能输,就有一样东西不能输,知道是什么吗?” 没人回答。 因为也没人知道怎么回答。 李正觉得侯军这样问简直就是白问。 更何况,他也看出来了,侯军压根儿就没想过有人能答出来,他是打算自问自答。 果然,侯军自答了:“那就是训练!我这人很实在,你说内务卫生你比不上别人我能理解,我的内务也不是全团最好的。但当兵的训练不行,你去哪别人都低看你一眼。你训练好,哪个科目拿出来都顶呱呱,平时就算你稀拉点,在连长营长团长眼里你还是个好兵。” 吴一在一旁很适时地将话带入正题:“排长,怎么个比法?” “积分制。”侯军说:“不及格0分,及格1分,良好2分,优秀3分,满环5分,谁分多谁赢。” 侯军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队伍,在李正和张建的脸上稍作停留,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给俩人听的。 “咱们排里那几个有潜力的,今天是你们露脸的时候了,谁今天打了满环,我保证下了连队就进狙击班,我来带,想跟我学真本事的就拿出点尿水来。别以为进狙击班没好处,我可跟你说了,去教导队,去比武,反正有啥冒头机会的事都优先考虑狙击班的人,这话可不光是我说的,连长说的,是咱们连里的传统,今天打不好的可没怪我不提醒你们,往后看到别人吃肉,自己一边哭也没人同情你。” 对抗赛很快拉开了序幕。 赛制是三轮,每轮每个排上一个班,10个兵,分别占用10个靶位。 科目是步兵射击一练习,100米卧姿有依托固定靶射击,靶子是标准胸环靶。 5发弹,按照大纲规定,3分钟内完成射击,超时停止射击或者不计算环数。 实弹射击本来就多了几分刺激,如今还要搞对抗,一排的新兵们除了多了几分紧张,还多了几分亢奋。 大家都在悄声议论着,到底今天能打出个什么成绩来。 在没有实弹射击之前,所有人进行的都是空枪的训练,什么十米缩小靶瞄准,什么100米空枪瞄准,班长都是通过检查境对新兵瞄准的正确性就行纠正。 不过空枪毕竟就是空枪,实弹就是实弹,空枪训练再好也不能说明实弹射击就一定能打好。 心理、临场,一切的一切都会影响子弹的准头。 空枪训练枪枪稳定的兵上了实弹靶场开枪的时候打光头也不是没有,有的兵空枪练习瞄准的时候比谁都牛,可到了靶场上了实弹成绩就拉稀。 一排里,要说公认今天能打出最好成绩的新兵就是张建。 就连张建自己也这么认为。 坐在出发区里,张建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下巴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扬起20度,纵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新兵脑袋,他觉得有种俯视的优越感。 枪? 自己初中开始就玩实弹了。 呵呵! 他终于忍不住了,露出了骄傲的微笑。 “你看看我们的军二代。”魏胖子看不得张建这副做派:“还没上场就好像稳拿第一似的。” 李正偏过头看看张建,回头对魏胖子说:“不过,他也确实有傲气的资本,人家打过实弹的人,光是经验咱们就没法比。” 魏胖子想说点什么,但李正说的是事实,想想也只能作罢。 这个可真不好喷了。 一排一班是第一个代表一排上阵的。 公勤班的保障人员很快将压好子弹的弹匣分到已经在出发地线上准备的每个一班士兵手里。 按照规定,他们要将实弹弹匣装入携行具的子弹带里,到了射击地线听到“卧姿装子弹”的口令后,卧倒开始装子弹、开保险,推子弹上膛,最后才是射击。 李正拿到弹匣的时候,忍不住朝装弹口里头瞄了几眼。 击发绿壳铜头的5.8毫米子弹静静地躺在里头。 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很莫名其妙地在脑海里闪过。 这可是真子弹,能杀死人的。 就这小小的弹头,能在一百米距离上穿透8毫米的钢板? 真不可思议! “还拿着弹匣看什么!” 保障员注意到了李正在发呆,立即提醒他。 “装好弹匣,准备上射击地线!” 李正慌忙将弹匣装入但袋里,不小心瞥见不远处的侯军正盯着自己,眉头微皱,显然对自己刚才走神的表现不满意。 “听口令,第一轮射击人员,全体起立,向射击地线出发——” 现场担任指挥的是三排长,他下达了命令,吹响了哨子。 李正肩着枪,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靶位上。 靶位上有个高约30厘米的水泥靶台,元宝状,两头凸起中间凹陷,凹陷处有个小沙包。 那是给射手架枪用的。 步枪一练习是卧姿有依托,是最简单的射击科目,有这个靶台的帮助,枪口的晃动会小很多。 水泥靶位旁边插了个小木牌,上面写了个数字3。 这意味着自己是3号靶位。 往旁边看看,张建在1号靶位,杨辉在2号靶位,再往右侧看看,魏胖子在6号靶位,小白脸姜煴在7号位置上。 三排长黄军伟拿着对讲机和远处靶子下方壕沟里的报靶员进行联络,得到了可以射击的回答后,发出了下一步口令。 “听口令,卧姿装子弹!” 靶位前,卸枪卧倒的声音齐刷刷地响起。 李正趴在靶位前装好子弹,把自己那支95-1式自动步枪的枪管轻轻架在沙袋上,然后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让身体处于最舒服的姿势,又检查了枪托抵肩的状况,让人枪结合紧密—— 这是侯军在射击训练时一直强调的,说是很多兵在实弹射击中经常会有一种感受“瞄准了但却打不中”,这是因为射击误差并不是出现在了瞄准上,而是射击上。 在射击瞬间,双手用力不均衡,枪托抵肩不合理,再加上呼吸、心跳的影响很容易导致枪口晃动,使子弹射偏。 侯军说过,最恰当的射击方法是,在双肘抵住身体或其它依托物确保稳定的同时,保持呼吸均匀,眼睛始终盯着目标,感受枪口上下微小的晃动,同时食指轻扣扳机,均匀发力,在无意间将子弹击发而出。 这就是部队里的“有意瞄准,无意击发”射击窍门。 第67章 二排有高手! 95-1这把枪使用的是觇孔和准星射击,并非缺口准星,这种机械瞄准具的特点是精准度更高,修偏更容易。 透过觇孔,李正很快找到了准星,将其大致对准了自己的3号靶。 然后他睁开双眼放开视野,看了看远处的靶子——这个过程也是侯军在训练时教过的细节,确定自己对准的是不是自己靶位对应的靶子。 对于老兵来说,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对新兵来说却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那是侯军带兵带出来的心得,不少新兵蛋子上了靶位就紧张,瞄准是瞄准了,开枪也开了,靶子也打中了,最后却发现那不是自己的靶子,几发子弹却蒙到别人的靶子上。 这种滑稽的事在新兵第一次打靶的时候不罕见,甚至老兵有时候在夜间射击的时候也会反迷糊。 确定了是3号靶,李正稍稍放下心来。 “开始射击!” 现场指挥员的射击口令终于下达。 李正麻溜地开保险,将它推到单发位置上,然后拉枪栓将子弹送上膛。 清脆的拉枪栓声带着一股子隐约的杀气。 呯—— 李正还在瞄准的时候,别人的枪已经响了。 他还是受了一些影响,下意识地想左右看看是谁开枪了。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不要看……不要看……三点一线瞄下沿……” 他稳住情绪,不断默念着射击口诀。 觇孔中,准星已经平正完毕,对准了如同米粒大小的靶心。 当兵的需要视力好,在这时候就看出价值了。 100米看一个10厘米的白色圆心,并且要将只觇孔和准星平正好后对准下沿,视力差一点点都做不到。 靶心几次清晰和模糊之后,李正终于轻轻开始扣下扳机。 食指施加的压力让机匣里联动扳机的弹簧开始一点点拉长…… 这里有个扳机行程,需要耐心并且稳住气息。 轻微的晃动都可能影响弹道。 呯—— 在李正的期待中,扳机终于出发了。 枪膛内,机头撞出,撞针准确打在雷汞底火上,弹壳中的发射药被瞬间点燃,在狭窄的枪管中,发射药产生的爆炸瞬间催生出巨大的能量,把弹头以每秒920米的速度推出枪管。 枪响的一瞬间,李正感到一种莫名的亢奋和刺激感,鼻子里钻进来的淡淡硝烟味令大脑在瞬间疯狂分泌出多巴胺,无比的痛快。 射击地线后面不远处的侯军双手抱在胸前,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远处的3号靶。 刚才张建第一枪已经开了。 10环。 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看来这小子虽然嘴上牛逼轰轰,不过还是有几分真本事,从初中就开始接触真枪实弹,进入教导队跟着学员一起玩枪的军二代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全排的新兵里,侯军对张建和李正的期望最大。 他更欣赏李正。 因为张建是因为家庭优势才获得的天然资源,这类似于跑步偷跑,起跑线都不在一个位置上。 而李正则不是,父母早亡,他只能靠自己。 侯军认为一个失去双亲的人能够依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名牌大学,这本身就说明此人身上有着比同龄人更能吃苦并且更坚定的决心和耐心。 这种品格是当一个好兵的基础。 更何况,通过近期的训练观察,侯军认为李正的性格非常适合当狙击手——安静、细致、稳定、体能好、耐力佳。 当然这些只是基础,一个优秀的射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枪感。 枪感这两个字无法用文字形容,那是一种感觉。 如果硬要用文字形容,就像你和枪是一对前世的情侣,今世相见,一见之下便心有灵犀,枪听你的,你指哪,枪就打哪。 这是天赋,和刻苦无关。 李正的性格和日常训练都很优秀,但枪感必须是拿到枪后实弹射击才能看出来,所以侯军更期待李正出好成绩来证明自己没看错。 三秒后,3号靶处升起一根报靶杆,杆子顶端红色的圆形示靶器开始左右呈弧线轨迹来回挥舞。 10环! 这是报靶术语里的10环! “爽!”旁边的吴一捏着拳头在空中狠狠一挥,得意地对侯军说:“排长!两个10环了!” 侯军看了看其他靶位,枪声此起彼伏,对面的报靶杆也此起彼伏,疯狂挥舞,一个个弹着点和环数都被报告出来。 “7环——偏左上——” “9环——片右上——” “8环,偏下——” 大致看了一下,侯军看到多数报出来的都是7-8环,也有不少9环的。 目前为止,报出10环的只有李正和张建。 看来这次和二三排的对抗自己是赢定了! 突然,二排那边观战的新兵爆发出喝彩声。 “好!” “10环!” “厉害!” 10环? 居然二排新兵有人打出10环? 侯军有些吃惊。 呯—— 随着枪响,二排的14号靶位置上,报靶杆又报出了一个10环。 “靠!” 侯军都有些动容了。 刚才没看到二排有10环,估计开枪的那个新兵之前根本不急着开枪,他是等到别人打了一两发弹后才开的枪。 能在这么多新兵同时开枪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如此冷静淡定,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地进行瞄准,然后确定后才开枪,并且一旦开枪,间隔时间非常短,说明这个射手对于自己的枪法极有信心! 这么老练,是新兵蛋子?! 呯—— 在他皱着眉头还没琢磨完的时候,14号靶位上又打出了一个10环。 侯军远远望去,看到趴在靶位上的那个新兵。 身材不算高大,甚至算是矮小,看不清面容,只看出了身形瘦削,并非强壮体格,皮肤有些黑,作训帽的帽舌朝后拉了九十度角,歪在一旁。 呯—— 没等他回过神来。 有一个10环出现…… 二排那边的新兵早已经拍烂手掌了,侯军将目光转回自己的排里。 在他转头看二排14号靶位的时候,李正和张建各自射出两枪,都打掉了3发子弹。 全10环! 一旁的三排长黄军伟对侯军说:“一排长,我得向你写个服字了,强将手下无弱兵呀!今年你们排的新兵素质真不错。” 二排长文磊说:“还没打完呢,还有两发子弹。” 他指指自己排那边:“我的兵打完了,50环!” 侯军再朝14号靶位上望去,果然看到那个小个子新兵站了起来,显然已经打光了五发子弹。 这么快!还这么准!后发而先至! 是个天赋型的好苗子! 他心里也不得不赞了一声,然后他忍不住问文磊:“文排,这个兵……什么来头?” 文磊笑了:“我这个兵叫庄浩然,他爸是省射击队的,从小就学枪!” 侯军闻言,立马转过头盯着吴一。 脸上表情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丫不是负责挑兵吗?怎么这样的兵跑到二排去了!? 吴一脸上的表情好像吞了一斤黄连,苦得都快出汁了。 他只能无奈得摊摊手。 挑兵那会儿,侯军还在集训队,确实是他带人挑兵的。 可那会儿光顾着挑张建这种牛高马大和李正这种学历高的,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矮个新兵,居然是个猛人! 话说回来,也真不能怪吴一。 你说新兵这种生物吧,体格能看出来,精气神能看出来,可人家家里是省射击队的,这又没写在脸上,看不出来嘛! 呯—— 张建的靶位上响起了最后一枪。 他人站了起来,已经打空的枪搁在靶位上。 侯军没看到张建最后两枪。 不过从张建的表情看,似乎情况不妙。 “怎么回事?” 他问吴一,吴一小跑过去问了胡晨曦,后者一直盯着。 胡晨曦摇头:“4个10,最后一发打了个8……” 第68章 邪了门了 “邪了门了!” 那天和二三排对抗完,吴一首先多交发飙自言自语啊骂娘了。 “明明就差一枪,都打了8环!” 他说的不止是张建一个,包括了李正。 那天早上的对抗射击很邪门。 按说二排出了个高手新兵庄浩然,打了个满环,这也没什么。 毕竟一排也有两个上眼的种子选手不是? 一个从初中开始摸枪的张建,一个名牌大学出身素质基础俱佳的李正。 可令人跌碎下巴的是,俩人前四发子弹都不负众望打了10环,最后一发子弹都打了个8环。 李正也说不清为什么,之前四枪自己打得非常有感觉,第五枪的时候明明看着是瞄准了靶心,可子弹出去偏偏落在8环上。 原本打算第一次射击打个满堂红,为自己的两年军旅生涯开个好头,可没想到最后一枪马失前蹄。 两人出奇一致的失手,导致了一排满环的人一个都没有。 计算总分的时候,一排优秀的占比高,总算是赢下了这次对抗比赛。 可是在侯军这种狙击手出身的人眼中,十个九环的质量还比不上一个十环分量重。 “也许是枪有问题。” 张建看着侯军阴沉的脸,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的失手。 侯军看了他一眼,目光像冰一样冷,张建赶忙低下头。 “是枪的问题吗?” 他亲自上子弹,安排吴一去当了报靶员,然后派出警戒后进入靶位。 所有新兵都盯着排长。 李正发现,平时说话长篇大论啰里啰嗦的老兵侯军走上靶位的瞬间立马变了个人似的。 仿佛有种看不见的东西在他体内突然爆发出来,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开保险,上膛,瞄准,击发。 侯军一气呵成。 而且他并没有卧倒射击,而是采用了立姿射击姿势。 要知道,立姿是卧姿难度的数倍。 呯呯呯呯呯—— 五发子弹,几乎一秒一发! 新兵们惊得眼球都凸出了两寸。 之前看侯军参加选拔赛,那时候用的是狙击枪,而且击发并没有那么快速。 本以为侯军会一发发地慢慢打,追求绝对精度。 可没想到在如此快的时间里居然将五发弹都打光了! 事情并没完。 正当所有新兵都伸长脖子等着对面报靶的时候,侯军并没有停下,他的双眼依旧目视前方,手娴熟地退下空弹匣并且从子弹袋里抽出一个新的实弹弹匣,眼睛都不瞧一下,枪身稍稍一侧,弹匣已经口入了入弹口。 接着又是一连串爆豆似的枪声。 呯呯呯呯呯—— 魏胖子说:“这要是都能上10环,我保证这个月五公里我绝对跑进22分钟内。” 他本是笑着说给旁边的李正听,也就是一句戏言而已。 可没想到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放屁都会砸伤脚后跟。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了副班长胡晨曦的声音。 “哟!魏国兴,这话可是你说的噢!” 魏胖子转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副班长胡晨曦,后者一脸的坏笑地打量着魏国兴说道:“待会儿我将你的话转达给排长,他一定满足你。” 魏国兴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不相信立姿一百米站着就这么呯呯呯扣一通扳机就能全上十环。 这特么不是抗日神剧,没那么邪乎吧?! 靶子很快被送到了侯军面前,侯军拿着靶子看了又看,看完了长叹一声:“今天发挥失常啊……” 魏胖子闻言大喜,对副班长说:“班副,看来排长失手了。嘿嘿。” 胡晨曦有些意外,跑过去看靶子,看完就笑了,对侯军说:“排长,刚才魏国兴说了,他说你要是10发子弹都能上10环,他这个月保证将五公里跑进22分钟内。” 侯军“嗯”了一声,转头朝魏胖子这头看过来。 魏胖子感觉自己有些晕眩,头重脚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大事不妙了。 侯军拿着靶子走到新兵们面前,将它亮给所有人看,也不知道是故意凡尔赛还是真的自己认为失手了,所有人看到10环的靶心里造成了马蜂窝,密密麻麻10个弹孔。 全10! wtf! 魏胖子顿时有种尿崩的感觉。 这是人吗?! 侯军指着其中一个弹着点说:“这一枪,差点就挂到九环那里去了。” 大家一看,果然其中一枪打在了10和9环的交界处,弹孔大部分在10环内,按照计算规则,是个10环。 李正心里写了个大大的服字。 这种枪法…… 神了! 他突然又感到自己很幸运,侯军这种兵王式的人物是可遇不可求的,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过,而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难怪侯军平时妖里妖气还稀稀拉拉而连里营里团里的干部见了都对他笑脸相迎。 他可是真有本事,虽然嘴炮厉害,但军事素质也厉害。 别人吹牛逼仅仅是吹牛逼,侯军的牛逼吹了还真做到了。 李正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向侯军学,好好学,将这一手本事学到手! 只是一想到侯军要的是为四连留火种,要的是留在部队里继续干下去的兵,而自己不是,顿时又有了点莫名的失落感。 侯军指着靶子,目光傲气地扫过面前每一个兵。 “做事做不好,总会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拉屎不出说是地球没引力,这种话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 说着,目光落到了张建身上。 张建感觉自己的脸像被人抽了十多记耳光,火辣辣地疼,就差没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算了。 “跟你们说,今天虽然咱们总分赢了二三排,但是人家那个姓庄的新兵一个都能抵得上你们十个了。打仗的时候,如果咱们排遇到他们排,你觉得你十个九环的兵能干过他一个次次10环的神枪手?送人头就有你们的份!为了表示我对你们成绩的不满和对我付出的汗水的浪费,我决定晚上陪你们多流流汗,晚饭过后休息半小时,跑一趟我带你们去冲山头。” 听说冲山头,所有新兵的脸都白了。 因为在这里,冲山头要比五公里更难受。 如果说跑徒手五公里是一次折磨,那么冲山头就是炼狱。 跑啥别跑五公里,碰啥别碰冲山头。 几乎每一个野战部队的兵都知道这个道理,都享受过这种待遇。 ------题外话------ 求票,求推荐,求收藏! 第69章 连长你别插手 e师的啥都不多,山最多。 何况e师是摩步师,虽然这年头早实现了摩托化了,但体能却不能缺少。 所以,冲山头就成为每一个步兵接触最多但又最怕的“传统项目”。 “目标——营区后侧山头上的那棵歪脖子树,跑上去,摸到树跑下来!” 吴一拿了个95-1的白光瞄准镜,指着山头上的目标高喊着:“别偷奸耍滑,我都看着呢!预备——跑!” 随着一声令下,新兵们在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中朝着班长指定的目标跑去。 “抓最后五名,罚一次!” 随着吴一的补充,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队伍顿时绵羊变猛虎,大家争先恐后抢着冲向半山腰。 “侯军!” 李正这帮子新兵刚跑出去,谢东就从楼上下来,到了营房前的草坪上。 看着拿着瞄镜的吴一和他身旁的侯军,忍不住批评道:“这刚吃饱饭才一会儿,让新兵跑什么山头?” 侯军说:“都半小时了,哪是一会儿。” 谢东说:“那也不成,这样跑对胃不好。何况这会儿天快黑了,山路上滑到了出事故咋办?” “没那么严重吧!这会让天还没黑呢,能见度也没那么低。”侯军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连长,口气里突然多了几分调侃:“我说连长,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柔情了?以前你当班长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当连队干部最怕就是这种老兵。 尤其是和你同年兵一起一口锅里吃过饭的老兵。 他知道你的一切底细。 侯军之所以调侃谢东,并不是因为他非要摆老兵的资格,而是他对谢东的训练方法并不满意。 谢东当兵那会儿是真吃过苦的,和自己一样,都是连队里训练拔尖的兵,否则也不可能被选拔去教导队最后还考上了军校当上了干部。 可甚至他回到四连当排长的时候,也算是铁血手腕,训练起来那一个叫猛,怎么苦怎么累怎么来。 自从今年初提拔了连长,谢东就变得有些让他看不懂了。 那感觉就是一个钢铁直男突然成了婆妈伪娘,尤其是新兵连这段时间,像个老妈子似的,指导员都没他细心。 新兵累点又担心思想上有波动,训练苦点又担心量太大新兵受不了。 反正以前的刚硬做派这会儿全没了,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小心翼翼。 其实侯军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谢东是为了啥。 说白了就是当了干部,胆子小了,新兵集训是每年师里的重头戏,也是出成绩的时候。 谢东无非就是怕出事。 “侯军,我可是提醒你,这些是新兵,不是你在教导队带的那些尖子学员!”谢东不想提他当班长时候的事,他自己也知道,当年自己多拼,他也知道,侯军话里暗指的是啥。 侯军看了一眼谢东,没有马上反驳,而是抬头望向山腰。 一排的兵已经冲到了山脚下,沿着小土路争先恐后手脚并用半爬半跑冲向山腰那棵歪脖子树。 本以为侯军这种性子铁定会再次反驳,可没想到居然不说话了,谢东有种使劲挥拳却打在棉花团上的感觉,很不得劲。 “怎么?被我说中了?” 侯军不说话,谢东反倒想他说话了。 可没想到侯军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今天早上我们跟二排三排搞射击对抗,我们输了。” 旁边的吴一放下手里的白光瞄镜,诧异地转过头说道:“咱们赢了。” 谢东皱起眉头:“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又嘿嘿一笑说道:“没想到我们的第一神枪手侯上士还有认输的时候呢!” 吴一在一旁急了,解释道:“连长,我们总分赢了,没输。” 侯军依旧看着山腰上拼命的新兵,嘴里淡淡说道:“在我看来就是输了。” 他终于将目光从山上转到谢东脸上。 “二排有个兵,打了个满环,我们排的两个最有潜力的兵两个都只是48环,前四发子弹都是10环,最后一发失常,都是8环,巧不巧?” 谢东一愣,旋即说:“是有点儿巧。” 然后追问:“二排那个兵是谁?叫啥名字?” 吴一说:“叫庄浩然。” 谢东想了想,恍然大悟般说:“噢!是他啊,他爸是练射击的。” 侯军看了一眼吴一,吴一低下头去。 “吴一,看看你挑兵,挑的什么兵?这种兵都没挑到我们排里来?” 吴一无话可说,事实上他当天是看到庄浩然了,不过庄浩然个头并不高,人瘦瘦的,看起来并不出彩。 当时吴一没挑他,选了别人。 “谁知道他爸是省射击队退役的嘛……他额头上也没凿字。” 侯军指指自己的双眼:“看眼睛,懂吗?” 吴一不说话了,拿着瞄镜继续盯新兵去了。 谢东说:“看来你是输不起了,所以罚你的兵冲山头?我可告诉你啊,侯军,你这种带兵方法要不得。” 侯军说:“这些年我带的哪批兵让你们失望了?” 谢东再次语塞。 因为侯军说的是事实。 侯军这种老兵之所以不好应付,就因为这人是真有本事。 你要说没本事说几句大话,戳戳就穿,实打实的本事在身,你再怎么说人家摆事实就能让你无语。 “行!那咱们连今年新兵考核就看你的了,别输给二排,我的脸掉地上没事,你这猛虎团第一神枪手的脸掉地上可就拾不回来了了。” 新兵二营是猛虎团的新兵营,里头有四、五、六三个连,每个连队对应相应的营,将来集训结束后,猛虎团三个步兵营和其他炮营还有团部后勤之类都从这里挑人,不过大致上现在在哪个连,将来就去哪个营。 四连对应的是猛虎团二营,每个排对应一个连队。 二排是对应五连。 作为四连连长,谢东这么说是在提醒侯军,免得输在文磊的手上,以侯军牛逼哄哄的性子,那张老脸可就挂不住了。 侯军却好像没把谢东的话当回事,还是淡淡地说道:“其实李正和张建前四枪都打得很好,没毛病,我问过他们了,都是按照平时训练我教他们的打,但是到了后来有个问题,他们开最后一枪的时候都处于兴奋和疲惫期,兴奋是前四枪打得太好,飘了;疲惫是因为前几枪扣扳机的时候他们过于谨慎,采用了短暂闭气的方式稳定准星,所以最后一枪的时候大脑出于一种轻微疲惫的状态,他们没察觉到,子弹却知道。” 谢军说:“闭气法是老兵用的,你教新兵用这玩意?” 侯军说:“新兵不是不能用,新兵用不好是因为体能不足,练练冲山头,体能好了,多做俯卧撑臂力好了,枪自然就稳了,准了。” 谢军觉得自己这连长有时候也挺无奈,遇到个啥都懂的老兵。 你说他罚兵,他跟你说这是训练,还给你数出条条道道来,说得无懈可击。 “你的排,训练我不插手。” 说完,谢东就走。 他还真插手不上,何况他也信任侯军。 自己这位同年战友有个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不认输,不认输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 第70章 崩溃往往在一瞬间 当连长谢东和老兵侯军俩人在营房草坪上讨论带兵方式的时候,李正和他的新兵战友们正狼狈地跑在山路上。 “不知道……不……知道……谁发明……冲山头……的……” 魏胖子脸色已经发青,嘴唇早没了血色,一边跑一边骂娘,话都说不连续了。 其实不能算跑。 山的坡度大,小路是硬质的土路,跑在上面沙子滑脚,手脚并用才不至于摔倒,跟狗爬地差不多了。 杨辉在一旁同样上气不接下气,想骂娘都没力气了,嘴里只有两个字——我艹! 换谁都宁可跑五公里,没人愿意冲山头。 汗水沿着李正的额头滴滴答答滑落,眼睛被腌得生疼,不得不扯下迷彩帽擦一把。 看看手上的表,要求是十分钟内回到营区,现在才爬了一半已经六分钟了。 这意味着回去同样会挨罚。 其实挨罚这事很常见。 你的训练成绩达不到班长的要求,达不到大纲上的优秀要求——那么班长有一百种方法变着法让你增加训练量,使你在最短的时间里提升到他所设的期望值。 李正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和膝盖就像有团火在里头燃烧,而两条腿里的筋和肌肉仿佛变得硬邦邦的,抬都抬不动。 之前吴一说过冲山头的技巧。 不,那不叫技巧。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叫秘诀。 他说那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心头一喜,洗耳恭听,等着班长传授诀窍。 结果吴一清了清嗓子说,冲山头的技巧就是,你要忘了两条腿是属于你的,大脑只负责下令它们跑,就一个字——跑! 别的啥都不管,就是跑! 听完吴一的话,一般所有新兵蛋子都傻眼了,心中几亿头草泥马来回奔腾踩得那一个叫风中凌乱。 就这? 这就是技巧? 秘诀? 诀窍? 我艹! 这不就跟武侠小说里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一样玄乎吗? 活生生的人,身体里纵横交错都是神经线,你说当不是自己就不是自己的? 你以为人人都是关云长,当胳膊不是自己的,让人切开不打麻药直接刮骨头疗毒? 其实李正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名牌大学生,看到吴一一本认真的表情,联想到发生在人类身上的各种奇迹,还真想过去实践实践这个理论。 兴许有用也说不准呢! 结果下一次冲山头的时候,他还真在脑子里不断念叨着“这腿不是我的,这腿不是我的”,打算进行一番自我催眠。 催眠了半天,光顾着催眠了,结果落在后头,超时了,回去被罚了一次蛙跳四百米。 那次,李正想死的心都有了,自认没吴一班长的神仙觉悟,做不到“腿不是我”的境界,老老实实咬紧牙关冲山头,不让自己成为最后几名挨罚。 “不跑了……” 正待李正老牛犁地一样喘着粗气拼命的跑的时候,身后传来小白脸姜煴绝望的叫声。 大部分新兵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埋头继续跑。 新兵期崩溃的事也不是没见过,崩溃完了就好了,崩溃完了回头班长给你上一课,又没毛病了。 李正回头一看,只见小白脸姜煴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冲锋的斗志。 他返回去,伸手拉了一把姜煴,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继续跑。 “别坐,一坐就完。” 冲山头这种训练和五公里越野一样,中途无论多么难受,多么辛苦,切忌不能停下,五公里最辛苦的关口出现在三公里到四公里之间,那时候脑子里会有无数要让自己停下来的念头浮现,身体也出于最疲惫的临界点,只要这时候精神意志一旦放松,崩了,速度降下来后就很难在提回去,只会落在队伍的最后。 而冲山头也一样,最难受的时候是临到山顶目标前的二三十米高度。 那时候双腿有种要立即抽筋的感觉,大脑因为氧气消耗太快,供血不足等等原因会双眼发黑,肺部会因为呼吸太过急促就像一个破风箱,感觉无论如何努力都抽不上一点氧气供给身体,心脏就像踩了地板油的发动机,下一秒就会爆缸一样…… 这时候有两种人,要么放弃,要么咬紧牙关熬过去。 很显然,姜煴是前者。 李正这一扯,没扯动。 姜煴看着战友们从自己身边一个个跑过,想山顶冲刺,越看越是崩溃。 突然,一张嘴,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来当兵……我为什么要来当兵……呜呜呜……” 这一哭,反倒让不少人停下了脚步。 看着姜煴,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自己。 男人的崩溃啊,往往就在一瞬间。 新兵开训一个月了,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其实老兵都说第一年最难熬就是新兵期,这话有一定道理,并不是说新兵训练如何量大而残酷,其实新兵那点儿训练量跟老兵和集训队比起来真是毛毛雨中的毛毛雨,根本算不上啥。 可从一个熟悉的环境突然转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从一种习惯了近二十年的生活模式突然改为另一种令行禁止并且每天都要承受剧烈训练的模式,那种转换之间不适应感才是最要命的。 在家好吃号穿好喝想上网就上网就上网想出去溜达就出去溜达,去一次健身房都不忘拍照发给朋友圈炫耀自己是多么注重健康生活,在这里突然一切变成了受约束受管理每天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早上五六点起床开始接受军事训练一直到日落西山,晚上十点熄灯前还要各种见缝插针排科目训练,十八二十的小年轻难免就像姜煴这样产生“我为什么要来当兵”的灵魂质问了。 “姜煴,起来!” 李正看了看表,时间快七分钟了。 “现在起来还来得及跑回去,快起来!” 他又扯了姜煴一把。 姜煴还是呜呜地坐在地上哭,仿佛将自己受的所有苦都挤进眼眶,渗进眼泪里然后哭出来。 “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魏胖子和杨辉俩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却发现李正不见了,听到哭声回过头朝他们招呼:“跑……跑啊……不然回去……完蛋……” 李正犹豫了。 他有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跑,不管姜煴了。 要么留下,拉他一起跑。 前者自己可以自保,后者则可能一起挨罚。 第71章 军人的原则 那天冲山头,小白脸姜煴是被李正和魏胖子还有杨辉三人架着跑下山的。 李正还是做不到抛下姜煴不管。 还没回到营区,魏胖子就开始哭丧了。 “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时间已经超了。 一趟山头新兵规定十分钟内完成。 其实这个时间并不短,老兵只需要七分钟。 可惜,即便是十分钟也超了。 回到营区的时候,吴一已经拿着秒表站在篮球场边的草坪上,见了几人就晃着手里的表秒,大喊道:“我说同志们,你们超时啦!” 超时了。 意味着要挨罚。 李正把姜煴加到草坪上,松开手的时候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魏胖子也杨辉也累得够呛,刚才下山的时候,三人轮流扯着扶着,李正还滑了一跤,差点成了滚地葫芦。 “全排就你们三个人超时了。”吴一拿着秒表递到李正面前:“看看,都十一分三十二秒了。我说过,超时的要罚一趟三公里,你们歇歇,十分钟后开跑。”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姜煴身上。 张建和一排其他早回来的新兵早已经缓过气来了,站在不远处小声议论着。 “早说了别管姜煴了,就不听。” “唉,一个人连累了三个……” 李正坐在地上,没有回答吴一的询问。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人都快散架了,气还没缓过来,说话都难受。 侯军突然走到李正身边,蹲下去,看着面前这个新兵蛋子,看了好一阵,才问:“回答我,你可以自己跑回来不受罚,为什么还要去帮姜煴?” 李正拿着迷彩帽抹了一把脸,想到自己将要挨罚,只能苦笑道:“我不会抛弃任何人。” 排长说得对,如果自己不管不顾继续跑,铁定不挨罚,怎么都不会超时。 但他绝对不会那么做。 侯军凝视着他,仿佛要将面前的李正看透似的。 “告诉我,为什么?” 李正总算缓过气来了,平静地对侯军说:“那年……我家乡地震,我和我爸妈被埋在废墟里,一连四天,那些天我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期盼着有人会来救我们,我很害怕,害怕废墟上面的人会不会不知道我和爸爸妈妈在这里,更害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而放弃了救援。” 他坐正了自己的身体,迎着侯军的目光,继续说道:“排长,我知道被抛弃的滋味是什么,真的听让人害怕的。好在当年部队的人没有放弃我们,没有停止过寻找我们,没有抛弃我们,否则今天我也不可能来这里当兵。所以,我来当兵恰恰是因为‘不抛弃、不放弃’这几个字,排长,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更何况是自己战友。” 侯军听罢,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就站了起来。 对吴一说:“集合。” 吴一冲着一排的兵喊道:“集合了集合了!过来集合!” 新兵们一头雾水,但还是哗啦啦跑过来集合在一起,李正和魏胖子他们也入了列。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队伍很快集合完毕。 吴一将队伍交给侯军。 侯军站在队伍面前,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 他伸出手对吴一说:“秒表给我。” 吴一也是一脸狐疑,不过还是把秒表递了过去。 侯军看了看表秒上的时间,停留在十一分三十二秒。 “这是李正他们几个的成绩,说实话,十一分三十二秒,真差,估计把训练场边小店老板老陈叫过来让他跑都比这快。” 队伍里有人忍不住笑了。 只有张建感觉有些不妙。 他话锋一转。 “但是——” 侯军的目光冰冷的扫过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他们在另一个层面上的成绩是100分,而你们——” 他指着其他兵。 “是0分!” 话到这,侯军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部队里,战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信任,什么是信任?我可以将我的背交给你,我相信我有危险的时候你会替我挡子弹,我相信我受伤的时候你会来救我,无论多么危险,你都不会抛弃我,不会放弃我。这——” 他竖起一根食指,用力在空中挥了挥。 “就叫不抛弃,不放弃!就是军人至高的原则!也是一支军队是否能打胜仗的法宝!可是你看看你们刚才做了什么?姜煴崩溃了,不跑了,整个排30个人,只有3个人留下来陪他一起,帮他一起度过难关,而你们其他人呢?跑了,溜了,没看见,看不见?!这是战友吗?!我要的是一群士兵,不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 一顿骂,骂得新兵们都低下了头。 从没见过侯军发这么大的火。 就像一只被点燃的炸药桶。 “现在,除了李正、魏国兴、杨辉之外,其余人,包括刚才哭鼻子的姜煴,什么东西,当兵不相信眼泪,哭没用,练才有用!听口令,都有了——” 他半转身,手一指,指向了远处。 “三公里准备!” 新兵们一时不知所措,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怎么自己跑到了要求的时间之内,居然现在成了被罚跑的对象…… “记住,今天给你们上一课,对自己的战友要做到永不放弃,不抛弃!否则,你就不配当一个兵!开始——跑!” 除了李正他们之外,其余人呼啦一下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侯军将秒表扔给吴一,然后朝排房走去,经过李正身边的时候,给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标,说了声:“不错,你这小子我喜欢!” 看着侯军远去的背影,魏胖子偷偷扯了扯李正的衣角,小声道:“我艹,刚才吓死我了……还好我回头帮忙了,不然现在被罚的可能是我了……” “你怎么也肯回头?”李正忽然好奇地想从魏胖子身上找到答案,按说魏胖子这种人性子油腻滑溜,没想到居然关键时刻一点不含糊。 魏胖子说:“咱们是好哥们呀!” 一旁的杨辉也笑嘻嘻道:“对呀,咱们是好战友,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照顾小白脸吧?” 李正心中一暖。 以前他只是在影视剧里和艺术作品上看到“战友情”这三个字,今天,他对这三个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回过头,看着侯军走向排房的背影,李正心中暗想,这个代理排长还真有点儿意思,不像平时看起来那么没人情味。 侯军平时给人感觉绝对铁面无私,训练起来天皇老子都不认,可今天却异乎寻常地让人感到了一种特别的温暖。 一个多月相处下来,李正越来越感觉到这个老兵身上有一种令他感到十分亲切的东西。 第72章 不服输 李正感觉侯军越来越亲切并不仅仅是深藏在老兵油子的外冷内热,还有侯军那种不服输的精神头。 虽然和二三排的对抗赛总成绩是赢了,但侯军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到了那天晚上,他就召开了排务会。 主题只有一个——怎么能在新兵集训结束之前,让排里出现一个,至少一个,或者更多的满环新兵。 一班长吴一感觉代理排长这事一点都不靠谱。 “老班长,我看这事不能强求。”吴一听了侯军的想法,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新兵能打满环本来就是稀有动物,能打过优秀已经阿弥陀佛了,要求打满环,不现实呢!” 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这一练习射击,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 简单的是经过一定的训练量,要打出45环的优秀成绩不算太难,但是要打50环满分,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是说上靶成绩50环打不出来,其实小分部老兵站在服役期间某次实弹射击中都试过打出这种满环的成绩,只是没有一个老兵敢说自己每次都能打上50环。 即便尖子集训队里的兵,同样不可能枪枪10环,总会有失手的时候。 连老兵和尖子都这样,更何况是刚入伍一个多月的新兵呢? “怎么不现实?!”侯军翻了翻白眼说:“吴一你这兵是越当越回去了,当年你新兵第一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会儿你还天天卯着劲练,还给我买烟求我教你怎么才能上10环。怎么?兵当老了,要求反而越低了?” 侯军的特点就是噎死人不偿命。 他对连里每一个人,甚至营里每一个人的历史了如指掌,性格特征,训练水平,都心中有数。 甚至个别排长,当年也是他带出来的兵。 如此一来,谁都别在他面前装,谁打算反对他的决定,也得掂量掂量是不是有足够站得住脚的理由,否则就会像吴一这样,被训得一愣一愣,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侯军见吴一不吭声,转向了另外二、三班的两个班长康铮和陈重。 “二班长、三班长,谈谈你们的看法,排务会是民主会,畅所欲言。” 二班长康铮和三班长陈重俩人对视一眼,在瞬间交换了眼神后几乎异口同声说:“老班长你说咋办就咋办。” “嗯!”侯军很满意地露出了笑容:“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了。各个科目的基础训练不能放松,但是射击一向是我们四连的传统强项,也是我们四连的脸面,不然我们凭什么叫神枪手四连?不叫五公里越野四连?不叫火箭筒四连?既然叫了这个名字,就要对得起这个名堂。” 他看看几个班长,几个班长坐得笔直,没人发言。 李正坐在小板凳上,心想侯军这人有时候也真霸道。 说是排务会畅所欲言,实际上就是他的一言堂。 他决定的事,他说明天要去跑五公里,就算明天下刀子他都要去跑。 不过,这也是李正对侯军感到亲切的地方。 因为李正自己也是那种决定了事计算九匹马都拉不回头的人。 在学生时代的李正就从不服输。 哪门课成绩不好,只要他发誓年底一定要考上多少分,那一年他都会发了疯一样为此而努力。 一个没了爹妈的少年,没这点不言败的精神,换做其他人早就消沉放弃自己了。 能考上东海大学,这就是李正不服输的结果。 见几个班长都不说话,侯军也不再询问,直接宣布决定:“我打算采取因材施教的法子,从明天开始,好的苗子要加强训练,差的人也要加强训练。比如枪打得好的几个,李正、张建和杨辉、还有魏国兴……” 没错。 他点到了魏国兴。 魏胖子因为刚来的时候体能不好,在五公里之类的耐力项目上一向拖排里的后腿。 但是人不可能总是一无是处,就算是一坨屎放在田里它就是天然的有机肥。 魏胖子其他科目烂,不过上次射击对抗中,他竟然打出了47环的好成绩,仅仅比全排成绩最好的李正和张建少1环而已。 这成绩让当初无奈将魏胖子领回排里早已经悔青肠子的吴一感觉又看到了希望。 这位小胖子看来还是可以抢救一下滴。 听到代理排长侯军点到自己的名字,魏胖子不自主地挺了挺胸,显得无比挺拔起来,胖脸上洋溢的全是骄傲。 从当兵到现在,他就没受过表扬,这是黄花闺女上花轿——头一遭。 不过,接下来他就焉了。 “你们这几个射击方面有潜质的兵我负责带,中午挤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由我亲自带队组织强化训练。至于我说科目成绩不好的其他同志,每一个科目成绩最差的五个同志由一班长和二三班长还有副班长们组织训练,目的是提高成绩,共同进步。咱们新兵期还有一个月多就结束了,最后的大考核才是我们一展身手的舞台,在集训结束大考上拿出成绩,夺了第一,那腰板子才硬,往后说话才响,这可是师里亲自组织考核的,师长都要来看,你们这帮新兵想不想开门红露个好脸,就看你们这几个月可不刻苦,能不能吃苦了!” 吴一问:“那跑五公里跑得好的要不要也组织强化下?” 侯军一愣,然后摇头:“跑得好的不需要,跑得差的需要。记得在教导队的时候你们见过的那些突击队吗?什么投弹突击队、五公里突击队、四百米障碍突击队、射击突击队,都是这些科目拉稀的人进去,强化一个月,效果刚刚的!吴一你又不是没去过教导队,这都不明白?” 吴一再次闭嘴,一脸上都堆着“反正排长你说得都对”的表情。 “报告……” 魏胖子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侯军手一指:“魏国兴有什么事?你说。” 魏胖子咽了口唾沫,试探性问了一句:“那……我这种呢?” 侯军怔了怔道:“你哪种?” 魏胖子说:“比如我,射击好,要进射击加强队开小灶,但我五公里差,又要参加五公里加强训练,投弹好像也不行……可是……我又没有分身术,去了这个去不了那个……” 在场的新兵突然意识到魏胖子说的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像魏胖子这种,射击一项优异,而其他几项全垫底的,该怎么参加提升训练? 将他砍开几块也不行呢! 侯军笑了:“放心!着你还怕没办法?教导队里就不少你这种,几个科目门门跟你有关系,别担心,科学安排就是了。比如中午射击队的去大操场我来训,晚上吃完饭了,投弹不行的去投弹场一班长带你们训,早上别人收操了你单双杠不行的可以外加100个俯卧撑,然后再去器械厂拉拉单双杠,将时间分开,不就成了?” 魏胖子一听,顿时投井的心都有了。 自己掰手指头算算…… 妈呀! 按照排长侯军的说法,自己从早到晚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就像个大明星一样,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针都插不进去了。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散会了吧!”侯军打了个哈欠,一挥手说:“从明天开始执行,下礼拜一,我找二三排排长再来一场对抗,这次要所有科目都对抗一下,看看咱们派到底在全连里出于什么水平上。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一起吃苦!散会!”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 第73章 说干就干 说干就干。 侯军这是说到做到。 第二天开始,一排的新兵可就惨了。 从早到晚,能休息的时间都不多。 早上起来先是一趟五公里把浑身筋骨活动开,然后开始搞半小时队列,接下来还是体能。 收操回来,洗脸漱口,然后到饭堂里吃了早饭开始出操,这时候是李正这帮新兵蛋子最快乐的时光。 早上一般来说侯军都会带着新兵蛋子们去靶场打实弹,这是团长的要求,反正子弹是团里的,经费也是团里出,他团长李海鸥不心疼,下面的大头兵自然也乐意去狠狠造光那些库存。 这事是有连锁反应的。 本来新兵打枪的次数就不多,一个新兵期下来能打两三次就已经烧高香了。 猛虎团的新兵二营这么一搞,每天靶场上乒乒乓乓响得很是热闹,把一营三营都惊动了。 其他两个新兵营派人过来一看,回来都说二营疯了一样组织新兵在打实弹。 一营三营的主官一听,这还了得?猛虎团都本来一向在e师都以枪法厉害著称,各项射击成绩本来就一直霸榜,好在这茬老兵退伍了,新兵来了,其他两个团终于感觉自己有了个翻身的机会。 现在看来,人家猛虎团是不打算让自己有一丝的翻身机会了。 年底新兵下连之前要进行考核,下了连队过了年还要进行全师年度考核,这训练先进单位的名头谁不想要?新兵集训优秀单位的红旗不要了? 别不把红旗不当回事,一来这是集体荣誉,拿回去可以挂在团荣誉室里挂在营里,团里的秀才写报告的时候不至于空洞无物,至少言之有物有成绩可写。 二来,更关键是还涉及到个人荣誉问题。 除了集体荣誉,个人还有,例如年度优秀新兵班长,优秀排长,连长等等。 个人荣誉积攒下来到了来年评功授奖的时候可都是实打实的成绩,不然你想评个功,材料里没点真材实料谁敢给你报? 所以,争第一不光是面子问题,不光是荣誉问题,还是个人进步的问题。 于是乎,整个新兵团突然就内卷起来了。 二营带了个头,一营三营接下来也开始乒乒乓乓了,每天也将新兵们当老兵那样训。 在这种内卷的氛围中,四连一排的新兵们更是卷中卷。 “你瘦了。” 一个礼拜后,李正在饭桌旁突然发现一件事,魏胖子瘦了。 是真瘦了。 肉眼可见的那种瘦,不过人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双眼里却比从前更有神了。 “瘦了!”对面的魏胖子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只鸡腿,一边鼻孔喷着粗气,一点都不意外地回答李正:“早上我看到炊事班在称菜,跑过去站了上去,你猜我入伍到现在瘦了几斤?” 杨辉剥着鸡蛋,一边剥一边打量着魏胖子,估算了一下说:“十斤吧!” 小白脸…… 不,现在姜煴不能叫小白脸了,已经成小黑脸了。 他说:“我也瘦了。” 话出口,眼眶突然就红了。 李正赶忙提醒:“你可别哭,这里人多,要哭找个没人地方哭去。” 姜煴不是第一次哭了。 整个排里,他算是最爱哭的那种。 从前在家是父母的宝,他家就他一个独苗,各种宠溺呵护,去外地读野鸡大学那会儿他妈妈都跟着去,在附近租了房子,每天晚上都煮好爱心靓汤送到学校门口给他滋补,到了双休日铁定要带他去城里各种玩各种吃喝,当太子养着。 现在姜煴到了部队上,啥都要自己动手做不说,每天还要接受各种的军事体能训练,就连走个路都要按照军人的条令条例来,这种天壤之别让他落差极大,哭也就不是什么奇事了。 上次在洗漱间,李正就看到他躲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姜煴性子里还是倔强的。 李正这么一提醒,他立马抽了抽鼻子,硬生生忍住了要从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 魏胖子察言观色,马上将话题引回自己身上,说你们都小看我了,我掉了十八斤肉! “18斤呀!”他很自豪地竖起两根指头:“差不多两头烤乳猪了!” 说完忽然又有点哀伤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用自恋又略带幽怨的口吻说道:“以前我已经很帅了,现在瘦了更帅,回去我们家的门槛看来又要换新的了……” 魏胖子常年吹嘘自己在家的时候多受女孩子欢迎,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回家当老婆,后来自己拒绝多了,那些女的就采取迂回战术,跑去公关他老爸,每天他爹一日三顿顿顿都有人请,说是请客,去了才知道是媒婆。 李正听了就笑,说:“我说胖子,不是我打击你,人家那些小姑娘估计都是看上你们家在市中心那几十套回迁房吧?你还真别自恋以为是喜欢你这个人。” 一直在桌子尽头闷头吃饭不说话也没法插嘴全班最不受欢迎的张建突然拿起吃干净的饭盆子站了起来,一脸冷笑对着魏胖子说:“胖子,少在那里做梦了?人要靠自己才光荣,自己有本事才是本事,靠家里算啥本事?你们家那几十套房哪套是你自己挣的?我说你赶紧吃饭吧,别耽误了但会儿还要去投弹突击队呢,看一班长不罚死你!” 说完,潇洒转身丢下目瞪口呆的魏胖子和其余众人就走,连反击的机会都不给。 “噫!” 这一轮突然袭击弄得魏胖子有些措手不及,结果等张建走出饭堂,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凭什么说我?!他凭什么这样说我?!全班最没资格这样评价我的就是他!哦,我靠爹,他不靠,他爹是参谋长呢……他不靠他爹……笑话!” 说到这,魏胖子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说到点子上。 他本想说张建如果不靠他爹,凭什么来当兵。 可想想当兵好像也不需要什么家庭背景,这话不对…… 到临了,魏胖子总算找到了关键点,对桌旁的战友们说:“靠爹怎么了?投胎也是门技术活,你们说是不是?是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笑了。 “是是是!是门技术活!” 第74章 冤家 要说起张建这个人,也是个奇人。 能做到全排都喜欢很难,毕竟人是人,总有缺点,不是人民币,就算人民币,有清高的人不喜欢呢! 可张建就能让全排都不喜欢他。 当然了,这里面不包括班长吴一。 一个训练牛叉的兵,去哪都是班长的最爱,毕竟这种兵拉出去都是给自己长脸,不是丢脸。 其他人不喜欢张建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毒舌。 准确说不是毒舌,是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的那种优越感。 其实李正也曾细细想过,换个角度,张建不是什么坏人,至少品德上没啥毛病。 他遵守纪律,训练刻苦,没有因为自己是军二代就搞特殊。 他家住那个地方,李正去过,知道都是军队里的高级干部才能住的。 至于他爹那个参谋长是什么级别,李正没弄清楚,大家只是约略知道,没人问。 一个参谋长家的孩子自愿来当兵,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至少能在战斗部队里吃这种苦,至少在李正看来,张建是个自强的人,的确没想过靠家里。 他吹嘘自己的那些本事也是真的,不掺水分,在全排新兵的训练成绩来看,最均衡最全面就是张建。 李正仅仅是在五公里和射击上能够和张建掰掰手腕,可张建几乎每个科目都拔尖。 好几次,李正也曾经想过和张建偃旗息鼓不再较劲,但往往想了就想了,最后还是没找他递上橄榄枝。 原因很简单,每次自己打算跟他交朋友的时候,这货就得弄出点让自己呲牙的事儿来。 例如上次礼拜天,按照新兵连的规定可以使用手机和家里人通话。 李正跟自己外婆聊了十几分钟,又打算给邵晓倩通个视频电话。 入伍以来,两人一直联络不断。 部队里通讯联络有个特点,礼拜天可以用手机,平时就只能靠写信。 在家已经很少人手工书写信件了,有时候李正都怀疑邮局的信件业务是不是不存在了。 可到了这里却再次拿起了笔,开始写信。 鸿雁传书,手工写的书信多了几分浪漫的感觉,而且将来可以收藏。 李正早就想好了,每一封信都保存起来,将来如果和邵晓倩成家了,有孩子里,未来拿出来给孩子们看,让他们见识见识当年父母之间的爱情,光是想想就足够令人心醉了。 邵晓倩在军里的野战医院当兵。 女兵在部队是宝贝,毕竟是极少数,所以待遇和服役环境相比起男兵来有天壤之别。 邵晓倩给李正看自己的排房,人家是四人一个房间,李正他们是几十人一个房间。 都是当兵的,可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李正便酸溜溜地调侃邵晓倩,说你们女兵这样跟不当兵有啥区别? 没想到这话就戳中了邵晓倩的痛处。 邵晓倩这种女孩子出身军人家庭,耳濡目染之下,受了二十年的熏陶,做梦都像穿上迷彩服手握钢枪像男孩子一样站岗放哨,当一回军中花木兰。 与其说这是她们家的传统,不如说这是邵晓倩的一个小梦想。 没想到她们这批女兵到了g军区,直接就分到了通讯站和总医院,邵晓倩自己闹着要去野战部队,缠了新兵连首长好几天,结果首长答应了,真给她送去了野战部队。 本以为可以圆了自己的梦想,没曾想到了下面的a集团军才知道还是分在了医院…… 转了个大圈,邵晓倩没料到自己还是回到了原点。 这兵当得…… 啧啧! 郁闷呀! 视频通话的时候,邵晓倩给李正看自己的营房环境其实是打算向李正发泄自己心中的闷气呢,没想李正还这么调侃自己,于是隔着电话屏幕就开始发小脾气。 李正打算哄哄女友,没想到冷不丁旁边的张建蹿了过来,只说了一句:“你懂不懂跟女孩子交流呀!让我跟晓倩说几句。” 也没等李正答应,手一伸,直接把电话抢了过去。 我不懂? 你懂?! 这特么是我女盆友! 愣了几秒的李正缓过神来本想发作,可视频那头是邵晓倩,总不能在这里跟张建吵起来,于是只能压住火让他快说快还自己手机。 毕竟手机使用时间在新兵连于是严格受控的,可不能拿着没完没了地用。 拿到手机的张建完全当整个世界都是透明的,包括李正,他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平时对别人那般冰冷,而是语调轻柔,声音温暖地像个邻家大哥哥,各种安慰邵晓倩,让她宽心,说如果真的当个霸王花式的女兵,机会多的是。 他甚至还神神秘秘地跟邵晓倩说,估计很快她就能有一个机会一尝夙愿云云。 最让李正恼火的是这货聊着聊着还聊到了自己。 邵晓倩问他,李正的训练怎样? 张建一脸不屑地说,你那个男朋友呀?就一般般吧,不至于垫底。还凑合。 邵晓倩知道张建从小就被他爹带去部队,扔进教导队里跟教练班长学本事,军事基础极佳,于是跟张建说你多照顾照顾李正,他可是我男朋友。 张建听了脸上表情就像纳维-斯托克斯方程一样复杂,脸比花岗岩还僵硬,说也就是看在你面子上,不然我…… 看在晓倩面子上? 还训练一般般,凑合? 是谁给他张建勇气说这么大的话? 李正一旁听了就上火,上去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质问张建说射击和五公里你有多少把握赢我? 张建却像没事人一样,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他说的,转身就走了。 这次可把李正气得不轻。 这货就是这样,你说他可恨吧,他是战友不是敌人;你说他可恶吧,他也不是作奸犯科奸淫掳掠;但你说想跟他好好相处吧,这家伙根本不给你好好对他的机会。 所以那次之后,李正在没想过和张建握手言和。 不是说我训练一般般吗? 不是说我凑合吗? 行! 老子就凑合给你看看! 让你知道什么连凑合都不如! 不得不说,张建在李正的新兵生涯中起到了一种类似催化剂的作用。 俩人颇有些瑜亮之争的情节掺杂在里头,谁都不服谁,谁也都不像输给谁。 很快,他们终于在训练场上迎来了一次正儿八经的较量。 第75章 打不上10环的原因 这场较量发生在中午。 那天吃完午饭,按照侯军的安排,李正、张建还有排里其他几个射击方面成绩比较凸出的新兵一起在训练场上练习步枪射击一练习。 说是练,实际是空枪瞄准训练,在前方100米处插个胸环靶,然后几个兵这头一趴,端着枪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瞄准,每次训练时间都在一个小时左右。 这种训练方法听起来像是在浪费时间,第一次接触这种训练的时候李正也有这种感觉。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多多少少对于这种太容易偷懒的训练模式心有不屑。 趴在地上不等于躺在床上睡觉? 多舒服? 即便班长检查,也不过是拿个检查镜套在枪上,看看新兵的瞄准境况是否正确。 所谓的瞄准境况就是觇孔、准星、靶心是否三点成一线,是否符合“百米瞄下沿”的要求。 这种训练模式唯一对魏胖子不友好。 他胖,肚腩顶在地上,里面的五脏六腑都要承受压力,而且最要命的还是蛋疼。 趴太久,还真的会蛋疼,那种感觉挺怪,可是又很难受,还不能动,一动就要喊报告,班长不批你还不准动。 之前魏胖子每逢这种训练都会愁眉苦脸,有种裆下一凉的感觉,心里诅天咒地估计连班长祖坟都骂了一遍。 最近人瘦下去了,趴在那里也舒服了,所以没再怨气冲天了。 这天中午,日头毒辣。 时间已经到了初冬,只不过南方的天气不到十二月底都不会有凉意,白天还跟夏季一样晒死人,只有晚上才会有凉气袭人的感觉。 等大家到了预定的位置,插好了靶子,侯军宣布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今天的训练和以往不同,我给你们尝试一点新鲜玩意,这东西是老兵才会有的待遇,新兵可没人试过,但我觉得既然你们都是挑选出来的好苗子,理应尝试一下,我保证,这种训练绝对有效,我已经观察好几天了,上次张建和李正你们俩之所以打不上满环,原因估计就出在这上面。” 魏胖子忍不住问:“排长,是啥新鲜玩意?” 侯军伸手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弹壳,将它们拿在手里轻轻抛了抛,发出叮当脆响。 “弹壳?”李正有些意外。 就这? 大家心里都腾起一个问号。 侯军问:“有人知道这弹壳有啥妙用吗?” 张建喊报告了。 “报告,我知道!” 侯军朝他点点头:“你说。” 张建说:“我以前在部队里见过那些老兵练狙击枪,他们就喜欢把弹壳放在枪口消焰器上方,然后开始训练瞄准。这样的好处是能够增加据枪的稳定性,打得更稳,更准。” 侯军满意地笑了笑,指了指张建说:“好,不愧是军人家庭出来的,知道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但你说的还不完全对,上次你们之所以输给人家二排的庄浩然,并不是你们的瞄准境况有错误,虽然庄浩然那个兵有天分,也比你们更了解射击,不过他最大的特点并不在于比你们多摸过几次枪,何况我了解过,他父亲是射击队的,但射击队用的枪跟我们的枪不一样,按说他能打满换问题不在于瞄准上。如果仅仅是多摸几次枪就是庄浩然打出满环的原因,按理说张建你也可以打出,为什么没有?” 张建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烫。 之前他经常吹嘘自己对枪械的了解,吹嘘自己当初如何跟着教导队的学员班长们一起训练,甚至拿修风表和公式来咋呼其他战友。 可上了实弹射击场,却没打出满环。 被侯军点到了关键处,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 “报告排长,我是失手了。” 他为自己找理由解释失利的原因。 “不!”侯军可一点情面没给他留下,继续说道:“你当年去教导队只不过是形式大于实效。你爸将你扔到那里只是想让你对作战部队有个基本的了解,并不是要求你在那里练成尖子,而你自己恐怕当时也并不喜欢参加那些训练,甚至你连枪都不喜欢,你只是图新鲜而已,打几次后就腻歪了,别人都看在你爸面子上,当然也不可能真像训练学员一样训练你,我说错没有?如果你当初真的喜欢枪,喜欢射击这个专业,估计你不至于是现在这种水平。你说你失手,真的是失手吗?和二三排对抗的时候你失手,之后几次实弹训练呢?你最高是49,一次满环没打出过。这能解释是失手?就是水平问题!” 张建的脸憋得紫红,魏胖子这时候的心里爽啊,爽到飞起! “报告排长!我觉得你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英明神武……” 魏胖子把自己能想到的拍马屁的词都用上了,如果不是侯军打断他,估计连电影里周星星那些“我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都说出来了。 “行了行了!”侯军一脸不耐烦地打断魏胖子:“我没让你拍我马屁!” 魏胖子不要脸地说道:“报告排长,我句句真心,发自肺腑!” “别打岔!”侯军有些怒了:“说正事!” 魏胖子总算闭嘴了。 李正早就憋成内伤。 张建就差没扑上去将魏胖子生撕活剥。 “妈的!” 侯军突然发现自己被魏胖子这么一通溜须拍马打断话头后居然想不起自己说到哪里了。 原来的话题想回去,不知道怎么回去了。 “以后我说话,不准喊报告打断我!”他无奈只能问李正:“大学生,你记忆力好,刚才我说到哪了?” 李正马上大声回答:“说到张建打不出满环不是因为经验和打枪次数的问题,是因为其他问题。” 侯军一拍脑门,连声道:“对对对!你小子果然是读书人,记忆力好。” 话头一转,总算接上了。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任何射手,我只要观察几天,都能说出你缺点在哪,优点在哪,这几天我观察你们平时的瞄准训练和实弹射击,也去看了庄浩然的训练,我发现你们和他的最大分别就在于一个‘稳’字上。” “什么叫做稳?不是我拿个检查镜套你枪上盯着你看,看你从瞄准到击发后瞄准境况是否能够保持一致,那样没用!你们班长之前用的是训练普通新兵的办法,我可不打算用这种方法训练你们,如果要你们达到真正的神射手水平,能够大概率打出50环,只能按照尖子的方法来训练,按照我们二营狙击班的水准来要求你们才会有效果。因此从今天起,我要用高一档次的要求来训练你们。” 第76章 拿小本本给你们记下 侯军的话让面前的新兵们心中各有忐忑。 首先李正是开心的。 他知道这意味着侯军要教真本事了。 这个老兵本身就是个高手,脑子里全是多年琢磨出来的经验,可谓是宝藏。 能学到,那绝对有提高。 李正是个好学的人,对任何自己不懂的东西都有着很强的求知欲。 尤其是神枪手和狙击手这类。 以前在电影电视里看多了,到底真实的神枪手和狙击手是怎样的? 现在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体验,当然开心不已。 张建是另一种想法,他有些不服气,感觉面前这个老兵是一点情面没留给自己,但他又不敢有任何意见,唬唬其他同年兵还行,人家侯军是谁? e师射手榜单上说二就没人敢说一的男人。 魏胖子和李正、张建完全不同,他首先的是害怕。 在他看来,天上不会无端掉馅饼,但凡是成绩和水平,那都要经过苦练和流汗甚至流血才能获得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初中开始他就懂了。 所以,侯军说要把他们提升到“尖子”训练水平,无异于宣布要提高训练的强度。 一想到这,他就想去尿尿。 侯军继续说道:“刚才张建说的没错,我会在你们的枪口消焰器上放上一颗弹壳,这颗弹壳不光是可以让你们保持枪身稳定,而且更重要的是能锻炼你们的耐力和精神。打不准,不是你们水平不行,是你们心态浮躁。前几枪都上10环了,证明你们有打出10环的能力,但却没有保持住自己状态的能力。前几枪上了靶心,人飘了也好,松懈了也好,又或者是因为各种心理的和环境的因素影响也罢,枪口就不准了,不准只要一丁点的误差,10环就飞了。庄浩然训练的时候我去看了,他的气息比你们稳多了,少了焦躁和烦躁,多了稳定,怎么说呢?知道静若处子这个成语吗?就是趴在那里,你自己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都遗忘了,你的世界里只有你、枪还有目标靶心。能做到这样,才算是顶流的枪手,能像班长我一样,枪枪10环。” 说到最后,侯军立即下令几个新兵蛋子趴下,要求他们在自己枪上全套上检查镜,然后一个个往他们枪口的消焰器上放弹壳。 弹壳的底部是平的,放在枪口消焰器上能稳住不倒,只是要倒也很容易。 弹壳刚放完,魏胖子枪口上的弹壳就倒下了,扑一下落在草地上。 魏胖子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想捡又不敢伸手去捡,一测头,看到侯军也盯着他。 “排长……风大……” “别扯犊子。”侯军过去将弹壳捡起,又放在魏胖子的枪口上:“刚才那次我可以不作数,不过这次再掉,我就给你记在账上,掉一次一个三公里,掉一次算一个三公里,掉够五次开始叠加变成五公里,每天结算一次,一天跑不完的就第二天跑,一直到你全跑清位置。你也不要说这是在罚你整你,这是为你好,掉弹壳是因为气息不稳,既然气息不稳,就跟你的肺活量有关系,肺活量怎么练?当然最佳的训练方法就是长跑,跑越多,肺活量就越大,将来打枪就更稳。你看,我可是个讲道理的人,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魏胖子听着都快哭了。 侯军这是比高利贷都都狠。 说完,站起来扫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几个新兵。 大家的弹壳都没掉。 不过看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紧张,刚才侯军那番警告是让所有人都记住了。 掉一次算一次,这小小的弹壳风大点都能看到在肉眼可见地微微晃动,吃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毫无征兆地落地。 大家心里比莲子都苦,却没人敢说半句反对意见。 一来是侯军这种人,反对了也没用;二来嘛,弹壳已经架在了枪口上,别提说话了,就是呼吸都要小心点,稍大一些就会弹壳落地。 “从现在开始,先来半个小时适应下,记住,你们现在是瞄准了靶心的,别想着偷懒放松,相信我,只要你稍稍松懈,弹壳肯定落地,只要我趴下去检查你们的觇孔准星和靶心不在正确的瞄准状态下,还是一个三公里,你们敢偷偷放松或者挪动也可以,没问题,有本事偷懒又不让弹壳落下还能瞒过我,那就算你们的本事。开始计时!” 随着一声令下,侯军按下了秒表的计时器,然后在几人对面找了个树荫,舒舒服服坐下,靠在树干上看着不远处的新兵。 对于这种稳定性训练的强度,李正从一开始并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 不就是跟平时一样趴着吗? 只要据枪稳定一些,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其实不光是他,包括杨辉等其他几个战友在内,都觉得只要小心,一切简直不要太简单! 可很快,李正就发现自己太高看自己了,也太小看侯军口中说的这种“尖子”训练模式了。 扑—— 杨辉的弹壳是继魏胖子之后第二个落地的。 侯军从地上弹起,手拿表秒仿佛看到了大客户上门的掌柜一般兴奋。 “啊哈!才三分二十秒!第一个落地的是杨辉!恭喜杨辉同志,喜提3公里一次!” 说完,他拿出个小本本,还真的拿个铅笔头在那里认真记下,在杨辉的名字后头画了个“一”。 记完后,他过去让杨辉调整好瞄准境况,确定后将弹壳放了回去。 杨辉的弹壳落地没多久,魏胖子这头又出事了。 今天中午四连饭堂有一道韭菜盒子做得不错,魏胖子一脸吃了七个,回到排房口渴又灌了一壶水,胃里全是韭菜叶子和淀粉混合物,结果没忍住轻轻打了个饱嗝,然后他绝望地看到那颗端放在枪口上的弹壳头一歪,扑地落在地上…… “排长我……” 他像解释下是因为韭菜盒子导致了自己打了个饱嗝所以弹壳才落地,请求放过。 可话到嘴边又没敢说出去。 原因很简单。 排长自己上次参加选拔,就因为扣扳机的时候放了个屁,将自己的参赛资格都崩没了,自己打个饱嗝算个球!能成为免罚的理由? “你想说啥?”蹲在他身旁捡弹壳的侯军问:“想解释吗?” 魏胖子苦逼地摇摇头:“不,我只有一个要求。” 侯军很干脆:“说!” 魏胖子用力地活动了一下腹肌,然后努力蠕动肠胃,最后“呃”一声,从喉咙深处重重打了个饱嗝,将肚子里多余的胃气全挤了出来。 侯军的鼻孔里突然钻入一股子浓郁的气味,人箭一样跳起来,连退几步,嘴里骂道:“魏国兴,你小子中午吃屎来啊?” ------题外话------ 求票,求推荐! 第77章 谁能坚持四小时 这种据枪稳定性训练每个中午都会在侯军的召集下进行。 在侯军看来,自己的这些兵就是缺乏稳定性。 10环要的就是稳定性,靶心直径只有10cm,稳定性出现一丁点问题就会偏到旁边的9环上,失去满环的成绩。 随着这种训练的次数增多,时间也逐渐在延长,起初半小时,后面是40分钟,再后来每次都要一小时才算合格。 起初李正觉得据枪训练是所有训练里最轻松的,甚至比队列训练还要轻松。 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真是个一无所知的白痴。 普通的卧姿据枪训练只要班长不拿检查镜趴在你旁边监督,基本上都可以偷懒,因为偷懒没人知道,可以放松肌肉,可以趴在那里魂游太虚,可以心不在焉,甚至可以天马行空,反正班长也不会元神出窍钻进你的脑子里看你在想啥。 可是在枪口上方放了弹壳,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排长侯军的确没法随时监督每一个新兵到底在据枪的时候有没有偷懒,不过弹壳就起到了一个监工的作用。 李正曾经试过稍稍走神不到两秒钟,枪口上那个弹壳就已经落地。 对于李正,侯军更是严格,魏胖子掉弹壳跑三公里,他李正掉弹壳直接跑五公里。 当然,这事他也没去争辩。 严师出高徒。 李正明白这个道理。 真有人还肯戳着你的鼻子吹胡子瞪眼管你的时候,证明你还有被别人关注的价值,等你满地打滚都没人过来正眼瞧你一下的时候,这就算彻底成了社死的废物了。 “到现在已经练了足足一个礼拜的稳定性训练了。” 这天刚好礼拜五,中午时分,侯军站在集合好的李正几人面前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 “之前的训练我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还是缺了点啥,你们知道缺点啥吗?” 又是侯式自问自答。 当然没人回答。 于是侯军继续说道:“那就是时间太短了。据枪稳定性训练其实不是步枪手的训练方式,是狙击手的训练方式,只不过是我自作主张让你们这么练,沉疴下猛药嘛!你们不行,我就让你们行!这是我作为排长的责任。当初我去参加狙击手集训的时候,稳定性训练你们猜猜要多长时间一次?” 没人回答…… 李正他们也早就习惯了侯军的说话风格,喜欢自问自答,喜欢滔滔不绝。 于是大家干脆不吭声,只睁着眼睛一副小学生上课充满求知欲的表情看着侯军。 侯军目光在几个兵脸上扫了一下,果然很受用,笑着举起手掌说:“我见过最长的据枪稳定性训练是6个小时。6个小时!弹壳不落地!” 这回,就连一向淡定的李正都忍不住了。 “报告排长,我有疑问。” 侯军很高兴有人终于向自己提出疑问了,手一点:“李正你说!” 李正实在满肚子疑惑,问道:“6个小时,岂不是从白天趴到天黑?” 侯军双手一摊:“有问题吗?” 旁边的张建一副见多识广的口气小声道:“没见识!” 李正瞥了他一眼,转头又问侯军:“6个小时我还是觉得太夸张了,简直是超人。” 魏胖子也小声附和:“对,太夸张了,大小便怎么卸货呀?” 侯军笑着说:“能忍就忍,忍不住拉裤裆里。” 魏胖子皱这眉头说道:“排长,这训练也太不人道了!” 侯军看了魏胖子一眼,冷声道:“人道?什么是人道?消灭敌人保存自己就是对自己对占有最大的人道。狙击手开枪的机会往往稍纵即逝,如果因为去解决生理问题而错过狙杀的机会,完不成任务导致战场情况转变死伤更多的战友,这才叫不人道!因为憋不住屎尿而导致暴露自己,最终让自己和自己的搭档陷入绝境,这才是最大的不人道!” 魏胖子被驳得哑口无言。 看到新兵们被自己训得一愣一愣的,也许感觉自己对新兵说这些也过于严厉,侯军话锋一转,温和了许多。 “当然了,这是对最优秀的狙击手而言,对你们这帮新兵蛋子不能用集训队的要求来衡量,你觉得夸张也不奇怪,因为你还不是一个顶尖的狙击手,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步枪手,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咱们言归正传,来点实际的。” 听侯军说要来点“实际”的,众人先是下意识心中一喜,接着一想感觉不对,但凡班长排长许诺的“好事”,可千万不能太相信,就像要跑五公里越野,侯军很少会直接说,而是说“咱们去做点有益身心的活动”,反着去理解就没错了。 看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侯军一脸嫌弃道:“看看你们,都吓成啥样了?咱们今天下午不参加排里的统一训练,我给你们单独开小灶。” 开小灶…… 这词听着多好,就像什么高干待遇一样。 可是以李正的经验看,也不是啥好事。 “下午我们进行一次训练成果检验,就算是对最近我给你们单独训练的一次考核吧,待会儿到了训练场,我们就开始进行稳定性训练,今天我陪着你们一起训练。”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伸伸腰。 “别说我整天训练你们可自己却在一旁享受。今天我来个小竞赛,时长不限,看看你们能保持多久弹壳不落地,看看你们的潜能到底如何?谁的弹壳保持时间越长谁就是最后的赢家,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达到4小时不掉弹壳的,我亲自去连长那里为大家请假,请你们去镇上吃小龙虾!” 按照新兵营的规定,除了连里统一组织外出,每个新兵连每个礼拜只有10%外出指标,而且必须经过连里批准。 需要购置生活用品,可以委托战友代买,或者在营区的服务社和小店里购买。 所以,能外出到镇上玩耍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魏胖子的双眼先是放出光来,颇有些跃跃欲试的亢奋,可是一想到侯军提出的4小时要求,顿时熄火了。 “4小时……太难了,何况咱们是新兵,排长你就直说不想请我们吃小龙虾就算了!” 侯军轻哼了一声说:“看来你们就没一个有种的?” 魏胖子咽了口唾沫,不说话了。 李正突然说:“排长,我觉得可以试试。” 他转向魏胖子:“万一赢了呢?咱们可以好好宰排长一顿了。”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 第78章 副师长请客 “四连一排又在搞大事情了!” 这个消息像长翅膀的鸟儿一样传遍了整个新兵团。 包括二排三排的两位排长之外,连长谢东在连部办公室里听到文书进来跟他汇报这事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 “出了什么事?”连长谢东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眉毛:“难怪我的眼皮子老跳!” 文书说:“一排不是搞了个射击训练小分队开小灶吗,以前是中午时间搞搞,今天邪门了,中午开始往训练场上一趴就不动了,下午还在那里,开始还以为是多练了一小时,结果到现在他们还没散,还在那里没动。” 谢东连忙问:“持续多长时间了?” 文书挠挠头:“不知道,中午开始,具体时间不清楚,怎么都有两个多小时了吧?” “这个侯军……” 谢东心想。 “总是能给我弄出点事来。” 他拿起小帽扣在头上,站起来指指训练场对文书说:“走,去看看侯军又在搞什么名堂!” 文书笑道:“他自己也在一起训练,趴在那里一动没动。” 走到连部门口的谢东顿时被点穴一样定住,回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文书说道:“你说什么?他侯军也跟着一起搞?” 文书说:“没错,我刚才看到的时候,去问了吴一,吴一说他们这是在训练据枪稳定性,说是比耐力和意志力,结果中午趴到现在。” “胡闹!”谢东朝窗外看看,秋老虎天气,日头明晃晃悬在天上,即便是下午三点了,外头还是热气腾腾,像个烤炉。 “那是狙击手尖子集训才搞的训练,新兵蛋子搞什么据枪稳定性训练?他侯军怕不是疯了吧?!” 这时候,他感觉有些不安起来。 作为连长,他就怕训练出事故。 倘若有兵出问题,自己这个连长估计挨批都是小事,出大问题恐怕就不是挨批那么简单了。 他飞快地出了连部,沿着楼梯一路向下飞奔,到了一楼朝训练场方向跑去,连值班哨向他敬礼都没回礼。 到了射击综合训练场,谢东远远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完犊子了! 不光是别的营有人过来围观,就连别的团也有班排长把兵带过来看热闹。 远远的,他看到了营长梁虎的背影。 连营长都惊动了,这个侯军,真能折腾! 一路小跑着到了梁虎的身旁,谢东敬了礼马上说:“营长,我去让他们停下……” 话音没落地,就听见人群里爆发出一声惊叫。 接着听到魏胖子在那里喊:“有人晕倒了!” 晕倒了? 谢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 “谁晕倒了?” 分开围成一圈的一班几个新兵,只见地上躺着个人,一看,记得是个叫做杨辉的新兵。 他当机立断,对跟随的文书一挥手:“马上带人送去营部卫生员那里,快!” 很快,几个兵上来七手八脚将晕倒的杨辉抬走,去了营部。 谢东气不打一处出。 营长就在不远处盯着,本想向他解释一下,可自己还没解释,已经晕倒一个人了。 训练可不能出事故。 真是担心啥它就来啥! 转头质问一旁的吴一:“一班长,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吴一说:“今天是我们一排自己跟自己搞的一个小竞赛,排长组织。” 谢东拧过头看了趴在地上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的侯军,他知道自己这个同年兵别说趴三小时,再多一倍时间他都能挺住。 问题是,旁边的新兵蛋子怎么挺? 拿命去挺啊? “瞎几把搞!” 他凶巴巴地瞪了一眼吴一,转身去到侯军身旁,对着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侯军吼道:“一排长!起来!” 侯军没动。 “我命令你起来!” 侯军还是没动。 “你他妈胡闹!”他想去将侯军扯起来,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 “别急。” “什么别急……” 谢东急眼了,转头就想骂人。 结果待转头看清来人,后半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去。 站在自己身后的不是别人,就是副师长张文卿。 “张副师长……” 谢东赶紧敬礼。 “您怎么来了?” 张文卿说:“我刚到,经过这里看到一堆人围着,所以过来看看。” 他边说边朝地上的三个兵扫了一眼,然后示意谢东后退一些。 俩人来到十多米外,张文卿问:“趴在这多久了?” 谢东说:“中午开始,具体时间我不清楚。” 张文卿又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枪口消焰装置的上方,那枚弹壳上。 “据枪稳定训练?” 谢东知道瞒不过张文卿,只能点头:“嗯,是的。” 张文卿说:“这可是狙击手常用的训练方法,你们新兵也搞?” 谢东硬着头皮说:“嗯,最近营里加强了射击训练,一排搞了个优秀苗子加强小队,开开小灶,这事是我批准的。” 他已经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只等着副师长批评。 但他没有等到张文卿的苛责,而是听到张副师长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后问:“这两三个小时,弹壳落过几次地?” 谢东一时猝不及防,有些懵。 旁边的梁虎说:“谢东,回答,哑巴了?” 谢东只能坦白:“我也是刚到,不清楚。不过按照侯军的训练风格,恐怕落地一次就不作数了。” 张文卿眉头微微蹙起,目光里多了点不相信,又问:“真的一次没掉?” 他不是在质疑侯军,而是觉得他旁边两个新兵蛋子居然也能坚持那么久。 “报告张副师长。” 魏胖子在一旁喊报告了。 张文卿转头见是和自己一起吃过小龙虾的魏胖子,笑了,说:“小魏,你知道他们的弹壳没掉过?” “当然知道,我开始也趴在那里。”他指指侯军、李正和张建三人的身旁,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我才坚持了一个小时就顶不住了,弹壳落地,太难受了,这都不是人类能顶住的事……” 张文卿笑了笑,他知道魏胖子的话多少有些夸张成分,。 其实据枪稳定性训练一个小时在普通的战斗连队也常见,步枪射击二练习跪姿和立姿的训练更残酷,连队的老兵端着枪一蹲一站都要一小时,这种稳定性训练其实相比起跪姿立姿的据枪训练在生理上的承受能力要求更低一些,但要求意志力更多,对于手感和稳定性要求更高。 从这一点上看,张文卿非常欣赏侯军。 他认识侯军。 侯军是个名人,师里头号狙击手,是个真有本事的老兵。 对于这种老兵,即便训练要求再严格,张文卿也不会责骂半句。 尤其像侯军这样,能和兵一起同训练通休息,用实力说服别人,这令他更高看一眼。 “既然今天遇上了,我干脆来做个裁判。” 他叫来吴一。 “一班长,他们现在位置,多少时间了?” 吴一说:“两小时四十二分三十三秒……” 他将秒表递到张文卿面前。 “排长设定的时间是4小时,4小时内弹壳不倒,排长请客吃小龙虾!” 张文卿看着表上跳动的数字,忽然大声宣布:“我也不相信有新兵能坚持超过4小时,至少我没见过,如果真有,小龙虾的钱我掏!” 第79章 突破 其实张文卿和梁虎等人在一旁说什么,趴在地上的三个人里只有侯军还清楚听到。 李正和张建此刻已经处于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中。 就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在俩人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样东西——觇孔、准星、目标。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但凡进行过长时间瞄准训练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过这种感觉,一开始是班长要求你注意检查觇孔、准星和靶心三者之间的瞄准境况,然后会告诉你,正确的检查方法是通过眼球来调节自己的视野,让觇孔、准星和靶心三者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样才会清晰感受到三者之间的正确平正关系。 从一开始,李正对自己能坚持多久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他觉得自己大约就是一个小时多点,可能在一个半小时左右会坚持不下去。 人毕竟是活的,是活物自然天性就存在好动的基因。 之所以狙击手可以长期像蛇一样蛰伏不动等待目标出现,那是靠意志去控制自己的欲望,达到完美的潜伏效果。 李正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个新兵蛋子而已。 只不过,在趴下的一刹那,他又注意到了身旁的张建,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张建朝李正这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仅仅是一眼而已,可是瞳孔中射出那种完全轻视的神采已经被李正捕捉到。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人有时候很奇怪,一丁点的外界刺激也许就会改编整个事件走向。 那种好胜的欲望突然没由来地从内心深处如同喷涌而出的泉水一样无法抑制地涌出来,一下子将李正淹没掉。 行! 咱们走着瞧! 也许是李正冷峻而带着漠视的表情同样也刺激到了张建,反正俩人趴在地上的时候,几乎同时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挑衅气息。 这就如同非洲大草原上两头狭路相逢的雄狮,只要见面,相互对峙一会儿,不用多吭叽半声便会冲上去决出个胜负输赢。 魏胖子是第一次掉弹壳的,然后是马腾,之后剩下的几人中杨辉算是坚持比较长的一位。 他入伍前是狂热的军迷,对于这种训练早有耳闻,这次有机会亲自尝试,自然是雄心壮志抱着突破自我的想法去竞争的。 只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从书本上看到所有关于狙击手的训练方法,各种如何提高自己意志力,如何在潜伏中节省更多体力的技巧,在这里统统没用。 百闻不如一见。 不,是百看不如一练。 军事技能就是这么实在,来不得半分取巧,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没有天赋,没有超常的体能底子,任何理论都是绝对苍白的。 这就是你看上一百本教你如何打中10环的军事类书籍,不如你亲自到靶场打上100发子弹来的更直观更有效果。 平时一小时的据枪稳定训练已经是极限,今天杨辉是在两小时二十分钟的时候晕倒的。 晕倒的原因很多,长时间的集中精神,绷紧神经保持一个姿势确保弹壳不落地,外加今天毒辣的日头和偏高的气温,在大汗淋漓之后又被晒干,而你却不能补水不能休息更不能去乘凉。 杨辉的体能没有李正和张建优秀,他仅仅是想要挑战自己,结果确实把自己挑战赢了,却进了医务室。 李正和张建并不比杨辉好受多少。 但他俩比杨辉占优是俩人相互在暗自比试。 如果李正或者张建俩人中只要有一人弹壳落地,另一人绝对不超过十分钟也会自动退出。 只是,李正没看到张建起身,而张建也没听见李正枪口上的弹壳落地声音。 俩人就这么相互咬牙坚持着。 到了最后,李正也好,张建也罢,其实都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中—— 他们的身体仿佛已经进入了冬眠,大脑也出于一种迷离的状态,视野中,觇孔、准星、靶心的小白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在这种略带魔幻的来回反复中不断更迭,一次又一次。 世界仿佛已经远去,由于要保持高度的稳定和精神击中,大脑将血液集中在有限的几个器官和部位上,例如双手、双眼,其余就是保证大脑供血,而其余的位置统统进入一种待机状态。 这种感觉相当的奇妙,李正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进入了虚空,游离在现实和虚幻之间。 他好像听见了周围有人在说话,却又仿佛潜在水底听岸上声音一样根本听不清。 杨辉被抬走的时候到处乱作一团,叫声吼声一片,可传入他的耳朵里确实模模糊糊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人,怎么都看不清。 张建呢? 他想去看看张建的情况,突然却有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动!一动弹壳就会掉!” 他只能再次收敛心神,继续凝神屏气,再一次进入觇孔、准星、靶心三者交替模糊的奇怪视觉境况中。 太阳西斜了。 气温明显降了下来。 阳光也不再晃眼。 训练场边,张文卿抬手看了卡表。 师部一个随行的参谋过来低声道:“副师长,咱们待的时间太长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师部,结果出来了再让二营这边打个电话通报一下。” 张文卿皱起眉头。 他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还趴在靶位上的三人。 射击场上静悄悄的,起初围观看热闹的人散了不少,但还剩下不少,多数是老兵。 就连最悠闲的炊事班的炊事员们也看不下去了,早回去准备晚饭了。 梁虎下了决心,转头对谢东说:“你去把他们叫起来,别比了,都四小时了。” 他还是担心。 如果是侯军这类老兵,梁虎绝对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看他能创下多高的记录。 只是这里头有两个新兵。 新兵居然趴了四小时,而弹壳居然没掉?! 几乎是奇迹了。 就这一点,梁虎认为这两个新兵已经足够获得自己的表扬,并且他也认为,未来的两年里,这两个新兵绝对大有作为! 不能练伤了。 谢东刚想过去,却看到侯军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地伸直了双手,做了个拉伸动作。 做完了,他转头朝旁边俩个新兵蛋子李正和张建喊道:“行了,时间到了!你们赢了!” 可是,没有动静。 俩新兵蛋子好像沉睡过去了。 “艹!” 他顿时感觉不妙。 也顾不得趴了四个小时已经有些手麻脚麻脑袋缺血,蹲下朝李正的脸上一看。 他顿时下了一跳。 第80章 第一次合作 李正和张建是被人抬进营部医务室的。 两人清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彼此看到了隔壁病床上的对方。 这次比上次更严重,俩人吊着盐水。 营部卫生员见俩人醒来,忍不住立即调侃说:“你们俩是不是喜欢上我这里的床位了?怎么老是你二位进来,新兵开训到现在,晕倒的我见多了,但同时一起晕倒一起进来两次的你们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说完,过来给俩人检查了一下盐水袋,然后又说:“听说你们俩今天出风头了,张副师长都表扬你们了。” 然后模仿张副师长的口吻说道:“这俩个兵不错!骨子里有股子当兵的狠劲,是块好料!” 听说张副师长表演自己,李正忍不住心中暗自高兴。 他想坐起来,可刚一动,浑身都疼。 卫生员呵斥道:“动啥!能耐啊你!好好躺着歇歇吧!趴了四个多小时,你们这俩新兵蛋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人家老兵都没你们这么猛,不要命了?告诉你们,玩命是要没命的,进来的时候你们俩都休克了!我说你们排长也是个狠人,真把新兵当尖子练呀?” 一边说一边将李正的枕头垫高,让他能稍稍坐起来,做完这一切,又交待道:“我出去一会儿,你们俩老实给我待在这里躺着,哪都别去,有事大声喊,我就在值班室那边。” 说罢,人转身出去了。 李正半躺在床上,试图抬起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压根儿使不上劲,肌肉全部硬邦邦的,就像在皮下塞进了铁块似的,咬牙抬起来,手不断发抖,使不上劲,折腾了一番,最后放弃了,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对面的张建和他一样,呲牙咧嘴地闹腾半天,总算半靠在床头边上,想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喝口水,可手压根儿伸不过去。 两人之间只有一个床头柜,在两张床中间,但不是并排,是一张连着另一张床,床尾相靠那种,俩人是面对面,脚对脚地躺着,大眼瞪小眼,除非闭上眼,否则都要看到对方。 床头柜上两个水杯装满了凉白开,就放在床头柜上,张建无论怎么伸手,就差两三寸的距离碰不到杯子。 他想朝床尾挪动,可即大腿也硬邦邦的,整个人就像一僵尸,腰都弯不了多少角度,用力弯腰就疼得嘶嘶倒吸凉气。 最后,张建很无奈。 他看着对面同样看着自己的李正,李正也在做着同样的努力——想拿杯子喝水。 和张建一样,他也遇到相同的困难。 看了一阵,张建冷笑道:“别折腾了,我都拿不到,你能拿到?” 李正特反感张建这种惯用的口吻,张建是那种能张嘴就得罪人的人,李正不知道这家伙在家是不是也是这种做派,又或者说张建因为家庭关系,很少人敢跟他计较,所以才习惯了这样说话。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可听到耳朵里就感觉刺耳,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我说张建。”李正忍不住问:“我很好奇你在家也是这样说话的?能好好说人话不?” 张建几乎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得看人了,跟谁说话了。” 李正觉得这家伙没治了,跟他掰扯也是浪费口水。 现在对于李正来说,口水可是很珍贵的东西。 也许是晒了一个下午的缘故,李正的脖子和小臂上都火辣辣地疼,皮肤都红了,估计过两天得像蛇一样脱一层皮,这是晒伤了。 所以,现在他很想喝水。 可是杯子虽然近在眼前,就是拿不到。 “卫生员!” 他只能叫卫生员,希望卫生员能帮一把。 可是没有回应。 卫生员没有出现在门口。 看来他没在值班室那头,不知道去了哪。 这年头,卫生员都靠不住了。 身体里缺水导致极度的渴望,李正咬着牙,忍住肌肉里传出来的疼痛,终于挪到了床尾的位置,这次看起来比上次更近一些,他再次伸出手,想去拿杯子。 床头柜距离床尾不远,只有三十厘米左右,如果换做平时,这可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触手可及。 只可惜现在身体不争气,腰都弯不了多少度,想要侧身靠近,偏偏发现盐水袋挂在床头的铁架上,管子不够长,想坐在床尾伸手,手又没法伸直,总差那么十多厘米,眼看可以碰到,但就是碰不到那个可恶的杯子。 很快,李正已经满头大汗。 对面的张建忍不住在笑。 李正说:“笑啥?好像你能拿到似的?” 张建笑容没了,还真的尝试去拿杯子。 他可不能让李正小看了。 可惜,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李正拿不到,张建同样差一点点。 一番努力过后,俩人终于任命。 “妈的,卫生员是故意的吧?”张建忍不住骂粗话了:“就不能往边上放一点,非要放中间!?” 李正伸着脖子朝门外看,希望有人路过可以喊住帮个忙。 但是等了老半天,门口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没人。 也难怪,现在是开饭的时间,人都在饭堂里吃饭了,吃完饭又是一天里最惬意的休息时间,绝大部分人都会去篮球场乘凉吹水,等着晚操练的开始。 这样一来,自然没人会经过医务室的门口。 终于,俩人渴到不行了。 李正试探地问张建:“我有个主意,大家都能喝到水,你配合不?” 张建本来下意识不想搭理李正。 李正是谁? 是他最讨厌的人。 不。 准确说是他最嫉妒的人。 但敌不过身体对水分的渴望,还有粘稠的喉咙已经令他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配合就配合吧! 他想。 “你说说看,啥主意。” 思虑再三,张建终于选择了妥协。 李正抬起自己的一只脚说:“手不够长,脚够。” 张建愣了一下,旋即道:“你用脚能夹起杯子?” 这回轮到李正鄙视他了:“看看你,脑袋就不懂转弯吗?咱们就是碰不到杯子,差一点点,手不够,脚够得着,用脚推过去,推几寸就能用手拿到了。” 张建双眼里一亮,他不得不承认,跟李正比,自己在iq上还真差了那么点意思。 当然,这可不能承认。 “我早就想到了,只是觉得脚太脏!”张建伟自己找了个借口:“所以我没说。” 李正懒得去戳穿他的谎话,只是调侃道:“那你喝不喝?你嫌脏,我不嫌脏,你推过来给我。” 张建有些尴尬,不过嘴还是很硬:“凭什么只能帮你喝水?我也要喝,不能白便宜你。” 李正不耐烦道:“行,不白便宜我,咱们相互帮忙,谁也不欠谁,好了吧?” “行!”张建重复地强调:“咱们相互帮忙。” 于是,那天傍晚,俩人在乍暗还明的医务室里,你用你的臭脚,我用我的臭脚,相互为对方推动了杯子。 这是俩人第一次合作。 不过,成果还不错。 虽然喝水的时候,张建也好,李正也罢,都觉得水里确实有那么股脚丫子的酸臭味。 第81章 大件事 俩人在医务室里待了一夜。 这一夜,医疗室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息。 当然,到最后也没有电影中那种突然打开心结彻夜长谈的情景发生。 张建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也不知道想什么。 李正则反复在想一件事,今天这四个小时是怎么撑过来的。 偶尔他也会朝张建的方向看一眼,也许张建也会想过这个问题。 俩人之间仿佛有一种奇怪的默契。 只要同时出现在训练场上,立马有意无意之间就将对方当成了对手。 不能输。 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李正甚至想过是不是写封信问问邵晓倩,张建当年是不是跟她表白过,遭到了拒绝所以对自己恨得牙根痒痒。 以张建这种家庭条件,他大可不必来这里当兵,在自己父亲所在的大区部队里当兵其实更妥当,起码更容易进步。 之所以来这里,李正觉得这货来e师八成是为了自己。 可就算在训练上打败自己又如何? 又能证明什么? 难道说自己在这里当兵两年,他跟着自己两年穷追猛打各种比,哪怕是比赢了,将胸口挂满军功章又如何? 邵晓倩看中的根本不是自己能不能挂上多少枚军功章,也不是训练上能有多么出色,而是看上自己这个人。 爱情有时候就是如此盲目,能说清道明的那都不叫爱情了,说到底只是一种感觉。 再往直白里说,最终极的原因是自己长得比张建帅。 帅是一种主观感觉。 虽然张建高大威猛相貌堂堂,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邵晓倩眼里,自己就是比张建帅。 这有啥办法呢? 这条道理,他咋就不懂呢? 回想一下,李正仿佛有找到了答案。 张建情商本来就不高,他的家庭环境造就了他这种眼高于顶的性格,自然无法换位思考,更无法接受失败。 所以,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幼稚的行为来一点都不奇怪。 李正最后还是压住了要向张建问问清楚的好奇心,最后俩人还是在一夜无语中度过了整个夜晚。 这天晚上熄灯前,陆续有人过来看望俩人。 包括魏胖子和杨辉还有小白脸姜煴几个,不过坐没多久就被卫生员赶走了。 后来侯军也过来了,问而来卫生员两人的情况,听说没事后又一副嫌弃的表情看了俩人一眼说:“还是缺乏锻炼啊,你看看,我陪着你们趴了四个多小时,我一点事没有,你们俩躺进医务室了,这就是我严格要求你们的原因,好铁不锤不成钢,往后看来还要加点强度。” 说完扭头就走,好像压根儿不担心了。 俩人在医务室一直待到第二天中午,卫生员检查后认为俩人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回一排报到。 他们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里,出了大事。 刚进排房,魏胖子首先迎了过来。 “没事了吧?” 李正说:“没事了,我身体棒,恢复快!” 边上的张建哼了一声,径直回到自己的柜子旁拿了衣服和牙膏牙刷去了洗漱间。 魏胖子瞅着张建的背影,摇头啧啧两声说:“你看他那德行……” 然后目光回到李正身上,神神秘秘地说:“出大事了。” 李正愕然道:“什么大事?” 他顿感不妙。 “是不是排长挨批了?” 回想起昨天的情形,这事闹得有些大,侯军作为组织训练的排长恐怕要负责。 魏胖子立即否定了李正的猜想,摇头晃脑道:“排长能有啥事?张副师长……就是上次跟我们一桌吃饭那个昨天都在场,他都夸你们了,说你们俩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要侯排以后好好捶打捶打你们,当尖子来培养。瞧你们,趴了几个小时居然还受副师长的表扬了,早知道这样,我也咬牙坚持一下。” 李正听说侯军没事,松了口气,笑道:“趴四小时滋味可不好受。” 魏胖子说:“行了,不就是晕倒吗?我倒不是怕苦,是我不知道副师长会过来,不然就算趴到缩阳老子都坚持下去。” 李正问:“你刚才说出了什么大事?” 魏胖子仿佛这才回过神来,言归正传说道:“哦!差点忘了!第一件事是我们可能要提早考核,然后提早下班排了。” 李正愕然道:“什么?” 魏胖子说:“昨晚临熄灯前,连长从营里回来,说是开了个会,回来后就召集各排排长和班长去连部开了个小会,今天早上出操结束后讲评时侯排说了,可能咱们要提早半个月下连队。” 提早下连? 这是什么操作? “没说原因?”他问。 魏胖子说:“这就是第二件大事了。” 李正连忙问:“你说。” 魏胖子故意停顿了一下,在一旁拉过小板凳:“坐下再说,这可是大事了,这事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估计就只有我知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其他人,我可当你是兄弟才透露给你。” 李正说:“行了,现在这里没人,你赶紧说,待会儿人回来了。” 魏胖子的表情愈发神秘,左右看看,瞧瞧,最后贼说话一样压低调门开口了。 不过,一开口,透露的消息的确将李正也吓了一跳。 “我们师估计要改编了!” 魏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闪烁着间谍一样的神秘光芒。 李正的脑子里嗡地一下。 “什么改编?” 魏胖子说:“昨晚我洗完澡,想溜达去洗漱间后头我们吃小龙虾那里偷偷抽根烟,我的烟藏在那里呢,可还没到,就看到有人在那里抽烟,我本想着是哪个王八蛋连我藏在那里的烟都敢偷,没想到一看,居然是侯排和一班长,妈呀,幸亏我没开口骂娘,不然就被他们发现了!” 李正不耐烦道:“我可没兴趣听你说你的烟藏在什么地方,你说说你听到啥了?!” 魏胖子说:“我看是他们俩,于是赶紧躲在拐角的水沟旁,竖起耳朵听听,我本以为他们发现了我私藏烟的事,没想到听见他们是在谈将来改编的事。”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 第82章 改编 谢东有些心神不宁。 在连部小小的会议室里,已经很久没有抽烟的他已经抽了第三根了。 摁熄了第三根烟头,从烟盒里抽出第四根,刚拿起火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将烟重新塞回烟盒里。 毕竟作为一连之长,自己要以身作则。 对面的指导员徐欢见他那样子,忍不住开口劝道:“你看看,思想工作是我管的事,我还没烦,你先烦了。” 谢东烦躁地挠了挠头,颇有怨气地说道:“改也等明年嘛,新兵下连之后,等人员稳定了再改,现在宣布要改编,消息都传遍了各营连,老兵心里能没情绪?新兵知道要改编,将来都不知道要分到哪个部队,还肯下功夫去拼命训练?” 徐欢明白谢东说的是实话。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开会,今天到处都在议论了。 其实关于改编这事,e师上下早有风声透露,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去相信,改编是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其他军区已经开始改了,很多师在改编中变成了旅编制,因为两种编制规格不同,构成不同,所以改编会涉及到极大的人员变动,有些师甚至改着改着整个师都拆散了,这个团去那个旅,那个团去这个旅,甚至调到别的大区和别的陌生部队进行合并,有些还直接改成了海军陆战旅…… 在徐欢看来,军改是迟早的事,也是大势所趋。 世界在变,科技在发展,地缘政治在变化,新时代有新形势,对于国家武装力量的要求也提出了新的要求。 从前的口号是“打赢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说白了就是守住家门口的一亩三分地,采取的是守势。 可是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海外投资增多,海外利益比重越来越大,经济的、政治的各种需求,随着解放军科技化的发展步伐,老式的军队结构和编制已经不能适应新形势下的高科技高合成化复合战争。 现在总部首长提出的最新百年建军目标是“发展具有保卫国家主权,防御西太平洋地区霸权主义所构成的安全威胁并保护海外发展利益的军事力量。” 这里头涉及的新要求包括快速集结能力、远程投送能力、后勤保障能力、科技武装能力等等。 改,必须改! 不改,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次改革就是为了增强陆军抗打击能力,提高陆军在火力打击下的生存能力。协同作战能力。独立执行能力。 从前的作战师编制已经不适应现代战争。师一级虽然可以独立作战,但内部协同、编制多、部门多,导致不灵活,而且师编成目标大,容易被发现,又因为不扁平化,指挥链容易被打断导致瘫痪。其中师属炮兵、工兵、后勤等单位过于集中,容易被优先打击。 一旦被打残之后,整个师的火力支援受创严重,用没法用,扔了又舍不得,重新整编嘛……难度大时间又长。 各旅之间协同作战,内部各营独立完成任务。装备和火力下发,抗打击能力强。指挥部或者单一营单位遭受打击,全旅不容易失去战斗力。 这就是狮子和鬣狗区别。狮子能独立作战,鬣狗要团队合作。狮子受伤就失去战斗力,不敢攻击大型猎物,被攻击的后果就是退出战场,而鬣狗可以承受损失,更积极主动。 又类似海军历史上的战列舰和巡洋舰的区别。战列舰贵,笨,慢,怕损失而畏首畏尾舍不得用。巡洋舰轻快便宜,能快速反应,作战灵活多变,更适合混编。 还有就是后勤补给。师的后勤压力大,旅规模小很多,更注重机动化轻型化。油料,弹药,食品补给压力小很多。后勤因破坏而短缺时,旅可以集中补给供应合成营。 最后相比师级部队的庞大编成,旅级作战部队可以快速机动、快速部署,更容易与其他兵种部队进行快速组合从而达到联合作战的目的,模块化能力强。 之前半年已经有风声传出,e师即将改编。 大家虽然听到了风声,可感情上也不舍得老部队,不愿意拆分,所以权当没听见。 现在已经有命令下来,今天师里开了团长以上会议,宣布了命令,要求各团回去清点人员装备,将数据上报,并且做好相应的准备,未来迎接改旅工作。 当一切摆到了案头上,e师每一个官兵都不得不面对事实。 难。 难在哪? 谢东拍桌子了:“既然要改,早改呀!今年的士官留队名额都报上去了,你像一班长吴一,都去教导队参加过士官集训,我还跟他谈了话,说明了情况,人家就等着明年续签,现在好了,说一切士官续签事宜暂停,那是什么意思?我又去跟吴一说,之前的集训和我跟你说过的话都不作数了,等通知?这不是笑话吗?!我这连长还当不当了!” 徐欢说:“你激动什么?咱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难道他吴一不是军人吗?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种思想觉悟都没有,还当什么兵?” 谢东感觉由团伙在胸中翻滚,想吐槽,可是想想指导员徐欢说的也没错。 只不过原则性上没问题,不代表现实操作中没难处。 人是有情感的,军人也有,尤其战友之间。 谢东不说话了,久久之后,徐欢才叹了口气说:“如果改编涉及到老兵的个人前途问题,思想工作我来做,你不要为难。” 谢东听了,想了想,抬头看着对面的徐欢说:“老徐,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俩是连队的搭档,难处的事都让你去顶?没这道理!何况你调来这里时间不长,情况不熟悉,和老兵之间也没我熟,得罪人的事,还是我来办。” 徐欢笑了笑。 他欣赏谢东。 自己调来这里两年,和谢东之间合作愉快,没有红过脸。 都说连队主官搭档就像夫妻,一个管内一个管外,一个管军事,一个管思想工作。 但自己遇到难事,谢东总是主动一肩挑。 在这方面,自己感激谢东。 “连长,改编也未必是坏事。”徐欢说:“咱们以前是摩步师,可这次改编,听说很多以前摩托化步兵师一跃改成了合成旅,有些改成机械化旅,我一个战友在x军区,原本也是摩步,年头他们改编,改成了空突旅,天天坐着直升机进进出出,威风得很呢!” 谢东叹了口气,他何曾不喜欢改编? 说实话,猛虎团这名号听着是响亮。 但g军区的人都知道,e师只是个乙种师,这些年虽然装备有所加强,但乙种师就是乙种师,同是a集团军,别的兄弟部队都机械化师了,自己这个摩步的头衔至今还没摘掉。 改编,兴许还能鱼跃龙门。 这方面倒是值得期待的。 他站起来,缓步走到窗边,窗外望出去的远方是综合训练场,现在刚好是下午出操的时间,各班排带着自己的队伍向训练场走去,响亮的队列歌曲在空中飘荡——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哎嘿嘿,枪杆握得紧,眼睛看得清,敌人胆敢侵犯,坚决把它消灭净!” 第83章 咱们是同年兵 改编。 这个词对于李正这种新兵来说是一个新鲜而陌生的词。 虽然他知道自49年后,解放军已经经历过数次改编,每一次改编都有一些部队番号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过去。 不过自己适逢其会,那种心情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怪。 而对于老兵们来说,改编这件事具备更现实的意义。 原来一个师一万多人,现在改成了旅,旅这东西以前也有,只有数千人,这意味着要么一个师割裂成几个旅,重新组合,坑少人多的情况下多余部分人员会裁撤。 新兵刚来,属于新鲜血液,当然不会裁他们,多数是从老兵下手。 新编制,新属性,以前是摩托化,如果改成机械化或者合成化,以前熟悉专业的老兵一下子从熟手变成了生手,等同从零开始。 所以裁撤之下,势必是第二年兵以上被裁撤更多,其中就包括像谢东对徐欢提及过的吴一这种班长。 吴一刚好满一期,正等着签第二期,以他的训练素质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谢东之前派他去教导大队参加士官集训,留他续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结果现在话谈了,集训去了,这改编的命令却下来了。 本来铁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看来充满了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成为泡影。 吴一去找过谢东,进了门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谢东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是为了这事来的,但作为一名军人,但凡涉及到这种事都很敏感,去争取留下吧,怕说是计较个人得失,不去吧,那可是关系到自己军旅前途的事,可谓事关重大。 最后还是谢东主动开口了。 “你是为改编的事来的吧?” 吴一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嗯。连长,你看我能留下吗?” 谢东说:“现在没人知道将来的情况会怎样个,包括我在内,连我自己都没法确定自己这次改编会不会被转业,你来问我,我去问谁?” 他的心情不好,语气里自然有了些火气。 吴一更不敢说话了,憋着一张红脸站在那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也许是感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火,再看看吴一,谢东心里生出一层愧疚。 不是吴一的错。 他仅仅是个班长。 改编的事情虽说很突然,也不是自己的责任。 可事情明摆着了,人家集训去了,也毕业了,谈话也谈了,说过要留人,现在突然说不确定了,把人晾在半空上,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他缓了缓口气说:“吴一啊,连长刚才火气大了点,其实我也心烦,咱们连第二年以上的老兵不少,这次改编前途未卜,我确实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之前连队的确想留下你,可是现在说要改编,至于改成什么部队,我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没法给你答复。” 吴一懂事地说:“连长,我知道你心烦,是我不该冒冒失失过来问你,可我自己真的很想知道结果,所以才来找你。” 谢东看着自己这个兵。 相处下来也有快五年时光了。 自己当时还是个排长,如今都连长了。 战友战友亲如兄弟,这话还真不是瞎说的,就算是和陌生人相处五年都有感情,何况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 吴一的处境是值得同情的。 这等同将希望放在别人手里,说是你的了,然后突然毫无防备就抽走,说不一定了。 换谁都难受。 “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负担,好好带兵。”他继续安慰吴一:“改编那边的事,我会争取,他们肯定要听连队的意见,连队说要留,我就不信他们不留。” 一丝喜色爬上了吴一的脸上,他相信自己的连长,有了连长的承诺,希望又增加了不少。 “连长,我一定带好这批新兵!请你放心!”吴一说完,喜滋滋地敬了个礼,转身要走。 “等等。”谢东叫住他,交待道:“你们一班有几个苗子挺不错的,好好抓抓,下点功夫,尤其是那个李正,还有那个张建,张建这个人容易骄傲,玉不琢不成器,你得多费心。” “是!”吴一干脆地回答道:“我一定尽力,连长,别说您了,咱们排长比你还看重这事,他抓训练比我还紧。” 谢东听到侯军的名字,哼了一声说:“他啊,不给我惹事我都偷笑了……” 言语间想起那天搞什么据枪稳定性训练的事,差点惹出麻烦来。 幸亏张副师长没有批评,反倒是表扬了。 不过愣是这么热的天气让新兵蛋子趴在那里四小时一动不动,这事是人干的? 他侯军还真敢把人新兵连当成了尖子集训队呀? “你回去的时候叫侯军上来,就说我找他!” 临了,他还不忘让吴一去叫侯军。 吴一走了,很快,侯军来了。 来了就来了,还是老样子,仿佛据枪训练晕倒俩人的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点错都没有。 还是老样子,进来后敬了个礼,直接就在对面坐下,也不等自己开口,先把手伸过来了。 “烟。” 谢东怔了一下,不知道是哭好怒好还是笑好。 这表情,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侯军是自己的连长了。 “我说侯军你还要不要脸?!你前天差点给我捅出打娄子来了,还敢跟我要烟?看你的样子,不是你犯错误,倒是我翻了错误要向你敬烟了?” 话虽这么说,手却伸进了口袋里,拿出烟朝后均前面一扔。 侯军随手拿过来,抽出一根烟,嘴里一边说道:“你我都是同年战友,在别人面前我绝对不越雷池半分,你就是我连长,是我上级,你的命令我无条件执行,你就算把口凑到我跟前啐我一脸唾沫,我都不敢回怼你半个字。可是只有咱俩的时候,我还叫你连长,但你就是我同年兵的战友,咱们看情况看环境,各论各的。” 话到这里,烟含进了口中,手又是一伸。 “火。” 谢东瞪了他一眼,将火机扔过去:“侯军啊侯军,你这个兵是越当越油了,你的意思是,见人说人话,见鬼你说鬼话喽?” 侯军拿起火机,啪嗒点了烟,也不给回谢东,将烟盒跟火机叠在一起,放在自己面前,悠闲地抽了口,吐了个烟圈。 “说吧,我的连长大人,你找我有啥事?没猜错的话,是要改编那事对吧?” ------题外话------ 求推荐,求收藏! 大家多多投票追读,多多推荐给人收藏。 这种书慢热,越后面才越精彩,所以务必请拿下心来好好看。 第84章 掏心窝子的话 谢东看不得侯军这种稀拉样。 有时候他是真想好好骂一顿自己这个同年兵,只是侯军往往说的话是话糙理不糙,句句直击要害,说的倍儿准,说到自己心坎上去了。 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有批评。 “是,但是在这之前,我让你写的检讨呢?”这回,轮到谢东伸出手来。 “检讨?”侯军仿佛听见了什么令他很意外的话。 谢东说:“晕倒了两个新兵,让你写检讨怎么了?那天我没跟你说清楚吗?” 侯军“哦”了一声,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伸手在迷彩服的口袋里这里掏掏,那里摸摸,最后总算在裤袋里找出那份检讨书来。 他把检讨书递给谢东。 谢东接过来还没看,一瞅只有一页纸,顿时脸色就黑了。 “就一页?让你深刻检讨,你的深刻就只有一页?!” 侯军说:“人家李白的诗才几个字?都流芳百世呢,我一页纸有啥问题?检讨不在长,在于深,写得再长,没有触及灵魂,那也是废话一堆。” 谢东拿着那张检讨,俩指头搓了搓薄薄的信纸,感叹道:“我看啊,这部队里的老兵为啥少?是有原因的,你看看你,当了八年多的兵,就比我这个连长都不放眼里了,再让你当几年,怕是团长来了你小子都敢呲牙。” 侯军说:“这不是很正常吗?按咱们部队的老规矩,职务是职务,那是公开的正式场合下才作数,私底下谈的是兵龄,你让咱们团长见个一级军士长看看,他不得也喊人家一声老班长?” 谢东最后只能投降。 别看谢东文化基础比侯俊豪,但打自俩人新兵起,争论什么事他永远不是侯军的对手。 “行,咱们不说这个了。说点重要的正事。” 听说说正事,侯军的表情也就立即严肃起来了。 “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现在各班之间的骨干都有思想波动,你是要我帮你稳定军心了。” 谢东不得不服。 有时候侯军将自己是了解透了。 “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侯军不乐意了:“我才不想当蛔虫。” 谢东说:“改编的事,你也听说了?” “听说了。”侯军漫不经心地回答:“算是让我碰上了。” 谢东说:“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不紧张?” 侯军一本正经的说道:“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了。你看,我刚签了三期,怎么都要将剩下两年兵当完,如果说现在你们让我走,那我就走,一是当了那么多年的兵,觉悟我有,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包括退役。二来你也知道我已经没什么念想了,选拔没选上,我早就心如死灰等退伍了,你说我紧张个啥?” 谢东打量着侯军,他看出来侯军没有完全说真心话,于是说:“既然你说我是你八年的老战友,那你也该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也蛮不了我,你侯军绝对不是不关心,只是你想表现得像是毫不关心。我说对了没有?” 侯军哼了一声,不开口。 谢东继续道:“侯军啊侯军,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口不对心了?你不关心,你不紧张?不关心你会偷偷找吴一谈话,不紧张你会把一排的训练抓得像尖子集训队一样?别跟我说这是你的风格,你小子前几年可没这么拼命,尤其是钟睿离开咱们连之后,你都颓了两年,兵都不想带了,我记得那会儿你还找我吐苦水来着,说什么自己瞎了眼,全心全意倾尽全力带出这么个好兵,刚种好的白菜让他特种大队给拱了?又骂钟睿没良心,对不起你倾囊相授什么的。咋了?这才过去几年,你小子是吃了忘情水,都忘光了吧?别的我不说,就说最近你对李正和张建他们几个好苗子的训练手段,我是看出来了,你是早就有所预感了,所以在急着找接班人!” 侯军不搭理他,继续抽他的烟,抽完了又拿一根,点了继续抽。 谢东一把抢过烟盒:“侯军!上士同志!” 他这一声爆喝,把侯军吼得一震,愣在当场。 谢东说:“你小子别跟我稀里马大哈的!我跟你说正事你跟我摆什么老兵臭架子?!信不信往后我的烟揉碎了扔粪坑里都不给你这个王八蛋抽!” 侯军足足愣了半分钟,最后突然咧嘴笑了,说:“行,行,连长大人,我尊重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在耳朵里,记在脑子里,行了吧?” 谢东说:“严肃点!” 侯军只好坐端正了,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 谢东说:“跟我说说你的想法,你是连队里最老的士官,这改编的消息一出,我听到了私下不少消极的言论,老兵有,新兵也有!” 侯军叹了口气说:“行,你给我批个假,你同意的话,我私下找连队里的班长们去老陈的小店里坐坐,喝几瓶啤酒,你敢批准,我就给你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 谢东说:“什么玩意呀!还要我批假让你们去老陈小店里喝啤酒?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啊?跟我谈交易?” 侯军这次并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十二分认真道:“老兵的作用就在于连队干部有时候有些事做不到做不好的时候能绑上你们的忙。我不吹,咱们新兵连这十几个班长,每个班长心里想啥我一清二楚,你找他们逐个谈心,跟他们讲道理好,拉家常也好,反正还真没我跟他们去老陈小店里那几瓶啤酒坐下来说几句掏心掏肺的话管用。” 谢东这次不说话了。 他得承认,侯军说的有一定道理。 不是他这个连长不了解连队情况,他也很熟悉,只是有些事连队干部去做,真不如侯军这种老士官去做更合适更有效果。 士官就是军官和士兵之间的润滑剂,老兵也是如此。 自己作为一个上尉连长,还真不好带着一群班长去小店里喝啤酒谈心室扯犊子,那样显然违反纪律。 可老士官不同,只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去小聚一下,吐吐槽,说说心里话,说完了,讲通了,情绪自然就理顺了。 这种事有时候还真不是靠正儿八经坐在连部小会议室里讲一通大道理能解决的。 侯军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凝视窗外。 久久后,他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坐下。 “谢东。” 这次,他并没有喊谢东的职务,而是直呼其名。 说明他接下里的话,是以一个战友对一个战友的身份来讲的,不是作为上下级的汇报思想形势来说的。 “我当了八年多的兵了。你也知道,刚当兵那会儿,我想立功,后来我唯一的念想就是去国际比武场上一显身手,现在……” 他苦笑了一下,自嘲式地摇摇头。 “现在这些念想都断了。唯一让我还牵挂的是四连。我当新兵进来就在四连,四连是我第二个家,这一点不过分,我也知道我的兵算是当倒头了,即便没有这次改编,再过两年多还是要滚蛋。不过,这些年来,我在四连训练第一,枪法第一,狙击专业全师第一,人人见了我都说我是最棒的兵,但这样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你们这些连队干部都指着我出成绩,指着我去带出一批好兵,可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人独霸连队甚至全营全团全师的射手榜第一,坏处也显而易见,没人敢挑战我,也没人想过要接我的班,我退伍了,四连你看看,谁能接替我的位置?没错,咱们四连枪法好的不少,训练好的也不少,但不是我侯军吹牛逼,你找一个跟我一样水平的看看?能找到吗?我走了,就靠他们?” 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所以说,我滚蛋是好事,得让路。以前我倒不是没想过找人顶替我,钟睿本来可以,但他小子又被特种大队挖走了,狙击和射击都讲究天赋,没有天赋再努力也是白瞎。现在好了,我发现这批兵还真有点意思,以前好几年了,我愣是没发现四连的新兵里再出现过天赋型射手的苗子,这次一出居然出了好几个。包括那个魏胖子,你别看他那双豆豉眼,这种眼睛才聚光,才看得准看得清。李正、张建跟不用说了,我看行。所以你说我把新兵排当成尖子集训队来练是瞎搞,可我不认为是瞎搞,好钢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我是怎么练出来的,有谁比你更清楚?当年我连据枪,手肘都趴肿了,迷彩服都磨破了几套才练出来今天的水平,我要走了,反正我是老兵,我不怕别人批评我,我也不需要别人给我更多的荣誉和好评,我已经够多的了,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在我退伍之前,训练出几个能赶上我的好兵,将来咱们四连无论改不改编,到哪个部队,都是顶呱呱的存在。” 最后几句,侯军显得有些小激动,声音都在发颤。 谢东听着听着,感觉眼角都在发热。 侯军说的是实话,真心话,他听出来了。 没谁比眼前这个看似稀拉的老兵更爱四连。 他明白了,也放心了。 侯军是连里老兵的主心骨,他表态了,这事就稳了。 最后,他对侯军说:“为了配合改编,据说要这批新兵要提早下连队,你抓紧是对的,下了连队听说要进行一次演习,大演习,咱们整个军都要去,我听到一个消息,演习中的表现会作为将来改编的参考,所以,为了四连,为了猛虎团,你得加把劲。” 顿了顿又道:“你去老陈那里喝啤酒的事,我当不知道,你去就去吧。” 侯军起身,敬了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笑嘻嘻地要拿走。 谢东叫住他:“回来。” 他拿起桌上那包烟,朝侯军扔去。 侯军接住了,有些愕然。 谢东说:“都拿去吧!” 第85章 加大训练量 “我要死了……” 五公里越野的终点处,浑身湿透的魏胖子将背囊一扔,人像一坨烂泥似的瘫倒在草地上。 李正叉着腰,喘着气看着魏胖子,警告道:“刚跑完五公里别坐下,起来走走,不然你还真的可能会死。” “不起来……不起了……” 魏胖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嘴唇都发青了,把头摇出重影来了。 “我以为……我以为……说改编,大家会放羊……直到改完再说……没想到……这是疯了吧,比以前更辛苦了……天天这么训,我要疯了……” 李正的双眼也被汗水腌得生疼,忍不住脱下帽子擦了把汗,看看周围,除了几个还顶得住的新兵外,大部分早就东倒西歪在草坪上,有几个直接蹲在路边长着口,在那里吐黄胆水。 自从改编的小道消息吹到班排之后,一跃成为了热门话题。 所有新兵都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对待这件事,毕竟改编他们觉得也是一种经历,适逢其会也算长见识了。 并且师改旅也不是今年第一次开始,当兵前这些新兵在网上就看到有报道说有些部队已经开始师改旅了。 师改旅不仅仅意味着编制改动,也包括了装备上的升级,更现代化,更数字化,更机械化,更智能化。 甚至有些新闻提及过有些摩步师改旅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空中突击旅、山地作战旅、合成旅、两栖旅等等,甚至网上有消息说部分还被直接改了军种,编到海军陆战队序列里去了。 这种事,想想就很刺激。 当一次兵,满足两个愿望。 能改到海军,那就等同这一次服役同时体会了两个兵种的滋味,如果改空降,未来还可能归为空军序列,想想就很爽呀! 关于这件事,前军事大v杨辉更是说得头头是道,说如今步兵在特战化,弄不好还可能直接改成特战旅。 特战旅? 那就是特种兵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他人心情和表情各不一样。 例如魏胖子,他并不高兴。 特战旅,名字是好听,说出去也牛逼,可他娘的训练也要命呀! 姜煴这个小白脸则很开心,他觉得真能改特战旅的话,自己绝对申请去技术侦察单位,凭自己的电脑技术,按说当个骨干没啥问题。 但也有不高兴的,例如吴一班长。 他经过听到新兵蛋子们的议论,忍不住过来骂了一句:“你们在这里议论个蛋啊!还没开始改编就开始做梦了?!还特战旅呢!特战旅你们以为很好吗?!我看你们是闲得慌了,来来来,跟我出去活动活动。” 活动的结果就是所有人被带去大操场的观礼台台阶旁,上下跳了十趟,差点累出屎来。 关于班长吴一为什么不喜欢大家讨论改编,更不喜欢大家讨论改特战旅这事,李正为首的几个新兵是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吴一班长不是那种怕苦怕累的人,何况当兵谁没个特种兵的梦想? 就算改特战的机会很渺茫,那做做梦总可以了吧?何必听到特战旅就暴走呢? 议论到最后,新兵们没有找到答案。 其实,作为一名班长,一个猛虎团的老兵,之所以吴一不喜欢改特战是有原因的。 不光是他,基本上猛虎团的老兵和干部如果可以选择,肯定不会选择改特战。 首先是专业不对口,要重新学,这还是小事。 最要命的是特战旅的编制人员更少,改特战旅,意味着e师里有不少官兵都要被裁撤。 老兵们都处得很有感情了,分别当然不爽。 直接改合成旅或者装甲旅的好处就在于这只是步兵的升级版,摩步师本身也有装甲运兵车之类,重新适应新装备而已,比改特战旅要顺利多了,至少合成旅和装甲旅编制人数多,被裁的人肯定相对少。 更令新兵们想不通的是训练强度加大了,比之前大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各营仿佛商量好一样,不约而同加大了训练量和强度。 就拿一排来说,各种突击队搞得飞起不说,每天早上以前一般都是三公里,一个礼拜顶多两次五公里,现在好了,天天五公里不说,还开始负重了,要背背囊了…… “都起来了!活动下手脚,歇一下,我们马上去器械厂拉单双杠,今天拉不到优秀的人留下加时训练,拉到优秀的可以提早回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侯军拿着秒表,看着里面的时间,一边走过来用脚轻轻踢踢那些在地上躺尸的新兵,让他们起来活动,一边很不满意地唠叨道:“今天的时间很差很差,你们知道咱们排最后一名用时多少嘛?” 这种话,自然又是自问自答了。 李正心想,秒表都在你手里,你不说,咱新兵蛋子咋知道?难不成自己凑过去看? 侯军举起秒表,扬了扬说:“太差了!最后一个,魏国兴!又是你,25分43秒了!这个速度,咱不是吹,我让你一公里我都能追上!你们新兵期我不要求像老兵那么快,老兵全装最水也能跑进23分内,你们这么说也要跑进24分内,我要求不高,下连队前参加大考核,必须达到这个成绩,谁跑不到24分内,吴一你给我登记好,晚上和每天下午收操前,组织一下加加餐,跑一趟五公里再回去。” 吴一笑嘻嘻地看着魏胖子,却在回答侯军:“是!没问题,我来组织!” 魏胖子看起来这要哭出来了,哀求道:“班长啊,我刚来的时候跑28分钟呢,这才两个月,已经进步神速了,能不能别让我加餐啊,我很饱了,吃不下了,投弹、长跑、单双杠……我都要加餐,会撑死我的……” 吴一笑眯眯地过来拍了拍魏胖子的肩膀:“放心放心,班长又不是你仇人,你是我的兵,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你死?一定给你控制好量,撑不死的!” 侯军突然提高了声音,大声说道:“大家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咱们新兵团各营忽然都在加大训练量?你们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正心里又开始嘀咕,排长啊排长,有话您就直说好了,老卖啥关子呀?你那个葫芦,都用烂了好吧…… 第86章 等你的枪开口说话的那一刻 “不知道吧?让我来告诉你们!” 侯军再次重复着一样的套路,自己答了自己的提问。 “因为这次改编不仅仅是涉及到我们师,也涉及到军区和我们所在的集团军,咱们军区这么多个师,怎么改,改什么,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是听说了,新兵集训结束时候的考核成绩和下连队后我们将要面临一次实兵演习,演习的表现将会影响到未来改编的方向。所以,你们这帮新兵蛋子算是赶上了,赶上大军改了,别人当一会兵还未必遇到这种机会,你们刚入伍就遇上了,真是运气好!” 魏胖子说:“排长,你说咱们会不会改到海军去?变成陆战旅之类的?” 侯军听了脸一下子拉长了,凶巴巴地说道:“魏国兴你懂个蛋!陆战旅有啥好的,咱们猛虎团要改就改重装合成旅,重装旅的装备都是顶好顶好的,最先进的突击车,最先进的坦克和装甲车,坐在上面可拉风了。前年我去参加集训,在人家装甲部队里待了一个月,你还别说,咱们摩托化跟人家装甲机械化还真差远了,人家连直升机都有,咱们啊,来来去去就是履带装甲车和卡车,还都是老掉牙的型号。” 大家都被侯军的话都得呵呵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不少。 李正隐约觉得侯军这番话其实是在给所有人打气,估计把未来描绘成一幅美好的景象,实际上那天魏胖子跟他说,偷听到吴一在洗漱间后头的草丛边想侯军诉苦,说是担心自己本来要签的二期可能会黄,还说很多班长现在都有些沮丧,都是持着观望态度,不知道自己脚下的军旅之路将会延伸至何方。 侯军继续给所有人打气:“咱们要争气,在你们下连队之前的考核中击败他们一营和三营,保住咱们猛虎团的红旗,将来改编的时候,大家还怕啥?弄不好给咱们改成军区值班部队,成真正的主力旅也说不定!” 鸡血算是打完了。 训练还得继续。 距离大考核只有十天。 那十天是李正入伍之后最辛苦的十天。 每天穿着干燥的衣服出操,还没一小时衣服就跟水里捞上来一样。 到了训练场后各种共同科目训练一环扣一环,每两个小时休息十五分钟,一天上午下来,也没赶上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到后来,衣服湿了又被晒干,盔甲一样硬邦邦的,上面还泛着一层白花花的盐分。 那可真是盐,从汗水里分泌出来的。 李正舔过,咸。 侯军一直没有放松过对几个射击苗子的训练。 在他看来,自己未来三年唯一可以为连队留下的最后一点财富就是培养出一批精锐的射手。 至于将来改编后如何,他不去想,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于是空想,不如踏踏实实将训练搞好,自身硬了,无论怎么改都是王牌。 除此之外,他还真把连里的那些个班长叫到老陈的小店里,让老陈炒了几个小菜每人拿了一瓶啤酒,掏心窝子地跟大家谈了一个多小时,说自己的内心话,听别人的内心话,听完了安抚一番。 还别说,这效果是真有。 毕竟连侯军这种四连最老资格的老兵都带头表态哪怕将来猛虎团改没了都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其他比他少当好几年兵的班长有什么资格消极呢? 李正的枪法一天天进步。 之前打不出50环,现在已经可以打出50环了。 但还是不稳定,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满环。 二排的那个庄浩然依旧牛逼,每次上场实弹射击环数基本都稳定在50环,鲜有失手。 二排长文磊很是得意。 当初二营派人去拦路截新兵,带回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相中了庄浩然。 这小伙子的体格看起来并不威猛,可眼中有神,那种淡定从容自信混合在一起产生的神采。 果然,庄浩然没让他失望。 几次较量下来,李正有些丧气。 人家那是天赋型的射手,老爸又是专业射击运动员的,多年来耳渲目染之下,光是理论和经验的灌输就要比自己这种当兵前一片空白的素人要高不知道多少个档次,更别说人家打小就跟着父亲去射击场各种玩枪。 人比人气死人,没得比。 倒是侯军鼓励他,说你小子也别丧气,我感觉你也好,张建也好,都不会比庄浩然那小子差到哪去,你们跟庄浩然比之所还是输,并不是你们训练有问题,而是射击这东西有时候还真就不是靠硬来就能行的。 李正问,排长你不是靠刻苦训练出来的成绩吗? 侯军想了想,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段自己的小故事。 侯军第一年当新兵的时候,其实头半年并没有显露出比同年兵优越太多的射击天赋,他的射击水平在连队同年兵里只能算是第一梯队的其中一个——能打优秀,可打不到50环。 之所以后来死磕射击,是因为那年的年底有集团军大比武,侯军听说比武拿到名次能立功,于是在选择项目上选了射击。 只不过,在参加集团军比武之前的一个月,作为预选的人选之一的侯军射击成绩依旧不温不火,每一次都能45环以上,46、47、48、49都打过,可就是没打过一次50环。 他一度也想要放弃,当时他的班长也是个五年老兵,跟他说了一句话,射击就像武侠小说里练武那样,到了一个层次要突破,有时候仅仅就是灵光一闪,那一闪过后就三花聚顶,从此独步江湖了。 这话把当时的列兵侯军说得一愣一愣的,听得是云里雾里,感觉自己班长就是在安慰自己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没想到后来的一次实弹射击里发生了一件轰动全连的事,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当侯军趴在射击位置上瞄准靶心的时候,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和枪、靶子之间处于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状态中。 那种感觉就像那把手中的自动步枪突然就活过来了,有了生命,对面的靶子好像是刻在心中,随便一瞄,都感觉瞄得太准了,以前瞄靶的时候总是检查好几次平整关系,总是觉得有点心虚。 可那天的那一刻,侯军就像突然被人开窍了,被人醍醐灌顶了,他手里的枪仿佛有了某种生命,在催促他,迫不及待地要将已经上膛的子弹发射出去。 那一刻,他的脑袋里一片澄明,世界都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那种感觉超好。 也就是那天,他打出了自己当兵后第一个50环,这还不算,接下来他申请再打一次,结果还是50环。 第二次50环的时候,他的连长都觉得奇了,说再给你5发子弹,侯军你能再打个50环不? “能!” 侯军当时非常自信。 结果拿了5发子弹再打了一顿精度射。 还是50环! 从此,侯军的射击水平不仅仅是自动步枪,也延伸到了狙击枪,但凡枪支,在他手里都想有灵魂一样,怎么开怎么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走上了一条开挂般的顶尖狙击手之路。 “所以,你别急,等你开窍的那一天,你随便瞄啥,靶子仿佛都不在你的视线里,而是在你的心里。” 他指指自己的胸膛。 “相信我,等你的枪开始活过来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保证你会发现一个新的世界。” 第88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e师司令部大楼前,suv在门口处停下。 师长王新军和副师长张文卿、参谋长封怀瑾迎了上去。 严肃和庄严从车上下来,王新军带头敬了礼,严肃回了礼,露出笑脸客气道:“好久不见了,王师长,上次一别三年有了吧?” 王新军点头道:“有了,有了。严部长好记性。” 说完,目光越过严肃落在他身后的庄严身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好久不见,庄参谋长。” 庄严从王师长和另外俩人的脸上看到了尴尬,其实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三年前的交手,那次的事情闹得不是很愉快,e师上下恐怕对他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王师长、张副师长、封参谋长,很高兴能再见面。” 封参谋长说:“三年前能和庄参谋长交手,我们也很高兴。” 话里藏针。 别看封怀瑾人长得斯斯文文一副书生样,实则是个炮仗脾气。 三年前,对于庄严堪称不择手段的侦察模式,第一个提出抗议的就是封怀瑾。 第一次抗议,导演部同意回档重来,第二次却还是输了,封怀瑾又提出抗议,结果这次没被接纳。 这事扯起来可算是从小没娘——说来话长。 严肃看出了这几个e师领导对庄严的那点小情绪,故意转移开话题,指着大门里面说:“进去再谈吧。” 一行人进了司令部大楼,会议室早就准备好了,公勤兵早已备好了矿泉水,大家围着小会议桌坐下。 “时间有些紧,我还有些事要赶回军区里,所以长话短说。” 严肃说话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这是他的行事风格。 “这次来,是为e师这次师改旅工作的前期部署做准备,因为这次涉及到整个g军区,工作量很大,并且最后的方案如今还没敲定,不过总部首长的意思是不要等,要提早开展摸底工作,改是势在必行,肯定要改,但如果改,改的过程中交接、划分等等工作必须要细致,士兵和干部的思想工作要做好,要求稳定二字,不能出现任何岔子。另外,一旦改编方案最终敲定,还会面临着将来专业变更的问题,如何在改了之后快速形成战斗力,这也必须有长远的规划。” 他转头看了看庄严。 “庄参谋长你们也认识,不是陌生人了,他这次来是指导e师的军改工作,这段时间他会留在你们这里对部队的一切进行熟悉,并且摸底,说起来,这次总部同意将他从蓝军部队调到g军区,目的是什么我想大家都很清楚。蓝军部队素有磨刀石之称,实际上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摸索最新的战法和战术,庄参谋长这些年来在新型作战思想、战术研究方面颇有建树,在军内刊物上也发表过不少有见地的研究文章,所以,让他到e师,将来军改后你们面临的转型问题,他会有很好的帮助和建议,因此,请在座的各位同志务必配合他的工作,近期他需要什么资料,去什么地方调研,请派人协助,保障好他的工作。好吧,此行的目的我说了,现在我想听听王师长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话说得这么明白了,球自然就踢到了王新军的脚下。 王新军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事前已经有过商量,最后还是他当师长的先开口了。 “配合工作理所当然,我们一定竭尽所能。不过……”王新军试探地问道:“上次开会宣布开始筹备军改至今,军区也好,集团军也好,我们都没收到相关的具体方案,到底我们e师要改成什么部队?严部长能透露一下吗?” 严肃说:“总部已经有了初步方案,军区也拿到了,现在是总部在等你们军区对初步方案的具体意见,当然,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当然可以说一些目前我知道的情况。按照初步的方案,你们所在的a集团军番号将会调整,变动将会很大,你们e师定下的调子是保留2个合成旅的兵力。” “什么?!”王新军几乎从椅子里蹦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他无法淡定了。 一个师,最后改裁成2个旅? 不对呀! “严部长,冒昧问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了?”他不甘心,这意味着e师将会裁撤很多官兵,也就意味着,很多士兵和军官也许面临专业和退役。 “我们师两万多人,最后才保留2个旅?” 这等于要裁掉一半! 王新军顿时感到压力巨大,而且也非常不舍。 没有哪个军人对自己的老部队是没感情的,如果e师按照严肃的说法,意味着一半人要解甲归田。 严肃说:“我这里是给你有个心理准备,所以你要理解为什么我们对于e师的改编那么重视,为什么让庄参谋长过来这里亲自指导,就是指导你们面临的压力很大。” 王新军想说什么,可是军令如山,作为一个老军人,他明白自己不应该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只能执行。 可,他真的舍不得。 那种感觉,犹如掏出一颗心问严肃,你割多少? 然后回答是割一半。 严肃看出了王新军的不舍,口气变得温和不少,带着些许安慰的口吻说道:“王师长,我知道你很舍不得,不过这是大势所趋,另外,虽然你们师目前的编制成员里只保留两个合成旅,但是整个a集团军的编制并没有改编太多,新式的编制构成下,更注重后勤支援和多兵种合成保障,e师虽然只保留两个旅,但不代表人员不能分流到别的旅去,这次a集团军改编后同样会增设陆航、炮兵、防空、后勤支援等部队,还会增设一个特战旅,咱们当兵的,在部队哪个岗位上都是保卫国家,这一点你是老同志了,我也无须强调。” 王新军沉重地点点头:“我理解,保证执行好上级命令。” 说完,颇有几分悲壮地望向庄严。 “庄参谋长,那这段日子就请你多多操心了,需要我们配合什么你尽管说。” 庄严很真诚地回答:“王师长请放心,我也全力配合好你们的准备工作,希望以后的日子里合作愉快。” 严肃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很利索地起身,对庄严说:“你不去跟王师长他们握个手,我可要走了。” 言下之意听出来了。 三年前的事就像粉笔字一样抹掉,放眼将来,精诚合作,庄严要在这里开展工作,王新军的支持很重要。 还有一层意思,其实严肃也没说。 毕竟庄严这次又是一次跨区大调动,g军区里的首长有人是庄严的,不过这些年过去了,大家接触少,这次回归g军区,首长也好,下面的指挥员也好,都看着庄严的表现。 能不能在g军区开门红,一炮响,那就看自己这位老战友的本事了。 庄严绕过会议桌,直接来到王师长面前,敬了礼,伸出手:“我是来协助工作的,有什么安排,王师长请下命令就是。” 王新军看着面前的庄严,他比自己年轻太多了。 现在,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英雄迟暮的落寞。 “我知道庄参谋长是从g军区出去的,这里算是你的娘家,将来的g军区都是你们年轻人的舞台了,我们啊……” 最后,他叹了口气。 “老了!” ———————————————————————————— 其实之前发了一章,但被屏蔽,估计是庄严的军衔和严肃的军衔问题,太高也敏感,唉,我无语,已经和编辑申请放行了,今天是礼拜六,估计要礼拜一上班才行。 写实性军旅之所以难,是难在各种红线,哪怕正能量,也各种屏蔽,很烦。 不过我还是要写。 毕竟我是真喜欢写实性军旅题材。 对了,这里的庄严和严肃是前作《特种岁月》里的主角,这本书是上本书的姐妹篇,写的是新一代军人和老一代军人之间在新世纪里的新故事,新征程。 所以,对庄严和严肃有兴趣的可以去看前作。 至于上一章被封,和可惜,本来我挺满意的一章,等放出来,大家再看吧,估计星期一吧。 第89章 最不受欢迎的人 庄严进驻e师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各团营连,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几乎所有军官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什么?就是草原狼那个庄疯子?” “啥?你再说一遍!我没听错吧!” “他来我们师干嘛?这家伙过来肯定没好事!” 其实也难怪,三年前大草原红蓝对抗一战之后,e师上上下下对庄严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猛虎团团长李海鸥是在训练场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新兵营的训练场边上,那天他来这里看新兵实弹射击,毕竟再过一个礼拜就是新兵们下连队的日子了,在下连队之前,整个新兵团是要进行一次大考核的,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猛虎团一展身手,争夺荣誉的时候。 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兵下连意味着新一年开训,拿个开门红绝对是个好彩头,有利于鼓舞士气。 “团长!团长!” 新兵二营营长梁虎一路喊一路小跑到李海鸥跟前,帽子都没戴在脑袋上,而是抓在手里,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喊什么喊?” 李海鸥有些不高兴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虎将。 “咋咋呼呼的你像个营长吗?” 梁虎根本不在意李海鸥的批评了,手指向新兵团团部方向说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李海鸥眉头一皱:“谁?该不是张副师长吧?” 张文卿比较关心新兵训练,最近老往新兵营跑,尤其喜欢过来二营,尤其对四连那几个枪打得好的新兵很感兴趣。 上回,就因为这几个新兵里有两个居然能保持4小时的据枪稳定,他还真的掏腰包让侯军带着几个兵去吃而来一顿小龙虾。 梁虎将头都摇出重影来了:“不不不!我说团长,你就算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是谁!” 李海鸥不耐烦地冲他摆手:“得得得!少在我面前卖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就算军区首长来了,我该咋地还是咋地,又不是老虎下山,吃人不成?” 梁虎双眼中放出光来,好像自己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团长,你猜我刚才从团部办事回来的时候看到谁了?” 李海鸥似乎也听出了有些不寻常,连忙问:“你倒是说啊!谁?” 梁虎卖足了关子,这才揭开了谜底:“庄严!庄疯子!” “啊?”李海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字熟悉又陌生,脑袋短路了一下,空白一片。 “谁?”他下意识追问道。 梁虎说:“蓝军!草原狼!庄疯子!” 李海鸥的脑袋里仿佛被人塞进一颗震撼弹,咣当地炸了一下,脑子里嗡嗡的。 庄疯子?! 庄严? 蓝军参谋长?! 操!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粗口。 然后问:“他?!梁虎你确定是他?!” 也难怪李海鸥脑袋短路,毕竟草原狼的驻地距离这里数千公里,一南一北,除了红蓝军对抗演习之外,两个部队毫无瓜葛,既不隶属,也没有协训科目,别说八竿子打不着,就算多拿几根竿子都打不着。 “没错!”梁虎十二分肯定,几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从团部出来,刚好遇到他进门,施副参谋长在门口等他,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还向他们敬礼来着,敬完礼,我突然觉得那人面熟,赶紧多看几眼,突然就想起来了,就是庄疯子!” 这回,由不得李海鸥不信了。 “他狗日的来这里干嘛?!” 李海鸥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三年前的耻辱历历在目,一桩桩从脑海深处涌出来。 虽说红蓝对抗胜负乃兵家常事,可好歹军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和荣誉。 输了。 不光输了。 还输得很惨。 惨就算了。 问题是,庄疯子采用的战术和渗透技巧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李海鸥觉得那些手段简直太无耻了。 第一次派人装跟踪器就算了,第二次重新对抗,丫的庄疯子派人在他们的驻地供电系统上做了手脚,e师那几天连续好几天停电,派人去修,说是蓝军的特种兵直接用石墨弹把供电给废了,按照规定,恢复期至少要三天。 可第两天后就要发动进攻,这是掐准了时间不让他们离开前用电,一些充电设备更是得不到应有的补充。 这可算是毒计了。 当时e师的作战部门一合计,猜是庄疯子想要打乱e师的后勤保障计划。因为破坏掉电力,全师只能依靠野战发电机组进行保障。对于一个临战部队来说,这些准备还是有的,可油料却会出现计划外的短缺。 大家纷纷对庄疯子的手段表示鄙视,不就是油料么?欺负e师没家底? 于是很快调动后勤部门,连夜从地方征集了足有的油料,送到了基地里来。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e师的参谋和下面的诸位团长当时都挺得意,不就是想考验e师的后勤保障么? 就让你们见识! 可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预料了人家的预料,但人家预料了你预料到他的预料。 正如围棋,你看了三步,人家看了五步。 后来对抗正式开始的时候,各团协同前出了几十公里,愣是没看到蓝军的影子。 原来侦察获得的情报全是假的,空中侦察发现的所谓蓝军装甲集群全是他们的伪装部队弄出来的假货。 那几天,草原白天的气温极高。 e师除了遇到一些零星的袭扰之外,无法发现蓝军的主力,而那次对抗要求的是找到蓝军主力进行作战,以杀伤效果为评估标准来判定输赢。 e师当时就像蓄满了力量挥出一拳,发现自己打在空气中,差点闪到了自己。 上万人的队伍深入大草原腹地,在丘陵和荒草之间各种刮地三尺,却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找到。 派出去的侦察兵,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头…… 当年作为主攻团的团长,李海鸥那几天在大草原上晒着明晃晃的毒日头,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泡泡。 让e师上下没想到的是,“拖”字诀还仅仅是开胃菜,庄疯子挖的坑还在后头,很快,e师才真正尝到了庄疯子真正的“狡猾”手段。 第90章 说曹操曹操到 由于白天气温太高,不少各式的装备车辆都开启了空调。 虽说军事车辆一般来说追求的是实用性和皮实耐操,不会过多去考虑舒适性。 但随着军事装备的发展,还有这些年的军费总算宽裕了一些,大部分的车辆上都装上了空调。 尤其是一些指挥车、通讯车、雷达车,不过这些车辆里头的大型电子设备仅仅靠本车的电机是不足以供电的,因此很多都需要外接发电设备。 发电设备这玩意部队里很常见,要保障一支部队的所有电子装备正常运作需要不少的后勤设备来保障。 发电车就是重中之重,没了它,就等同坦克没了油,在现代化战争里活不过半小时。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搜索,雷达、通讯等设备24小时开机,兵全天候派人值守,最后在一个倒霉的下午,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停电。 没错。 e师的通讯和高炮部队大面积发生停电。 停电带来的后果就是通讯和指挥系统、雷达瘫痪。 一查原因,是电力负荷过重。 原因很简单,即便军事装备上装了空调,但也耐不住每天24小时不停运作,并同时要保持警戒开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现在是全面投入力量去寻找蓝军主力,当然要进行大规模的数据传送和交流,保障24小时全功率开机警戒是需要的,人24小时在里头值班,外头的温度都四十多度了,人站在狭小的车辆里头对着一堆会发热的电子元器件和设备,不让开空调那就是活烤人干。 大面积的通讯谈话和雷达宕机刚刚开始,消失已久的蓝军突然像他们凭空消失一样神秘地又凭空出现了。 接下来e师在指挥系统几乎瘫痪的情况下,受到了蓝军空中部队的各种花式轰炸,各种机型轮流对地面的e师目标进行了酣畅淋漓的轰炸。 e师官兵眼睁睁看着那些突然出现在天空的轰炸机和对地攻击机,没了雷达就等同没了眼睛,没了指挥平台就等同没了大脑,没了数据链的传送和一个被打断中枢神经的废人没有分别。 结果是惨烈了。 e师只能回归最原始的防空方式——取消所有雷达火控和跟踪等等系统,进入最朴实无华的人工操作,目视指挥…… 但效果当然显而易见,一个字——惨。 猛虎团作为e师主力,早就被盯上了。 蓝军一直在监视这这支部队的行动和轨迹,等侦察到e师通讯网络大面积崩溃后,派出的两个轰炸机中队先将猛虎团所在的位置轰了一个底朝天,轰完了就轮到武直上,把地面那些装甲车和配属到猛虎团的部分坦克部队犁了一次。 猛虎团反击的战绩是利用肩扛式导弹击落一架武直,仅仅一架,让后又被高空攻击机犁地一次。 当时的李海鸥站在地面上,抬头望天,周围都是设备显示被击中后冒出的红色浓烟,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幸免,早早就被判定“阵亡”。 那些蓝军的空军从天上飞过,地上的李海鸥用脚把地面都跺出了三房两厅,不过也只能像个被人蹂躏强暴的可怜妇女,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在心里骂娘。 “当兵当了那么多年,最窝囊的就是今天!” 李海鸥狠狠地将钢盔砸向地面,红着一双眼睛就差没直接掏枪自尽。 他那一刻才明白,庄疯子将未来几天的天气和e师发电机组的功率与负荷都查得一清二楚,破坏他们驻地的电力系统仅仅是一个催化剂,要的是开战之后等着e师自己崩溃。 可以说,他对e师的情报和装备情况简直了如指掌,包括e师的那些兵会开多久空调,能不能顶住,估计这货都摸清楚了。 和这样一个对手打,李海鸥既服气,但又憋屈。 现在,当年把自己摁在地上摩擦的对手居然来到了自己所在的部队,还堂而皇之进了团部和施嵩副参谋长开会。 他到底要干嘛?! 这个下午,李海鸥心神不定,站在射击场边总是扭头朝团部方向张望。 他有种预感。 这个庄疯子过来e师,铁定不会有啥好事。 营长梁虎说:“团长,你说他会不会来给我们当上级?” 李海鸥瞪了梁虎一眼:“别瞎扯淡!他一蓝军参谋长,来我们这里给我们当领导?除非太阳西边出来……” 嘴上是这么说。 说得也挺痛快。 说完了,李海鸥心里却惴惴不安,感觉梁虎的话并不是没可能性。 最近军改,到目前为止,师里都没公布最后的方案。 大多数消息都是从其他各种渠道里吹来的,例如梁虎,他就经常能听到一些“最新消息”,因为他老乡在集团军司令部当干事。 根据不负责任的路边社消息,e师是要被大拆解那种,分成好几个旅。 既然大改,意味着可能部队性质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编,新部队新专业新作风,派新人来也不是不可能。 细细想想e师团以上的各位军官,大多数年龄都偏大,如今什么都说年轻化, “梁虎……” 他有些担心地问:“你晚上给你老乡打打电话,问问这姓庄的到底来干嘛?” 梁虎说:“团长你不是不让我打听这种消息吗?” 李海鸥脸一拉,虎起脸道:“少废话!执行命令!” 梁虎笑着回答:“是!” 李海鸥突然喃喃自言自语道:“妈的,要是让我见了庄疯子,非要跟他比划比划军事,让他知道咱们猛虎团当年不是没人,是没人有他狡猾!” 突然,他发现梁虎没有回答自己。 一般来说,自己说话梁虎怎么都会搭话。 一转头,刚想问,却看到梁虎朝着团部方向望。 “你怎么……” 他的话刚说半截,却听见梁虎开口了。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别谈鬼。说曹操,曹操到!” 梁虎转过脸,一脸惊诧地对李海鸥说:“他来了!” 新兵团团部方向,一辆suv停在路边,几个穿着常服的军官有说有笑,朝着这里慢慢走来。 当兵的眼神都不差,李海鸥看得清清楚楚,走位最前面的一个是施嵩副参谋长,一个正是自己刚才还要跟他“比划比划”的庄严庄疯子…… “艹!” 他忍不住又骂粗话了。 第91章 套 气氛有些尴尬。 梁虎很好奇自己团长是不是真的要跟庄疯子“比划比划”,他听说庄疯子是特种部队出来的军官,自己团长虽然也是从基层尖子里提干上来的基层指挥员,只不过跟庄疯子比到底谁输谁赢,这一点他充满了好奇心。 “团长!这巧了不是?跟他比比枪法!” 反正梁虎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 高级军官之间的比试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有幸看看庄疯子的军事水平也是一件幸事,更何况对于猛虎团来说,虽然当年在大草原上兵败如山,可能在单兵素质上压对方一头,也算把三年前掉在地上的脸捡起来了。 “急个啥!看看什么情况再说,没见施副参谋长在呀?”李海鸥其实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他从来都很自信,在e师尤其如此,跟兵里的尖子比,他或许比不上,但跟同级别的团级干部比单兵科目,他还真不怵任何人。 甚至一些年轻的营连级干部,哪怕比他年轻十岁,李海鸥也经常用个人军事科目压人。 不过…… 这庄疯子可不是一般干部。 军衔比自己高,年龄比自己轻,更要命是,打听过这人以前军区特种大队出身,以前的国际关系学院特战专业毕业,还出国在外军特种作战学校里深造过,拿过优秀外籍学员的荣誉,还曾带队到远东跟大毛家进行过侦察兵对抗赛。 这些资历都是实打实的,没点尿水是做不到的。 李海鸥难得一次感到心有些发虚。 “李团长!” 施嵩远远地就朝李海鸥招手。 “过来一下,见见老朋友。” 朋友? 李海鸥心中暗自嘀咕,副参谋长人也太软了点,只怕百分之九十点e师官兵只要当年参加过大草原红蓝对抗的人都不会把庄疯子当做是“老朋友”。 心中这么想,但军中的礼节还是必须遵守的。 人家好歹是个大校,施副参谋长军衔都没他高,更何况自己一个上校团长? 一想到军衔,李海鸥又不服气了。 上去敬了礼,李海鸥故意装作不认识,一脸装出来的愕然表情说道:“副参谋长,这位首长是……” 言下之意,我李海鸥可没把他庄疯子记在心上。 其实庄严这种人何等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李海鸥那点小心思。 当年第一场红蓝对抗,e师被自己手下的“闪电”大队渗透,利用技术手段安装了跟踪器,被端掉了师指挥部后集体去导演部提出抗议,李海鸥就是其中一员,还跟是蓝军参谋长的自己拍过桌子呢! 说别人记不住他庄严也就算了,李海鸥是断断不可能忘记的。 但他没跟李海鸥去计较,反倒觉得这个猛虎团团长是个直爽人。 “李团长是太忙了,也许忘了,我们在大草原基地见过面,我姓庄,庄严。” 说完,主动伸出手。 庄严的云淡风轻反倒让李海鸥有些自惭形秽,暗问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点。 红蓝对抗嘛,哪能记仇了不是? 可李海鸥就是对庄严没好感,从那次红蓝对抗之后,他就觉得庄严浑身邪气,打仗尽搞些阴谋诡计,没有军人的坦荡。 用他当时跟王新军师长说的话就是——你看那个蓝军参谋长,长得周周正正,歪点子那是一个接一个,就没完了! 李海鸥只能和庄严握手,嘴里说道:“哦!我想起了,原来是庄参谋长!你看我这大老粗的记性,这才过去三年,就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了,真不应该!” 庄严说:“我现在已经不是蓝军参谋长了,暂时还在待岗,不知道将来要去哪,你就别喊我参谋长了。” 施嵩是熟悉李海鸥的,当然也听出来了他话中有话,于是移开话题说:“庄严同志目前的身份是军区军改小组的成员之一,到我们这里是协助我们改编工作的,算是军区来的上级领导了。” 他的意思是暗暗提醒李海鸥,庄严这次是以军区军改领导小组成员的身份过来的,不要太过分了。 李海鸥本来就对这次改编有一定的看法,心想这姓庄的但凡遇见了一准没好事,刚熄下去的那点火又燃了起来,于是问庄严:“那行,我就先喊着首长吧。庄首长这次光临我们新兵团的射击场,有什么指示?要不要我先把部队集合一下,大家听听上级首长的训话?” 施嵩眉头一皱,朝李海鸥瞪了一眼。 庄严倒是很淡然,李海鸥怎么问,他就怎么答,也不温也不火。 “刚和施副参谋长见了面碰了头,交流了点工作上的事,听说新兵团在这里,我就干脆来看看今年e师新兵的训练情况。对了,李团长,我想问问,今年你们团新兵占比高不高?” 李海鸥说:“不高,今年是24%。” “确实不高……”庄严点点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李海鸥却在品着庄严这句话里的意思。 不高? 什么意思? 那就是裁撤老兵的难度更大了? 他干脆问:“听首长的意思,那是我们老兵太多,你改编裁起来太麻烦是吧?你放心,我们团的老兵最有奉献精神了,执行命令从不打折,你就放心地大胆地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办,我们服从就是。” 闻言,庄严一愣。 施嵩说:“李海鸥,还没到时候呢,你在这里表什么决心?” 庄严说:“那倒不是,老兵有老兵的优势,李团长请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但具体的思想工作还是要你们做,毕竟改编牵一发动全身,工作量也大,我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的协助。” 见庄严回答得滴水不漏,也压根儿没有被自己气走,李海鸥突然想起一件事,原本还是有些心虚,不过念头一转,又有了新主意。 “首长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今晚别走了,就留在我们新兵二营吃饭,反正你下来也是摸底,和新兵们一起吃个饭,更直观。” 庄严想了想,觉得也行,毕竟自己也不好摆架子,说什么回师里的招待所吃,那样就有点儿脱离基层的意思了。 “行,不过不能搞特殊,不用特别安排,跟着大家一起吃就好。” 庄严上套,李海鸥心里乐开花了,然后说道:“不搞特殊,没问题!我也讨厌搞特殊的人!不过……” 他马上装模作样看看表,接着说:“你看着时间还早……才下午四点不到,里吃饭还有俩小时呢。要不这样,我听说庄首长是特种部队出身的老兵,平时咱们请都请不到这样的高手来给我们上上课,今天相请不如偶遇,您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咱们上一堂射击课?让我们这里的老兵也领略一下特种部队牛人的风采?” 说着也不等庄严答不答应,立马朝侯军的位置喊了一声:“侯军,过来!” 第92章 团长你不厚道 侯军很快跑了过来,立定后马上向几人敬了个礼。 “新兵四连一排代理排长侯军报到!” 庄严打量了一下侯军。 虽然侯军知道庄严是谁,但庄严和侯军算是第一次面对面,不过他一眼看出来这人是个玩枪的高手。 虎口和手指上的老茧子,还有双眼中那点儿只有狙击手才有的神采。 “你是个狙击手?” 没等李海鸥介绍,庄严直接点明了侯军的擅长专业。 李海鸥怔了怔,心想这家伙的眼光还真毒,看来传说是从特种大队出来的一点不虚,有点儿料到。 “侯军你看!首长就是个高手啊,一眼看穿了你最擅长的专业!” 言语间,手轻轻一摆,示意道:“据说首长是当年军区特种大队出来的顶尖高手,而且在国外特种作战学校深造过,还跟大毛的特种部队同场竞技拿下过奖牌,你小子当兵这么多年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要和外军高手交流吗?你运气不好,老是选不上,但和首长交流交流那就等同于和外军狙击手交流了,要知道,他可比外军的狙击手都强多了。” 这一顶顶的高帽往庄严脑袋上一通扣,虽然也不算吹牛,但施嵩是看出来了,也绝非李海鸥刻意逢迎,他是将庄严架得高高的,然后让侯军去挑战他。 李海鸥身后的营长梁虎越听越想笑。 没想到团长也有今天。 居然要借刀杀人了。 很显然团长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去挑战庄严,所以将e师第一狙击手侯军给推出去和庄严较量。 按说这也算兵不厌诈。 可看到平素里牛掰哄哄的团长也有怂的时候,梁虎心想这事往后可以当做谈资了,要团长请自己吃饭都行。 “像什么话嘛!”施嵩是老好人,不愿意出什么幺蛾子,他知道猛虎团上下对庄严都有成见,李海鸥这么干就是故意的。 “你让侯军去跟庄严同志较量,你这哪跟哪的事嘛!这……” 他本意想说,虽然官兵一致,可你侯军是个上士,正值巅峰状态,人家庄严堂堂大校了,三十几了,年龄上也不匹配。 尤其是还挑了侯军最强的狙击专业来说事,这e师谁不知道侯军的水平? 何况这事根本就不地道,人家一大校跟你一上士较量,侯军输了也不丢面子,可堂堂蓝军曾经的参谋长、大校军衔的庄严输了,还当着猛虎团那么多新兵蛋子的面前,那可就真膈应人了。 没想到庄严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直接向着侯军点了点头,十分欣赏地打量了一下后者说:“行!那就交流交流。何况我跟你也有缘,当年我也代理过排长,是在教导队里。今天咱们遇上了,切磋一下,刚好可以给新兵们上一堂射击课也好。” 话头到这里一顿,他转向一直煽风点火的李海鸥。 “李团长,我问个事,你得实话回答我。” 李海鸥说:“你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庄严看了一眼侯军说:“他在你们团……不,在你们师,射击专业上能排上第几号人物?” 这话一出,李海鸥有些尴尬。 他说侯军是全师第一吧,很显然就是自己刚才故意挑个硬茬子给庄严碰,给人下套了不是? 说不是吧,那就是撒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谎,堂堂一团之长撒谎,以后要成笑柄的。 最后,李海鸥还是充分展现了一次自己粗犷性子中的一点儿小狡猾,他自己不回答,却命令侯军回答。 “侯军,你告诉首长,在咱们师,你的射击科目综合能打到第几?” 这话问得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侯军能水准如何他这当团长的再清楚不过,现在却装作自己不大清楚最新的排位。 这番骚操作实际上回避了之前两个自己面临的尴尬选择。 侯军当然也明白自己团长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报告团长,我现在还是第一。” 李海鸥装作惊讶道:“还是第一吗?” 他用指头挠挠自己的脸颊,继续扮猪吃老虎地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是第一,还以为你过了巅峰状态了……” 装完还不算完,又反将庄严一军道:“你看,我都没想到我这个兵那么厉害,要不,我给首长换一个对手?” 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首长你要是不行,咱还能找个水一点的跟你交流。 这嘴上说换,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李海鸥就是不想换。 之前被扣了那么多顶高帽,如果庄严说要换,就是丢他自己的脸,说明他这个前“红箭”特种大队的尖子、蓝军特种部队创建者、外国特种作战学院出来的荣誉学员水分太大。 如果答应嘛,呵呵,侯军可是e师射手榜第一,不,准确说在集团军里也是第一,能跟他较量的只有他的徒弟,那位集团军“血狼”特种大队的顶尖狙击手钟睿。 李海鸥暗暗得意,看庄严怎么接招。 没想到庄严既没有犹豫,更不显得为难,随口便说:“好!排第一名的狙击手……这种水平才合我口味。” 在一旁的副参谋长施嵩还是担心庄严下不了台,劝庄严道:“我看还是算了,你还穿着常服呢……” 庄严笑笑道:“这事简单。” 说完,把大檐帽一摘,把07秋常服的外套一脱,露出里头的衬衫,再把领带一解,转身朝不远处的新兵群看了看,朝一直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李正招招手。 “这位小同志,对……说的是你,过来……” 李正赶紧起身,小跑到庄严跟前,站得比木棍都直。 他有些紧张,虽说眼前这位首长应该不会比自己女朋友的爸爸邵先勇的职务更高,但当时去邵家见家长的时候,晓倩她爸穿的是没戴军衔的便装,而眼前这位是正儿八经挂着军衔的大校。 “首长好!” 李正啪地敬了个礼。 庄严微笑地点点头,将自己的衣服递到他的面前:“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李正又惊又喜,脑袋很短路地又问了一句:“我?” 庄严依旧微笑着,温和地说:“嗯,当然是你。” 李海鸥见不得李正这副紧张样,说:“李正,首长让你拿着就拿着,看把你紧张的……首长又不吃人!” 李正这才小心地接了过去,捧着衣服却又不知道往哪走。 梁虎上来说:“回队伍里坐好,帮首长看好衣服。” “是!”李正拿着衣服回去了。 庄严捋起衬衫的袖子,对侯军说:“侯军,给我找把好枪来。” 侯军说:“没问题!不过我们今天只带了95-1,首长想打什么枪?” 庄严刚想开口,一旁的李海鸥却抢先了:“梁虎,去拿两支狙击枪来,要快!” 说完,回头对庄严笑道:“首长难得亲自来一次,不光要指导步枪,当然还要指导一下最新式的狙击枪。那枪……首长熟悉吗?要不要换别的?” 庄严还是笑,说:“什么枪都行,随便。” 第93章 内行看门道 “快给我看看大校穿的是什么军装!” 庄严的到来在新兵队伍里引起了轰动,李正刚回到队伍里坐下,魏胖子已经迫不及待伸出了他的胖爪子,想要从李正手里拿过庄严的军服看看。 “一样的军装,有什么好看的?”李正护着衣服,不让魏胖子染指。 这是首长交待的任务,虽然只是保管衣物,可也要尽职尽责,咋能随便交给别人。 魏胖子说:“我听说将校军装质地都和咱们的不一样。” “你要看我看阻止不了你,可你别碰这衣服,人家首长信任我才交给我看守,你哪去乱摸乱动,待会儿我怎么交待?”李正坚决不让魏胖子拿军装,断了他的念想:“反正你就死了那份心,看看就好。” 魏胖子摇头,很失望地说:“李正啊,亏我还当你哥们看待呀,你看看,首长赏识一下你就飘了,不认兄弟了吧?” 见李正还是没搭理他,又说:“我就是想摸摸,我还没摸过大校军衔呢!要是能穿身上照张相,那就更威风了。” 李正说:“又不是你的军衔,你戴个将军军衔也没用不是?虚荣!” 魏胖子自讨没趣,不吭声了。 一旁的杨辉一直盯着庄严看,这会儿转过头来对李正说:“我认识这个人,庄严。” “啊?” 所有人闻言立马惊了。 小白脸姜煴说:“杨辉你别吹牛!你要是认识人家首长,刚才还不跟你打招呼?” “就是!”魏胖子也来劲了:“人家两毛四,你就一条杠,别把牛都吹上天了。” 众人连连附和。 没人相信杨辉会认识庄严这种首长。 杨辉一脸鄙视地环视众人后才啧啧两声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嫌弃完了才开口说道:“我说我认识人家,没说人家也认识我,你们这些人真没时间,知道我当兵前干嘛的吗?我是军事大v,研究军事的,咱们部队里的一些有名的人物,我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个首长庄严是蓝军的参谋长,知道蓝军吗?草原狼,踏平朱日和,活捉满广志,这句话听过吗?满广志就是那个蓝军旅的旅长,全军多少王牌折在那里,被虐哭的都有,他就是那个部队的参谋长,我看过关于他的报道。” “吁——” 杨辉的话说完,众人齐声起哄。 张建说:“我还以为你什么了不得的关系呢,原来是你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你呀?要这么说,我还认识联合国秘书长呢,我还认识美国总统呢,这谁跟谁呀!” 新兵们第一次认为张建说的很对,纷纷哄笑起来。 倒是李正很感兴趣,他没有杨辉那么了解部队,但庄严这个首长给自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人跟人有时候就是一种缘分,那么多新兵,谁都不选,就选了自己给他拿着衣服,人家两毛四,还一点架子都没有。 这个首长,李正喜欢。 “杨辉,你说咱们排长和首长俩人比枪法,谁厉害?” 杨辉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说:“难说。要说这个庄首长年轻十岁,我绝对说他厉害,你是不知道他的履历有多猛,国际军事比武上拿过奖牌,又是正儿八经的“红箭”大队出身,咱们排长在人家眼里还真不够看,但是现在好歹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拳怕少壮,还真是说不准……” 几个新兵蛋子叽哩哇啦讨论着谁厉害的时候,两支cs/lr4狙击枪已经送到了。 “首长,你先选。” 侯军很大气地指了指地上两个巨大的黑色箱子。 “都一样,枪只要不是机械故障,基本上就算第一枪打偏,也能修正回来。” 庄严一边说,一边蹲下身,熟练地拿过其中一个箱子,打开。 里头躺着一直通体乌黑的cs/lr4高精狙,从枪身的磨损程度看并不严重,保养也非常到位。 庄严说:“就这支吧。” 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拿起枪开始组装起来。 内行看门道。 站在一旁的几个e师居高难看着庄严组装的手速,立马明白这个庄参谋长可真不是银样镴枪头,那可是真的有尿水的高手! 梁虎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自己身旁的李海鸥,朝自己团长扔了个眼色。 那意思就是在说,团长,幸亏你没上,这人可不是吹出来的。 侯军知道自己也遇到高手了。 这时候他也不敢稀拉了。 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这回全部收敛起来,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也蹲下来组装枪支。 俩人组装完,拿着枪来到靶位旁。 保障人员早已经在靶位旁铺好了雨布,上面放了一支95-1自动步枪,还有几个压了10发的弹匣。 再过去点,有个保障兵蹲在地上,前面放着一箱子弹。 很快,有一个公勤班的兵上来,给庄严递上了三个黑色的塑料盒子。 那是子弹。 是高精狙专用的子弹。 一盒里头有十发。 庄严打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十枚黄澄澄的狙击专用弹。 狙击专用弹光是从外表上看已经和普通的步枪弹有着很大的差别。 95步枪弹的弹壳一般都是镀铜弹壳,全白钢被甲弹头,而这种高精狙专用弹是全铜弹壳,弹头虽然不是纯铜,但外头也是包铜。 铜的热胀性能优良,发射时候能更贴合枪管内壁,并且材质相较钢来说比较柔软,对膛线的损伤没那么大,能有效避免挂铜现象。 “首长需不需要校枪?”侯军问。 庄严笑道:“当然要,不过打几枪就好,给我那个校枪器和一个携行具过来。” 一切都是现成的,首长身边的保障当然不会有疏漏。 一个兵很快送上了校枪器和携行具——其实携行具是从另一个兵身上临时拿过来的。 庄严穿戴好装备,又压好了子弹,将步枪弹匣插进弹袋里,抬头看了看一百米位置上的胸环靶,扭头对李海鸥说:“李团长,麻烦你发发信号,我要打几枪校正下。” 李海鸥立即吹起了短促的哨音,十几秒后,报靶员在步话机里回复,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射击。 “可以了。” 他刚说完,庄严拿起身旁已经装好弹的95-1自动步枪,据枪就射。 他采用的是典型的特种部队立姿射击姿势——左脚踏前一步,左膝微曲,右脚撑着身躯,右膝锁定姿势,身体重心靠前,双手肘垂下与水平线成40度角。 呯—— 他采用了单发。 所有人屏声静气盯着庄严,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100米外的胸环靶后面腾起了一朵泥花,溅开一簇尘土。 呯—— 第二枪。 呯—— 第三枪。 节奏非常好,间隔1秒左右。 打完第三枪,庄严停下来了。 “咦?他怎么不打了?” 新兵队伍里,伸长了脖子的李正有些焦急。 吴一说:“他在看自己的弹着点。” 第94章 太哇塞了! “看弹着点?有啥用?”魏胖子问。 李正说:“修正。” 吴一说:“没错,下一步他会用校枪器了。” 但这一次吴一没说对。 其实所有人都以为庄严会用校枪器修正一下,毕竟每个人的瞄准境况都有所差别,所以校枪的目的实际上是让枪的射击基线更符合自己的视觉习惯。 但很快,所有人都发现自己错了。 庄严并没有使用校枪器,而是连续扣动了扳机。 呯—— 呯—— 呯—— 又是三个单发。 打完后,庄严又停下来。 魏胖子调侃吴一:“班长,你说得不对呀,他没用校枪器。” 吴一有些尴尬。 庄严不按常理出牌,这是他没料到的。 “待会儿他就会用,也许是前几枪他自己没拿捏好,本来校枪一般都要用十多发弹,甚至更多,他三枪肯定不够。”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那头庄严的枪再次响了起来。 而这一次,是连发。 呯呯—— 呯呯—— 每个弹匣里没有装满子弹,只压了十发。 庄严打完,手一抽,从弹袋里抽出新弹匣变魔术一样瞬间换到了枪上,继续开始连发。 “好快……” 梁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自问自己上场绝对没庄严的换弹匣速度。 李海鸥的脸色有些僵硬。 他不得不承认,庄严拿起枪的一刻,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赏心悦目,仿佛那支枪就是他的一只胳膊,他的一根手指,长在他身上,融为一体。 他算是看出门道了。 光是这些小动作,不说最后射击的成绩如何,光是看动作都知道庄严在枪身上花的时间可不是一般的多,那是经过万次十万次的反复练习才能达到的水准。 庄严用95-1打出去的所有子弹都命中10环,只有前三发片左上,在靶心左上角。 而之后发射的子弹无论单发连发,全部命中靶心,由于太过密集,中间的靶纸都稀碎了。 恐怖…… 太恐怖了…… 李海鸥一向以自己的训练水平自傲。 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自己即便当了二十多年的兵,仍旧是个井底之蛙。 内部藏龙卧虎,有些人,他即便当了二十多年兵都没机会碰到。 正如面前这个庄严。 他本以为庄严只是军事指挥上比较“狡猾”,但没想到单兵素质上一个大校居然能保持这么高的水准。 这种水平…… 他不由得担心地朝侯军方向看了一眼。 也许连侯军也…… 第二个弹匣,庄严前两个是连发点射,后面是三发连发。 直至全部打空,都不等对面报靶,他顺手抄起了地上的那支已经装好了瞄准系统的高精狙,双脚一个交叉,人麻利地坐在地上,一个漂亮的狙击手坐姿射击动作便完成了。 这次,他瞄准的是四百米距离上的狙击专用迷你碟靶。 迷你碟靶只有11.5cm大小。 然后,庄严开始了他的表演…… 呯—— 呯—— 呯—— 三枪后。 他停下来,关保险,然后在瞄镜的方向和高低调节旋钮上拧了几下。 之后继续开枪…… 子弹一发发地打了出去。 侯军站在不远处的靶位上已经看有些出神。 这不仅仅是狙击。 这是一种艺术。 一种枪和暴力美学还有经过千锤百炼之下产生的熟练衍生出来的一种艺术。 庄严每一个动作,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顶尖狙击手,他都能看到其背后付出的艰辛和汗水,还有蕴含着的自信和绝对顶尖的素质。 弹匣打空了。 十发全出去了。 庄严检查了枪膛,关好了保险,放好枪,起身,脸上依旧是那种招牌式的微笑。 “我没问题了。” “好……”侯军这才想起,自己都忘了校枪了。 很快,那边的报靶员传回了信息。 高精狙十发十中十环。 而且,那边还特地强调了,前三发偏右,但散布极小,但后面七发子弹几乎都打在了 侯军校枪的时候,庄严站在一旁看了一阵,然后离开靶位回到出发区。 施嵩几个早就在那里候着了。 “痛快!”庄严舒畅地吐了口气:“我有一个月没摸到枪了,今天总算过过瘾了。” “我服了!”施嵩堂堂一个上校副参谋长也忍不住当众竖起了大拇指:“我早就听说庄参谋长是特种部队出身,还去过国外比赛,以前我总想着你当年是什么水平才能获得那么多荣誉,现在我看到了,明白了,真厉害!” 临了,目光滑向了一旁的李海鸥。 那意思…… 嘿嘿…… 李团长你不是厉害吗? 你看看,庄参谋长如何? 好在李海鸥也是个最传统的军人,钦佩强者,立马也竖起大拇指:“首长,我可不是排你马屁,我再练十年,也赶不上你。” 庄严摆摆手道:“我当年也是好胜心逼出来的,只是运气好,遇到几个好班长,也遇到过很好的老师,是他们教得好。” “首长太谦虚了。”梁虎说:“咱们团长可不是轻易夸人的,你是真厉害,他才会竖大拇指。” 那边的新兵听到庄严的最终成绩,早已经炸锅了。 “哇!这个大校真牛叉!” “厉害了!我退伍了回去在微博上能吹牛逼了,说自己见过庄大校,网上报道不是吹的,是真的!说实话,当年他的报道很多人还在军事群里各种讨论,觉得有吹牛的成分!现在看来,哼哼,他们是真不知道井口外的天有多大呀!” “得得得!”吴一打断了众人的讨论:“还早着呢!你们这些新兵蛋子懂个屁!这种成绩,你以为我们排长打不出来?你等着瞧,咱们排长不比他差!” 新兵蛋子的兴趣顿时又被勾了起来。 对了,侯军排长号称e师第一狙击手,集团军里也是顶流的存在。 那么…… 他跟这个庄大校真的较量起来,到底谁赢? 巨大的问号在每一个人的心中腾起,好奇心就像被无限吹涨的气球,越来越大。 那边厢,侯军校枪完毕,起立向几个首长报告:“报告首长,我准备好了。” 庄严转过头,微笑地看着侯军,然后说道:“这种距离,这种靶子,对你我来说难度都太小了。今天我也遇到高手了,要不,我们来点高难度的?” 侯军一愣,旋即好胜心也熊熊燃烧起来:“好,就听首长的,你说玩什么高难度,我都奉陪到底!” 第95章 记忆射击 “你是射击尖子是吧?” 其实庄严也是明知故问。 以侯军这种水准,不可能是普通一个士官班长而已。 侯军也不谦虚,直接回答:“是的,首长。” 庄严说:“参加过国际比赛吗?” 这一问,倒是真把侯军问尴尬了。 他那张脸一下子有些微红,最后还是如实作答:“没有。” 庄严微微一怔,他待过无数的兵,尤其是各种尖子队、集训队、出国比赛预选队等等。 刚才只看侯军打了几枪,就知道他的射击水平。 这种水平在集团军内,甚至在军区内都是一流的,而且侯军是个上士,至少八年兵龄,怎么可能一次机会都没有? 他要么是倒霉,要么就是射击水平不稳定。 “为什么没有?” 庄严不绕弯,他想知道面前这个兵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侯军说:“我倒霉,每次都出点状况……有三次机会,不是自己去了别的集训就是最后选拔的时候意外失手。” 庄严微微点了点头,问到这里就明白了,无须继续追问。 不过既然参加过选拔,意味着就学过国际比武的一些规则。 “‘记忆’射击,懂玩吗?”他问。 侯军点头:“懂!” 接着又问:“首长你确定要打‘记忆’射击?” 其实记忆射击是一种体力、记忆力和识别力、狙击能力四位一体的射击科目。 这个科目距离为400米,靶子是人形靶,但靶纸很奇特,是一张50x50cm的人形靶纸,人体部位上有横5竖4一共20个直径为8cm的圆圈,每个圆圈里有一个数字,而狙击手必须在经过400米的奔跑后到达射击地线,先拿到一个“信封”,抽出里头的一张纸,纸上面有8个数字,用最快的速度记下这8个数字后扔掉纸张不能再看,之后立即拿枪射击。 积分规则是计算命中发数优先,命中率相等情况下时间少的一方胜。 科目并不复杂,但是考验一个狙击手的综合素质,无论哪一方面不行,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侯军有些惊讶庄严居然选了这个科目。 毕竟别的他不敢说,体力上他倒是很有信心胜出。 年轻就是优势。 见庄严选择这个科目,李海鸥迫不及待地让兵去库房里拿这种特殊靶纸。 保障的兵说:“团长,咱们营里的库房没这种靶纸呀。” 李海鸥立马指着自己的车说:“你让小何开车送你去教导队拿,他们刚搞过集训,有多呢!” 施嵩看着李海鸥如此热情,只能摇头苦笑。 有车好办事,教导队说远不远,一公里多的距离,开车嗖一下就到了,前后不到十五分钟,靶纸回来了。 现场的兵多了起来。 不光是二营,其他营听说今天庄疯子要和集团军第一狙击手侯军现场进行狙击对抗,立马连训练都停止了,集合带队浩浩荡荡往射击场这边来了。 也难怪,不说那些e师的干部们对庄疯子记忆尤深,就说一个大校和一个上士搞射击对抗,这种事很多人见都没见过。 知道庄疯子的来里的干部是好奇心,谁会赢? 不知道的则认为大校耍无赖,以官压人呀?你跟一上士打对抗,人家敢赢你吗? 新兵蛋子们心态则不然,他们是看热闹,大校对上士,蓝军参谋长对a集团军第一狙,想想都刺激呀! 施嵩见状,赶紧让值班干部组织大家后撤到指定的观看场地,毕竟“记忆射击”这个科目使用场地是比较大的。 结果,起点设置在大操场的主席台边上,从那里跑到射击场的400米射击地线上刚好就是400米。 做准备的时候,施嵩过来关切地问庄严:“庄参谋长,你就穿这身和侯军高对抗?” 庄严正调整着携行具的松紧,听他这么一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常服裤子,衬衫,还蹬这一双皮鞋。 他笑了:“你看,我的行李都在招待所里,要不,老施你帮我找对作训鞋来?” 施嵩问:“你穿几码鞋子?” 庄严说:“43.5。” 施嵩笑道:“巧了,跟我一样。” 他转头让勤务兵赶紧跑回团部自己的房间去拿一双作训鞋,回头打量着已经调整好携行具又在脱掉衬衫露出里头打底的作训短袖的庄严。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其实……你没必要跟侯军比狙击专业。” 庄严一边利索地脱掉衬衫,一边套上单兵装具,一边说道:“其实我也是技痒……” 说罢,看看周围,又颇有点神秘地小声跟施嵩说:“这几年在草原狼部队里头,没人搭理我,没人肯跟我过招,说实话,我可寂寞了,练枪都只能自己跟自己练。” “噗——”施嵩乐了。 他是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干部,一点不顾及自己大校的身份,好像很享受和兵对抗比赛的那种感觉。 其实他哪里知道,庄严之所以没人跟他对抗,是因为包括蓝军特种大队在内的所有人,只要跟他比上一段时间就没劲了。 因为总输。 不是故意让着庄严,而是真输。 下棋要棋逢对手才有趣,老输长此以往就没劲了,尤其是你输还输得没什么希望。 甚至有一段时间,蓝军特种大队的狙击手们发现,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参谋长就是比他们强那么一点点。 就一点点,每次不是多个一两环就是快个一两秒,你进步他就进步。 后来才发现,艹!原来参谋长之前一直在放水! 没劲! 所以,没人跟庄严玩耍了。 现在,庄严总算在e师找到了肯和自己真枪实弹对抗一番的对手。 这种快乐,又岂是施嵩所能明白了? 当然了,除此外,庄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也是施嵩无法理解的,但他又不能说。 鞋子很快送到了。 庄严换上鞋子,对施嵩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枪朝起点走去。 李海鸥见庄严离开,这才凑过来,看着庄严的背影,一肚子疑惑地问施嵩:“副参谋长,你说他能赢?真敢挑侯军啊?” 施嵩猛地侧过脸,看着李海鸥,然后叹气道:“浅薄,你浅薄啊!李海鸥,你可真别小看了庄严,我觉得这人啊,四个字——深不可测。” 第96章 根本追不上 庄严之所以非常愉快接受了挑战,原因也很简单。 他看出了李海鸥是在拱火,也看出他是想要让自己在这里将脸掉地上拾不起来。 作战部队就这样,一个字——野! 不管你是干部还是兵,你得有四个字镇场法宝——拿得出手! 庄严是从士兵一步步走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部队的这种俗称约定? 军改已经是箭在弦上,自己将来会被任命为其中一支部队指挥官的概率极大。 既然如此,就要立威。 要人服你,你就要拿得出手。 说什么战术战略指挥,什么新型作战模式,什么军事理念,那都是虚的。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你在比武场上赢了这个部队最牛掰的士兵,那别人至少高看你三分。 何况,如今在场这些新兵中的不少人将来都是部队的骨干,很多可能是未来的军官,要将一支部队打造成弹头一样坚硬,就必须赋予他们一个属于指挥官自己的灵魂,让它渗透进去每一个基层作战单位,每一名官兵的心里。 李海鸥看不到这些。 庄严做准备的时候,新兵队伍里,吴一又开始担当起赛事讲解员的角色了。 “……先跑400米,打中8厘米大小的圆圈,还要用最快的速度,还要打中你记下的8个数字,我滴那个乖乖,这才叫牛逼!” 李正问:“班长,400米打这么小的圆圈,真能百发百中?咱们的狙击枪那么准?” 还没等吴一回答,杨辉这个超级军迷当场抢答了:“这款狙击枪是我们国家自己研发的第一款高精狙,精度已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百米误差在1moa内,只要射手够厉害,能打进去。” 魏胖子问:“我以前听说咱们不光枪不行,子弹也不行,没专用弹。” 杨辉嘿嘿笑道:“那是以前,老黄历了,现在他们用的都是专用弹,一发好几十块,知道什么叫专用弹吗?” 魏胖子摇头。 杨辉得意说道:“普通的步枪子弹咱们用的是覆铜弹,材质不是全铜,专用弹是全铜弹,弹壳是全铜。步枪弹都是叫做后装弹,什么是后装弹?就是先将发射药装入弹壳里,然后机器安装好子弹头,而这种狙击专用弹是前装弹,弹壳做出来后,弹头从底火的位置上装进去,再装发射药,最后再装上底火,这种工艺确保了弹头和弹壳之间的平整性,做到极致的最小误差化,避免掉普通子弹最后收口压弹头时候产生的工艺上的误差,使弹头出膛瞬间火药产生的高爆气体一致性极高,减少了开枪时候的枪口震动,从而让弹着点的密集性和一致性达到最高的程度……”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尖锐的哨音。 哔—— 接着,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转向了主席台方向。 只见信号员手里的红旗已经落下,两道人影箭一样朝前射出。 “快快快!”魏胖子突然大喊起来:“兄弟们,咱们赌一下谁赢,我觉得那个庄首长会赢,他输我请全排去镇上吃一顿,地方你们挑,菜你们随便点!输了你们凑钱请我吃一顿!” 吴一顿时就冷脸了,白了魏胖子一样说:“行,我赌排长赢!” 不少新兵都押注侯军赢。 毕竟大家看庄严至少三十五岁了,侯军这才二十多岁,年龄上就占优势。 更别说侯军的枪法大家都见过,刚才那个庄首长只是呯呯呯开了几枪,也没见成绩比侯军好,第一枪还有点偏了。 尤其是射击小组那几个,都觉得庄首长也就一般般而已,自己平时都能打10环呢。 只有杨辉、张建、李正没下注。 魏胖子很得意,问几人:“你们下不下注?” 李正看看吴一,其俩人也看看吴一。 吴一发现了,一跺脚:“你们几个新兵蛋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是担心不押排长我会打击报复?我是那种人!?” 李正笑了,举手说:“那我押庄首长赢。” 张建虽然不情愿和李正站在同一阵营,但他看出来了,庄严好像更厉害。 杨辉是大军迷,也看出点门道来。 于是俩人一前一后接着说:“我觉得庄首长赢。” 临了,杨辉对其他同排的新兵说:“你们这帮外行啊!以为打狙击枪是打步枪呢?人家校枪,拿到枪第一枪打偏点很正常,能三发就修正过来的人,都是高手!” “你们看!庄首长跑得好快!” 马腾忍不住站了起来,指着远处大喊。 众人一看,果然看到庄严比侯军还快! 没错! 比侯军还快! 吴一以为自己眼花了。 老班长侯军的军事水平他再清楚不过了,四百米障碍是尖子水平,1分36秒啊! 比侯军还快!? 那个大校?! 揉了几次眼睛,发现还真是! 主席台通往射击场的路除了沙子路就是草地,此时俩人已经跑到草地上了。 庄严就像草上飞一样,他步子迈得大,脚不沾地一样,背着那支重达6.5公斤的高精狙活像一只非洲大草原上的羚羊一般迅捷。 李海鸥这会儿早在射击地线附近等着了。 他本以为侯军会领先到达,没想到一马当前的居然是庄严! 邪门了! 见鬼了! 李海鸥心中那种震撼是无法形容的。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喜欢拿单兵素质压人那事是多么幼稚。 比? 只因跟一般军官比,不是跟高手比! 跟庄严比…… 自己…… 他都不敢往下想。 好在刚才没有自己脑门一热亲自要求上场较量,否则这张老脸恐怕就跟在沸水里炖上三小时,都烂没了。 一旁的施嵩笑着对李海鸥说:“海鸥啊,看明白了吧?就算真给你俩翅膀,你都跑不过他庄参谋长。” 其实何止是李海鸥感到震惊,全场最震惊的恐怕是侯军自己。 作为一名心高气傲的尖子老兵,说到比军事在e师何曾怵过谁? 可现在他就看到了。 庄严已经将他甩开了五六米远。 那可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呀! 居然那么猛? 他不得不猜想庄严是为了面子拼命加速跑。 可是跑这么快,待会儿怎么快速调整呼吸? 这是为了面子,不要精度了? 按说这个科目前400米奔跑应该控制速度,不能往死里跑,毕竟它不是一百米,就那么一会儿,空跑一个四百米都要将近一分钟时间,更何况如今还背着一支十多斤的狙击枪,还有装具? 这一身装备下来,得有小二十斤了。 庄严眨眼间已经到了射击地线,人已经迅速将枪放在了靶位上,然后从地上拿起那个用石头压住的信封,从里头抽出白纸,展开,飞快地浏览一遍。 然后他并没有采用卧姿,而是直接采取坐姿,拿起狙击枪,架在自己的左臂上,瞄准—— 侯军这时候刚到射击地线,他已经来不及去看庄严怎么样了,急忙拿起地上的信封拆开。 呯—— 第一枪响了。 是庄严打的第一枪。 接着是第二枪。 侯军终于放下信封。 “他居然是坐姿!?” 一刹那,他也有采取坐姿的冲动。 但相比起卧姿带脚架射击,坐姿实在难度高太多了。 因为枪管是架在自己左臂上,所以受到身体呼吸的影响特别大,尤其是经过400秒剧烈奔跑过后,怎么控制准星稳定性? 他大为震惊。 不过,好歹是老兵了,虽然目前落后,但很快稳定下心绪,迅速缓和呼吸,架起了枪。 呯—— 侯军的第一枪也响了。 第97章 恐怖如斯! 观看对抗的所有人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随着枪声一枪枪响起,几乎每一个士兵都在猜测最后的结果。 其实,“记忆射击”这科目综合性很强,因为每个弹匣里只压了4发子弹,打完了还要更换弹匣,不光要记住8个数字,还要打得准,打得快,并且中途换弹匣还得比对手快。 如果心理素质不好,训练不到位,换弹匣这个小细节就能让你和胜利失之交臂。 呯—— 呯—— 枪声还没平息。 李正感到自己的脖子都长了两寸。 在场的干部们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分出胜负的细节。 400米开外靶子上的弹着点没人能看到,大家都有种开盲盒的紧张和刺激感,都期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观战的李海鸥忽然想起一件事,侧过脸问一旁的梁虎:“刚才庄严跑到射击地线的时候,你看时间没有?” 梁虎目光没有离开过庄严和侯军,嘴里回答:“看了,大约54秒左右……” “啥?!”李海鸥吓了一跳,这回忍不住拧过头来:“你说多少秒?!” 梁虎出了神一样死死盯着靶位上的庄严和侯军,嘴里兀自回答:“54秒……” 这个成绩足够震撼。 作为一个带兵出身的团长,李海鸥深知徒手跑400米能跑到52秒在部队里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更何况还背着十几斤的装备,居然能跑到54秒! 呯—— 庄严射出最后一颗子弹,率先站了起来。 旁边的保障人员立即按下秒表。 “1分10秒21!” 他举起表秒,宣布了庄严的用时。 两秒后,侯军也完成了最后一枪。 他也站了起来。 “1分13秒47!” 保障人员同样宣布了时间。 “哇!” 新兵队伍里顿时沸腾了! 姑且不说最后验靶的时候准确率如何,光是这个时间就吓死人了。 “我艹!我艹!”魏胖子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揪住自己已经揪不住的板寸头,吃了兴奋剂一样指挥这俩个字了。 李正暗暗算了算,跑400米咋说也得五十多秒,那么剩下的十几秒时间需要打开信封看到里头的数字,还要记住8个数字,之后据枪开始射击,8发子弹要打中8个下圆圈,就算1秒钟一发,也得8秒。 对了,中途还要换一次弹匣…… “这是怎么打的?” 连他都觉得仿佛在做梦一样。 以前在家的时候,网上到处都有特种部队射击的视频,央妈的电视节目里也有类似的兵王对抗节目。 那时候看电视还觉得特种兵太牛了,可现在自己到了部队,看到庄严和侯军之间的高手对抗,李正才发现,原来电视上出现的未必就是最强的,最强还真不一定跑去电视台上节目。 跟庄严一比,电视节目里那些兵王还真弱爆了啊! 杨辉吐着舌头说:“你们说,这个庄大校会不会跑靶?” 他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对,打得快未必一定打得准。 打得实在太快了,就不禁令人怀疑起精度来。 张建招牌式地哼了一声说:“杨辉你懂个屁!你真以为人家的大校是捡来的呀?他是‘红箭’大队出去的兵,参加过国际比武,去过国外特种部队学校深造,拿过荣誉学员,这些东西你知道有多难拿吗?你以为是靠蒙就能蒙出个大校来的?” 杨辉被怼得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不吱声。 虽说平时李正对张建不感冒。 但这次他还真觉得李正说得有道理。 庄严验完枪,把高精狙打开脚架放在一旁,转头不远处的侯军竖了竖大拇指。 “不错!你打得很好。” 侯军服气地说:“首长,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狙击手,也是我侯军第一次这么佩服的人,跟你比,我差远了。” 李海鸥看到侯军低头认输,大为震撼。 侯军是什么人,他李海鸥最清楚。 这个在猛虎团横着走的老兵,在e师里没服过谁的老兵,居然一次对抗下来就认栽?居然连再战一次的勇气都没有? “侯军,你可不是容易服输的人呀,今天是怎么了?”李海鸥忍不住说:“这才打了一轮,就认输了?” 侯军看着自己的团长,想解释,一时之间又无法解释,因为有些高手和高手之间的对决,内里的东西只有两人才最清楚。 抛开速度、时间这些东西统统不说。 光是庄严一个坐姿射击,自己就自叹不如。 很显然,庄严选择这种射击姿势实际上就是在让着自己。 他现在不想说,因为还有最后一丝丝赢的希望,那就是精度。 可他笃信庄严不会跑靶。 这个大校那种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从毛孔中渗出来的,不是装出来的。 人家把枪随随便便一拿,往那里随随便便一站,那种气场光是看一眼就知道赢不了。 就像女乒大魔王张怡宁说的,跟对手握手的一刹那,我就知道那个人要输了。 庄严说:“你的水平没丢你们集团军的脸,打磨打磨,会更上一层楼,以后有机会我教教你。” 侯军赶忙说:“首长,那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很快,靶纸被送了过来。 施嵩等人全围了上去,纷纷往俩人的靶纸上看。 看了半天,对照了一下信封里的那章纸。 最后施嵩皱着眉头说:“都是全中!” 侯军看着庄严那张白纸,感觉脊梁骨都透着凉意。 太强了! 他是看门道。 虽说大家都是全中,没有失枪,可是庄严靶纸上的每一个弹孔都在圆圈正中心! 有两个稍稍有些偏,都在1cm左右,两发弹都是偏右。 这说明庄严的瞄准一致性非常强大,狙击手追求的还有一个散布率,和狙击手的射击一致性有着极强的联系。 可见,庄严控枪的能力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反观自己,虽然全部命中在圈内,可是一致性并不高,有些偏左,有些偏右,有些偏上,有些偏下。 400米击中8厘米圆圈,这个要求精度非常高,入圈就已经不容易了,更别说要命中圈中心。 侯军暗暗估算一下,按照庄严的能力,绝对能打3cm的小圈子。 恐怖! 服了! 第98章 师长也来凑热闹 见过这么厉害的,没见过这么厉害的。 侯军在对抗场上并非没有输过,就像上次,因为一个屁,崩掉了自己的出线资格。 他虽然郁闷,可还不至于绝望。 因为水平相当的时候,考验的是临场发挥,甚至有一点点运气成分。 但像庄严这种对手,完全就是碾压,没有任何运气能帮到自己。 人家采用的还是坐姿,自己是用了卧姿,开了脚架。 就这样还输了。 这可真是没一点赢的机会。 李海鸥说:“就是输在时间上,侯军,要想庄参谋长学习,你看他最开始的时候在速度上就领先了你。” 侯军苦笑,不说话。 团长虽然单兵素质不错,可他不是狙击手出身,根本不知道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道理。 顶尖狙击手到了一定的程度,要提高哪怕0.0001的技术水准,都要付出100000分的汗水,越往上,边际效益明显。 何况,庄严赢自己还不是一丝一毫的那种差距。 正说着,突然听见梁虎说:“咦?那车好像是师长的,师长来了?” 众人朝团部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辆车到了新兵营营区,直接从大操场旁的土路开下,往这里来了。 等车到了面前,下来的果然是师长王新军。 大家赶紧上去敬礼。 王新军说:“你们是考核吗?” 他看到旁边的空地上坐满了新兵,整个新兵团的人都来了。 “正巧了,我刚好办完事准备回师部,既然是摸底考核,我就来瞧瞧。” 施嵩忙解释道:“师长,不是新兵摸底考核,考核在三天后,是侯军和庄参谋长进行狙击对抗,咱们算是饱眼福了。” 听说自己e师最厉害的狙击手和庄严进行狙击对抗,王新军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啊?你们俩对抗?结果如何?谁赢了?” 他打量了一下庄严,看到对方穿着作训鞋,上身体能短袖,还套着携行具,忍不住说道:“我听说庄参谋长你是特种大队出来的人,指导指导我们师这些步兵狙击手也应该啊,难得你来我们师蹲点。” 庄严说:“就是跟侯军交流切磋下,他的狙击水平非常高,在军区里拿名次都没问题。” 王新军又问:“谁赢了?”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部下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李海鸥脸上。 平素里李海鸥一向牛逼轰轰的,可这次一看就知道是输了。 赢了他肯定第一时间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输了? 连王新军都暗暗吃惊。 很快,施嵩将靶纸递给王新军。 王新军看了两张靶纸上的弹着点,顿时也服气了。 这个庄严可真不简单了。 都大校了,跟一个上士打对抗居然赢了? 还是自己师最厉害的一个狙击手。 看来,上次自己在大草原上的败仗想想也不太冤。 人家参谋长这个职务都能保持着这种单兵水准,知微见著,可见蓝军人才济济。 “李海鸥,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嘛,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就像瘟鸡一样,没出息!” 李海鸥突然说:“师长,我想亲自领教一下庄参谋长的步枪射击技术。” 此言一出,所有人表情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还别说,步兵出身的李海鸥虽然不是狙击手出身,但他是步枪手出身,玩步枪,玩机枪,他是行家里手。 施嵩说:“李海鸥,我们知道你是步枪尖子出身,特等射手,不过你确定能赢庄参谋长?” 李海鸥说:“明知不敌,也要亮剑。我可能不是庄参谋长的对手,但领教一下,总是可以的。” 庄严说:“李团长,我当兵的时候也是步枪特等射手,你要怎么交流?” 李海鸥一抬手,指向了远处的靶子。 王新军皱眉问道:“一百米精度射?有意思吗?我也能打。” 李海鸥摇头道:“不,四百米,靶子还是用刚才的靶子,看谁击中的圆圈多,重复击中不计算成绩。” “四百米?” 施嵩等人听了,顿时有些懵。 那个靶子是狙击枪用的,上面一共20个圈圈,每个8cm大小,整个靶子也只有50x50cm大小。 其实在这种距离上,要看清这种靶子都已经很难了,还打圈圈? 李海鸥步枪是打得不错,可施嵩也好,王新军也好,都没听说他还牛逼到这种程度了。 “用白光瞄镜打?”施嵩忍不住又问。 因为是自动步枪,所以95-1的白光瞄镜放大倍数只有3倍,不是倍数做不大,是没必要,步枪的有效射程就400左右,多了反倒是令视野狭小,更不利于开火。 “不!”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海鸥居然一口拒绝了。 “用机械瞄具,不上镜。” 王新军都忍不住乐了:“李海鸥,你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吧?我知道你是特等射手,特等射手考核标准我也清楚,也是400米机瞄,但打的是半身靶,那个狙击专用靶才50厘米宽,你确定机瞄你能上靶?” 半身靶虽然宽度同样是50厘米,可高度有100厘米,比这个靶子大一半。 李海鸥看起来很坚决:“是,就是打这种吧,不然对不起庄参谋长如此高的射击水平,打半身靶,他都没兴趣,对吧。” 说着,目光转向了庄严。 庄严笑道:“对,我是入乡随俗,这里是e师,李团长你说了算,我是君子做到底,奉陪就是,大家交流一下。” 梁虎一直不吭声,他军衔低,这里都是首长,他也不像插嘴。 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团长那点儿小心思,他看得透透的。 李海鸥敢于挑战庄严,并非他自己觉得水平比得上对方。 他知道侯军都不行,自己肯定不行。 所以他干脆搞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四百米上打和胸环靶一样大小的“记忆射击”专用靶,这还不够,因为哪怕是胸环靶,李海鸥觉得庄严恐怕也能打上去,毕竟刚才人家的水平自己是见识过了。 可是要打靶子上的圈圈,那就是纯粹扯淡了。 就像你要跟一个世界跳高冠军比赛看谁跳得高,正儿八经比你肯定比不赢,但你直接出个规则,说把杆子给我调到五米高,然后大家一起跳…… 呵呵。 这样一来,大家都跳不过去。 要将高水平的对手拉到跟自己一个起跑线上,关键就在于将规则定得高高的,高到正常人类都无法完成。 他庄严是厉害,但不是外星人嘛! 李海鸥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招绝了,心里嘿嘿嘿早就笑开花了。 梁虎心想,自己团长哪都好,就一点挺不好,输不起! 当年大草原上的事,他还记得呢! 王新军似乎也看穿了李海鸥那点小心思,脸一虎,对着李海鸥说道:“李海鸥,你这哪是交流?你是在胡搅蛮缠!” 回头对庄严说:“我们师的这个李团长呀,就是喜欢开玩笑。” 可没想到庄严盯着远处的靶子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地自己点了点头,再转向王新军和李海鸥,还是那种淡淡的笑,笑得李海鸥突然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我觉得李团长的提议不错,很有挑战性,我觉得,我应该没问题。” 这回,轮到e师的这些干部们傻眼了。 半天,李海鸥才反应过来:“庄参谋长,你说真的?” 庄严反问:“你刚才一直在开玩笑吗?” 第99章 全师的希望 这下子,尴尬的是李海鸥了。 他本以为这样可以吓退庄严,就算对方敢接招,掂量自己的射击水平,将规则定高也能拖个平手。 可没想到庄严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难道他真的那么厉害? 如今已经骑虎难下,李海鸥只能梗着脖子继续下去。 “当然不是,来就来!” 李海鸥是个爽快人,既然人家接招,自己作为猛虎团堂堂团长,不能怂。 何况周围还那么多新兵看着,还有那些别的团的年轻军官,他们估计这会儿都捂着嘴笑,等着看自己打退堂鼓认怂了。 王新军这会儿心里也是暗自嘀咕,作为e师师长,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能怂了。 就算李海鸥输,也得上。 这是一个事关尊严的问题。 保障人员接到换靶的命令,马上行动起来。 400米自动步枪射击狙击专用的靶子,如果这事放在平时,在场的人都会当做一个笑话来看。 扯什么淡呢! 开国际玩笑? 400米打个半身靶能上靶就已经是特等射手水平了,还他娘的打狙击靶? 糊弄谁呢! 此刻的李正早就被严肃那种霸气和淡定彻底征服了。 自信,从容,山崩于天而色不变。 这就是属于军人的魅力。 读大学的时候,他对学术大牛很是钦佩。 但今天,作为一名士兵。 他对庄严这种职业军人也产生了莫名的敬佩。 像庄严这样,才是真男人啊! 吴一趁着侯军回队伍里拿水壶喝水的时机,抓紧机会赶紧问自己的老班长:“那个庄参谋长真的那么厉害?” 侯军拿着水壶喝了口水,也不说话,腾出一只手用力地竖了竖大拇指,一脸的敬重。 吴一无话可说了。 他知道自己的老班长向来心高,a集团军里能让他竖大拇指的军官怕也是没几个。 魏胖子提出了疑问:“排长,400米真能打上靶子?我在这里连靶子都看得不大清楚了。” 李正朝靶子方向望去。 保障人员在换靶。 这么远,人就跟小米粒一样大小,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 靠机瞄打上比人还小的靶? 李正也感觉不可思议。 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他突然有些担心庄严会不会真打不上,那可就真丢脸了。 侯军说:“以前的特等射手考核标准就是400米距离上射击半身靶,三发弹,上两发就可以拿到称号。不过……” 他忍不住也朝靶子的位置望去,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个距离上,自己打上靶没问题。 但要说打中上面那些直径只有8cm的小圆圈,他自问是没有把握的。 都说以前的老特训练极其变态,强度比现在的特种部队还要高,侯军从前总觉得老兵们有吹牛的成分,故意夸张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毕竟老兵的嘴,大海的水。当兵大多都寂寞,待在军营里关着门搞训练,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没事吹吹牛又不犯法。 可看到庄严,侯军动摇了。 难道真的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如果真能打上,我得去拜师才行。” 他喃喃地说着,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续了第三期,侯军这个兵算是差不多当到头了。 除了自己的运气略欠之外,说到军事,侯军觉得自己已经将一个步兵能学的都学会了,都学精了。 兵老了,多少都有些疲了,更何况在e师,他已经无敌了。 最后一次参加选拔失利之后,侯军只有一个心愿,训练出几个好苗子当火种,留在猛虎团,自己就算是功成身退问心无愧,可以等退伍光荣返乡了。 可没想到今天他却像个在家里横了好几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突然开门走进繁华大都市里的少年,发现这个世界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种早已经沉寂多年刚到部队时候的亢奋心,那种第一次去教导队参加集训的小激动,那种还没当上班长之前天天磨着老兵让别人教他技术和敲门的进取心,在这一刻突然又沉渣泛起,如同未熄灭的炭火一样,被封一吹,再次熊熊燃烧。 如果庄严真的这么神,自己这三年又有奋斗目标了。 不管将来能不能继续留下服役,至少得将庄大校这一手绝活给学了,那才甘心。 代理排长、三期老士官侯军站在射击场的新兵群中,第一次感觉自己和这些新兵蛋子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硬要说区别,只是自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是个老兵,解放军的队伍太大了,高人太多了,庄严为他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属于这支世界上最神秘的部队里另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 浅薄了…… 他对自己暗暗说道。 靶子树好了,保障人员重新就位。 王新军师长做了个一个请的手势,对庄严说:“庄参谋长,你先来还是让我们猛虎团的李海鸥先来?” 庄严还是那副颇有些淡然过头令人产生被蔑视错觉的表情,笑着说:“随便,都一样。” 随便? 都一样? 在场的e师军官心中咣当一声又炸了。 这不是太小瞧人了? 你就算厉害,也不能真把人李海鸥当空气了是吧? 好歹也是一尖子提干的高级团级干部。 直接提干的士兵干部能做到团级,手里没点绝活,能留到今天? 王新军对李海鸥一挥手:“你先上!” 在场上千双眼睛这是齐刷刷落在了团长李海鸥的身上,半刻都不愿意挪开。 这可是全师的希望啊,今天是脸上贴金,还是伸出脸让人抽,可都得看李海鸥同志的了。 李海鸥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了。 上一次,还是他参加提干考核的时候,距离现在都小二十年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靶位上卧倒,他迅速检查了那支95-1自动步枪。 保障人员在一旁问:“李团长,要不要先校正一下弹道?” 李海鸥摇头。 他知道这些枪都是射击枪,所谓的射击枪是经过校正,专门用来考核用的,一般不会产生太大的偏差,何况这次的射击规则早已经被他定到天边去了,自己能保证上靶就行,其他的根本不需要管,也管不了。 本身就是个拉人一起下水的死局。 试了试据枪,找到了一点枪感,李海鸥打开保险拉枪栓推子弹上膛。 觇孔中,准星清晰可见,而远处的靶子,却仿佛一个若隐若现的小米粒。 不,是一颗被人掰掉了半边的碎米粒。 第100章 起风了 毕竟岁月不饶人,李海鸥已经人到中年。 平时对付对付e师里的其他同级别的团级干部,他是不怵的,可面对庄严这个级别的精英军官,他心里直打鼓。 稳住…… 稳住…… 他不断在脑海里强制让自己尽量不要分神,然后慢慢调整呼吸。 当年尖子那点儿底子还没吃完,这些年,也还保持这训练量,虽然不是巅峰状态,可老本还在。 400米距离,已经要考虑修风的问题了。 好在这里是李海鸥的主场。 这个训练场一年四季的天气、光照、雨水、风力,他都清楚。 刚才在射击场待了那么久,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普照,风也仅仅是微风,几乎不用修。 也算是老天爷给面子了,如果刮起大风,风力超过和风的强度,可真要了他的老命。 95-1再怎么说也只是一支自动步枪,连88狙那种精确步枪级别的枪械都算不上。 使用的子弹更不是专用狙击弹,打300米以上就已经有些飘,400米要非常熟悉这支枪的弹道才行。 无数的弹道数据在李海鸥的脑子里闪过。 400米距离,3标尺,弹道高-37.7…… 等等! 弹道高! 他差点要往自己的脸上狠狠抽一巴掌。 自己差点出洋相了。 之前只想着怎么上靶,只想着瞄准,只想着能不能上,差点忘了弹道高,这玩意要调标尺。 他连忙将标尺调到4的位置,这时候的弹道高差为零,无须整修高低。 再次检查一切射击诸元,确定没毛病,现在就看瞄准和扣下扳机了。 天气虽然万里无云,实际上李海鸥并不喜欢这种天气。 射击最好的天气不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的时候,是略微的阴天,因为过于耀眼的阳光会在准星上留下虚光,一百米精度射还比较好修正虚光问题,400米,虚光看起来连靶子都遮住了,真是很令人讨厌的一件事。 他想拿火机去点一下准星座,残留的火焰灰能够降低虚光程度。 可是他又不想这么做。 这是土方法,要做应该趴下之前做,现在做,后面庄严盯着呢,丢人! 他娘的! 虚光怎么啦?! 在虚光情况下打中,那才是本事! 李海鸥自己跟自己犟了起来。 按说,堂堂四十多岁的团长,没必要小气吧啦的。 可当年大草原那事他一直就没放下。 猛虎团的金字招牌当年是彻底折在了那里。 他真的放不下。 不管了! 觇孔和准星对准了小米粒大小的靶子后,李海鸥感觉自己找到了感觉,可以开枪了。 将呼吸均匀降低,把心跳放到最低的频率上,尽管如此,要求达到静态的瞄准状态是不可能的,因为脉搏跳动也让准星轻微晃动。 要做的是让瞄准基线有规律地上下轻微晃,在接近瞄准靶子的时候,稍稍屏住气息,轻轻压下扳机。 全师的脸面都在这10发子弹里了。 自己现在就是要拉庄严赌运气,10发子弹只要都上了那个靶,打中上面几个圆圈那就纯粹靠蒙! 李海鸥不信庄严是神仙,能距离四百米状况下看清8cm的圆圈,那不是人,是外星人。 呯—— 第一发子弹出膛。 身后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住,都在看着李海鸥。 趴在地上的李海鸥静默了片刻,又扣动了扳机。 呯—— 第二枪。 此时,施嵩忍不住对王新军说:“师长,你还别说,他李海鸥平时牛逼轰轰的,还是有些水平的。” 师长王新军手中拿着一个别人送过来的望远镜,对着靶子方向看了一下,然后脸上浮起一层喜色。 “不错,两发两中!” 庄严没吭声,静静地看着,目光没离开过远处的靶子。 呯—— 呯—— 枪声很有规律。 几乎是隔5-8秒就是一枪。 其实,远距离射击只要第一枪找到了感觉,剩下的就是不断修正和稳住,不要猴急地压扳机,基本上八九不离十能上靶。 当然,这种用自动步枪射击400米距离目标的极限射击算是例外,除了状态之外,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侯军拿着一个95-1的白光瞄镜站在自己的排旁边,举着瞄镜对准靶子,眉头紧锁,目光没挪开过半分。 到了第五枪的时候,他的眉头一下子皱得更紧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吴一察觉到了,忙问:“老班长,咋了?” 侯军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但嘴里喃喃说了一句:“跑弹了……” 吴一听闻消息,有些沮丧,不过很快便自我安慰道:“一发而已,这种距离几乎到了95的极限,已经很厉害了。” 10枪打完,李海鸥感觉自己虚脱一样,浑身被汗水湿透了。 他站起来,长长吐了口气。 大致的成绩他知道。 7中。 跑了3发。 按说这种水准还是保持着特等射手的水平。 他算是比较满意,当然10发10上他更满意。 只不过当年就算自己处于巅峰状态也做不到,如今四十有余了,不能强求,那不科学。 验完枪,关上保险,置枪,然后转过身大踏步离开射击地线,回到师长王新军面前。 “师长,我给您丢脸了。” 言下之意,我跑弹了,没全中。 王新军也大致知道了情况,对他说:“李海鸥,已经非常不错了,我们师下面的团长如果个个都有你这个水平,我绝对没二话了。” 李海鸥听到师长夸奖,喜色悄悄爬到了脸上,他转向庄严:“庄参谋长,到你了。” 庄严点点头,说了句:“李团长宝刀未老。” 说完,头也不回向着射击地线走去。 庄严登场,万众瞩目。 e师的新兵全压不住了,尽管班长们一再强调队伍纪律,可底下的新兵蛋子们还是胆大包天悄悄地议论着。 见状,班长们干脆也不理了,因为他们自己也憋不住了,早就凑在一块开始猜测最后的结果。 庄严和团长,谁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场的原因,连老天爷都在帮李海鸥。 突然,天边飘来一大片厚厚的乌云,原本还阳光普照的射击场阴了下来,这本是好事,可乌云带来的还有风,虽然不大,但也能卷起地上的小枯草,调皮地将它们扔向天空,再抛落地面。 “起风了!” 梁虎差点笑出声来。 他扯了一把李海鸥。 “团长!起风了!” 第101章 枪感 庄严握着那支95-1自动步枪,趴在射击位置上。 起风了。 对于远距离射击来说这可是个坏消息。 他略微抬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草在动。 根据草尖摆动的幅度,可以判断出这是横和风。 在400米距离上,横和风需要进行方向修正,根据95-1自动步枪的出厂参数显示,在这个距离上的修正量为1.7个密位,也就是直观上讲的0.68米。 大致上是修正一个人形靶的宽度。 因为是机瞄,所以无法通过瞄镜里的分划板进行最快速最直接的修正,在靶子几乎比碎米粒还小的情况下要进行左右修正,听起来是个笑话。 如果这种时候能上靶都已经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遑论要击中靶纸上的小圆圈。 至少站在庄严身后的e师干部和士兵们都这么认为。 侯军微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团长了。” 感情上,侯军站在李海鸥这方。 但理智上,他替庄严惋惜。 团长是对的,看来这次射击完全就是拼运气,体现不出任何水平,因为根本没办法提现水平。 他觉得庄严哪怕再厉害,也可能在这种状况下保证自己能胜过李海鸥。 透过射击基线,庄严看到了400米外那颗“小米粒”。 很小,很模糊。 他慢慢地控制呼吸,让身体如同蛇一样进入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血液击中在大脑、双眼和双手上。 长年的训练让他的手足够稳定,平移准星进行修正的时候能精确地指向他想要瞄准的位置。 “我可以的……” 他喃喃自语,嘴角洋溢出一丝笑意。 对于庄严来说,更高的难度意味着更高的挑战性,更高的挑战性能逼迫出他更大的潜能。 这么多年来,自己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脑海中闪过当年和老白毛在边境执行秘密狙击任务时候的情形。 老白毛。 总部秘密行动部队的头儿。 那家伙可真是一个好老师。 “……记住,狙击手也是人,不是神,突破人类极限的射击之所以需要天赋,是因为开枪的时候未必能清晰地瞄准目标,只能靠你的感觉,知道什么是感觉吗?就是你的枪感!” 那句话在耳边再次响起。 枪感。 当年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庄严觉得老白毛是在故弄玄虚,说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糊弄自己。 在伪装潜伏在边境土坑里的那几天,庄严一旦有空就琢磨这句话,始终不得要领 但随着后来两人被迫面对百多号人,奉命将这些人都拦截下来的时候,庄严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枪感”。 敌人太多,俩人身上就两支狙击枪和两支自动步枪,实战告诉庄严,在训练场上你能慢慢瞄准,能慢慢检查射向是否正确,能检查环境和风速、湿度的变量等等,计算好结果并最后确保万无一失的时候才扣动扳机。 可实战往往除了第一枪之外,其余射击都必须遵循一个字——快! 不快,就得死! 那种感觉,那种叫做“枪感”东西,再次出现了。 “碎米粒”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准星和觇孔变得清晰起来。 感觉来了! 庄严在均匀中扣下扳机。 呯—— 第一枪。 呯—— 第二枪。 呯—— 接着是第三枪。 之后一枪接一枪,时间间隔非常短。 “看来我们的庄参谋长也要靠蒙了。” 站在射击地线后方的李海鸥松了口气,抑制不住喜悦地露出了笑容。 王新军突然说:“李海鸥,胜之不武呀!这是老天爷在忙你的忙。不过话说起来,你还没胜,对吧?” 施嵩说:“我看有八成把握能赢。起风了,又不是专用的狙击枪和弹,太难了。你看庄参谋长开枪这么快……恐怕他自己也放弃了精瞄,而是赌运气了。” 10发弹,很快打光。 庄严从地上一跃而起,验枪,置枪,朝着靶子方向凝望片刻,转身从容走下射击地线。 “这对你不公平,要不我们重打一把?” 也许觉得确实胜之不武,也许真的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李海鸥主动提出重赛。 “这天气变化太快了,不过这里是山谷地区,容易起风倒是真的。” 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能授人以柄,反正起风大家都打不准,一起打不准也可以,自己本意不也是不行就拉庄严下水的想法吗? 再打一次,恐怕也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庄严摇摇头说:“没必要了,再打恐怕也就这样了,我10发都上了,再打也就这样。” 此言一出,不光是王新军几个师级干部炸了,听见这话的其他官兵也炸了。 10发10中? 可能吗?! 大家顿时有种牛在天上飞的感觉。 就连侯军也傻眼了。 可能吗? 他问自己,并且在心里模拟了一遍。 就算自己拿出最最好的水平,得到最最好的运气,在李海鸥射击时候那种条件下他觉得自己也有机会10发10中。 但要他在庄严射击时候那种起风条件下开枪,侯军感觉自己顶多就上5发。 而且更不要谈什么打中小圈圈了。 庄严说自己10发10中? 他凭什么? 这么远的距离,他手里没有观察镜,没有望远镜,连一个白光瞄准镜都没有,他是怎么判断自己10发10上的? 侯军忍不住了,也不管什么纪律了,直接小跑过去,站在师长和庄严他们不远处,竖起耳朵想听清他们还说了什么。 在一片怀疑的议论声中,保障人员将庄严射击的靶纸直接送了过来,而不是通过对讲机告知。 也许负责保障的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好像你跟人说看到外星人了,没人信,除非你真绑了一个外星人送到别人面前估计才有人信。 “小王,怎么了?上了几发?” 那名送靶纸过来的保障人员是个下士,姓王,李海鸥见了他便急切地追问。 小王手里拿着靶子,满脸都是难以描述的表情,最后将靶纸递过去。 “师长、团长,你们自己看吧……” 李海鸥一肚子问号地接过靶纸,展开。 上面不少弹孔。 他开始数数—— 1…… 2…… 3…… 4…… 第102章 折服 李海鸥没数一个数字,旁边的人脸上的惊讶就增加一分。 数到了8的时候,成绩已经超越李海鸥自己。 “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好像不下心让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呛着了一样。 脸色早已经变得铁青,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9……” “10……” 数到最后,他泥塑一样呆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向王新军汇报:“师长,真的是10发10上……” 王新军也被震撼到了。 自己堂堂一师之长,啥场面没见过,带兵这么多年,啥兵没见过? 可怎么就真没见过庄严这样的? 以前见过厉害的,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听过厉害的,没听过这么厉害的。 他接过靶纸,仔仔细细又点了一次。 这次点的时候,身旁好几个人凑过来监票一样盯着靶纸,怕师长一不小心也点错了。 侯军这时候悄悄凑到师长身后,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目光越过师长的肩膀落在靶纸上。 只是一眼,他的脸也青了。 不用数。 常年在射击场摸爬滚打的尖子看一眼就大致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令他失色的可不仅仅是上靶数,而是那些弹着点。 其中有两发是和其他弹重叠了,但就算这样,也意味着有8发弹是直接命中不同的圆圈。 这不是蒙的,这绝对是有意射击造成的弹着点。 刚才自己团长李海鸥的靶纸他也看了,上了7发,可是这七发里头有三发是直接打在圆圈外,两发打在一个圆圈里,一共只有三发命中不同圆圈。 不过,从弹着点的分部情况看,团长绝对是蒙的。 已经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侯军内心的惊愕,他二话不说,直接走到庄严跟前,小声说道:“庄参谋长,能说两句吗?” 庄严没兴趣去看自己的靶纸。 那是感觉。 他觉得赢了,就是赢了。 这种枪感不会骗人,是根植在脑子里和骨子里还有血液里的,不会有错。 “你说。” 他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e师第一狙。 侯军有些激动,话有些磕巴:“我想……我想问问庄参谋长……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想请您来给我们上几堂射击课,不光是我的兵,我自己也很想学,如果可能,我就是拜师也愿意,只要您肯教,我知道你是大忙人,所以又怕耽误您工作……” 他有些语无伦次,说了一大堆。 好在庄严听懂了。 “我要看看时间能不能安排过来,最近我在你们师也有很多工作要做,不过我会过来给你们上课,时间我会提早通知你们。”庄严十分随和说道:“其实你是个好苗子,可惜了。” 他说的可惜,其实指的是侯军居然一次出国比赛的机会都没拿到。 他也看出来的,侯军其实还有提高的空间。 水平之所以定格在目前的水准线上,不是侯军本身的努力和天赋问题,是他确实没有个好老师。 不管是猛虎团也好,又或者e师,虽然在自己的兵眼中是最好的部队,实际上也只是个摩托化师,真是甲类,早就机械化或者数字化了,王牌的装备和编制永远是最优的,这骗不了人。 e师不说在g军区,就算在a集团军,也只是一支二流的部队。 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侯军如果当兵是在自己当年服役的“红箭”,又或者参加总部集训,他会遇到韩阎王、会遇到老白毛之类的传奇人物,其狙击水平绝对不仅仅是现在这个高度。 既然自己机缘巧合遇上了,拉他一把,这种事庄严愿意做。 当年自己不也是遇到了好班长好教官,一把把将自己从一个几乎要当逃兵的屌兵的边缘拉回来,成为了今天一个大校? “您说真的?”侯军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获得了庄严的同意,这可是个大校,再往前跨一步,那就是将军了,自己只是个上士而已。 对庄严的好感,又猛增了不少。 反倒是庄严听了侯军的话表现得有些惊讶,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不守信的人吗?” 侯军连忙将头都摇出重影来:“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敢相信庄参谋长您肯指导我们……” 毕竟那是庄严的绝活。 能有这水平,谁不是经历千辛万苦用血和汗浇筑出来的? 轻飘飘问一句,人家居然就答应教。 天上不是掉馅饼,是掉金饼了! 侯军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因为师长王新军他们过来了。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王新军一共说了两个不可思议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 “我很好奇,庄参谋长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了看400米开外。 “别告诉我你能看到靶子上这些圆圈?” 庄严坦诚道:“不,我看不到。” 王新军说:“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庄严想了想,提起手,伸出自己的食指,做了个扣扳机的动作:“多练,找感觉,当然了,还需要一点天赋。” 好像很深奥。 好像说了什么。 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王新军和施嵩几人沉默了片刻,最后,王新军先行告辞。 “今天我看就到这里了,咱们e师输了,输得很彻底。” 他转向李海鸥。 “海鸥,看到了吧?以后别那么狂了,天外有天!” 说罢,转身带着司机离开了。 施嵩站在那里好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啥也没说,只是朝庄严竖了竖大拇指,也走了。 最后是李海鸥。 他是最难下台那个。 挑起这场比赛的是他,现在被碾压的也是他。 他看到靶纸之后,也曾想过怎么样才能赶超,只想了不到三十秒就放弃了。 能打出这个成绩的人,不是靠苦练巧练就可以达成的,那是天赋。 天赋可以依靠苦学苦练去超越,但有天赋的人如果也是个玩命的主儿,那怎么超越? “我输了。” 李海鸥倒是很坦荡,这次心服口服。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特战军官。” 说完,也走了。 李正拿着庄严的衣服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现在,在他的那里,庄严已经是偶像一般的存在。 “首长,你的衣服。” 第103章 靶子是在心里 “谢谢。” 庄严接过自己的衣服,脱下装具,一边穿一边问李正。 “你是今年的新兵对吧?” “是的,首长!”李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激动:“是我今年的新兵,刚入伍。” 庄严问:“大学生?” 李正惊讶道:“首长你怎么知道的?” 庄严笑道:“其实我是猜的,这几年入伍很多都是大学生。” 李正本以为庄严是看什么细节察觉出来,结果人家直接来个“猜的”,这让他没法接话了。 不过,正因如此,他觉得眼前这个大校跟以往他见过的不一样。 晓倩的爸是那种不怒而威型,师长王新军是不苟言笑型,而庄严完全是不按常理出牌型,居然跟自己开起了玩笑。 “首长……” 李正心里一直翻滚着一个问题,这时候忍不住了,觉得一定要问清楚。 “什么事?”庄严穿上了衬衫,在整理扣子。 李正犹豫片刻,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真的可以在400米距离上看到靶子上的圆圈吗?” 庄严扭头看看400米外,那些保障人员在收起靶子,他回过头,看到李正身旁忽然多了好几个人,包括几个不认识的新兵,还有老兵侯军。 侯军也竖起耳朵,他更想知道庄严是如何做到的。 施嵩过来,对庄严说:“车备好了,我让司机送你会招待所。” 庄严说:“先不忙,这几个兵想问我点问题,我回答一下,说清楚再走。” 侯军此时庄严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庄严不光没架子,也不像有些人有绝活会藏着,看来他是真不隐瞒自己的技巧和知识,只要问,他就说。 之所以这样,只有一个答案——磊落、自信。 庄严说完,手一指400米外靶子的方向,对侯军说道:“我也不是神仙,看不到400米外的圆圈。但你作为一个优秀狙击手,看过一次的靶子应该能记住大致的圆圈分部范围和间隔,机瞄固然难度大,但不代表不可以微调,做到这样不光要你的手稳——” 他指指自己的胸膛。 “还要你这里稳,靶子不光在你的眼中,也在你的心里,这句话是一个很厉害的老兵告诉我的,当年我也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说的是实话。” “心里?”侯军有些茫然了。 庄严点点头:“对,心里,真正厉害的狙击手,厉害的不光是眼和手上的技巧,最厉害的还是你的心,你可以想想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射击,是不是曾经有那么一颗,眼中的靶子变成了心中的靶子?” 话说到这,他拍了拍侯军的肩膀说:“好好琢磨下,有机会我们再交流。” 临了,庄严转身离开,朝车子走去,只留下一群云里雾里似懂非懂的兵和军官。 良久,吴一才说:“老班长,我咋觉得他在唬人?” 侯军转头瞪了一眼吴一:“有本事你也去唬人试试,你能唬住几个?” 魏胖子对李正说:“首长就是首长,我听了半天,好像啥都没听懂,好像又啥都听懂了。高!真是高!” 李正知道魏胖子是在实话实说,自己也没听懂,庄严那番话还真有些玄乎,不过他相信庄严不会乱说,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回答自己的问题,留下来多说几句,绝非敷衍了事。 于是说:“我感觉还是我们没到那个层次,所以听不懂。” 侯军一脸的思考,皱这眉头对吴一说:“集合,回去。” 等人都散了,施嵩看着远处离开的车子,对身旁还有些患得患失的李海鸥说:“怎么?傻眼了?” 李海鸥说:“输赢都是兵家常事,我技不如人,他枪打得好,我服。” 施嵩苦笑地摇头:“你啊,就是接受不了失败。庄严光是枪打得好?” 说着,指指不远处在集合的新兵们。 “就下午这一轮射击,我不说别的,咱们用几年都做不到这样令兵们心服口服,你我如果不挂着肩膀上这两副校官军衔,你说咱们的兵有多少对咱们是心服口服的?可庄严就算摘了军衔,在这些兵的眼中都是神一样的人物了。” 言毕,他也走了。 李海鸥站在原地,天色越来越暗,风比刚才还大。 他有些凌乱地站在那里,木偶一样。 周围的兵都集合好了,唱着《打靶归来》离开了射击场,他就像没听见似的,还站着。 最后是梁虎提醒他:“团长,要开饭了,回去吧。” 李海鸥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点什么,最后啥也没说出来,一扭头,回去了。 那天之后,庄严的名气陡然在e师各个连队里传开来。 现在都知道军区来了一个大校,以前是蓝军的参谋长,现在来这里协调军改,这人的枪法神乎其神,简直到了突破人体极限的地步。 看到现场射击的人都咬碎牙齿说这绝对是真的,太神了。 没去到现在看的人听说当时的清醒后都直呼不可能!不可能! 反正,无论是何种心态,庄严第一次在e师的登场算是华丽丽闪亮亮的,给新兵团所有官兵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侯军那天后经常发呆,没了以前那种老兵的妖气和霸气,经常在训练场边一坐,盯着靶场方向就是一顿出神,好像在想什么。 李正这些新兵每天训练间隙讨论的话题几乎都离不开庄严,这位挂着大校的首长不光人好,枪法也神,简直是偶像。 张建一如既往地喜欢鄙视众生,但凡大家议论到最热血沸腾的时候他就会出来泼冷水,通常是一个白眼之后招牌式的冷哼一声,然后扔出一句——你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咱们解放军里神人多着呢!能不能见到,就看你能不能也成神,将来有资格和别人站在同一个竞技场上而已。 以往张建但凡这么说话,排里以魏胖子为首的几个总要冷嘲热讽反唇相讥一番。 只不过这次例外了,张建这么说,众人居然也不反驳,大家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不是人家太神,兴许是自己真的太没见过世面,兵王在小说里和电视里多了去了,现实中能不能见到那是机缘,也跟自己的水平有关。 而李正却想起了庄严说过的话,他答应了有机会就会过来指导大家练枪。 这首长,真肯来指导自己这帮新兵蛋子? 第104章 能指挥一个师未必能安顿一个家 e师的招待所是在一个小山谷里,距离师部办公大楼不远,只有600米。 庄严刚来的头几天去了后勤和装备部门转了几天,军改涉及最大的一块就是装备的转变和数量调整。 一个部队从师级分割成旅,以前的众多装备怎么调配?怎么分?归谁? 这些都需要清点登记册后重新做方案划分,工作量很大。 庄严名义上是协助,做具体事务其实都是e师自己的干部在做,他也明白严肃让他过来这里协助工作的深意,因为自己可能要成为其中一个旅的指挥官,那么早点熟悉这个部队比临时上任要妥善许多,军改后,原先的部队编制全被打乱,e师的老底子,合并过来的新成员,干部和干部之间,兵和兵之间,还有业务转变之间都有不少的事情需要磨合。 e师的干部们对这位军区下来的大校客客气气,可是客气中又带着几分距离感。 自己在场的时候,说话都是正正经经客客气气,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谨气息。 可别人自己人之间谈话,说说笑笑插科打诨,各种轻松洋溢。 部队就这样。 认人。 比如你当新兵时候一起睡一个房间里的战友,将来无论他官多大,见了面都能互开玩笑。 又不如你当兵时候的老班长,就算多年没见,你军衔比人家高,见了面老班长都能叫你一声“屌兵”! 这才是军人之间的感情。 跟你客气那是把你当外人了,无他。 甚至,不少人对庄严其实并不欢迎。 e师要军改,大家可能要分离,老部队连番号都会变。 人都是感情动物,军人尤其重视自己部队的番号,那种感情无法用常人的角度去理解。 而庄严当年是在大草原上将e师按在地上摩擦,现如今过来又是带着上级军改命令过来拆家的,谁能喜欢? 庄严有压力,好几次严肃打电话来问他情况的时候他都开玩笑说你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我现在就想架在火上的烤猪,都被烤得滋滋冒油了。 严肃在电话那头就笑,说你庄严就是缺抽的主儿,你想想你从新兵开始到现在当了大校,哪次不是最难的时候你的创造力和个人能力才会得到最大的爆发?你天生就是那种担重任的角色,天生就是为了解决难题而生。 庄严哈哈大笑,说严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去总部待了几年,又在军区里待了几年,都从哪学的戴高帽手艺了?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俩人在工作上除了谈正事之外,都是这样的相互调侃,庄严喜欢这种感觉。 这才是这把你当自己人的战友。 客气那些,只能说是同事。 战友这俩字重千钧,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认的。 这天在招待所吃完晚饭,庄严的手机响了。 接通一看,那头是自己的老婆林清影。 一看到老婆的来电,庄严就有些怕。 不是怕见老婆,倒也不是老婆凶,而是自己愧疚。 来e师之前说好休假一个月再去,在大草原上跟自己的战友话别,一个不舍又多耽搁了两天。 如今孩子和老婆都在京城里,住在丈母娘家,这些年,自己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陪在他们身旁,其他都是林清影往大草原上跑。 这次回到京城,本想好好陪陪孩子和老婆,可没想到才住了一个礼拜,严肃的电话就过来了,说是军改工作提前了,需要他马上到位。 军令如山。 庄严只好硬着头皮跟老婆解释这一切,然后收拾行李南下。 这过程中,林清影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可夫妻多年,他能从妻子双眼中看到不舍和哀伤。 还有最头疼的就是儿子。 林清影工作太忙,平时都是丈母娘和家里的老阿姨带孩子,隔代教育存在的问题就是溺爱,哪怕丈母娘也是个老革命,对子女教育称得上严厉,可到了外孙这里一切规矩一切的原则都没有了底线。 有一回,一家人出去吃饭,吃完了这娃因为朝着要一个玩具未遂,抱着桌腿就死活不肯走,林清影口水说干,他就是死活不撒手,蛮横耍赖不讲道理,气得庄严差点要拿自己皮带当众抽他。 别看庄严在部队里能指挥千军万马,可到了家里,面对自己七岁的娃,那是一点辙都没有。 用在兵身上那一套用在娃身上根本行不通,各种碰壁各种无用。 庄严要抽娃的时候,大舅哥林建军就在一旁,冷冷说了句:“这里谁都有资格抽他,就你没有。” 就这一句,庄严就焉了。 没错。 谁都有资格。 这些年,自己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不足一年,更别说照顾了。 确实,陪伴和教育时候不在,打他的时候又怎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了? 那一次,是庄严感觉自己最失败的一次。 电话接通过了,手机里出现了林清影头像,儿子在镜头前晃了两下,好像极不情愿,庄严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挣脱林清影的束缚,跑了。 林清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他脾气就这样。” 庄严说:“我觉得咱妈还是太纵容了,能不能跟妈说下,严厉点?” 林清影那头看着屏幕,发呆了片刻说:“你让我怎么开口?你知道我妈怎么说吗?” 庄严问:“怎么说?” 林清影说:“她说看到我这样,就跟看到孤儿寡母一个样,她心疼我,也心疼孩子……” 庄严无语了。 还能说什么呢? 林清影说:“我没怪你,但你也不能强求什么,这孩子你还别说他混蛋,其实最像你,你自己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混蛋?” 庄严再次无话可说。 半个字都反驳不了。 没错。 自己当年何曾不是这样。 父亲当年也在部队里,也是这样童年缺少父亲的陪伴导致自己变成了混蛋小子。 如果不是当兵入伍,不是在部队里遇到好班长引路,不是遇到韩阎王、老白毛他们,不是有严肃、徐兴国这些战友,兴许自己走上一条完全不同而且必定沉沦的人生之路。 “说点开心的事。”林清音不想庄严过于担心,于是转移了话题说道:“孩子今天去声乐班唱歌,老师夸他很有天赋,唱得很好,我打算以后给他请个一对一的专业老师,每个礼拜去上一次课,你说怎样?” 庄严说:“我觉得你别把男孩子当女孩子养了,去什么艺术班,声乐班,舞蹈班,钢琴版,这都多少个班了……要我说,部队就是最好的大学校,我记得以前我当兵时候,我们师长将他孩子直接扔到部队里,跟我们一起训练,那样才锻炼人嘛!男孩子就该玩枪,学军事,学什么唱歌……” “行了。”林清影的语气冷了:“你师长是你师长,我是我,你以为男孩子就一定要舞刀弄枪才有出息?我没学过开枪也没入过伍,我就不好了?” 庄严再次语塞。 俩人之间谈话有些不欢而散。 挂了电话。 庄严站在窗前想了半天,久久不能平复内心。 对家庭,他有一种无力感。 突然,手机再次响起。 他一看号码,头就大了。 第105章 大舅哥 电话号码不是别人的,是自己那位大舅哥林建军的号码。 庄严之所以头大,是因为这位大舅哥从他和林清影处对象开始就一直各种劝自己转业。 这些年,他就没消停过。 对于林建军的想法,庄严有时候感觉无法理解。 毕竟林家也是军人家庭,虽然这一辈没人在部队里了,可好歹也受过熏陶,怎么就这么不待见部队? “建军哥呀?” 庄严拿起电话,按下了通话键。 “嗯,是我。” 电话那头的林建军听起来就像憋了一肚子气的口吻。 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劈头就兴师问罪。 “我听说你又去g军区了?” “……对,是的。”庄严心想,这林建军消息倒是灵通,自己才到这里没几天,他就知道了。 “调令有些突然,所以比较匆忙,没跟你说一声。” 庄严尽量客气地解释。 可林建军似乎对这种解释已经不耐烦,也不满意。 “我说庄严啊庄严,你是不是已经调上瘾了?我不反对你待在部队里,可你想想这些年你跑了多少个部队?从1师去了4师,4师完了又去草原狼,好了,我本以为在那里你能干到专业,好歹是京城军区,干几年调回来,可以照顾照顾我妹妹和我那小外甥,可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调去了g军区?” 庄严说:“我是当兵的,服从上级命令……” “屁!”林建军发火了:“你倒是实现个人梦想了,你倒是想去哪去哪了,可我妹妹呢?这些年跟着你到处折腾,在4师那会儿,她放弃京城的生意去了你的驻地搞企业,可刚搞起来你又调去大草原,她为了离你近一点又回京城,现在呢?你是让她又来南方是吧?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这么多年了,你就为你自己考虑,你考虑过我妹妹了?我林建军就一个妹妹,你不疼,我疼!” 庄严被骂得头皮发麻,从林建军的角度看,他说得没错。 可从军人的角度看,自己做的一切又无愧于心。 当然,有愧于家庭。 “建军哥……” “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我没你这种妹夫!”林建军说:“我今天打电话来不是单纯为了骂你,我是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妹妹行不行?她被你迷地五迷三道的,可我没有。我告诉你吧,这些年多少次夜里我小外甥病了,她慌得只能打我电话让我陪她医院看病?上次她发烧,孩子也发烧,我去接她们去医院,娘俩隔着个病床输液,在哪相互安慰,看着我都要掉眼泪。还有,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也知道。你是不是要让妈给你带孩子当免费老妈子当到她百年归老那一天?” 一通数落,庄严无法反驳。 这倒是实话,一个女人独子带个孩子,很多时候不是钱能解决一切,孩子病了,自己病了,那种孤独和无助的确需要一个结实的肩膀依靠。 最要命的还不光是这些,而是对孩子陪伴的缺失。 儿子庄文林对自己感情有些淡漠,就算自己休假回家,刻意想要和他拉近距离,各种努力之下却发现孩子虽然对自己表面上客客气气,实际上父子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就是亲近不起来。 “这件事,我确实亏欠……”庄严只能低头。 林建军不依不饶道:“咱们都是男人,不绕弯的,我就问一句,你愿不愿意调回京城军区,愿意我给你跑路子,你就安心等调令,凭你的资历,要回机关不难,回去待两年,再办转业,你在部队已经十几年了,我爹也是当兵的,我知道为祖国奉献是你们军人的追求和理想,但你一辈子总不能一直奉献,你的家庭也需要你奉献,你是人,不是神,不能一点亲情不顾,只顾着你自己的理想!你把自己当英雄了容易,可你别扯着我妹妹陪着你一切当英雄,我妹妹就是个小女人,她没你这么伟大!你说,答不答应?!” 这个问题,庄严简直没法回答。 真放弃? 不可能! 这里的事已经箭在弦上。 虽然他相信林建军有这个能量办到,只是这么做,他庄严作为一个军人的荣誉就受到玷污了。 荣誉是军人最珍惜的东西,比命还重要。 “你是个爷们就回答我!” 林建军听不到庄严的回复,在电话那头很是上火,听口气要憋不住骂娘了。 “你说话!” 到了这种地步,庄严只好耍无赖了。 大校耍无赖,不是情非得已,谁愿意这么做。 “喂……喂……建军哥你说啥呢?……听不见……听……信号不好……信号……” 庄严装起来,那可是天下无敌的。 如果不是林建军步步紧逼,自己还真不至于这样。 “别跟我装孙子!什么信号不好!你们e师那里会信号不好!?别扯淡!” 果然,林建军骂娘了。 “喂……喂……喂……” 庄严又装腔作势演了几句,然后直接掐断电话,然后将电话调成飞行模式。 这下好了。 都安静了。 反正公事还有保密电话,这个是地方号码,不会耽误正事。 只是林清影如果打进来,恐怕也找不到自己了。 可为了躲林建军,必须这么做。 谈别的,庄严可以理直气壮。 可谈家庭,他就气虚了。 人就这样,总有软肋。 庄严的软肋就在于家庭。 林建军说的一句没错,他亏欠太多。 放下手机,庄严坐在椅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这次调动,实在是突然。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要自己临阵脱逃? 那还不如直接拿枪崩了自己拉倒! 片刻后,他起身穿起体能服,换上作训鞋。 他要出去跑一趟十公里,每当自己心里有事导致烦恼的伺候,跑步就是自己最好的调节方式。 出一身汗,仿佛可以将身体清空,一切烦恼都随着汗水从毛孔里排泄出去。 第二天又可以轻装上阵,天塌不下来,砸不破脑袋。 第106章 巧遇 “哎哟妈呀!对对对,揉揉这里,还有那里……下点,再下点……” 李正拿着正骨水,魏胖子坐在前面,光着上本身露出虎背让李正给自己擦药水。 “这么下去,我觉得我要死在军营里了。” 他嗷嗷地哀嚎着,哭丧着脸说道:“我真要受不了了……” 今天中午的时候,魏胖子被投弹突击队拉去投了整整一小时的弹,现在胳膊都伸不直了。 最惨的是下午瞄枪的时候他因为手发抖,被吴一检查的时候发现据枪不稳,被罚了一次三公里。 李正说:“别叫了,你要是能投个良好以上也不至于天天去突击队投弹。” 一边说,一边将正骨水倒在手心,抹在魏胖子的肩胛骨和手肘上,然后一顿猛搓。 “嗳嗳嗳——轻点,轻点!疼!” 李正一边揉,一边说:“你腰粗胳膊粗的,按说不缺力气,咋就是投不远呀?” 经过了两个来月的训练,魏胖子一身肥肉十去七八,原来脱掉上衣一身白腾腾的肥膘,现在被晒成了古铜色,肌肉也有点儿轮廓了。 魏胖子虽然不高,但身形可不小,以前是胖,现在瘦了不少,肌肉多了,显得壮了。 “我也不知道……”魏胖子苦着脸说:“我就是按照班长教的,助跑,引弹,拧腰,挥臂,扣腕……我都做足了呀,可那手榴弹就是飞不远,我能咋办?” 李正投弹能投41米,他的成绩在新兵里算不错的,所以不用去突击队。 魏胖子投弹他见过,助跑猛如风,挥臂快如电,可就不知道为啥,手榴弹脱手后就像没吃饱的醉汉,摇摇晃晃在空中旋转着,噗通就砸在35米线以下。 按说魏胖子的动作不算差,有些新兵投弹的姿势错得千奇百怪,那种投不远也就在情理之中,但魏胖子的动作绝对标准。 尤其是在突击队被“锻炼”了那么久,各种纠正之下,动作已经非常哇塞了,可偏偏手榴弹就是投不远。 这事吴一也亲自给他开过小灶,最后连吴一都绝望了,连班长都看不出啥毛病,那魏胖子就等同判定死刑——没救了。 “突击队的,五公里突击队的,集合了!” 门口处,吴一的身影一晃而入,站在那里朝排房里一通吼。 “赶紧赶紧!别耽误时间,趁着天没黑,咱们去活动活动!” “这不是要我命么?”魏胖子差点就哭出声来:“报告班长,我中午投弹晚上吃饭连筷子都抬不起来了,我请个假行不?” 吴一走到魏胖子身旁,看了看李正手里的正骨水,再看看魏胖子那身半成品的“肌肉”,然后说:“跑五公里用腿,你手疼跟腿有啥关系?要你用手来跑了?” “……” 魏胖子的那张脸顿时成了烂猪肝。 班长说得好像很有道理,无法反驳呀…… 排里其他几个五公里不及格的新兵一个个垂头丧气出门去集合了,魏胖子坐在板凳上,没挪窝。 吴一说:“魏国兴,是我我请你出去吗?五公里拖后腿,那是拖整个排的后腿,如果是大考,那就是拖整个连队的后腿,你觉得这样你还有脸吗?再说了,下礼拜就下连队前的大考核了,你说我会让你这样给我们排拖后腿吗?” 魏胖子苦着脸说:“班长,我看我是没救了,要不这样……” 他的小眼睛里泛起了一股希望之光:“我听说部队养猪的不需要什么体能,你下连对后跟连长说把我扔去养猪好了,我去养猪就不拖大家后腿了……” 吴一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忽然狂笑起来,笑了好一阵才止住。 他弯下腰对魏胖子说:“魏国兴呀魏国兴,你还真有一套,养猪,哈哈哈哈!你以为十多年前呀?现在一线作战部队都没副业了,咱们排长当兵那会儿连里还有猪倌,现在早没了,你都听谁跟你扯的这些破事?养猪?你想的啥玩意呢这是!” “啊?没养猪的了?” 魏胖子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那我去炊事班行不行?” 吴一闻言,气得都骂不起来,反倒笑了:“炊事班?你又是听谁说炊事班不用考核的?我跟你说,大考的时候炊事班照样要背枪背锅碗瓢盆跟着大家一起跑?你军事素质差,炊事班都不要你,你以为炊事班想进就进的呀?” 说完,将魏胖子从凳子上拉起来。 “起来,别耽误大家时间,跑完回来休息一下就要夜训了。” “回来还要训呀……”魏胖子拿着体能服,人都要崩溃了,像犯人一样被吴一押着出了门。 “班长!”李正追上来,问吴一:“我也跟着突击队的人一起跑行不行?” 吴一讶异道:“你李正五公里没问题,干嘛凑热闹?嫌自己太舒服?” 李正说:“我可以陪着魏国兴一起跑,有人陪跑,有助于他提高成绩。” 吴一想想也是,自己一个人带着这群“突击队员”也是看不过来,有李正这种训练成绩好的跟着陪跑鼓劲,事半功倍。 “行,一起跑。” “报告!” 俩人正转身正打算去五公里起跑线,身后传来了张建的声音。 吴一回头:“咋了?你也要跑?” “是!”张建说:“我也想加大训练量,提高自己的成绩。” 吴一赞许地点点头,对魏胖子说:“看到没有,人家张建五公里都老兵水平了,也自愿加餐,学着点,这就叫榜样了!” 张建听到吴一夸奖自己,喜上眉梢,有意无意地朝李正方向瞥了一眼。 李正心想,这货是咋了? 转念一想,又想通了。 其实张建一定就盯着自己,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和自己较劲。 现在自己申请自愿跟着五公里突击队这帮战友一起跑,估计张建看了有些坐立不安,生怕自己加大了训练量,将来大考的时候还真折在自己的手里。 他是输不起。 这人真是…… 李正哭笑不得。 其实他倒真没有和张建争一日之长短的心。 只不过是张建自己魔怔罢了。 队伍开始沿着五公里的路线出发,跑出两公里,魏胖子的极限状态就出来了。 一般来说,别人是跑到三公里多点的时候才会出现极限状态,所谓的极限状态就是感觉呼吸呼不上氧气,脑袋缺氧眼前发黑,四肢出于一种极限疲惫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人是最容易选择减速甚至放弃继续奔跑,一旦放弃,前功尽弃。 在部队里跑过五公里越野的人都明白,极限状态出现的时候是危机,但是有危也有机,只要能死撑过去,不减速,极限状态通常不超过一公里就会过去,一旦过去,人就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突然就精神了,会比之前跑得还舒服。 魏胖子平时就是极限状态的时候熬不下去,通常在那时候就放弃,说白了就是意志力崩了,崩了就完犊子了。 “背包带!绑着他!拖!” 吴一看出来了。 这种情况下,靠魏胖子自己的意志力恐怕是撑不下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跑得快的用背包带拖着跑,不跑也得跑。 等拖多了,将来适应了,五公里越野的成绩就会有所提高。 这都是当班长带兵的经验。 李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带,直接绑在魏胖子的腰间。 吴一招呼张建:“你拖马腾!他也不行了!” “是你们呀?” 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众人身旁。 一看,居然是那个大校庄严。 “首长……” 李正刚要喊首长好,庄严便制止了。 “训练的手不需要喊这些,别喊了!” 然后看看魏胖子和已经脸色青白的马腾。 “呵呵,到极限了,撑住哦!” 第107章 我爸是参谋长 “迈开步子,降低频率,这样容易熬过去。” 庄严在一旁提醒魏胖子。 “不要拼命硬扛,你的基础不行,硬扛最后会受不了,反倒会起反作用。” 他看出了魏胖子的症结所在。 魏胖子参军前养尊处优,身体素质其实比不上排里其他的新兵,加上从前是个烟鬼,跑五公里在班里吊车尾一点都不奇怪。 之前一直靠李正和张建拉着他跑,但拉的时候快,一放开又慢了下来。 别的新兵经过两个月训练,五公里的成绩多多少少都有很大分飞跃,唯独魏胖子不一样,他的五公里成绩进步就跟龟爬一样,到现在,成绩还在26分钟外。 吴一倒是加大了他的腿部训练量,只是收效甚微,这也是令人最头疼的地方。 魏胖子迷迷瞪瞪地听到庄严的提醒,其实这时候的他早已经出于一种半灵魂出窍的状态中,两条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任由李正拖着跑。 被他拖累,李正也不好受。 要知道,魏胖子即便比入伍的时候瘦了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分量就在那里,拖着他跑就跟拖着一头种猪一样,老费劲了。 “胖子……你……你听到没有?迈大步子……” 李正提醒魏胖子,魏胖子一脸的神情恍惚,哪还说得出话来? 不过还好,意识还在,有意无意还真就放慢了频率,把腿迈开了。 还别说,这一招还挺灵的。 跑出一百米后,呼吸没有之前凌乱了,步子大了,频率低了,实际速度虽然降了一点点,但不多,最大的好处是之前跑得踉踉跄跄随时像要晕倒路边似的,这时候感觉好受多了,眼前也不发黑了,脑子也不再是混沌一片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样子。 “……好……好像……可以……” 他居然还能开口说话了,虽然说得断断续续,随时要断气的样子,相比之前连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状况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就这样跑了大约几百米,魏胖子朝李正摆手:“放开……开放我,自己来……” 李正说:“你行不行?” 魏胖子竖起了大拇指,示意自己能行。 李正松开了背包带,让魏胖子自己跑。 没想到魏胖子还真能保持着匀速,并没有再掉队。 吴一见状也很是惊讶,跑到庄严身旁道谢:“谢谢首长!这兵以往没试过跑这么顺畅的!” 庄严笑道:“慢慢来,他跟我刚入伍一样,也胖,五公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我只是将我当年的经验告诉他而已。” 一行人顺着驻地的水泥路一直跑,穿过山谷,又从师大门绕了进来,最后回到了新兵营营区。 庄严说:“再见了,小伙子们!” 说完继续往前跑。 李正突然想起一件事,赶忙问吴一:“班长,我能不能跟着首长一起跑,我想再跑一会儿。” 吴一愣了一下,旋即说:“行!你可别放过这个好机会,好好请教请教。” “是!” 李正高兴地立正,给吴一敬了个礼,转身就跑。 还没跑出几米就听见张建也在打报告。 “班长,我也想继续跟着首长跑,请求批准。” 吴一又怔了怔,最后一挥手:“去吧!不错,懂抓住好机会!” 这时候是傍晚,天还没黑投,离夜训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李正心想这个庄参谋长难得一见,见到了岂能放过请教的机会? 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还是很刻苦那种,打小就懂得虚心请教的重要性,否则学习也不会那么优异。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同时也是给那些有胆量甘于去抓住机遇的人。 换别人也许觉得一个大校高不可攀,不敢去跟跑。 可李正不一样,他钦佩庄严的军事素质,看重的是能否学到他想要学到手的本事。 至于碰壁不碰壁,这不在考虑范畴。 试了未必一定能行,但不试试就一定不行。 “首长……首长……” 庄严刚跑到新兵营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李正的声音。 回头一看,笑了。 自己的配速很快,李正追上来差点追断气。 “悠着点!”他看着这个勇气爆棚的新兵蛋,心里很是喜欢:“别跑晕过去了。” 一边说,一边降低了速度。 李正气喘吁吁跑上来,跟在庄严身旁,拼命调整呼吸。 也亏他是有这份勇气敢去追庄严。 庄严当年在特种大队集训的时候跑负重十公里都在36分内,要不是刻意降速,李正追到断气也看不到庄严的背影。 “首长……首长……” 还没等李正缓过劲来,又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叫声。 一看,又是一个新兵蛋。 “你们一个班的?”他问李正。 李正点头。 “有点儿意思。”庄严笑吟吟一边跑一边朝张建招手:“小伙子快点!加油!” 张建好不容易追上来,也说不出话了。 他倒是想问好,别让庄严感觉自己没礼貌,可追了这一段,确实难受,一张嘴想说话气就又提不上来的感觉。 庄严将速度降低到慢跑的速度,让两个新兵缓了缓。 过了一会儿,俩新兵蛋子总算回了点血,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首长,你这是要跑多久?” 李正问。 庄严看了看手腕上的运动表说:“已经跑了八公里,再跑两公里吧。” 李正和张建都无语了。 人家刚才追上自己陪跑的时候就已经跑了至少五公里,现在自己的排跑完了五公里,人家还要跑两三公里。 可看起来,庄严是一点难受的样子都没有,似乎很享受跑步的过程。 想想自己比人家年轻十几岁,居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真够没脸的。 这一口一个“小伙子”,令人尴尬地想跳河。 “首长,我叫张建,我爸是l集团军参谋长张劲。” 张建张嘴就套近乎。 “张建?”庄严脸色微微一变。 张建以为自己表露身份起到了作用,喜上眉梢道:“嗯,首长认识我爸?” 庄严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再次微笑道:“认识,但不熟。” “噗嗤——” 一旁的李正差点笑出声来。 第108章 条件 张建有些尴尬。 本想套近乎,本以为父亲的名字说出来,庄严会把自己高看几分。 好歹也是部队子弟,自己人嘛! 可没料到庄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熟。 他的脸顿时火烧一样辣辣作痛。 庄严问:“你们俩就这么追上来,不会告诉我仅仅是想陪跑锻炼一下自己吧?” 李正和张建相互对视一眼。 其实彼此都猜到了对方的小心思。 李正是想请教问题,拜师学艺。 张建更简单,李正抓住的机会他岂能放过。 不能让李正在庄严那里得到点拨压自己一头。 不能输。 还是这三个字。 李正坦荡,觉得自己想学绝活这事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干脆直说了。 “首长,那天你的枪法真的太神了,坦白说,我跟上来就是想拜师学艺。” 庄严继续跑,不说话。 张建见状不敢开口了。 良久后,庄严才侧过脸问张建:“你呢?” 张建这才支吾道:“我也是……跟他一样……” 庄严看看俩人,然后说:“想跟我学枪的人多了去了,倒不是我摆架子,我确实很忙,如果每个人都我教,教不过来,我答应了你们排长,抽个时间过来给你们上一堂射击课,说到一定做到,放心吧。”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没时间,不开小灶。 张建有些丧气,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他感觉庄严有点儿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李正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庄严说的是事情。 一大校,两杠四,你要人家给你俩小兵开小灶,本来就不现实。 可既然跟上来了,岂能空手而回。 “首长,我就是想学一点儿技巧,有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想请教下。” 庄严道:“你说。” 李正说:“我们二排有个同年兵,是个射击高手,听说他爸是省射击队出来的,在学校里也是教射击的,所以他从小就跟着练枪,我虽然也能打50环,但怎么都没他稳定,他基本上说打50环就50环,我好像有些运气成分,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行。” 庄严说:“射击队的是吧?” 李正点头:“嗯,很厉害呢!” 庄严说:“你参军前有没有打过枪?” 李正点头:“打过,大学军训的时候打过5发实弹。” 庄严笑了:“那个不算!” 李正摇头:“那就没了。” 庄严问:“你能打50环?概率是多少?” 李正说:“一半一半。” 庄严说:“那就是百分之五十了?” 李正说:“大致就这样。” 旁边的张建看到李正问了这么多,庄严居然句句都回答,顿时有燃起了希望,连忙插话道:“首长,我也可以打50环,但也是不稳定。” 庄严问:“你参军前肯定打过枪是吧?” 张建难为情地点点头:“是的。” 庄严又问:“你满环的概率多少?” 张建说:“也是一半一半。” 庄严看肯他,又看看李正,很直白地说:“那说你还真没你的战友有天赋。” 张建的脸顿时长了两寸,脸色黑了。 庄严继续说:“没有经过系统训练,没有经常摸枪,刚入伍两个月能打满环,这说明本身就有点儿天赋。你们在新兵营结束的考核上能打满环,估计一个团嘉奖是跑不掉的,有些尖子少的部队,甚至还会给你报个三等功。” 李正说:“三等功我就不指望了,但我觉得没道理我天天那么刻苦练枪,就是比不上人家,我觉得是我哪练得不对,出错了。” 庄严说:“你们排长是射击尖子,没告诉你们怎么练吗?” 李正说:“有呀,他让我们从最基本的据枪练练起,我试过据枪防弹壳四小时,晕过去了。” 张建连忙说:“当时我也在,我也是四小时!” 庄严问:“弹壳掉几次?” 李正和张建几乎异口同声:“一次没掉!” 庄严这回有些反应了,多看了俩人几眼。 要知道,新兵能放弹壳据枪四小时不掉的不说少见,是罕见。 有点意思。 他在心里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比不过你们二排的那个战友吗?”庄严问。 “想知道!” 又是异口同声的两个新兵蛋。 庄严看了看表说:“我收徒弟是有要求的,以前带特种大队的时候也得选人,你们是新兵,我要求不高,从现在开始计时,再跑一圈五公里,到达终点的时候你们俩能跑进22分内,我就答应给你们当一次老师,我保证一个礼拜后,你们有六成的机会能赢二排的那个同年兵。” “再跑一圈?” 李正和张建愣了。 刚才跑了五公里,现在跟跑了也有一公里,统共已经六公里了。 再跑5公里,还要22分钟内?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庄大校是特种兵出身,问题自己和张建这俩货可是新兵蛋子,连新兵期都没过完。 咋跑? 他望向张建。 张建也是一脸的苍白。 这种挑战太难了。 李正咬咬牙:“好!我跑!” 张建看到李正都接招了,自己怎能认怂? 也狠狠咬牙说道:“行!我也试试!” 庄严调了一下运动表的时间,然后说:“开始!” 又道:“记住了,22分钟内。” 李正和张建一开始有些慌乱。 因为这是俩人第一次一次性跑那么远的路程,之前已经跑了六公里,这体力如何分配,心里根本没底。 长距离越野十分讲究体力分配,一旦出错,最后是累垮自己也跑不出好成绩。 这一点俩人知道,但怎么应对? 不知道…… “跑吧!”庄严看出了俩人的窘境:“我带跑,你们能跟上我,就绝对能跑进22分钟内,跟不上,那就说明不符合我的要求,你们这两个徒弟我可不收。” 说完,迈开腿,人就像飘起来一样,动作优美地将俩人立马甩开了数米远。 “真的追?”张建有些不知所措。 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和李正多说半个字。 但现在,俩人视乎是同一条船上的难兄难弟了。 除了李正,他没有任何可以相互寻找精神支撑的人了。 李正说:“牛咱们吹出去了,人家首长提的条件我们也接了,自己夸下的海口,就是哭着也要跑完你说对吧?” 张建也是个犟驴,这时候退缩也不是他的风格,硬着头皮,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了声:“那就干!” 说完,俩人加速,朝庄严的方向追去。 第109章 大校的小灶 “李正和张建那俩小子呢?” 侯军从排房里出来打算组织夜训,左右看却没看到李正和张建,于是问刚才带队去跑步的吴一。 吴一指指师部方向说:“他俩拜师去了。” “拜师?”侯军说:“拜什么师?还有比我跟更厉害的吗?” 吴一乐了:“老班长,人家是拜庄参谋长的师。” 言下之意,老班长你跟庄参谋长比比看谁厉害。 虽然吴一从来都是侯军的忠诚拥趸,可要说实力,他自然也知道侯军跟庄严比还差点点火候。 听说是庄严,侯军这回不牛掰了,半个字都没敢反驳。 吴一又问:“老班长,你说着庄参谋长的枪法是什么水准?” 侯军没好气道:“人家是参加过国际比赛,拿过奖牌的,我怎么比?” 聊这个话题让他感觉有些尴尬,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说他俩去拜师,你们刚才遇到庄参谋长了?” 吴一说:“嗯,带咱们排那几个跑五公里的时候半道上遇着了,他还指导了一下魏国兴怎么熬过极限期,还别说,挺有用。” 侯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人家带了那么多年的兵,还都是特种兵,有两把刷子不奇怪。” 又问:“你还没说那俩小子去拜什么师了。” 吴一说:“我是猜的,他们直说自己想多跑一趟五公里,我知道是追庄参谋长去了,你说他们能拜什么师?还不就是打枪那事。估计是打枪打不过人家二排那个庄浩然,不服呗。” 侯军说:“其实这事有啥好比的?我问过了,那个庄浩然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摸枪,人家爸是射击队的,参加过全国联赛拿过奖牌,那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算是只寺庙门口蜘蛛网上的蜘蛛,天天面佛诵经都得道成精了,何况是人呢?这事急不来。人庄浩然是出道即巅峰,他们才刚摸枪一个多月,子弹都没打多少,就像一步登天比人家练了几年都厉害?” 吴一说:“还有不到一礼拜就是下连队前的大考核了,我倒是不急,他们急。” 侯军叹了口气:“俩个小子是好兵,可我算是看出来了,俩人都喜欢较劲,你没发现?但凡这俩凑一块,肯定往死里比,谁都不肯输给对方,上回据枪那事我就看出来了,我估计他们俩在家就认识,而且肯定还相互不对付,不然不会这样。” 吴一说:“管他咧!新兵蛋子有点好胜心是好事,没好胜心那就跟咸鱼没啥区别了,这些年的兵,你看那个尖子不是好胜心强的?面团一样没点个性的兵,去炊事班都被人嫌。” 侯军被吴一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得有道理,当年你新兵的时候,我也是看上了你那股子不认输的倔劲,不然你也当不上班长。” 吴一嘿嘿嘿地笑,最后忍不住朝师部方向又看了一眼。 “老班长,你说他们能不能跟人庄参谋长学到点绝活啥的?” 侯军突然跺了跺脚:“咳!我还光顾着说那俩新兵蛋了,我都忘了我自己了。其实我也该去追追陪庄参谋长跑跑步,我也得请教请教!” 吴一顿时一头黑线。 他是真没见过自己老班长这么服一个人。 说归说,侯军那天晚上还是没有去追庄严,其实也追不上了。 李正和张建俩人十多分钟后便回到了新兵营。 侯军把俩人叫了过去,还没问就看到俩人笑开花的脸,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成了。 作为代理排长,他绝对不反对自己的兵去向高手请教。 难得那位庄参谋长肯教,为啥不学? “成了?”他打量了俩人一番,问道。 李正和张建都很兴奋,连续点头好几次,这才说:“成了,排长,你猜他是怎样才肯答应的?” 侯军说:“我没在你身上装窃听器,你当我是神仙啊?” 李正说:“刚才让我和张建陪他再跑一趟五公里,成绩必须进22分钟内才答应教我们怎么枪枪10环。” 侯军说:“你们跑进了?” 张建说:“当然,排长你是知道我的,训练方面我从来不怂。” 侯军点头道:“那倒是,新兵里头你们算是很不错的。对了,他说什么时候过来指导你们?” “中午。”李正接过话茬:“首长自己很忙,中午才有时间,他会开车过来带我们去师部的小射击场,他亲手教我们。” “艹!”侯军霍一下站了起来:“师部的小射击场?” 那个射击场他知道。 面积不算大,因为是给师部那些军官进行手枪射击训练用的,不需要太大,只有一百米的射击场地。 但能去那里训练,这待遇…… 这等同时开小灶了呀! 还不是一般的小灶。 人家大校呢! 大校亲自教射击,至少都是团级以上待遇了。 “不是……”侯军想了想,心里有个念头,但又很难开口,话到嘴边没吐出来。 李正问:“排长你有啥要问的吗?” 侯军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一摆手说:“没事,你们去一班长那里报道,搞完训练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别给我丢人。” “是!” 俩新兵啪一个立正,敬了礼,转身跑了。 看着李正等两人离开的身影,侯军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为啥不捎上我一个呢?” 话说了出来,心里早有了主意。 这天晚上,李正一晚上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下。 感觉就像父母还在的那些年月,每逢过年前,年三十晚吃完年夜饭,晚上躺在床上就这种心情。 因为第二天要去给长辈们拜年,而拜年是一定有压岁钱的,对于孩子来说,过年里最令人兴奋的便是有压岁钱拿,可以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夜训结束后去洗澡,张建看起来和自己也差不多,洗澡的时候淋着居然又扯开了嗓子唱起了那首《我的太阳》。 张建喜欢唱这调调儿,说是以前他的声乐老师教他的,算是个小爱好。 不过同年兵的战友们可欣赏不了,每当他在淋浴间里吊着嗓子唱起这首世界名曲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仿佛从夏天一下子跌入了北极的冬季,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今晚,李正却觉得这货唱得好像还不错,自己也跟着哼了两句。 只有魏胖子在隔壁的洗浴间里听到了李正的声音后,打了个冷战,骂了一句:“一个疯,另一个也疯了。” 第110章 二排长的预感 第二天中午,李正和张建以最快的速度扒拉完饭菜,穿好迷彩服,扎好武装带,按照庄严的要求连携行具都穿好了,笔挺笔挺地站在连队前面的水泥路旁,在那里朝师部方向张望,等着庄严的出现。 等了十几分钟,张建有些焦急,看了看表说:“该不会放鸽子吧?” 气氛有些奇妙。 张建居然很主动和自己说话了。 李正也不想装高冷,于是便说了自己的看法:“不可能!我觉首长不会骗人,就算不想教,昨晚直接拒绝就是了,何必答应了又不来,军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哼!”张建斜乜了他一眼,语带讥讽说道:“说得你好像见过很多首长似的!你不就是见过晓倩她爸一个吗?真是蛤蟆站在天鹅边上就以为自己会飞了?” 瞧! 熟悉的张建立马就回来了。 李正像张嘴不小心被苍蝇飞进去又不小心恰好咽了口唾沫把这玩意吞进肚子里去那么恶心。 他觉得张建这人真是贼贱贼贱的,对他好一丁点都不行,给点阳光他立马就会比太阳还要灿烂,刺瞎你的氪金狗眼那种。 李正伸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狠狠抽了一下。 张建吃惊地看着他:“你干嘛?说你两句也不至于自残呀!” 李正等了一眼张建说:“我抽自己是警告自己不要再贱,搭理你这种人干嘛?” 说罢,不再开口。 张建正想继续嘲讽,侯军却来了。 “你们在等庄参谋长呀?” 俩人回头,看到侯军吃了一惊。 排长跟他们一样,换好衣服也穿上单兵携行具了,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出现在俩人面前。 “排长……”李正疑惑地问道:“你这是……” “啊……”侯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是你们排长,你们俩个是新兵,你们要离开营区去师部,这事我得跟着盯着,更何况是练枪对吧?万一出啥训练事故,呸呸呸——”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乌鸦嘴!” 他自己骂了一句。 接着继续道:“我作为排长,理应跟随监督,避免任何情况发生。” 张建一脸愕然。 李正却看出了侯军那点小心思。 “排长,你是去偷师的吧?”他说。 “滚!”侯军的脸一下子虎了起来:“懂说话不?什么偷师?排长我是谁?要偷师?堂堂d集团军第一狙击手,我要偷师?!” 李正憋着笑:“是不需要,排长枪法一流,不需要偷师。” 正说着,一辆猎豹suv滑了过来,停在几人身旁,降下的车窗里出现了庄严的脑袋。 “上车。” 言语间,打量了一下侯军。 侯军有些尴尬,讪笑道:“庄参谋长,我是他们排长,要对他们负责……” 话没完,庄严却直接打断,很干脆说:“一起上车!” 侯军顿时喜上眉梢:“是!” 然后对俩新兵蛋子吼道:“还愣着干嘛?上车啊!庄参谋长的时间很宝贵的!” 李正和张建被赶鸭子一样赶上了车,坐进车里,他想笑,去而不敢笑,因为侯军就在副驾驶上坐着。 一路上,侯军在庄严面前谨慎得像个新兵,各种给庄严戴高帽。 “庄参谋长,您那枪法我是真佩服。” “庄参谋长,真感谢您,我和俩兵呀,也是挺有射击天赋的,是狙击手的好料子,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火候,由您知道,我看下连队前的考核,这俩小子有机会立功!” “庄参谋长……” 最后就连庄严都顶不住了,直接跟侯军说:“待会儿,我也教教你。” “好!”侯军一愣,接着欢天地喜:“太好了!” 后排座位上,李正和张建几乎忍不住要捂嘴了。 …… 三天后的中午,午饭过后。 二排长文磊今天没有像往常那样吃完午饭就回到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会儿书,然后午休。 他站在门边,目光越过走道朝楼下不远处的水泥路边张望。 一排的那两个叫李正和张建的新兵此时正站在草坪边上,还有代理排长侯军也在,三人似乎在等什么人。 文磊这几天总觉得浑身哪不对劲。 但他却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本来心情应该不错的。 三天前,和一排在射击场又遭遇了一次,又是一轮的实弹射击。 结果出来后,他很得意。 整体成绩来说,一排略好,但问题是最拔尖的射手并不在一排,而是在自己的排里。 庄浩然以无可撼动的地位继续保持着新兵满环之王的宝座。 对庄浩然这个兵,他是极其喜欢的,而且也打定主意了。 将来下连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二营给挑走,字一定要带回三营去。 自己手里的宝贝疙瘩,凭什么拱手相让? 就因为他侯军射击牛逼? 想都别想! 虽说一排的李正和张建那俩新兵的射击成绩还算不错,可50环并不稳定,尤其是在面对庄浩然的时候,经常失手。 也许是输出了心理阴影,至今和一排在射击场上较量三次,李正和张建没有一次能上满环。 一班长吴一说自己的两个兵平时能打50环,不知道是不是心里素质问题,临阵的时候就拉稀了。 文磊却不管这些。 你平时说出花来都没用,说你能像那位庄大校一样400米打中8cm的小圆圈都可以,到了靶场实弹射击你打多少就多少,只认这个成绩,其他没看到的一律当做吹牛逼对待。 可着两天不知道为啥就是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原因是听见了一个小道消息。 据说每天中午,一排代理排长侯军都带着他们排枪打的最准的俩新兵蛋跟着庄参谋长去师部,还是后者亲自开车来接的,不知道去师部做什么。 不过每次去的时候都穿戴整套单兵装备,看样子像是去训练。 训练? 想到这里,文磊的右眼皮子猛跳了两下。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忽然,他看到一辆墨绿色的suv从大门口处开了进来,很快停在了路边的三人面前。 然后侯军主动开门,三人上了车。 文磊心脏狂跳,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走廊的护栏边上,从不同角度偷窥车里的情景。 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果然看到司机位置上的人。 样子没看清,不过领章上的大校军衔一闪而过。 艹! 小道消息是真的! 第111章 考核前夕 下连队前的那个礼拜,整个新兵团的气氛又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以前大家都是在大操场和综合训练场上到各占一块地,然后就地训练。 可最近,不少新兵连队都“消失”了。 也不知道班长将新兵们带到哪去了,即便偶尔出现在大操场,也是练练队列之类科目。 班长之间见面,打招呼之后聊起天来也有些神神秘秘的意思。 “四班长,最近咋没见你们班呢?都带到哪去了?” “七班长,我也没在大操场上看到你们班呀!” “哦!都在排房里叠内务呢!你们呢?去哪了?” “啊,我们也在叠内务呢,你是知道的,这内务就是一个人的脸,脸都没擦干净,提别的都没用。” “啊……哈哈哈!” “嘿……呵呵呵!” 除了这种云山雾罩的聊天模式之外,大家私下议论最多的就是关于下连队之前新兵期集训结束大考核的奖励问题。 根据不一定靠谱的路边社消息,据说今年e师首长打算给新兵团七个三等功名额。 其中三个是班长的,其中大头的四个是给新兵的。 这是是个爆炸性新闻。 因为往年一个新兵集训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指标的立功名额。 今年直接翻了一倍,不少老兵和干部都跌碎下巴。 要知道,但凡派来带新兵的都是各基层连队的骨干,除了个别像侯军这种老班长外,大多数是新班长,那种从教导大队或者士官学校去年毕业回来的新士官。 如此安排也挺好理解,毕竟新班长是需要锻炼机会的,哪怕回到连队只是担任副班长,也得先上岗锻炼锻炼。 带兵是门技术活,需要足够的经验,就像打枪,看十本理论书不如上场打十发子弹更直观更有收获。 在教导队或者士官学校里你学了再多的理论,甚至这种培训单位里都有轮流担任班长的惯例,但毕竟面对的是预提士官,不是真正的新兵,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新班长都是部队里最沸腾的新血液,他们比新兵兵龄长,但是又比侯军这种老兵油子短,往往是刚过两年兵,胸膛里都揣着一个入党或者立功的梦想。 听说虽然整个团只有三个名额显得有些少,但总比往年只有一个好多了。 师首长之所以这么大方,有人暗暗揣测和军改有关。 毕竟军改不知道改到哪去,大家还会不会在原部队,为这些新士官一个立功的机会,总算能让师首长心里有点儿安慰。 还有就是四个新兵的立功名额。 据说将在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器械单双杠一练习、射击一练习和投弹四个科目决出立功对象。 规矩很简单,第一。 只有第一才能拿到立功的名额。 这是毋庸置疑的。 e师新兵团一共三个营,十二个连。 听起来好像并不多。 但细算起来那可是一千五百多号人,主要是补充三个主力步兵团的新血,不包括地炮和高炮那些新兵,他们因为驻地较远,所以自己组织新兵营。 一千五百多号人里拔得头筹,拿下单项第一,难度非同小可。 用魏胖子一句中肯的话讲——“如果我能拿下一个三等功,以后退伍了可以吹牛逼了,说自己曾经打败国一千五百多号人!” 此话扯得有点大,不过细想也没毛病。 每一个新兵如今都暗地里卯着劲要在最后的大考中一展身手。 二排长文磊别的项目不敢想,但射击一练习这个科目他手里有王牌。 庄浩然。 这个新兵就是他必胜的王牌。 他当排长的时间不长,资历浅,如果能在自己的排里拿出一个单项第一,回到连队里估计连长要给他加菜,除此外还能拿下一面红旗,这可是排长的成绩,将来能写进档案里去的。 荣誉。 这是每一个军人都渴望的。 他听说一营、三营那边也有几个新兵枪打得不错。 为了安心,几天之前他就派了自己手下一个副班长去侦察“火力”,悄悄跑去别人的训练场偷看对方射击的水平如何。 副班长回来的时候是哼着小曲摇头晃脑走进排房的,文磊一看就知道这事有戏,肯定是好消息。 “咋样?”文磊问:“那边的新兵射击水平有没有能比过庄浩然的?” 副班长将腰带一解,头就是一顿摇,嘴角上爬满了不屑的笑,用十二分肯定的口吻说:“排长,你放心!我去看了他们的实弹射击,没有一个新兵能比过咱们派的庄浩然!” 临了找到水壶,喝了口水,又道:“亏他们还神秘兮兮的,你知道他们跑去那里练枪吗?一营跑到清水谷那边的河滩去练枪了,二营更绝,直接跑了五公里,到了凉帽岭那边的山脚下练枪,一个个藏得跟敢地下党似的!可把我累坏了。” 文磊闻言,心中的大石头轰然落地,绷紧的脸上舒展开得意的笑容:“辛苦你了!如果这次大考核上我们排露了脸,回到连里我让连长给你们每个人申请一个嘉奖令!” 嘉奖令是次于优秀士兵之类的荣誉,但也是写进档案里的,这也是荣誉。 副班长喜上眉梢,站起来啪地敬了个礼:“谢谢排长!” 俩人还没笑够,突然间文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问六班副:“对了,你去看了侯军他们的训练没有?” 六班副点头:“看啦!” 文磊忙问:“怎样?水平如何?” 六班副还是摇头:“一般般,要说整体水平还是老样子,可要说掐尖,他们还真没人能比得上庄浩然。” 文磊再次露出放心的笑容,可突然又凝固了。 “你确定看到李正和张建那俩新兵的射击成绩了?” 六班副回忆了一下说:“没有,那我倒没看到,那两个新兵不打实弹了。” 文磊说:“怎么可能!” 的确奇怪。 临下连考核了,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团长说子弹使用放开造,最近俩个星期,基本能保障每隔两天一次实弹射击。 他们怎么会不打实弹了? 六班副说:“的确是那样,我去的时候,别人都打实弹,那俩小子天天趴在旁边瞄枪。” “瞄枪?”文磊感觉有些不妙:“一定是迷惑我们!侯军那小子知道我在留意他们的训练,他们肯定是……” 话到这里,停住了。 半晌后一拍大腿道:“他们肯定是每天中午在师部小射击场那边偷偷实弹练习了!” 第112章 精度射的枪感 对于一排的代理排长侯军带着俩新兵天天跑到师部找庄大校去小射击场练枪这事,文磊觉得他们简直是在作弊。 他想让六班副去小射击场那边看看到底这俩新兵枪练得怎样了。 可六班副一听眼睛就圆了几分,忙不迭说道:“排长,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师部小射击场那是在司令部办公楼后面的小山谷里,警卫连在那里守着呢!尤其是实弹射击,保障的是司令部公勤排的人,我去看别的排还能靠脸熟混过去看看,师部那些警卫连的人哪认我呀!别的新兵连就算不让我看赶我走还能偷偷躲附近用望远镜看看,可是……” 他苦笑道:“你让我去师部带着望远镜偷看?分分钟被人当敌特给biu~biu~biu了吧!” 边说,他边做了个开枪的姿势。 文磊一想,感觉六班副说得也有道理。 贸贸然派个兵跑去司令部那边偷窥,搞不好闹出安全事件来也说不准,到时候自己别说立功了,能不挨骂都已经偷着乐了。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排房里拉磨驴一样走来走去。 “这样可真不公平呀!” 他知道庄大校的能耐。 那天在射击场上是亲眼目睹的,枪法简直出神入化。 李正和张建这俩新兵他也留意了很久,确实是好兵,但射击上相比庄浩然还是欠了点火候。 交在侯军手里磨个一年半载肯定能成材,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 可这个庄大校庄参谋长可就不一定了。 他的水平可不是一个侯军能比的,尤其人家是特种部队出身,鬼知道有没有藏着什么绝活? 万一传授给李正和张建这俩新兵蛋…… 他都不敢往下想了,顿时有种想去连长那里投诉的冲动。 可转向一想。 这不成呀! 人家庄参谋长收徒,开小灶,那也没碍着谁的事,也没影响新兵营的训练,犯哪条王法了? 再说了,人可是堂堂一大校,团长见了都要站直了敬礼,跟连长投诉…… 那岂不是跟小鬼投诉阎王爷? 有个屁用! 正当文磊在自己的排房里犯愁叹气的时候,侯军带着李正和张建正在师部的小射击场上练枪。 第一天过来这里的时候,李正看啥都觉得新鲜。 这里跟新兵营的训练场地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由于是小靶场,所以这里更好保障,何况师部公勤兵亲自保障,那种舒服劲,别提多爽了。 要知道这些师部的公勤兵从前可都是为师首长和司令部那些干事和参谋们做保障的,用张建的话讲,咱们是享受着团级待遇。 除了保障好之外,这里的硬件设施也是一流的,射击场有观察镜,那种镜子架在你的身旁,从镜子里看出去可以将胸环靶的环数看得清清楚楚,弹着点落在什么地方一览无余。 也就是说不用人工报靶,不用看报靶杆,自己就可以不断纠正弹道偏差。 不过,预想中的五星级待遇并没有带来更多的享受。 头一天,连枪都没让他们校正,直接让他们拿着空枪在地上瞄靶。 不上实弹? 李正有些懵了。 在新兵营里也有机会实弹训练,在这里本来以为子弹随便造,一个中午咋说也能沾着庄大校的光打个千百发的,可没想到比新兵排还不如。 空枪瞄准? 庄严拿了两个检查镜,一人一个给他们装在枪上,然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瞄准境况后,跟他们说了一番话。 “看来你们的侯排长把你们的基础打得不错,瞄准境况没问题。按说你们俩都能据枪四小时弹壳不掉,在据枪稳定性上也没啥问题。唯一的问题是……” 他回头看看侯军,笑道:“你说说。” 侯军说:“是经验和时间。” 庄严轻轻摇摇头:“其实不是。” 侯军眉头皱起来了。 他教枪,在e师没人敢对他要过头,说过不是。 换做别人他早就出演嘲讽了。 可在庄严面前,他的确不敢人五人六。 “那是什么问题?我也想请教下首长。”他说。 庄严说:“你是狙击手,还是顶尖那种,你难道不知道枪感吗?” 侯军说:“知道,我还教过他们,但枪感是要实弹磨出来的,就像庄浩然,为什么稳定,人家枪感好,打了那么多年的竞技枪。” 庄严说:“你说的那是高难度的射击,那种枪感确实需要时间来磨,可是一个一练习。一练习而已!你觉得这种一百米卧姿有依托的射击科目,需要很复杂的枪感吗?” 侯军一愣。 他以前没朝这方面想过。 侯军接触的都是高难度的射击科目,这种步枪一练习对他来说太小儿科,早就没去钻研了。 今天庄严这么一提,他倒是有些懵了。 庄严说:“其实一练习的枪感很容易练出来,无非就是一个对于瞄准境况在脑子里的投射,我们叫做心。” 他指指胸口。 “你的枪在任何时候是不是真正对准了10环靶心,是不是出于一个真正正确的瞄准境况下?这一点,对你来说很容易,因为你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实弹射击,信手拈来,瞄准境况已经刻在你的脑海里了,可新兵很难保证。” 庄严说着,踱着步来到李正身旁。 李正还在瞄准,一动都不敢动。 庄严趴下去又看了一次检查镜。 “看!现在李正的瞄准境况和几分钟前就已经有差别了,虽然这种差别很小很小,甚至你在枪口上放一颗弹壳也不会跌落,问题是,打上10环是一种精度射,要求精度极高,虽然弹壳不掉,但微小的偏差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存在了。” 他问李正:“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你的瞄准境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李正摇头:“没注意。” “没错。”庄严对他说:“这就是你对瞄准境况的印象不够深刻。何为深刻呢?打个比方,你心里永远深刻着一个一百米精度射的正确瞄准境况,甚至刻在你的骨头里了,甚至像一对精密的螺丝和螺母,如果说你脑海里的正确瞄准境况是螺母,那么你目视看到的最新的瞄准境况就是螺丝,螺丝能不能和螺母严丝合缝一丝不差,套上去拧一下就知道。对不对?” 李正点头,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 庄严的比喻他略微听懂了。 就是把自己的脑子和眼睛化作一个精密的仪器,两者之间检查瞄准境况的时候会进行非常精密的对比,但凡出现一丝的不对劲,螺丝都无法拧紧螺母,提醒自己要纠正。 “我懂了。”他说。 张建也连忙说道:“我也懂了!” 他本想着立正先说,待会儿就等庄严先听他的答案,自己再捡他的答案,说一句:“俺也这样认为……” 那就成了。 既不丢脸,也不输给他李正。 可没想到庄严一点没按套路出牌,直接越过李正,问张建:“行,你懂了你说说,我刚才的话什么意思?用最简短的话来解释。” 张建顿时哑巴了,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这……这……” 他开始支支吾吾了。 第113章 玄机 李正看出来了,张建根本就没理解。 他只是跟自己较劲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凡遇到什么事,先跟自己抢,抢了再说,也不管抢的是什么,哪怕是一坨屎,自己说要张建估计也不会做任何思考上来就抢。 庄严看着尴尬的张建,看了许久,看得后者心里有些发毛,连忙低下头去。 “你的名字和我一个战友一样,不过他牺牲了。” 张建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像个泥塑一样僵在那里。 庄严嘴唇动了动,最后并没有往下继续说,而是转向了李正:“你说。” 李正说:“简单来说,就是心眼合一,丝毫不差。” 庄严微微点头:“孺子可教。” 说完,站起身来对庄严和张建说:“要达到真正的心眼合一,就必须将最正确的瞄准境况印在心底里,可在脑髓里,当你拿起一支枪,用它指向目标的时候,不需要一秒,甚至于不需要0.5秒,你的脑子就能反射出答案,告诉你这个瞄准是正确的瞄准,让你能在最快最准确的情况下扣动扳机。” 他指着远处的胸环靶说::“现在,瞄准远处的胸环靶,指出一个你认为最正确的瞄准线给我看看。” 李正虽然还是有些没明白。 不过,他照做了。 调整一番后,他将95-1自动步枪对准了靶心。 庄严趴下来,通过检查境查看了一下瞄准境况,然后说:“不错,这个瞄准境况下打中十环是没问题的,100米不需要修风,所以基本是指哪打哪。” 说完,又起身来到张建身旁,检查了一番他的瞄准境况。 然后他告诉俩人:“保持这种境况,我不需要你们放什么弹壳,耐力你们有,体力我相信也不差,我要的是最细微的精确。我会不定时检查你们的瞄准境况,有时候拿着枪对着目标久了,就算出现了轻微失准了,自己也不会发现,,因为人的精神会疲劳,我要求的是你们随时能够自己发现自己的瞄准境况除了差错,而不是需要我来纠正,如果做到这一点,你们就成功了。” 李正本以为自己和张建过来师部小射击场开小灶肯定是各种子弹各种随便造,可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是瞄枪。 据枪瞄准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不过一件简单的事情重复千百遍之后,人绝对会产生厌烦心理。 只不过,所有神乎其神的技术背后都是这种千次百次万次枯燥烦闷的重复所锤炼出来的。 很磨人,但也很锻炼人。 最要命的还不是瞄准这事。 等俩人开始瞄枪了,庄严却让公勤兵取来慢慢一箱步枪弹,还有一箱手枪弹。 他和侯军俩人交流着射击心得,没多久便开始趴在俩人身旁乒乒乓乓打起实弹来,打一轮,看一轮靶,交流一下,继续打。 乖乖! 真要命了! 原本压抑住内心躁动的李正和张建感觉这就是在折磨自己。 有种炮兵团炊事班里当兵的感觉。 可庄严这时候却一点不让他俩安生,他会突然毫无征兆地放下枪,然后过来趴在俩人身旁检查瞄准状况。 每次检查的结果都没让庄严满意。 “高了。” “低了!” “偏左了!” “右上了!” “你们没发现自己的瞄准境况已经改变了吗?” “如果你们自己都无法保持一致性,那么要枪枪10环,那就是在开国际玩笑。” “要赢庄浩然,首先你们得赢自己,连瞄准都瞄不好,还谈什么考核夺冠?当个普通一兵,混两年得了,还谈什么雄心壮志?” “你们俩是我见过基础最好,但是练得最烂的两名新兵。” “好了,又偏了!你们的眼睛是长在屁股上用来放屁不是用来看东西的吧?” 庄严的话自带嘲讽属性,一点情面都不给。 李正感觉句句都戳在心窝子上,有时感觉实在受不了,想要反怼,可又偏偏话到嘴边却不敢吐出半个字。 因为人家是真的强,太强那种。 真不好怼。 临了,庄严蹲在俩人身旁,收起脸上那种嘲讽的表情,十分郑重其事地说道:“记住!不要老是可以看着靶心,我打枪的时候靶心在视野中很多时候都是虚化的,根本看不清,我是用脑子看靶,不是用眼睛!眼睛会骗你,你的脑子不会!除非你的脑子进水了!” 虚的? 李正细细品着庄严这番话。 虚的…… 他尝试着将目光集中在准星和觇孔上,这样一来,靶心的白点的确是虚化了。 但这样又怎能准确判定是不是已经瞄准正确了? “我刚才那番话里的含义,你们好好理解一下,用点脑子!你们是大学生,应该更有脑子!” 庄严又说话了,一边说还一边举起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脑子? 虚化? 用心瞄准? 庄严的金句一句句从脑海里闪过。 李正觉得这里头肯定有玄机。 庄大校应该不至于骗自己这个新兵蛋。 但这些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他尝试像穿针引线一样,将这些词和句子一个个串起来,又反复将它们打乱,再次组合,再细细理解。 一时之间,李正的脑子里如同浆糊一般混乱。 偷偷瞥一眼旁边的张建,这货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眉心都成了“川”字,牙齿都要把嘴唇咬破了,一副苦思冥想类似便秘的表情。 看来,所有的关键就在刚才庄严说过对那些话里。 好比拿到一本武林秘籍,能不能参悟,就得看自己的悟性了。 就这样一边瞄准,一边体会。 还要隔了一段时间就被庄严检查一次后奚落一番。 越到最后,庄严的嘲讽越来越辛辣,越来越戳肺管子。 他甚至在和侯军谈到俩人怎么进一排的时候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挑了这么两个小笨蛋! 李正很想跳起来跟庄严理论。 自己不蠢,自己不笨,自己是东海大学的优秀大学生,自己如果不来当兵,再读一年多毕业后自己就可以保研了! 他相信自己如果想考博,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想反驳庄严。 可最后还是没有喊报告站起来。 忍了! 要证明自己不是靠嘴巴,而是靠行动和结果。 用最实际的行动和最好的结果才能让被人闭嘴,打嘴炮是弱者和懦夫的选择! “我一定能弄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不能让庄严这个大校小看了自己! 第114章 天天趴,趴个寂寞 李正身上有着年轻人的好胜,而且名牌大学生的身份为他的自信增加了不少资本。 他认为以自己的领悟能力,按理说一个中午就能领会庄严话中的深意。 结果现实很无情。 那个中午,侯军和庄大校俩人在一旁呯呯呯打了一中午,也交流了一中午,李正和张建俩新兵蛋趴在地上老二都快趴没了,半点庄严教导的射击精髓都没有领会出来。 第一个中午,李正是灰溜溜回到新兵连里去的。 下车的时候庄严降下车窗,对着李正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连自己的浮躁都克制不住,心不静,枪怎么打得好?” 说完调转车头一脚油门消失在营区大门外,留下站在阳光下一脑子凌乱的李正。 同样遭受打击的还有张建。 须知张建这人比李正还要自傲,一向标榜自己从小就混军营十多岁就开枪打实弹的张参谋长的儿子将自己不得要领的失败归咎为庄大校的故弄玄虚上。 “我看这个庄参谋长是没打算教我们真本事。” 等庄严的车走了,张建将一颗地上的石子踢出老远,愤愤不平道:“瞄枪而已,说的那么玄乎,我打小就……” 可话没完,他就感受到旁边射来两道冷冷的目光。 一看,是还没走的侯军。 此时的侯军要吃人一样,那种属于老兵的气场顿时又散漫开来,压得张建到嘴边的半截话咕嘟一声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侯军说:“人家堂堂一大校,犯得着跟你俩新兵蛋子浪费时间?你也不用自己那没脑子的脚指头想想,至于吗?至于吗?昂?至于吗?” 一连三个“至于吗”,问得张建哑口无言。 侯军继续说道:“张建啊张建,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张建不敢说话。 侯军哼了一声后给出了答案:“傲娇!和自己本事不相匹配的傲娇!” 张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勾着脑袋半个字都没敢反驳。 等侯军走后,尴尬的张建觉得自己必要寻找一下精神上的支持,于是转向了李正。 放在平时,张建绝对不会跟李正多说半个字。 可现在他们俩从某种意义上是同一条船上上的两个难兄难弟,被庄严嘲讽,被侯军痛骂,这对他的自信心产生了很大的冲击,这会儿他需要一根救命的稻草来支撑自己的那股子虚无缥缈的傲气。 “我说错了吗?李正你说是不是?我没说错吧?!排长也真是……” 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片刻后才道:“我觉得排长说得没错。” 扔下这话,他头也不回地回排房去了。 和张建不同,李正没有那么高的起点,自然就没有那么大的架子。 相比起张建,他更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自己不是部队子弟,也没有从小玩枪,就算打不上靶子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张建不同。 牛吹上天了,现在牛在头顶上飞,不使劲继续吹,要落下来会砸死自己的。 不过吹牛也要本事,要资本。 像侯军这样,平时吹个牛也没人敢说他啥。 有本事,别人服气。 自己呢? 好了。 瞄个枪都被庄严说得一无是处,本来感觉自己挺厉害,在庄严面前就跟小白痴一样弱智。 到临了,找李正寻求支持,没想李正也懒得搭理他。 张建有些失落。 他知道自己在一排的人缘差,差到几乎没人愿意跟他说话的地步。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改变。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张嘴,那种带着傲娇和嘲讽的话就像突突的机关枪一样挡都挡不住往外喷。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孤立。 自己居然要寻求李正的精神支持…… 张建突然想扇自己俩耳光,发誓以后一定不再这样。 就算憋死都不会再跟他李正搭一句话! 哼! 什么玩意嘛! …… 第二天中午,庄严依旧很准时过来接三人去师部小靶场。 不过第二天中午和第一天没两样。 俩人又拿着一支空枪在那里瞄靶子,一趴又是一中午。 庄严和侯军还是老样子,在一旁乒乒乓乓打实弹,子弹管够,管爽。 这对于俩个新兵蛋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那种炮兵炊事班炊事员参加实弹演习的感觉又上头了。 庄严还是喜欢搞突然袭击,忽然就停下枪,转身过来检查。 检查完了还是老样子,一顿嘲讽式输出,将两人的那点儿自尊往泥水狂摁,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准,要么偏这边,要么偏那边。 “枪都瞄不准,就别打实弹了,那都是老百姓纳的税,你们好意思?!” 这种话简直直击灵魂。 无论是李正也好,张建也罢,都属于自尊极强的类型。 如果庄严只是骂两人本事不行,天赋不佳,那倒也算了。 骂他们浪费老百姓纳的税,这话就大了去了。 不过两人还是得憋着。 只能憋着。 李正一直在琢磨着庄严说的那句话的含义,只是一直没琢磨透。 瞄准境况这东西是主观性的,它不是数据,不是图画,写不出来,也画不出来,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 怎么把它刻在脑子里去? 怎么才算是刻在脑子里去? 每次检查,庄严都说原先正确的瞄准境况已经产生了变化,已经不准了。 为什么以前侯军排长没说? 吴一班长也没说? 到底是庄大校水平太高,还是侯军和吴一的水平没到? 稀里糊涂想了一中午,瞄了一中午。 时间飞快过去。 最后还是被灰溜溜送回了新兵连里。 李正没心情说话了,张建也没了脾气,侯军看着俩人嘿嘿冷笑一声,自己走了。 站在中午的毒日头下面,李正和张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两只斗败的小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回了排房。 训练还是日复一日地进行着。 还是老样子…… 趴地上,瞄靶子,据空枪。 就连负责保障的师部那两个公勤兵都开始觉得李正和张建是个笑柄了,他们趴着,他们看着,远远看,捂着嘴,偶尔指指这边,小声说,然后大声笑。 那天中午来了几个师部参谋,也过来打枪,见庄严在,自然少不了比划一番。 又很理所当然地输了个一塌糊涂。 这些年轻军官们看不惯庄严,却赢不了庄严,于是将憋着的一肚子火又洒在俩新兵蛋的头上,说瞄空枪别挡在射击位置上,跟占着茅坑不拉屎有啥两样? 说着说着,还将他们赶到射击地线最远最偏的两个位置上,让他们别再这里有碍观瞻影响他们射击的心情。 这种行为多多少少有点不给面子庄严,毕竟俩人是庄严带过来的。 可奇怪的是,庄严看见了,也不拦,由得这些参谋将俩新兵蛋从有树荫的靶位下面赶到了火辣辣的太阳底下,烤猪一样烤了一中午。 李正觉得自己就是被拖出来展览的小丑。 张建感觉小宇宙都要爆炸了,就差没站起来又自曝身份,抬出自己那位参谋长爹来压人了。 最终,俩人都没发作。 军营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无论你在地方的脾气多大,进去了大多时候都慢慢适应里头的氛围,接受那套森严的上下级制度,压制住自己以往的冲动,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因为这里是武装集团,凭本事说话的地方。 你要想说话响,得有本事。 李正觉得那些参谋对自己和张建糟践了那么多废话,却没敢跟侯军支吾一个字,恐怕就是知道侯军的能耐。 敢说半个字,侯军直接说,某参谋,要不咱们来赛一场如何? 你看那些参谋怎么收场? 第三天的情况没有半点起色,最后还是灰溜溜收场。 情况好像没有什么改善…… 然后到了第五天…… 距离最后的考核还有两天时间了。 李正和张建到目前为止,跟着庄严开小灶,却一枪未发,整整四天的中午,都是趴了个寂寞。 第115章 前夕 下连队的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新兵下连队前的考核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筹备。 临考核前的前两天,团部的保障人员已经到了大操场,在那里重新粉刷投弹线之类,器械场也来了几辆卡车,卸下了沙子,一营拍了一个排出公差,在那里忙活了一个中午。 新送来的沙子柔软细腻,晚上的时候李正去那里吊了几个单杠,踩在上面感觉软乎乎的,舒服极了。 一排开了个排务会,主要是动员。 当然了,侯军这个老兵又免不了给新兵们泼了几盆鸡血,吴一更是略带激动地挥舞着拳头鼓励着全排的新兵,争取在新兵团大考核中夺魁。 “三等功啊!今年特别多,我当了三年兵,也是头一回见新兵集训给那么多名额!想想你们当兵才两年,刚来就往自己档案袋里塞一个三等功,这兵就算没白当了!” 其实别看吴一那么雄心壮志,散会后却悄悄找到侯军,提出了他的担忧。 “老班长,有件事我还是很担心。” 俩人在营房旁的草坪上碰了面,二三班的班长们也在。 侯军刚去连长谢东那里抽完烟,还捎着又顺了一根回来,这会儿拿出来,啪嗒点了。 “说说看,你们担心什么?” 吴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别的科目嘛,咱们排都不怕,你看射击方面有李正,有张建,就连魏国兴和杨辉那几个至少也能打出45环以上没跑的,器械一练习,咱们排能拉优秀的也站了百分之七十,投弹全排就魏国兴一个差点意思,其他都能良好以上,不过就这个五公里我是最担心的。” 侯军扫了他一眼说:“担心什么?” 吴一说:“五公里这科目你也知道不是考个人成绩,是考咱们全排成绩,魏国兴……”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挠头了。 “说起他来我可就头疼了。你说我天天都带着他开小灶,每天给他多加傍晚一次五公里,别人现在都能跑进良好之内,他呢?就算派人拉,都拉不进及格线,你说咋办吧……” 另外几个班长符合道:“就是就是,咱们排就他一个拖后腿了。” “那样可不成,全排跑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他,我估计咱们有机会拿第一,有了他,估计垫底。” 侯军听着众人议论,也不发言。 等抽完一根烟了,把烟屁股一扔,看了一下还在商量对策的班长们说:“那你们有啥好办法,说说看。” 众人面面相觑。 都是嘴巴上说得爽,但要问到办法,还真没办法。 能有啥办法呢? 每天都开小灶了,天天班长陪着跑,也加重了腿部肌肉的锻炼,什么蛙跳什么跳台阶,最近都进行了针对性的训练。 可魏国兴就是属秤砣的,一跑五公里,等跑出两公里后准开始往后掉,掉也就算了,好歹能远远跟着也不至于太拖后腿。 他掉队跟其他人不一样,掉到没影了。 人家能跑24分钟内,全排他一个跑26分钟外。 二三班跑得好的兵都用背包带拉过他,可最后的结果是把别人累半死不说,拉他的人被耽搁,成绩也垫底了。 平时训练班长安排人去帮忙也就算了,考核时候谁愿意自己落在最后过终点线? 明明可以跑前面,却落最后,换谁都不愿意。 “那总不能我亲自拉着他跑吧?”吴一无奈地摊开双手:“这次考核的规则可公布了,不准班长参与。” 侯军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内容,只是淡淡说了句:“我知道。” 吴一有些急了,心想老班长你知道那就得想法子呀! 二班长康铮说:“我有个主意。” 吴一连忙问:“什么主意?” 三班长陈重也催促:“快说。” 康铮目光挪到了侯军脸上,犹豫了片刻才张嘴道:“要不……考核那天让魏国兴装病,就说上吐下泻,让他去卫生员那里开个假条,免考拉倒!” 陈重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办法,为了咱们排的荣誉,只能这样。” 说完,目光也移到了侯军脸上。 吴一觉得这样有些取巧,也很无耻,本身还在犹豫,可他也没招解决魏胖子五公里跑得慢的问题。 于是把心一横也说:“我同意!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其他副班长虽然不吭声,但是看表情就能看出来也是站在康铮那头的。 侯军忽然悠悠地叹了口气,将一直放在月亮上的目光收回来,投在了周围的几个班长身上。 最后,脸突然虎了起来,语气变得非常严厉,手一抬,手指一戳,差半寸就戳在了吴一的脑门上。 “吴一啊吴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我当你班长的时候咋就没看出你是这样的兵?装病?脱考?” 他那锐利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割过去,但凡被他扫过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 “你们出的什么馊主意?野和尚念歪经,就没点儿正经主意了?为了荣誉?荣誉通过这种手段拿来,那还能叫荣誉?!你们是不是对荣誉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了?!” 几个班长全都不敢吭声了。 最后,侯军说:“你们参加班长集训的时候,教员们没教过你们什么叫四会?你们说,什么叫四会?” 没人敢回答。 侯军指着吴一:“你说!” 吴一支支吾吾道:“会讲、会做,会教、会做思想工作……” 侯军盯着他看了老长一会儿,忍住怒气说道:“哟!还能背出来,不错!可是你们做到了?我就想问问,每一个兵到了你们手里,是不是只要好的,差的就不要了?什么请病假装病?真打仗了,你跟敌人请病假去!” 骂完了,总算下了点气。 又说:“这四会里头,会讲、会做、会教,你们都做到了,但会做思想工作呢?做到没有?吴一,你说说,你除了逮着魏国兴去加餐开小灶多跑几次五公里之外,你没有没去跟他好好谈过,好好交流过,为什么跑不快!?” 吴一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大家都不说话了。 侯军发火,大家都不敢碰他的逆鳞。 到临了,侯军交待道:“记住,你们是新班长,来带新兵是学带兵本事的,新兵营不光是训练新兵,也是你们这些新班长的训练场!回去吧!今晚不搞太重的训练了,早点休息,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说完,大手一挥:“散了吧!” 第116章 消失的一排 第二天一大早,连长谢东起来带队训练完,一起跑了个三公里,然后解散让各排带开训练。 等他回到连部刷了牙,洗了脸,拿着毛巾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奇怪的事。 连部在二楼最右侧的小会议室旁,洗漱间在营房的最左侧,回连部要经过长长的开放式走廊。 走了一半,他突然听见楼下有动静。 一楼最右侧,连部楼下就是一排的排房。 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从走廊的栏杆旁渗透朝下面一看,不看还好,一看顿时满脸的疑惑。 连队的草坪是划分责任区的,一排的责任区就是他们排房外面的那块草坪。 此时草坪上好几个兵拿着扫把在扫地,有几个兵在草坪中的水泥过道上洒水、清洁。 “嗯?” 他有些好奇。 因为还有两天就考核了。 一般这时候都是训练最紧张的时候,营里的各个连队各排早上训练完毕后带开各自训练时都会飞快地带走,原因很简单,大操场就那么大,投弹区就四个,器械场也只有四个,去晚了别人就占了,占不到训练场的只能在连队营房旁边的几个单双杠上进行训练。 每个连队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器械场,一般有两三个单双杆,可是这种场地跟大操场旁的那几个器械场的质量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投弹场,先到先得,人家占了你就只能带队去找野地训练投弹,没有距离分划线,全靠估计。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训练了? 居然这么早开始搞卫生了? 平时搞卫生都是洗漱完了利用早饭前的十五分钟完成的,今天连训练都不训,直接就开始搞卫生? 站在走廊里,谢东好几次想下去问问侯军在搞什么名堂。 一排是四连的门面。 是战斗力最强的一个排。 他这个连长还等着他们在大考核里夺冠争光呢。 就这? 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自己想要去问一问的想法。 一排的排长是侯军。 侯军做事他放心,老兵了,关键时刻不拉稀。 你跑去问他,他兴许还不高兴了。 想想就算了,拿着毛巾又回了排房。 考核前的两天,一排消失了。 没人知道一排去哪了。 二排长文磊派去刺探一排训练状况的副班长回来说,在大操场找不到一排,战术场那边也没找到,最后去射击场看了,也没看见。 一排人间蒸发了。 后来六班长说:“出操的时候我倒是看到一排了。” 文磊连忙问:“看见去哪了?” 他有些担心,不知道侯军葫芦里埋了什么药。 李正和张建被那个庄大校天天中午带去师部小射击场特训这事已经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了,难不成这侯军有天大的本事,巴结上了庄大校,让他把一排全都带去了师部的小射击场开小灶去了? 刘班长说:“我看到他们好像往凉帽岭那边去了。” “凉帽岭?” 这个地方,文磊不陌生。 那是一块战术场地,距离营区有四公里,是下面的步兵团搞团进攻战术时候使用的场地。 凉帽岭附近群山环绕,溪水清澈,还有一道小河,源头在六公里外的山涧,环境很是优美。 “没事他跑凉帽岭去干吗?” 当文磊疑惑之际,其实侯军正带着一排的兵列队走在通往凉帽岭的水泥路上。 “你说我们这是去哪?” 队伍里,马腾忍不住小声问一旁挨着他的魏胖子。 魏胖子看看周围,路两旁树林茂密,虫鸟啾啾,空气清新怡人,但人烟不见,看起来越走越荒凉。 他忍不住心中有些发毛。 “我听说……” 马腾又故作神秘道:“班长要想整人,就把人带到最偏僻的地方,因为不能在营连的训练场上搞你,有值班干部,所以……” 言下之意,班长带我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整我们了? 魏胖子心中咯噔一下。 最近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吴一嫌弃和批评了。 五公里老拖后腿,吴一的耐心已经耗尽。 难不成…… 他越想越怕。 不过怕也要跟着走。 终于,走了大半小时后,眼前豁然开朗,在路的右侧出现一道小河,河水涓涓流淌,河对面一片巨大的开阔地,虽然说不上无边无际,但魏胖子估计就算开几十辆越野车来这里也足够撒野的了。 “右转!” 侯军手一指。 “目标,前面的大草地,前进!” 队伍转进了右侧的空地,上了河边小桥,过了桥,进了大草地。 在一片阴凉的树荫下,侯军整理了队伍。 “立定!向左——转!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一连串的口令下达,队伍整整齐齐站在面前。 李正和所有新兵都一样,心里打着小鼓。 这是要开展什么训练? 他忍不住用余光悄悄去瞥大草地远方尽头的几座山。 难道是冲山头? 带来这么荒凉的地方冲山头,怕不是要往死里练了…… 没想到,侯军一开口,所有人都傻眼了。 “今天……不训练!休息!” 李正以为自己耳朵幻听了。 其他新兵全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笑容。 侯军继续说道:“我上次说了,李正和张建只要能趴四小时没让弹壳落下,我就请吃小龙虾。今天我是兑现诺言来了,而且我还要宣布一件事,今天是我请客,明天你们吴一班长请客,在这里烧烤!今天不训练,明天也不训练,放松两天,享受两天,后天我们再上考场!” “烧烤?” “真的假的!?” “我不是做梦吧?!” 新兵们有人开始捏自己的脸蛋,生怕自己在梦中。 也难怪。 最近训练疯了一样,塞满了一天里每一个空余间隙。 突然宣布停止训练? 而且还是临考核前的两天? 是自己疯了,还是排长疯了?又或者…… 是这个世界疯了? “怎么?不喜欢吗?”侯军看到所有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新兵,追问了一句:“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可以马上带队回去,咱们搞训练去!” “不!”魏胖子第一个举手:“排长,我愿意!” 马腾忽然高喊:“排长万岁!” “排长万岁!” 吴一有些惊讶,他也有些措手不及,侯军事前并没有和他商量过这事。 “老班长,你确定这两天都不训练了?” 侯军没事人一样说:“十分确定。” 吴一急了:“那……那……” 侯军问:“那什么?” 吴一觉得自己也没法反驳,只能换了个话题:“那你说的小龙虾呢?” 侯军看了看表,抬头朝水泥路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让小店的老陈九点钟送到这里来,估计快到了。” 说完,人往路边走。 吴一站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侯军回头问他:“你不来帮忙拿点,很多哦!” 吴一急忙跑上前去和侯军肩并肩走在一起,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老班长,我想知道你清楚知道自己在搞什么吗?不训练了?” 侯军一边走一边说:“你天天抓训练,抓得那么紧,效果怎样?魏国兴能跑进24分内吗?” 吴一哑口无言。 侯军在路边停下脚步,侧过脸对吴一说:“多和自己的兵谈谈,坦诚点,多注意点他们的思想变动,我和魏国兴谈过了,他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跑不快,每次跑出两公里人就快散架似的,我觉得是他入伍之后在咱们排里一直就没停过狂训,体力我看是透支了。虽说人的潜能就像泉眼,越抽水越多,但你总得跟他个回水的机会呀!只抽不停,前年泉眼都能让你抽干喽!” 吴一还是有些担心,他不确定侯军这种完全放羊的方法是否有效,万一无效…… 那可就惨了。 侯军见他不放心,又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训练也一样,金属都会疲劳,何况是新兵蛋呢!放心!有什么事,我担着!” 第117章 打完这一箱子弹 别人可以休息,不过中午的练枪计划仍旧雷打不动地进行着。 这几天,李正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将庄严提到的“正确瞄准境况”刻在自己的脑子里,能够做到任何时候只要拿起枪,对着目标,就会自动纠正瞄准线。 庄严的理论听起来非常简单,其实细细回想,和侯军还有吴一教的好像并没有太大分别。 分别只在于庄严要求每时每刻只要枪在手,指向的就是正确的瞄准境况。 这一点看似简单,可真要达到庄严的要求可真不容易。 中午的时候,和平常一样,到了师部小射击场,俩人拿着枪又在那里趴着。 等庄严去另一头和侯军练枪的时候,张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天天趴,我又不是属乌龟的……” 李正听见了,但没回应。 他也动摇过,怀疑庄严是否在用心教自己和张建。 但最后还是咬牙清除了脑子里的杂念。 疑人勿用用人勿疑。 拜师也一样。 要真对师傅没信心,当初就不应该拜师。 拜师了,就要一心一意听师傅的。 “嘿!” 庄严突然过来推了一把李正的枪。 没等李正反应过来,他已经趴下将眼睛凑到检查镜旁。 看了片刻,他起身说道:“继续。” 完事了又走到一旁。 整个中午的前半个小时,庄严偶尔就会过来,冷不丁推一把俩人的枪,然后检查。 “起来吧。”庄严看了看表说道。 等俩人站起来后又道:“这几天是不是很枯燥?” 李正率先回答:“是。” 庄严赞许地点了点头,好像很欣赏李正的直白和诚实,又说:“要将单兵技能练到顶尖,每一个科目都是非常枯燥的,这一点将来你们会深有体会。” 他转头对侯军说:“去,让保障班的人拿一箱子弹过来。” 侯军连忙照做。 庄严回过头问俩人:“是不是憋坏了?” 张建说:“是!” 庄严道:“既然这样,那就来检验一下这几天来的成果吧。” 一个公勤兵抱着一箱子弹过来,放在地上。 庄严说:“开了。” 那个兵将弹药箱开启,露出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子弹。 庄严指着地上的子弹说:“随便打,但是要保证质量,每组打10发,打完后我检查。” 李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咋了? 就这? 就这样趴了五天,然后突然抬来一箱子弹,说让自己随便打? 能保证发发10环了? 可能吗? 一连串的问号从脑海里蹦出来。 “怎么?”庄严见俩人没动弹,又问:“不想打?” 张建抢道:“想!” 说完蹲在地上拿起一包子弹便开始装弹匣。 庄严在一旁叮嘱:“把你们的弹匣都装上,每个10发。” 见李正还站着,又问:“你是打算站一中午吗?” 李正立即蹲下,装子弹。 侯军过来看了一眼蹲在那里装子弹的两个兵,有些不放心地问庄严:“练出来了?” 庄严说:“待会儿你就知道。” 侯军说:“之前我也让他们瞄枪,但没什么效果,估计是练习的时间不够。” 庄严说:“你让他们瞄枪,也说了瞄准境况的理论,但你们有没有告诉过他们要印在脑子里,用心去瞄,而不是用双眼?” 侯军笑道:“新兵蛋子,哪懂那么多,这种理论得老兵慢慢体会才明白。” 庄严说:“原则上你的说法没错,可他们俩可不是一般的新兵,一个是打了很多年枪的,一个是很有天赋的。不同的兵,还是要区别对待。” 侯军讪讪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事他是没想过。 其实侯军也知道自己没庄严说得那么直击问题中心,自己大约知道为什么李正他们不能保证发发满环,但他却说不出问题在什么地方。 他自己是苦练出来的,很多技巧和心得是自己体会出来的,知道但无法身教言传。 李正和张建很快装好了子弹,检查了枪支后关上保险,把枪放在靶位上。 这时,小射击场入口处传来人声。 一看,原来是前两天有事没事奚落他们的那几个师部的参谋。 师部定期组织这些军官练枪,估计最近是师部平时要值班要工作,人员只能分批有计划安排来这里实弹射击。 老资格的参谋当然是安排白天或者下午,年轻参谋就得牺牲中午休息时间过来训练。 参谋们看看俩新兵,相互笑了笑。 兴许是觉得这俩兵怎么又来了,天天在这里趴,有意思么? 不过很快有人看到了地上的那箱实弹,其中一个大声地笑道:“今天打实弹了呀?” 庄严这次搭话了,之前他一直不愿意搭理这帮年轻参谋。 参谋部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对了,你们有没有兴趣跟俩新兵蛋来一场对抗赛?” “啊?”为首的一个中尉现实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接下来就是狂笑:“庄参谋长,你不是开玩笑吧?” 言下之意当然是看不上李正和张建了。 也难怪,参谋们好歹是军校毕业,堂堂军校生,接受过正儿八经的军校训练,军事素质可是一流的。 再看俩新兵蛋,估计刚授衔,列兵军衔都焐热,就敢跟军校毕业生比枪法? 一个少尉还没等庄严回话就已经插嘴了:“行啊,庄参谋长你说怎么打?” 这几个参谋庄严打过照面。 最近几天在这里工作,进进出出,有时候拿资料什么的,都是他们送过来。 师部的参谋心理上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虽然手下没兵,可好歹是师部的不是? 到了下面连里,连长也得敬上几分。 对俩新兵,他们本身是看不上眼的。 但这是庄严的带的兵,性质可就不同了。 最近庄严的枪法在e师里传得沸沸扬扬,小道消息通过咬耳朵的方式传播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走样。 庄严在射击场赢下侯军的当天其实并没有说任何过火的话,可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说是那个蓝军来的庄参谋长打完枪赢了之后直接蔑视e师,说e师没人了? 还有更邪性的,直接说庄严看不上e师,说活该就是乙类师的水平。 这种话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信。 可偏偏军改的风云最近笼罩e师,加上当年庄严在大草原上摩擦e师这事很多人心里都没忘,因此绝大部分的人都选择性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流言。 好了,这回庄参谋长主动要求比枪,这可是个好机会。 打不过师傅,还打不过他徒弟? 更何况只是俩刚侮辱没多久的新兵蛋子? 找虐呢是吧? “打哪个练习?”为首的中尉参谋问道:“他们这些新兵,顶多就是一练习吧?” 庄严说:“一练习是所有射击的基础,所以才是全军共同科目,都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咱们就打一练习,最能体现基础打得牢不牢靠。” 中尉参谋回过头跟其余几个战友交流了一下眼神,再次回过头时已经掩饰不住笑容:“行,那就一练习!” 第118章 神了! 师部参谋里为首的那位性白,白参谋,中尉。 白参谋见庄严那么爽快答应,心里反倒又不爽起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踩坑了。 跟俩挂列兵军衔的新兵蛋子搞射击对抗? 自己这边都是中尉少尉的,至于嘛! 可说出的话总不能是放出去的屁,就算放出去的屁也塞不回屁眼里了。 比就比吧! 跟庄严比没胜算,虐你俩徒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庄严很淡定,李正和张建反倒不淡定了。 “首长……这能行吗?” 张建有些担心。 庄严笑着指指那些参谋:“行不行你问我?问你自己更好对吧?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你去跟人家说,认输就好。” 张建木了。 他没想到庄严连打气都懒得给他打,直接让他不行就认输。 见过的军官不少,但庄严这种…… 没见过。 李正其实心里也没底。 可好在他的性格不是轻易肯认输的性格。 所以他没说,也没问。 加上他从小就非常自立,没有寻求别人给自己打气和鼓励的习惯。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那种条件。 庄严问李正:“你是不是也没信心?” 李正说:“是有点虚,但我愿意试试。上场不一定赢,但不上场打一下,肯定输。” 庄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微微点头道:“行,那你就先上。” 转头对其他几个参谋说:“你们派个代表吧。” 白参谋回头问自己的同伴:“黄俊,你先上。” 黄俊是少尉,去年刚来师部报到。 刚出炉的军校毕业生,新鲜滚热辣,手里拿点军事技能也没荒废。 更重要的是黄俊拿过师比武的尖子金牌,射击科目是一把好手。 白参谋对庄严说:“庄参谋长,我们这位黄参谋是拿过师比武尖子的,叫他跟你的兵对抗,是不是有些欺负人了?” 庄严说:“没事,新兵就是块铁,需要捶打捶打才能成钢。小黄,你给我拿出最高水平,狠狠虐他。” 说完,指指李正。 李正哭笑不得,忐忑地走到靶位前。 远处的靶子已经换新了,静静竖在那里。 黄参谋装好子弹,又问庄严:“标准五发?” 庄严点头:“对,五发。” “听口令——”白参谋主动担任协调员,下达了口令:“卧姿装子弹!” 李正赶紧卧倒,上实弹弹匣,开保险,送子弹上膛。 然后开始瞄准。 行不行? 已经好几天没开枪了。 自己到底行不行? 一练习是机瞄,俩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瞄准线。 呯—— 黄参谋先开枪。 李正心里咯噔一下。 白参谋拿着个观察镜对着靶子看了看,立即拍起手来:“好!10环!开门红!” 庄严站在后面提醒道:“别被干扰了,心里只想着你的靶心!” 李正深吸一口气,把有些烦乱的情绪收拢。 觇孔、准星、靶心一条线。 从觇孔处望出去,靶心白兮兮的,有些模糊。 虽然还没仔细检查瞄点,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双眼没有修正,但大脑却在直接下达命令——瞄准了,可以开枪!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正不假思索,还真的轻轻地压下了扳机。 呯—— 听到李正这边开枪,众参谋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李正射击的胸环靶上。 其他人看不到弹着点,白参谋带着一副观察镜,他能看到。 看了一会儿,身后有个参谋忍不住了,追问:“怎样?几环?” 白参谋撇撇嘴,回头说:“这新兵蛋可以,10环。” 呯—— 呯—— 俩人不断开枪。 李正的第一枪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10环了! 刚才自己明明没有像往常一样检查来检查去,多次检查瞄准境况确保无误后才开枪。 那一枪开出去的时候,可以说自己根本连靶心都没细看清楚,只是觉得觇孔、准星和靶心“好像”是在一条线上,大脑有个信息发出来命令手指扣扳机,他就扣了。 噫嘻! 还真准! 难道这就是庄严说的那种心中有靶心,脑子里刻着靶心的境界? 难怪今天庄严居然拿实弹给自己和张建了。 估计这就算是出师了? 这个师出得可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还没啥感觉,居然就过关了! 他顿时信心大涨。 握在手里的枪仿佛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枪活过来了! 状态! 这就叫状态! 他的感觉极好,于是连续瞄准、扣扳机、击发。 呯—— 呯—— 呯—— 子弹一发接一发出膛。 站在身后的庄严看着看着,忽然嘴角掀起一丝微笑。 侯军眼都圆了。 李正这种射速,不是新兵该有的射速。 邪门了! 神了! 白参谋那边似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本以为李正是堵沙墙,没想踢上去里头藏了块钢板。 身后的参谋们也不淡定了。 “我艹!你看那新兵蛋,好像很稳啊!” “老白,你看看他打了多少环?” “快看看!” 白参谋举起观察镜,朝着李正的靶子上一看。 看了半晌也没法应。 其他人又催了。 “到底几环?” “新兵蛋,估计能蒙两三个10环还行,多了估计难了。” 白参谋放下观察镜,看着自己的同伴们,有些艰难得基础一丝苦笑:“50环。” “什么?!” 几个参谋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集体愣了。 黄俊此时打完了,验了枪,站起来,走过去问白参谋:“咋样?” 白参谋说:“人家也是50环。” 黄俊的脸好像被一块巨大的冰贴了上去,笑容都凝固了。 他拿过白参谋手里的观察镜,对着李正的靶子看了一遍。 果然,5个弹孔明明白白清清晰晰就在10环中央。 看散布还很小,基本上在4cm内。 他顿时心中狂震。 这种精度…… 太可怕了! 怎么可能?! 他放下观察镜,走到李正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正回答:“报告参谋,我叫李正。” 黄俊又问:“你在家学过枪?” 李正摇头,然后又点头。 黄俊眉头一皱:“啥意思?” 李正说:“算是摸过枪,大学军训时候打过五发子弹。” 黄俊的脸色更难看了。 人家当兵两个多月,之前还只打过两发子弹。 自己当了快七年兵了,居然打个平手? 黄俊的脸有些挂不住了,转向庄严说:“庄参谋长,名师出高徒呀,这个兵是真有天分,我想跟他再打一轮。” 庄严还是很随意,问黄俊:“你打算用什么规则?” 他料定了黄俊肯定不会按照之前普通步枪一练习的打法来重赛,毕竟那样没意义了。 黄俊说:“10发弹,50秒,计算总环数。” 庄严想都没想:“行。” 转头问李正:“你敢接招吗?” 李正此时处于亢奋状态,刚才五枪实在没过瘾。 那种枪枪10环的感觉实在太爽了! “好!我接受!” 对抗赛又回到了原点。 两人继续回到自己的靶位上,装好子弹等口令。 白参谋过去凑到黄俊的耳边笑声说:“有把握吗?” 黄俊小声道:“没问题,就算环数一样,我的时间肯定比他快!” 上架感言 接到主编通知,八一上架。 八一,很有意义的时间点。 想了想,还是要写个感言。 这本书收藏很差,目前上架前只有两千八百左右,可谓是惨不忍睹。 不过还好,七官历来每本书都是开局成绩都一般。 也许别人会弃书重写,甚至换马甲再写。 但我还是不放弃。 毕竟军旅是我熟悉的领域和题材。 目前的军事小说限制很多,所以很难写,大家都喜欢写同人,读者也喜欢看同人,道理很简单,一个字——爽! 上班都那么累了,当然要看爽一点的小说。 而我的书,自己总是寄与太多希望,希望能写出好看的内容之外还能承载一点点东西,让我写完之后或者你读完之后,获得一点点向上的能量。 正如法外狂徒张三说的,即便拿到的牌再差,也不能弃局。 我想说的是,正如上一章里的李正说的,上场也许会输,但不上场一定会输。 至于输还是赢,胜还是败?真的那么重要? 也许享受这个过程才更重要。 这也是我想在小说里阐述的一些人生哲理。 本书是一个群像小说,主角是李正和张建、庄严等人,展现出不同年龄不同阶段的军人在新时代下面临的自我挑战和环境挑战。 强军。 这是中华民族复兴之梦的重要基石,也是军迷多年来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们当年一穷二白,屈辱过,可是我们从没退缩过,从不认输。我们被嘲笑过,被轻蔑过,但我们咬着牙,吞下血,默默走,慢慢前进,如今终于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民族的强军之路。 人生总有低谷,逆风而上才能翻盘。 这,不光适用于军人,也同样适用于你我。 疫情时代,许多人事业遭遇变故,甚至经历人生低谷,小说中的李正、庄严他们也同样会经历。 怎样面对自己的人生? 怎样在这人世间演绎自己的角色? 怎样才能上无愧于天地,下对得起祖国和父母? 也许,在这本书里你能找到答案。 有人会觉得军旅限制太多,很难写出彩,但相信我后面的剧情会让你们满意,在这里不方便剧透,请追随我的键盘,一起走入李正他们的人生。 他们其实既是你,也是我。 最后国际惯例,虽然收藏惨了点,明天上架后,均定过300我四更,均定过600我6更,均定800(基本可能性跟买彩票中特等一样低),那我8更。 24小时内还清。 立此为证。 第119章 赢不了我用手掌给你煎鱼! 小射击场上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师部参谋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正的靶子。 没人怀疑黄俊的射击水平。 但对这个挂着列兵军衔的李正,如果说没有之前那一轮的比试,估计没人会将他放在眼中。 可现在不同了。 一个列兵能够打50环,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何况这人还是庄严带出来的兵。 呯—— 刚趴下,李正居然先开枪了。 这一枪直接影响到了黄俊。 他万万没想到李正会比自己先开枪。 原本他的速度也不慢,如果李正开枪慢上那么0.5秒,估计他已经扣动扳机了。 只是这一枪出乎意料的枪响彻底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忍不住朝李正的靶位上看了一眼。 都说高手过招输赢就爱须弥之间。 站在射击地线外的庄严看到黄俊这一不起眼的举动,却知道他已经输了。 “黄参谋估计得阴沟翻船了。” 旁边的侯军也是个高手,也看到了黄俊的举动,苦笑着叹息一声。 他不知道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 说高兴,李正是自己的兵,能出风头当然自己脸上也有光。 说不高兴,自己带了两个月,居然没有庄严带一个礼拜效果好。 也许这就是差距。 呯—— 黄俊总算稳住了心绪,开出了第一枪。 身后白参谋他们额头上早已经沁出一层汗来。 都是行家,谁占上风谁下风,一目了然了。 “那小子打那么快?为了速度不要精度了?” 身后一名参谋也许出于为自己的打气的缘故,找了个令大家稍微宽心的说辞。 “对,看来是蒙的。” “速度快没用,这是精度射。” 大家开始彼此安慰。 只有白参谋不说话,拿起观察镜对着李正的靶子就是一顿看。 呯—— 呯—— 呯—— 枪响还在继续。 白参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旁边的参谋起初还争着要拿观察镜看看,后来看到白参谋的脸色,隐约都猜到了什么,彻底安静了。 这次,小射击场变得出奇的安静。 除了有节奏的枪响之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10发子弹打完,黄俊站起来验了枪,直接走到李正面前。 李正赶忙放下枪,想要敬礼。 对方直接摁住李正的手,向他敬了个礼。 敬完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出了小射击场。 “嗳,怎么走了?” “黄俊!你干嘛呢!” 年轻参谋们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黄俊完成射击的时间比李正慢了大约3秒钟。 不过精度还没检验。 大家都觉得,也许李正那小子会失手。 只要一枪失手就够了。 白参谋也不说话,走到庄严面前,敬了个礼,然后说:“庄参谋长,你的兵太厉害了!” 把话说完,也转身走了。 那帮子年轻参谋在原地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有人说:“走吧,输了。” 结果大家呼啦啦地走了。 小射击场又恢复了安静。 突然,张建颇有些委屈地叫了起来:“都走了,那我呢?” 侯军指指地上的子弹箱:“打枪呀!” 张建心里窝着一股气。 他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上场,本以为还有机会一展身手。 结果参谋们跟李正比完直接走光了,自己刚才在一旁激动了老半天,觉得李正跟自己是一起练枪的,他行自己恐怕也行,他进步了自己肯定也飞跃了。 一个新兵蛋,射击赢了师部参谋,这事够他在信里向父亲吹上一页纸了。 他甚至在脑海里幻想出父亲收到自己这个消息后那张长期端着的扑克脸上会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张建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父亲笑了。 原因也很简单,当年考大学的时候,父亲的建议是考军校,而自己为了留在东海市能够看到邵晓倩,选择了报考东海一所大学的体育系。 换来的结果就是父亲大发雷霆,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父子之间从大学开学至今,说过的话架起来没有十句,两个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男人,在同一屋檐下活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现在…… 啥都没了。 张建憋着一肚子火,趴在地上朝着靶子一通呯呯呯,打完一个弹匣,又换一个。 庄严看着他,侯军也看着他,俩人不知道为啥这新兵突然变得出离的愤怒。 这天中午训练结束回去的路上,庄严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头也不回对俩人说:“今天之后,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你们的成绩已经足够出师,明天过来还是实弹射击,后天考核就看你们自己的表演了。” 李正问:“首长,我们是不是绝对可以打赢庄浩然了?” 庄严说:“不。” 李正微微一惊,张建也有些傻眼。 最后李正不甘心问:“为什么?” 庄严说:“因为射击这东西很奇怪,没有百分百的绝对,你们现在只是有了跟庄浩然一战的本钱,至于能否赢,得看你们临场发挥。别人练了那么多年,他也不是白练的,军事素质这东西有技巧,但没有投机取巧,更没有捷径。” 李正笑了:“吓死我了,我以为首长说我们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了。” 庄严看了看后视镜,在那里瞥了一眼后座上的李正,他觉得这小伙子的心态不错,再看看张建,这会儿还在憋气,气鼓鼓像个青蛙。 “考核那天,我会亲自去一趟新兵团,看你们打枪,到时候别让我失望了。” 李正信心十足道:“请首长放心,如果赢不了,我用手掌给你煎鱼吃!” “哈哈哈哈哈!” 听了李正的话,侯军和庄严都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车子回到新兵二营,在篮球场旁停下,二排长文磊看着李正和侯军、张建有说有笑地从车上下来,那张脸上是满满装不住而溢出的自信和轻松。 “好像有点不一样啊……” 旁边的六班副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同。 “之前回来,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今天这事咋了?好像过年似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排长文磊。 文磊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两根指头在干净的下巴上抠了又抠,好像真相就埋在他下巴里。 抠了好一阵,他放下手对六班副说:“集合排里的兵,早点去射击场占位置,这两天体能放早上和晚上,白天全部练枪!” 说完,自言自语道:“我还真不信这邪了……” 第120章 士为知己者死 新兵下连前大考核转眼就到。 前一天晚上,各连排停止了体能训练,也不安排夜训,要求吃饱吃好睡好。 整个营区里静悄悄的,幸福来得太突然,新兵们忽然没听到熟悉的哨子声,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一排还好,他们两天来白天出去玩,晚上回来也就做几个俯卧撑,然后早早睡觉。 临考前的那个晚上,魏胖子坐在营房前的台阶上看着夜空一看就是大半小时,李正问他你看啥,魏胖子说,我在夜观天象,李正知道魏胖子口中经常会飙出一些令人捧腹的金句,于是又问你观天象观得怎样了? 魏胖子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拍着胸脯说,我觉得我明早的五公里一定不会拖大家后腿。 李正好奇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魏胖子说:“排长这两天是故意让大家休息的你没看出来?那之前他找我谈过,我说我脚疼,所以跑不快,我跟班长说,班长说那是活动量不够,多跑跑就好了,但排长听了第二天就让大家去吃小龙虾了,我知道他是将我的话放心里了。” 说完,李正看到魏胖子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他更是奇怪。 咋魏胖子的眼泪说来就来? 侯军只是让大家休息了两天,他至于感动成这样? “我说你至于这么感动吗?”李正说:“你是不是从小缺爱呀?” 魏胖子静静地看着天空,也没瞧李正一眼,嘴里说道:“你说对了,我还真是缺爱……” 李正顿时无语,感觉自己也许不该提及这个话题。 本想开玩笑,没想触及人家的内心了。 魏胖子叹了口气说:“李正我听说你爸妈在地震里没了?” 李正神色黯然下去,点了点头,没回答。 魏胖子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跑了,那时候家里穷,没钱,我妈是村里最漂亮的,我爸退伍回来娶了她,可生下我没两年就跟我爸闹离婚了。其实想想也不怪我妈,穷也罢了,但我爸是个钢铁直男,不会哄女人不说,还大男人主义,想想是谁都受不了。” “打哪天后,我就跟我爸相依为命了,不过我爸命好,后来城市发展起来,搞拆迁,他又当上了村长,我们家本来就是村里的大姓,地又多,所以发财了,那些年我爸时来运转,做啥都挣钱……” 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临了转头问李正:“说个很鸡汤的话,你信不信钱这东西却是买不来幸福?” 李正笑了:“不知道,因为我家一直就没什么钱。” 魏胖子伸出胖爪,在李正肩膀上重重一搭:“我家很有钱,但我一点都不幸福,我爸那几年很忙,跟朋友合作做生意,开场,家具、家电、皮具,都做。有啥事跟他说,回答我就一个字,忙。然后就是拿钱包,给我钱,要多少都行,自己搞定……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也没谁真关心我,我是村长家的儿子,也是村长家的傻儿子,反正大家给我爸面子,又不是给我面子,我做什么他们都说我好,说我厉害,实际上我有事没人真的去关心我……” 顿了顿又道:“马腾说的那件事是真的,我们村赛龙舟是风俗,但是很多年没那冠军了,我想干一件大事给我爸看,跟村里几个有钱的兄弟一起投资搞了个邀请赛,兄弟们都说既然钱都是我们拿,冠军没道理让别人拿,所以我就干脆找那几个参赛的龙舟队,砸钱,让他们出猫,给我们拿冠军。后来也不知道谁把这事捅出去了,大家都看我笑话,那些村里的兄弟都说是我的主意……妈的!这哪是我的主意,是他们提出来的馊主意!” “哦!出主意的时候,一个个都比诸葛亮还厉害,出事了,一个个都特么说着跟他们没关系,是我的主意!我特么心灰意冷了,什么狗屁兄弟!我去找我爸,想跟他说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没想话还没说,他一巴掌就甩过来,骂我是败家子,说魏家就没试过这么丢脸,让他这个堂堂村长以后在村里怎么抬起头做事做人。” “那天我跟我爸吵得很厉害,吵了一晚上,我骂他这辈子只顾着自己的面子,面子面子面子,面子他妈的就比我这个儿子还重要!那你以后就跟面子过去,老子不当你儿子了!他戳着我的鼻子说,不当可以,你想脱离关系?你脱离关系要分家迁户口,我是村长,我管着呢!你要分可以,今年去报名当兵,当出个样子来,想你老爸我当年一样能拿个三等功,回来后我不光让你分家,还给你一半我的财产!” 这本来好像是个挺忧伤的故事,可李正越听越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无冤不成父子。 这话放在魏胖子跟他爸身上在合适不过了。 他现在有些明白魏胖子为啥要来当兵,而且看起来还挺刻苦训练的样子。 他本以为魏胖子这种在家锦衣玉食出入香车美女的家伙来当兵仅仅是为了在履历里加点资本,回家像他爹一样从村干部坐起,然后当村长啥的。 没想这里头还有这么长的一个故事。 “就因为这个,你觉得排长把你的话听进去,放心里,所以就感动了?” 魏胖子点头:“嗯!士为知己者死!排长是真拿我当兄弟,我们村里那些,还有我爸……呵呵。” 李正说:“不过侯排这人虽然嘴巴有时候说话难听,但人是真不错。” 魏胖子说:“我在想,假如有一天我能考上军校啥的,我不回家了,我爸会不会气死?” 李正愕然,嘴巴都合不拢了。 见过很父亲怄气的,没见过怄气怄成这样的。 “问题是,你这点文化程度,考军校估计很成问题。” 魏胖子说:“你不是名牌大学生吗?你教我呀,帮我复习呀!” 李正愣住了,这事自己还真没想过。 “那也得等下连队后再说了,现在军改就在眼前,咱们以后能不能分到一块都两说。” 魏胖子说:“我就算你是答应我了。将来咱们如果分到一块,训练之余有时间你就帮我复习文化课,我高中的文科不错的,我还能作诗,你不信?我就是理科差点,英语我也不赖的,这几年做生意我都能跟鬼佬对上一段……” 正说得开心,吴一出现在排房门口,打断了俩个新兵蛋子聊心事。 “还坐在这里干嘛,赶紧去洗漱一下,待会儿熄灯睡觉了!明天早上第一个科目就是五公里,魏国兴,现在猪是没得养了,但你如果明天还拖后腿,下连队前我跟连长建议让你去守靶场去!” 第121章 那个飞奔的胖子 大考核那天早上天气很好。 已经入秋,早晨山区气温湿润而清凉,还颇有几分寒意。 李正穿好迷彩服,又套上作训鞋,检查了鞋带和腰带,背上装了被子的背囊,匆忙跑出去集合。 站在营房前的草坪上,朝周围看看,各排都在集合,不断有新兵匆匆忙忙入列。 紧张的空气中渗着一种属于青春的荷尔蒙。 站在队列前的二排长文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兵打气。 “今天早上是五公里越野考核,全团一起靠,以排位单位,团长说了,哪个排能跑第一,就给一个三等功指标,你们想不想立功?!” “想!” “想也要有实力!你们有没有实力!” “有!” 二排的新兵一个个扯着嗓子,脖子上青筋毕露,好像要把天都吼出个窟窿来。 最令人不爽的是文磊打鸡血的时候还朝一排方向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空气中多了几分电光和火花。 侯军这种老兵油子哪能吞下这口气,于是扯着嗓子也开始泼鸡血了。 “一排的兄弟们!我们是不是最棒的!?” “是!” 大家肚子里早就有火了,这会儿也不甘示弱,喊得比二排还要大声。 李正感觉自己已经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分贝来吼了,声带都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 “我们是一排!一代表什么?!” “第一!” “代表什么!?” “第一!” “大声点,我听不到!” “第一!” “再大声点!” “第一!” 等一排的新兵连回了三句,侯军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似无意却十分有意地朝二排方向瞥了一眼。 瞥就算了,还顺带朝文磊笑了笑。 那种笑里的味道,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五公里越野的起跑点在老位置,大操场主席台上方的水泥路上,路线和平时一致,穿过新兵一营驻地,跑水泥路穿过1号高地旁,最后穿出外面的国道,从师部大门方向重新进入驻地营区,向西一直跑,回到新兵二营的出发点。 按照一二三营的顺序,二营出发时间排在中间,一分钟放一个排。 “都活动开了,压压腿,做几个蹲下起立,跳一下!” 侯军督促这每一个一排的兵做着准备运动。 李正像平常一样,将裤管卷到膝盖上,这样可以在奔跑时减少摩擦力。 别小看这一小小的细节,当五公里跑到一半的时候,人几乎本上都被汗水打湿,裤管也不例外,到时候湿漉漉的裤管会黏在皮肤上,增大摩擦力,导致体力消耗更大。 “待会儿李正你负责魏国兴,张建,你拉着小白脸跑,还有你……” 吴一忙前忙后,分配者待会儿的任务。 “我领队一起跑,前面的不要慌,不要紧张,我来控制节奏,不要一开始贪快猛跑,到了最后一公里再放开跑!” 还没开始出发,李正已经紧张出一身汗来。 本来还真不慌,可吴一这么说,反倒有些紧张起来。 魏胖子在李正身旁压腿,一边压一边说:“待会儿如果我真不行了,你就往死里拉!” 李正说:“你昨晚还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现在就跟我说不行了?” 魏胖子说:“我这不是兜底嘛,谁也保不准出现最坏的情况不是?” 李正有些担心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样?状态ok不ok?” 魏胖子原地跳了两下,又站在那里感受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说:“好像还行!” 李正被他逗乐了:“还行?好像?” “二营四连一排!到起跑线来!” 戴着红袖章的值班军官吹了一下含在嘴里的哨子,然后挥挥手,朝起跑线位置指了指。 “一排的都过去!动作快点!” 侯军赶鸭子一样将新兵们赶到了起跑线旁。 几个拿着秒表的军官站在边上对时,然后向值班军官示意已经就绪。 “预备——” 值班军官举起了手里的小红旗,把哨子再次含在嘴里。 “哔——” 随着哨音想起,一排的兵呼啦啦跑了出去。 所有班长都陪跑,但是仅限于陪跑,不许参与任何协助之类。 吴一跑在最前面,带领着队伍控制着速度。 其余的班长分别在队伍的两侧,就牧羊犬牧羊一样围着新兵一起前进。 一开始,魏胖子跑得并不快。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战术。 魏胖子平常的五公里成绩太差,所以吴一让他不要急着抢进第一梯队,只要能跟着就行。 作为老兵,吴一知道什么样的速度能够跑进25分30秒内。 按照新大纲的规定,五公里武装越野24岁以下的优秀、良好、及格的标准分别是:20'30''、23'00''、25'30''。 新兵营要求都跑优秀肯定不可能做到,所以只要求达到25分三十秒内即算达标。 不过,就是这25分30秒平常对于魏胖子来说也是要老命了。 排里李正他们能跑进22分内,其他战友再差也能跑25分内,他是全排唯一跑26分外的兵,可谓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李正跟着魏胖子跑,他的挎包里揣着一卷背包带,只要魏胖子跑不动,他就要立即将背包带绑在他的腰上,拖着他跑。 在部队里,这种拖曳方式有个和不好听令人很没面子的俗称——拉狗! 魏胖子经常就是被人拉的那位。 一公里很快过去。 李正很轻松,毕竟魏胖子的配速并不高。 “感觉怎样?呼吸怎样?” 他看了看旁边的魏胖子。 魏胖子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胖乎乎的脸颊往下滑。 “好像还行。” 魏胖子能说出话,证明呼吸目前是顺畅的。 李正有些惊讶。 今天一排跑的速度明显比往日训练要快一些。 魏胖子居然能跟在队伍后方十几米又不至于被拉开,还能说出话来,这说明目前他真的没问题,能在这个速度上稳住。 李正试探道:“想不想加快点速度?” 魏胖子猛地点头:“嗯!” 李正有自己的打算,魏胖子目前状态很好,他想看看这货是不是虚火。 如果是虚火,加速势必会引起呼吸急促,甚至不畅,假若出现这种情况再把速度降低一点,降到魏胖子能接受的程度。 能够提速当然要提速,不要浪费了好状态和充沛的体力。 “那就跟上我,跑快点!” 李正一边说,一边加快了速度。 他快,魏胖子也快了。 李正心里啧啧称奇,心想魏胖子难道真没吹牛? 他之前跑不快是因为状态不行,脚疼,而不是体力上不支? 心里想着,脚上又加快了步伐。 跑了一百多米,魏胖子居然仅仅跟着自己没掉队。 他继续加速…… 一百米后,魏胖子依旧仅仅跟着,没出现任何一样。 这时候,他们俩已经跑到了一排的第一梯队里头。 周围的战友看到魏胖子居然都跑上来跟自己肩并肩了,一个个都很是吃惊,都以为自己跑慢了,所以也开始加速。 很快,带队压步子的吴一发现了情况不对劲。 “怎么了怎么了?都不想分配体力了!?还有三公里多点!你们现在就拼命,待会儿是不是一个个都要人拉?!” 吴一中气十足,对于他来说,目前这种速度是小菜一碟,他能叼着跟烟跑下来。 他一说,大家又压住步子,慢了下来。 可很快,吴一发现队伍不知不觉又快了,已经跑到自己前面去了,就连自己不知不觉也被带了节奏,也跟着跑快起来。 他的人物本身就是控制速度,结果现在自己反倒被新兵影响了。 于是张望了一下,很快发现问题的症结所在。 是魏胖子,魏胖子在第一梯队里。 他跑快,其他兵也跟着加速。 “魏胖子!” 他有些火了。 “待会儿你晕倒没人能扛得动你!” 突然,挨了训的魏胖子在人群中转过头来,中气十足地朝吴一喊了一嗓子:“班长,我今天浑身充满力量!能让我跑快点吗?!” 第122章 都玩命了? “他娘的四连一排疯了!?” 正在带队往前跑的三连一位班长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有几个新兵从后面赶上来,超过了他们。 他们被超越了。 仔细一看,是四连的人。 再仔细一看,四连一排! 是侯军的那个排! 没错。 是被后面开跑的四连一排超过了。 间隔一分钟放一批,但是他们居然被超越了! 啊啊啊啊啊啊! 超越了! 这不是扯淡吗! 意味着自己的排足足落后别人一分钟了! “那是谁的排?” 有个班长也发现了这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赶忙跑过来询问。 “四连一排!” 为了说得更清楚,他又补充道:“侯军那个排!” 全师都知道侯军带兵猛。 但而不至于猛成这样呀! 超越一分钟,回到终点自己连长不得踢烂自己的屁股? 怎么带的兵?! “叫他们都加速,跑快点!” 虽然这时候仅仅过去了一般路程,可也三连的人也顾不上了。 跑死事小,丢脸事大。 被一排的兵这么拱了一把火,原本按照自己节奏越野的三连完全乱了套。 整个五公里路线上,开始出现了混乱。 “这是哪个连的兵?” 几分钟后…… 一辆沿着五公里路线缓缓前行的保障车里,新兵团干事老贺发现车了窗外奇怪的画面。 一个又黑又壮的新兵就像一台踩尽了油门的大货车一样,轰轰地往前狂奔,超越了一个又一个兵。 四连连长谢东作为今天的保障人员之一也在车上,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差点惊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艹!那是我们连的兵!一排的!” 看了看又问:“这超到哪了这是?” 老贺看了看,发现了认识的班长,于是说:“三连二排的兵。” “我艹!” 就连谢东也不淡定了。 按照规则,一分钟放跑一个排。 三连有一二三排,已经超到二排的位置,说明已经超过了三连二排两分钟! 最令人惊讶不光是这个,而是那个又黑又壮的家伙是魏胖子! 全连公认跑得最慢的家伙! 谢东第一时间在脑海里蹦出的念头是——作弊了!?抄近路了!? 不过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道理很简单,这一路上有班长跟跑,就算班长也根河作弊,抄近路只能超那些沟沟壑壑坑坑洼洼的地方,还有河,有田,费时费力还要花费更多时间。 各排一个接一个跟跑,有人作弊肯定被别的连队别的排举报,没人有这个胆子在大考核的时候玩这种花招。 并且为了安全考虑,团里还派出了五辆保障车,在整个路线上来回巡逻,用来抢救那些晕倒的、扭伤的兵。 按理说基本没人敢这么大胆在众目睽睽下抄近路。 既然不可能作弊,唯一的事实就是魏国兴真的凭实力跑到这个位置上。 他看了看表,如今距离终点还有两公里左右。 谢东连忙降下车窗,对着外面的魏胖子大喊:“魏国兴,控制你的节奏!不要透支体力,还有两公里!” 魏胖子张大着嘴,帽子已经摘下拿在了手里,他转头看了一下保障车,见是自己的连长,于是指指前面,又指指自己。 谢东不知道他比划什么,好在旁边就是李正,李正大声道:“连长……魏国兴……今天……见鬼了!” 谢东还是有些担心,又大声喊道:“你小子不会控制一下他?” 李正一脸的无奈,又是一脸的痛苦,看来他跑得也不轻松,指了指魏胖子说:“控……控不住……” 谢东愣愣地看着自己两个兵,老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张开嘴噗嗤一声笑了。 “妈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骂什么,就这么骂了一句。 “我们连这个兵以前一直是吊车尾跑最后的,你们信吗?” 干事老贺说:“谢连长,你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你们连吊车尾的都跑超了人家俩个排,你还让别的连队活吗?” “胖子……胖子……” 李正这会儿也跑得有些要断气的感觉。 他没想到魏胖子昨晚跟自己说的什么士为知己者死还玩了真的。 看来魏胖子今天是真拼了。 问题是,他最担心现在不是魏胖子能不能跑进25分30秒内,他担心的是魏胖子会不会突然倒地猝死。 平时魏胖子能慢自己好几分钟,今天好像吃了黄牛蛋,居然蹿到了全排第一不说,还一口气超了人家两个排。 现在,他们已经和三连的二排跑在了一起。 而三连二排的兵比他们可痛苦多了。 想想看,比你晚出发两分钟的人居然跑到了你身边跟你肩并肩,换谁谁都惶恐。 整个队伍里,最惊讶的其实并不是侯军,也不是吴一,最惊讶的是张建。 张建此刻拉着小白脸姜煴,眼睁睁看着李正和魏胖子像塞满了煤的火车一样呜呜就从自己身旁超了过去。 他本以为魏胖子这是在作死。 可是很快他发现者自己错了。 魏胖子一路高歌猛进,超了自己的排,然后消失在队伍最前面。 他张建连别人的尾灯都看不见了…… 作为平时在排里跑五公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张建岂能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小白脸,加把劲,我们追上魏胖子!” 说完,他扯了小白脸一把。 姜煴开始摇头:“不……不行……我跑不……快……” 张建焦急地看了看前方,伸手从挎包里去除背包带。 “来,我拖着你跑!你加把劲!不能输给魏胖子!” 说罢,不容分说将背包带套在姜煴的腰里,二话不说拖着猛冲。 张建孔武有力,拖着小白脸就像一艘巨轮拖着一艘小舢板,一时间脚下虎虎生风,一溜烟就跑到了一排队伍前面。 吴一发现了情况,连忙冲俩人喊道:“张建你干什么!?” 张建此时看着李正和魏胖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心急如焚,回头对吴一喊道:“班长,今天小白脸也要超常发挥!” 说罢,脚下用劲,猛地向前蹿出。 可怜的小白脸嗷一声惨叫,身不由己地被拖得飞快,朝着李正的方向追去。 ------题外话------ 第四更。 求推荐,求收藏!求订阅! 第123章 乱来! “我没看错表吧……” 终点处,其中一名拿着秒表的干事看着表盘上的时间,拉住了李正。 “你是哪个排的?” “四连……” 李正刚张嘴,一口黄胆水不受控制地用上喉咙,接着哇一声吐到了干事的脚上。 “我艹!” 那名干事连退几步,像只受惊的兔子。 李正连道歉都来不及,朝他摆摆手,直接冲到旁边草坪旁的水沟边,蹲下来,张开嘴,又是一声“呕”—— 吐了几口,听到旁边有动静,侧头一看,乐了。 魏胖子蹲在边上,同样朝水沟里吐水儿。 “爽……呕——” 魏胖子张嘴刚说了一个字,又开始狂吐。 其实早餐没吃,也没啥好吐的,吐水,吐黄胆水。 李正感觉喉咙里烧得慌,拿起水壶想喝口水,忽然又想起待会儿还要检查水壶,又不敢喝,只能在那里哇哇地干呕。 俩人吐了几分钟才缓过劲来。 魏胖子看着李正,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笑个屁啊!” 李正忍不住了。 “你说,你是不是吃了兴奋剂?” 他担心魏胖子这种有钱又胆儿肥的家伙是真敢想这种主意并且付诸实施。 敢入伍没几天就买通小店老板出大价钱给他送小龙虾的主儿可没啥事不敢干的。 “绝对没有!”魏胖子连忙辩解:“我说李正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正打量了一番魏胖子,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像,不,不是像,你就是那样的人,国际龙舟队你都敢收买的人肯定不在乎吃一两瓶兴奋剂吧?” 魏胖子眉头一皱,满脸嫌弃地说道:“啧啧啧!格局小了吧?知道什么叫人会变,月会圆吗?我现在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里的一名军人了,我升华了。” 看着魏胖子一本正经又略带神圣般的宣示,李正也忍不住了,俩人哈哈大笑起来。 确实也值得开心。 俩人的成绩不用看表都知道绝对在新兵团里属于顶尖的存在。 超越了两个排,意味着他们的成绩比那两个排最好的兵都要牛掰。 干事见俩人吐完了,又过来问话了。 “你们是哪个排的?登记下。” 刚才他还以为这些是三连的兵,结果问三连,三连的人朝他俩瞪了几眼,扔下俩个字——不是! 不是? 不是三连的,那就是从后面超上来的。 李正站起来想回答,发现干事离他有两米远,估计怕他又吐在自己的鞋子上。 “报告,我们是四连一排的兵。” “四连一排……”干事翻了翻手里的名册,在上面指着四连的花名册上的名字说:“过来点一下,那两个是你们的名字。” 李正上去指认了,看到干事拿着笔在俩人名字前头划了个勾勾,然后在成绩一栏里写下了一行数字。 魏胖子的是20'29'',自己的名字后面写上了20'30''。 二十分钟三十秒内? 这是什么成绩了!? 他忍不住问那位干事:“首长,咱们俩这成绩还行吗?” 那名干事看怪物似的打量了一番俩人,最后说:“何止还行?这成绩直接放侦察营那边跟老兵一起跑都不输了。” 说完,又用赞许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了扫,临了说:“不错!你们这俩新兵蛋,有点本事!” 说完转身忙活去了。 魏胖子过来,站在李正身旁,看着干事离去的身影,小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看看,他说咱们什么?有本事!哈哈哈哈哈!” 话锋一转,又说:“不行!今晚我要找排长拿手机,我要告诉我爸,问问他当年五公里跑多少来着?!哼!” 李正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说咱们排这次能不能拿全团第一?” 魏胖子想了想说:“肯定可以,你看我这种水货今天都跑那么快,咱们排好像都被带动起来了,估计还真能一举夺魁!” 刚说完,就看见侯军拉长着脸朝这边走过来。 “过去集合!” 李正注意到,侯军的脸色比锅底的灰还黑。 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是因为强中更有强中手,别的排比一排更厉害,这次的五公里越野第一泡汤了? 但泡汤了也不至于黑脸成这样呀! 按说拿不到第一,第二第三几率也很大嘛! 他忍不住小跑追上侯军,鼓起勇气问道:“排长,咱们排这次五公里越野是不是第一?” 本以为侯军顶多就说没有,然后说是第二,或者第三来着。 可没想李正这一问,侯军立马收住了脚步,人站在原地,转过身来双眼死死盯着李正,要吃人一样。 李正吓得心里怦怦直跳。 心想,完了。 也不知道犯了排长什么忌,这脸色,想要生撕了自己似的。 “第一?” 侯军的嘴角突然泛起了自嘲的笑意。 “没错,第一是第一,不过是倒数第一!” 这回轮到李正被五雷轰顶了。 倒数第一?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魏胖子。 魏胖子此时同样已经外焦里嫩,一脸被雷劈后的失魂状。 “他说啥?” 魏胖子感觉自己是不是在梦游了。 李正说:“排长说咱们是倒数第一。” 魏胖子如同惊梦炸醒般摇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正的心像从悬崖上滚落谷底的石头,飞速坠落下去。 “走吧,去集合,估计出事了。” 一排的兵已经回到了营房前的草坪上。 侯军在队伍前背着手来来回回走着,走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像头气急败坏的狼。 李正心里打着小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队伍里,一切似乎没啥异样。 忽然,他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再看看张建,这只平时一向骄傲的小公鸡此时成了瘟鸡,勾着脑袋连头也没敢抬。 “乱来!” 突然,侯军收住脚步,终于开口了。 一开口就如同雷霆万钧。 “乱来!” 话还没说清楚,侯军吼了两次“乱来”。 李正感觉自己的心绪先乱了。 侯军手一抬,一指,遥遥戳向了队伍中的张建:“张建!出列!” 张建浑身一震,终于抬起了头。 李正看到他的脸上都是懊悔与丧气。 张建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最后还是没挺直,勾着脑袋跑出列,又勾着脑袋站在了侯军身旁。 侯军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建,冷冷说道:“你可真能耐呀你!” 第124章 全团倒数第一 李正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负责的魏国兴今天超常表现之下,一排居然还落败。 落败就算了。 居然还是倒数第一。 侯军扯着嗓子对着张建一通吼,大家这才渐渐听明白了。 原来张建拉着小白脸姜煴一顿老虎拉狗式的飞奔,导致姜煴根本无法跟上,体力不支最后居然一头摔倒在地上,人摔了个血淋淋不说,脚还严重扭伤了。 最后是吴一和张建俩人架着姜煴跑回终点的,也创下了新兵团这天五公里考核的最差时间。 这次考核是计算集体时间,以排位单位。 尽管往常一直垫底的魏国兴今天跑出了全团第一名的成绩,也弥补不了姜煴受伤导致的影响。 四连一排在大考核第一个科目上折戟。 “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都是草吗?!”侯军这次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建:“姜煴的体能你不清楚,你拉着他跑那么快,他能跟上?!” 张建被骂得头也没敢抬,一直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平时的那种傲气和自信完全没了影子,就像个在课堂上偷看手机被老师抓了现行的学生。 李正站在队列里,看着挨训的张建,心里隐约猜到这家伙为什么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一直以来,五公里都是一帮一的包干制。 魏胖子是李正的责任田,而姜煴则是张建的自留地。 每次集体跑五公里,四人都自动结对子,这是吴一的安排,早就明确过了。 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的例外在于魏胖子突然小宇宙爆发了,居然甩开所有一排的兵,还追上了三连的两个排,跑在了一排的最前面。 张建本身的体能非常好,在武装越野这个科目上一直和李正争夺第一的位置有来有往。 平时姜煴比魏胖子还要快一些,虽然都是垫底,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还是又分别的。 今天看着李正和魏胖子一路火光带闪电地超过全排跑得没踪没影,张建那颗好胜的小心脏顿时就炸裂了。 何况今天大考核是露脸的好机会,这种时候让他去负责拉着姜煴心里早就十万个不愿意,李正和魏胖子的爆发彻底刺激了他的神经,脑袋一下子发热,啥都么想,啥都不顾,拉着姜煴就像追。 没想最后闹出了这档子事。 一排的新兵们很是失落。 今天本以为魏胖子这个千年老秤砣都超常发挥了,按说一排的成绩也会起飞。 结果一通死跑累成狗,最后落了个全团第一,倒数那种。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怨气,盯着站在队伍前面的张建,鄙夷、不屑、轻蔑、愤怒,各种目光都集火在他身上。 侯军骂了五分钟,还没消气,继续骂道:“马勒戈壁!全排的心血和努力就因为你一个人的自私毁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平时都能跑第一第二,今天大考核让你拉着姜煴就是委屈你,碍着你这个天才发挥了!?你在部队里生活那么多年,你爸没告诉你什么叫做集体荣誉?什么叫做战友互助?你这叫互助?” 说到激动处,直接走过去一把掀起了姜煴的裤腿,露出膝盖和脚踝上的纱布。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杰作!就你这种兵,上了战场哪个战友敢把后背交给你?!” 李正看到张建那张死死绷紧的脸上,牙关处肌肉微微跳动了两下,在仔细看,眼角已经出现了一些亮晶晶的东西。 这家伙是在忍。 死忍。 以他的性格,当然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掉泪。 全排的战友都看着。 楼上也有其他排的兵好奇地从栏杆里伸头朝下看,看着这个被排长骂得狗血淋头的新兵。 临了,侯军似乎也骂够了,看看时间不早了,一挥手道:“解散!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吃早饭,准备一下,白天还有几个考核科目。” 等解散了,李正跟着大家伙匆忙回排房拿了牙刷牙膏和口缸,蜂拥进了洗漱间洗脸刷牙。 刚装满水,魏胖子就出现在身旁,将口缸重重往洗手台上一放,鼻孔里挤出一个“哼”字,然后朝角落里看了一眼。 李正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角落里张建。 魏胖子含沙射影说道:“哎呀,平时牛掰哄哄,关键时刻拉稀摆带,自己倒霉就好,还连累全排战友,名次都没有了。” 说完转头问一旁的马腾:“嗳,马腾,问个事,我们排不算小白脸,最后一个跑多少时间?” 马腾自嘲道:“胖哥,我知道你说的是我,我就是除了小白脸之外跑得最慢的那个。” 话说到这里,也有意无意地朝张建那边看了一眼,接着提高调门说道:“但我也有24分12秒的成绩呀,总比小白脸跑得好,他最后是29分32秒才回到终点。” 姜煴听了,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 马腾一看,马上过去勾住他的脖子说:“小白脸,我对你可一点意见都没有,你这样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如果今天你正常跑到终点,估计怎么也不会比我差!就是有些人……” 说着,又挑衅地朝张建方向望去。 洗漱间里,不知道谁跟着起哄:“我艹,上战争的话,有些人会不会为了立功,将我往机枪眼上推呀!” 马腾阴阳怪气地笑道:“那可不一定了,有些人眼中只有自己,高干子弟嘛!”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黑影扑过来,马腾猝不及防被直接扑倒在地。 “我艹!” 他一边挣扎一边骂着脏话,两只手挥舞着护着自己的脑门。 李正一看,原来是张建。 估计刚才马腾那两句话彻底惹毛了张建,这家伙暴走了。 众人赶紧上去七手八脚把俩人拉开。 李正从后面懒腰抱着张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健壮如牛的张建拉到一旁。 魏胖子扶起地上的马腾,问他:“没事吧?” 马腾摸了摸脑袋,有个地方生疼,估计刚才挨了拳头。 “张建你个王八蛋,老子跟你拼了!” 说着又要上来拼命。 李正朝马腾断喝道:“老马,你想搞事情啊?班长待会儿听见了,大家都要完犊子!” 马腾想想,顿时有些泄气。 魏胖子朝洗漱间的窗外望去,提醒道:“是啊,别闹到排长班长那里去了,没好果子吃,上次我打架都被罚了,有些人就是那样,你也别跟他置气,掉份!” “是啊,何必呢!” “老马,人家爸可是参谋长,你丫惹不起呢!” “惹不起,躲得起,我去里头刷牙去了,看见某些物件我堵得慌,怕待会儿影响自己胃口。” 张建看着面前的战友们居然没有一个站在自己这边,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如此的孤立无援,如此的没朋没友。 憋屈、懊悔、丢脸、恼怒,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 他猛地挣脱了李正的束缚,对他大吼一声:“滚开!不需要你假好心!” 说完,抄起洗漱台上的牙膏牙刷,甩头朝大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用布满了红丝的双眼盯着众人看了好一阵,厉声道:“你们特么都不是我战友!放心,老子不跟你们上战场!” 第125章 偶遇 庄严今天起了个早,到招待所小饭堂吃了点早饭然后开车去新兵团。 他答应了李正他们,今天要到场为他们打气。 李正和张建是他调教出来的新兵,今天他俩上考场,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去捧捧场。 车子离开师部,沿着驻地里的水泥路朝二营方向开去。 差不多到营区大门的时候,看到路边人影一闪。 庄严的眼神比鹰还厉害,一眼就看出来是谁。 张建?! 这小子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营区里备战了吗?怎么跑到营区外头来了。 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在路边停好车,庄严沿着张建闪进去的小路一直走,走到了一个池塘边,一眼就看到坐在池塘边草地上的张建。 他要干嘛? 新兵出现思想波动导致出问题的例子庄严见过。 想家,怕苦,熬不住等等。 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朝前走,尽量不惊动张建。 张建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 庄严松了口气。 能哭出来,至少不会憋在心里,那出事的几率就小了。 “快要开始考核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看风景啊?” 庄严的出现,把张建吓了一跳。 他猛地回头,看到是庄严,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庄严看看周围,张开手臂伸了伸懒腰说:“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打枪应该很适合。” 说完侧头看着张建。 “那么大个人了,还流眼泪?” 张建赶忙伸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早上是考五公里吧?”庄严不用问都知道考核的安排,这些年在部队里带兵,大考核早上铁定是五公里。 张建的头低下去了,嘴巴上了锁一样,不说话。 庄严又问:“考砸了?” 张建还是没吱声。 庄严打量了一下张建,感觉自己是猜对了。 于是疑惑道:“你的体能看起来很不错,不至于太差吧?” 这下算是戳到痛处了,张建心中的憋屈涌上来,眼泪不争气地又往下掉。 庄严说:“军人家的孩子一般很少哭的,你见你爸哭过没有?” 张建摇头。 庄严说:“其实也不怪你,跟你说吧,我当新兵那时候也哭过,不止一回。” 说完,朝他笑了笑。 张建顿时感觉到轻松不少,好奇问道:“首长你也会哭?” 庄严说:“当然会,挂个大校就不是人了?是人就会哭,我还哭过不少次。” 说着,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山。 “有一回我跟班长起冲突,班长差点揍我了,我气不过,觉得自己恨委屈,悄悄跑到障碍场后面哭,还有一回是刚去教导队参加预提班长集训,我们那时候的规矩是训练六天,礼拜天早上要自己上山砍一挑一百多斤的柴回来,结果我柴是砍到了,可人在山上下不来,好不容易下来了,柴又散了,被路过的副师长司机嘲笑了一番,等他走了我没忍住就在那里坐着哭,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张建静静地听着。 不知道为何,庄严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但字字句句里都有一种能够渗透人心的魔力。 听着听着心情好像放松不少,至少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庄严见他还是不说话,继续道:“我哭过最惨的一次,是因为我一个战友……”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朝池塘里一扔。 石子在水面打出几个水飘才沉入水底。 “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个战友和你同名吗?” 张建忽然想起这事了,自己第一次向庄严报告姓名的时候,他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记得。” 庄严说:“他也叫张建,和你同名同姓,有个外号,叫老迷糊,因为打枪经常打错靶子,把自己的子弹打到了别人的靶上去,自己打光头。” 张建忍不住笑了:“这样还能去教导队?” 庄严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张建的脸上。 张建被他看得又低下头去。 庄严说:“他训练很好,克服打错靶的习惯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班长。他为了提高四百米障碍的成绩,可以在自己的腿上绑沙袋帮一个月,脱了沙袋以为自己会飞,结果一步想要下高低台,摔进了师医院里去了。” 张建忍不住又笑了。 庄严口中的这位老战友太有趣了。 “那他现在在哪?在哪个部队?” 张建问完,庄严又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现在在烈士陵园里了。” 张建顿时哑巴了。 庄严说:“98年抗洪,我跟他一起在荆州大堤上和洪水拼命,洪峰过了,抗洪几乎要完结的时候,突然又决堤了,他跟着车去挖土方,挖着挖着突然塌方,一块大石头直接将他压在底下,人救出来我送他去医院,还没赶到,在我怀里就走了……” 张建愣了。 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庄严又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进池塘里。 “你们俩名字一样,但际遇不一样。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但你想想,跟他比,你有什么委屈不能吞下去的?有什么坎自己过不去的?” 沉默片刻又道:“其实你这个人我一眼看出来了,心高气傲,估计你的战友都不喜欢你,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也挺不喜欢你,但你的名字跟我那位牺牲的战友一样,所以我才决定教你怎么打枪……” 顿了顿,叹了口气。 庄严转身离开,经过张建身旁的时候,指指外面的公路说:“我的车在那里,我在车上等你一分钟,门开着,你要过来我就带你回去营区里,今天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继续考核,失败是要用胜利去洗刷耻辱的,而不是靠眼泪。记住,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低谷时候抬头往上看,登顶的时候俯下身谦虚点别嚣张,那样你在军营里会收获更多的友谊。” 说完,大踏步离开,消失在小路尽头。 回到车上,庄严启动车辆,看了一眼小路,又抬手看了看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分钟后,张建的身影出现在小路上。 他上了车,低声对庄严说:“谢谢首长。” “好了,首长要开车了,麻烦你关好门。”庄严朝车门处扬了扬下巴。 张建如梦初醒,自己刚才上车失魂落魄连门都忘了关。 车子顺着公路开进了二营营区,停在了大门口旁的草坪边上。 下车前,庄严降下车窗叮嘱了一句:“记住,情绪很影响你的射击状态,要成为一个顶尖射手,就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拿出你的最好水平让我看看。” 第126章 强中更有强中手 射击科目是今天大考的重头戏。 当兵扛枪,理所应当。 枪,就是士兵的第二生命。 按照侯军的话讲,那就是自己情人,是自己的老婆。 要打好枪,就必须和你的枪谈恋爱。 射击场上一大早就已经歌声嘹亮,口令震天了 副师长张文卿今天也亲自到场观看,他在射击场旁遇到庄严的时候有些意外。 “嗳?庄参谋长你怎么也来了?” 庄严说:“我带了两个小徒弟,今天来给他们打打气。” 张文卿奇道:“什么小徒弟?” 庄严说:“就两个新兵,请教我射击上的一些技巧,我指导了一下。” 张文卿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最近我听说你每天中午都去师部小射击场,还去领了不少实弹,就为了这个?” 庄严开玩笑道:“张副师长你不是要跟我算子弹的账吧?” 张文卿哈哈大笑起来:“当然不是,早知道你天天在那里练枪,我也去请教请教。” 笑完了又问:“是哪两个兵?” 庄严指指二营的方向:“侯军排里的那两个兵。” 张文卿说:“是李正和张建吧?” 庄严奇道:“张副师长你知道这俩新兵?” 张文卿说:“知道,还跟他们一起吃过小龙虾。” 说罢想起当日在墙边和自己爱人散步时候遇到魏胖子他们的情形,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庄严并不知道这事,但也不想去追根究底,只能陪着笑笑了事。 张文卿又说:“今年的射击一练习是有一个三等功指标的,师长拍板定了,能打到50环的就有机会拿三等功。” 庄严说:“一个新兵团,能打满环的估计不超过五个吧?” 张文卿摇头:“那不一定,这两个月我三个营都走过了,今年新兵里可是有能人的,二营那边李正和张建这两个兵还有他们二排一个叫做庄浩然的……对了,和你同姓,看来姓庄的枪法都好,哈哈哈哈!” 庄严说:“我知道庄浩然,他父亲是射击运动员,退役了,所以他受过正规的射击训练,对枪支的理解比一般人要强不少。” 张文卿说:“看来你也知道他啊,不过像他们三个这样的兵在新兵团还不止一个。一营有个兵,山里娃,打小就跟着家里人打猎,枪法神得很,打50环就跟玩一样。” 庄严问:“山里的?少数民族?” 他知道有些地方的山民还保留着猎枪,因为尊重传统风俗的习惯,所以并没有禁止。 张文卿说:“你说对了,那可是从小就玩猎枪长大,我上次看他们实弹射击的时候发现了这小子是个天才,一问才知道有是这么回事,他打的是活物,比打靶子要难度高不少,对于他来说,胸环靶太简单了。” 庄严心里有了疑问,便道:“那如果他们几个都50环呢?立功给谁立?” 张文卿说:“这事简单。50环的再打一轮,靶子朝前移动100米,按照环数计算,看谁的环数更高,谁就第一。” 200米卧姿有依托,这个难度跟射击二练习一样了。 步枪射击二练习是卧、跪、立三种姿势分别对应200米、150米、100米距离上对半身靶进行射击。 不过二练习卧姿200米射击仅仅要求上靶,计算上靶数。 如果计算环数,难度会高不少。 不过这样也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终归要产生一个第一名才行。 庄严和张文卿转头再聊,那边厢一排的兵也到了射击场,安排在指定的区域里原地坐下。 魏胖子今天心情特别好,话也特别说,兴奋地到处张望,很快他就看到了坐在后头的二排,在二排的兵里看到了庄浩然。 庄浩然很淡定地坐在队伍中,浑身上下飘散开来的都是自信。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 一排有两个可疑和自己一战的人,一个李正,一个张建。 但这俩跟自己比划过不少次,没赢过一次,因此不足为虑。 再就是听说一营有个叫李云鹏的高手,出身猎人家庭,射击也是枪枪10环,牛掰得要死。 这是六班副打听回来的情报,自己也没亲眼见过,没交过手,不知道身前,不过听六班副说得是神乎其神,那枪法和自己比起来不遑多让。 用六班副的话说,整个新兵团的射击训练他都去偷看了,能跟庄浩然真正掰掰手腕的就这个李云鹏,其余人不足为虑。 庄浩然的目光朝一营那头望去,在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底下寻找自己假象中的对手。 可惜他不认识李云鹏,看了半天也只能是看了个寂寞,等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魏胖子咧嘴一张大嘴朝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他也只能礼貌地朝魏胖子笑笑,点点头。 魏胖子也点点头。 然后转过身去对李正悄悄说道:“如果照我当兵前的性格呀,我绝对会给他一笔钱,让他放水!” 李正听了就乐,说:“你还没吸取教训呀?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你耍小聪明得来的东西早晚都会失去。你忘了在家时候的教训了?” 魏胖子摆出一副敬仰的表情看着李正好一会儿才说:“啧啧,学历高是不一样,说话都带着哲学的味道。” 临了有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我是没希望了,就一个报功的机会……” 话没说完就被哨子声打断了。 戴着袖章的现场指挥员一挥手里的小红旗,下达了一营一连一排上场。 李正听见一旁站着和侯军聊天的吴一说:“排长,听说一营的一连一排有个兵打枪很厉害。” 侯军问:“有多厉害?” 吴一说:“没低于10环的。” 侯军也忍不住有些惊愕:“啊?怎么又出了个庄浩然?” 吴一说:“我也是听说,没亲眼见过。” 侯军指指射击地线,那些新兵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靶位前。 “卧姿装子弹!” 随着一声令下,30个新兵齐刷刷卧倒。 接着就是装弹匣和子弹上膛的声音。 李正心里好奇,一营也有个高手? 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厉害。 呯—— 呯—— 呯—— 枪声很快此起彼伏。 李正不断搜索百米外从靶子前面那条靶壕里升起的报靶杆,看着它们挥舞示意的轨迹。 报靶杆的挥舞方向、位置不同,代表着不同的环数。 很快,他发现其中一个报靶杆一直在左右弧线挥动。 那是十环的靶语。 再回到相对应的射击位置上,只见靶位上趴着一个身材瘦削看不清面容的新兵。 还没等李正多看几眼,人家已经打完收工了,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始验枪然后关上保险,再肩枪。 这个新兵完成一轮射击的速度比其他人快太多了,别的兵有些只打到第二发,他已经将五发子弹都射出去了。 “看来就是他了……” 从射击的速度和靶语报出的环数看,李正看到的三枪都是满环。 不知道前两枪成绩如何。 接着看到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负责记录成绩的保障人员手里的对讲机响起,传出了声音。 “7号靶位,50环。” 声音重复了两次。 李正心里暗呼一声:“厉害!” 第127章 意外情况 等到李云鹏退场的时候,李正终于看清了这个可能成为自己最强对手的新兵的模样。 第一个感觉就是一个字——瘦! 第二个直观感觉就是——黑! 然后是那双眼睛,给李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个字——明亮! 硬要说特点,最大的特点就是隔着十几米,只要看一眼李云鹏的双眼,平平无奇的一双眼睛里有光。 庄浩然的双眼也是这样,给人的感觉是很有神。 一个人枪法准不准其实看眼睛也能看出个大概。 就没见过那个目光浑浊呆滞的家伙能枪枪10环的。 像魏胖子,射击科目不错。 他的眼睛虽然小,像两颗豆豉,可别看小,从眼缝中挤出的那一点光,看起来也很有神。 一次一个排,每一轮有人上射击地线,后面就有一个排进预备区,预备区里有保障人员发实弹,让新兵自己压进弹匣里,然后班长检查一次后在那里等口令,听到口令后起立步行到前面的射击地线后找对自己的靶位进入射击阶段。 这样一轮下来花费至少10分钟。 所以等待也是漫长的。 好不容易到了四连一排,李正跟着其他战友一起来到预备区坐下,保障人员过来,给每人发了5发弹药,一边发一边交待:“压进弹匣里,放在弹袋里,待会儿到了靶位趴下再换上去!” 侯军一个个给新兵检查弹药,一边检查一边说:“都给我拿出最好的状态,打出最好的成绩,这是你们当兵一来第一次参加大考核,往后这种机会还多着呢!凡事都讲究个开门红,谁能够新兵期间就拿到一个三等功,那将来考军校有加分,预提士官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五公里咱们搞砸了,射击科目一定要挣回点面子,平时训练练得那么苦,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关键时刻别拉稀,别掉链子!” 他在前面说,魏胖子突然想起侯军之前参加选拔时候放的那个屁。 这不就是关键时刻拉稀了嘛! 他忍不住噗嗤地笑了。 “魏国兴!” 侯军那双眼犀利得很,一眼就看到魏胖子在笑。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魏胖子哪敢说真话,连忙找了个借口道:“报告排长,我觉得我们排今天赢定了,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高兴,一高兴就忍不住笑了。” 侯军知道这家伙肯定没说实话,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找真相的好时机,所以也没说啥。 很快,指挥员的口令下达,一排开始朝着射击地线移动。 熟悉的靶场,熟悉的靶子。 天气也很好。 老天爷帮忙。 “卧姿装子弹!” 新兵们哗啦啦地卧倒趴下,又哗啦啦开始装弹匣。 把子弹上膛后,趴在靶位前的李正做了一次深呼吸,枪口指向了100米外的胸环靶。 仅仅是略微一指,觇孔和准星熟练地将靶心套住。 “一定要赢!” 他为自己暗暗鼓劲。 毕竟庄严给自己开了一个礼拜的小灶,打不到50环怎么都活不过去,那不是扇他自己的耳光,是打庄严的脸。 呯—— 很快,第一发子弹出膛。 很快,远处的报靶杆举起,左右拼命地摇。 10环! 呯—— 他再次扣动扳机。 又是10环。 现在的李正对于100米精度射的那点儿技巧简直烂熟于心。 他的脑子潜意识里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标准瞄准境况。 枪一瞄,就知道准不准。 呯—— 一枪接一枪,枪速很快。 “不错!” 不远处坐在折叠椅上的副师长张文卿忍不住赞道:“一排的训练搞得不错。” 一旁的营长梁虎苦笑道:“早上的五公里考核,跑了个全团垫底。” “垫底?”张文卿吃惊地转向梁虎:“怎么搞的?体能那么差?” 梁虎说:“倒不是体能差,是张建那个兵拖着另一个兵跑得太快,把人给摔了,最后成绩垫底。” 张文卿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继续看射击。 侯军站在射击地线后,看到李正连续击发,枪枪10环,心里那个高兴劲别提多爽了! 只要能进入最后阶段,他估摸着整个新兵团顶多不超过10个人能打出满环。 到时候李正或者张建肯定有机会争夺第一。 拿到射击科目的第一,他这个排长脸上有光。 五公里越野没拿第一反倒不显得那么重要,毕竟自己号称e师第一狙击手,带出来的兵在这个自己的强项科目上落败,这张老脸怕是没地方放了。 呯—— 又是一发子弹出膛。 那是最后一发。 空仓挂机,枪里没子弹了。 李正稍稍抬头,朝靶子方向望去,突然,他发现了一个要命的情况。 远处的靶壕里的报靶杆举起,先是报了一个十环。 还没等李正高兴起来,随着周围的枪声响起,报靶杆再次举起。 “咦?” 他心中蹦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咋了? 自己都没子弹了,报靶杆咋又起来了。 接着,报靶杆报出了一个9环。 6发弹? 他忽然意识到,有人打错靶子了! 完了! 李正瞬间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都凉透了。 看来有人打错靶,将一发不属于自己的子弹打到了自己的靶纸上。 等枪声全部停止,指挥员命令起立验枪后,李正急忙看看自己的左右,左边是马腾,另外一头是同班的另一个战友江杰。 他问马腾:“老马,你是不是把一发子弹打到我靶子上去了!?” 马腾说:“有吗?不可能吧!” 李正又赶忙转头问江杰:“江杰,是你朝我靶子上打了一枪?” 江杰挠挠头:“应该不会吧……” 看来没人觉得自己打错靶子了。 其实也难怪。 一个射击地线上一次上30个兵,相互之间间隔两米,对面的靶子间隔也是两米。 两米的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看在100米距离上看过去,靶子齐齐整整一列排开,模样没有任何分别,只在旁边的地上竖着一个号码牌,如果中途开枪时候晃动了枪口,自己又没注意修正,很容易打到别人的靶纸上去。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瞄错靶子,一通输出猛如虎,等验靶的时候才发现全上了别人的靶纸上去。 打错靶的情况通常发生在新兵的身上,老兵很少出这种低级错误。 但现在,李正的靶子上不是环数不够,是环数太多,弹孔有六个。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直接将成绩作废。 一想到作废,李正心就凉了。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求推荐! 第128章 59环 最后验靶结果很快出来了。 李正的靶纸上有6个弹孔。 这意味着他的靶子上有人蒙了一发多余的子弹。 罪魁祸首当然也找到了。 是马腾。 马腾这货在开最后一枪的时候由于之前的一枪出了点小意外,导致揉了一下眼睛,枪口指向出了错误。 这个小意外说起来发生的概率还是极地的,那就是枪油飞溅到眼睛里去了。 按说平时很难发生这种情况。 因为擦枪要求不能遗留太多的枪油在机件上,油并不是越多越好。 一般用蘸了枪油的油布抹一次所有机件后,需要再用干净的枪布再抹上一两次,确保枪上有一层薄薄的油即可。 但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尤其是擦拭枪机的时候,枪机结构相对其他部件复杂,它的抓弹勾和击发锤里如果稍有不注意就会遗留下过多的枪油。 装好枪后你看不出,可你开枪打了几发子弹后,藏在缝隙里的油脂会被强大的后坐力震出,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点点油,溅在眼睛里会让你很不舒服,刺激到流泪。 马腾这支枪就是这种情况。 现在问题在于,怎么计算成绩? “咋整啊这是!” 吴一傻眼了。 他过去跟记录成绩的士官说:“我这个兵打的是50环,旁边那个是9环。” 二排长文磊过来凑热闹,看了看成绩说:“吴一,你第一天当班长呀?这种事要么取消成绩,要么就按照最低的算。这两个成绩一个36,一个49。” 吴一不乐意了,说二排长你这不是扯淡嘛!我这个兵你不是不知道,他随便都能上满环! 文磊听了就笑:“得了,就你们一排的喜欢吹牛。上几次我们搞小对抗你忘了?李正和张建,你们排打得最好的那两个兵,也不是经常49环吗?” 他倒是没撒谎。 之前还没跟着庄严开小灶的时候,李正和张建的确只有一半的机会上满环。 “你这……” 说到争辩,吴一不是文磊的对手。 侯军在一旁把这事看得真真的。 文磊倒也没有乱说。 按照e师以往规矩,的确是按照最低环数计算。 原本马腾是45环,李正应该是50环满环。 但现在马腾的靶纸上只有4个弹孔,架起来也就是个36环,刚过了良好线。 而这边是6个弹孔59环,按照最低的算,去掉一个10环就是49。 没毛病。 这种情况一般不安排重打一次,道理很简单,自己的失误自己负责。 练为战,打仗的时候你打错了也不能回去跟敌人说我再打一轮。 这就是事实。 去找了指挥员,问可不可以安排一下重打。 现场的指挥员是个中尉,瞥了一眼他说:“侯军你都代理排长了,咱们e师的规矩不懂?” 侯军被他说的脸皮发烫,也没好意思再争辩。 回到这头拉着吴一便走:“算了,打错了就打错了,这事怨咱们。” 马腾满脸通红看着李正,一脸的抱歉说:“李正……我特么真不是故意的,我被枪油溅了一下,揉了下眼睛,重瞄后没检查……” 李正的心里此时空落落的,他朝庄严的方向望去。 庄严坐在张副师长身旁,也看着这一切,但不说话。 “唉……” 李正叹了口气,还是安慰马腾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事是我运气不好。” 说完,背着枪回到队伍里坐下。 魏胖子愤愤不平:“凭什么不能重打?!你这完全是意外!又不是你打错靶子!凭什么!?” 侯军皱着眉头,憋着一肚子火站在那里,想了想,转身去找连长谢东。 谢东也看到了这事,但他也只能摇头:“侯军,不是我不想争取,刚才你跟他们掰扯的时候我去找营长问了。” 侯军问道:“营长咋说?” 谢东说:“现在重打,其他人服吗?人家也要重打,你咋办?” 侯军的心沉了下去。 谢东说的其实还有一层深意。 打错靶禁止重赛,还有一个原因是如果可以,错了靶就能重赛,如果一个兵想要获得一次重赛的机会只需要故意打错靶,那就等同获得一次原地复活的机会。 此口子不可开。 侯军知道没办法了。 谢东都去争取了,他都争取不到,自己别想了。 回到队伍前,侯军一肚子火没处撒,他也不能骂马腾,毕竟不是故意的,可又为李正感到惋惜。 明明一个有机会夺冠的苗子,就因为一颗错误的子弹,失去了机会。 一排目前就一个张建打了个满环。 本来又两道保险,一个李正一个张建,跟二排的庄浩然还有一营的那位李云鹏争争第一,现在只有一个独苗了。 “排长……” 当侯军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李正他已经失去竞争第一的资格时,李正反倒自己开口了。 “嗯……你说。” “是我运气不好。”李正的淡然反倒让侯军有些吃惊,他本以为李正会哭丧着脸求自己去帮帮他,再给一次机会。 可李正还真没这么做。 他突然发现,李正有点儿像自己。 至少一样倒霉。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对于李正来说,很多事都不算倒霉,再高的坎对他来说都能过。 道理也很简单,有啥比痛失双亲更难过去的坎? 当年他都能熬过去,现在更不用说了。 李正的性格相比起同排的其他人要相对成熟,并且抗压能力也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侯军想了片刻,好像也理解了。 “可惜……” 他总有些不甘。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舒服。 他隐约感觉,李正别的没毛病,就跟自己一样,缺点运气。 “你自己能想开就好。”侯军安慰李正,然后转向张建:“咱们派能不能拿单人第一,待会儿就看你的了,都是高手,你自己看着办。” 张建立马大声回答:“是!我保证这个第一咱们排拿定了。” 一向和张建不对付的魏胖子这时候心里堵得慌,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正说:“要不,去找庄参谋长,他知道你的实力,帮你跟副师长说说,我看有机会。” 李正抬头去看庄严,庄严在和张文卿聊天,注意力好像都集中在射击地线正在考核的其他新兵身上。 “算了。” 他最后选择了放弃。 “这么干,不是等同找关系开后门?就算拿了第一,别人怎么看我?” 第130章 一次机会 张建成了一排最后的希望。 这次意外对一排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早上五公里越野出了意外,射击科目又出意外。 马腾一脸的羞愧,坐在战友中间被别人数落。 魏胖子就差没拿脚踹他了。 马腾平时喜欢埋汰魏胖子,他比魏胖子的那张嘴还能说会道。 可今天只有被骂的份,半个字不敢驳嘴。 “我说你个马大哈啊马大哈!悄悄你都干了什么事!”魏胖子的唾沫星子都溅了了马腾的脸上:“靶子旁边竖着个牌牌,上面有数字,你都能打错!?你真行呀!” 马腾擦了擦脸,抹掉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颇有些唾面自干的意思。 “人家李正的三等功就让你这么给耽误了,你晚上睡觉都睡不着了吧!有你这么打枪的?不看靶子?噢!那里那么多个靶子,你是靶就打啊?都是你的呀?我也在你旁边,你咋不给我的靶子上也来一发?” 魏胖子越骂越生气,仿佛那个三等功已经塞到李正手里又转眼被马腾抢走扔进河里似的。 “我也不想这样……” 马腾抬起头,双眼红了,眼看要掉眼泪。 李正赶紧安慰:“老马,别理魏胖子,这次不行我下次再打好点就是了,没事,别放心上!” 又对魏胖子说:“行了,你说话就没个轻重?听你那意思,三等功我一定能到手?高手多着呢!” 这天的射击科目考核的确高手不少。 新兵团打到中午的时候,所有人都上了一轮,最后计算成绩,有6个是满环的。 张建是其中一个。 也是一排唯一的一人。 二排的庄浩然当仁不让也拿下满环。 他的射击成绩一向极其稳定。 还有就是一营的那位李云鹏。 这人是真厉害,刚才的射击考核,他不光拿下满环,从时间上看也是最快完成射击的。 如此的准头和速度,说明他对枪支的理解很透彻,也许是从小打猎的原因,猎物是活物,有时候从发现到猎物逃走就在一两秒之间,开枪的时间窗口很短,所以打猎打得好的人枪法不光不错,速射也是一流的。 张文卿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新兵打满环那可不容易,这一下出了6个,意味着未来这6人也许能够在比武中为e师夺得荣誉。 更重要的是,张文卿觉得在庄严的面前至少没丢e师的脸,当年演习输了是战术运用的问题,现在这里是体现战斗连队单兵素质的水平高低。 “还不错吧?”他扭头对一旁的庄严说:“6个射击尖子的苗子,培养一下将来能带出不少的好兵。” 庄严还是微微笑着点头。 张文卿又说:“可惜李正了,我觉得他应该也是50环,但被人打错靶,运气不行。” 庄严忽然说:“张副师长,我有个小请求。” 张文卿道:“你说。” 庄严说:“考核不仅仅是为了追求立功,我想李正现在最遗憾的是没机会接受最高水平的挑战。我建议,给他一次参加最后和其他七个兵比试的机会,但他只参与,不争功。这样的安排,我看别的连队也能接受。” 张文卿没料到庄严会提出这种要求。 让李正继续参与最后的角逐? 从规则上讲,李正失去了资格。 但从感情上说,张文卿也知道李正那5枪肯定是50环。 否则环数不会是59。 “这事呀……”张文卿沉吟片刻,转头问坐在一旁的几个营长:“各营长,有个事我问问你们。” 二营的营长梁虎率先开口问道:“张副师长,有啥指示?” 其余俩位营长也将目光投向这边。 张文卿说:“庄参谋长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我觉得决定权不应该在我这里,而是在你们这里。” 几个营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朝庄严的方向看了看,之后才问:“我们听您的,您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张文卿说:“我不能家长作风,还是要民主一点,不过这事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庄参谋长觉得李正那个兵挺可惜的,你们也知道他如果不是错靶的问题肯定也是50环,能不能按照他的成绩让他参加最后的角逐,不过不参与拿名次和报功。” 梁虎最快回答:“我没问题。” 另外俩营长忍不住扫了他一眼,心想你当然没问题了,你的兵你当然护犊子了。 接着新兵团张施嵩开口了:“我觉得没啥问题,不参与拿名次,也不参与评功授奖的话,纯粹就是检验咱们团新兵最高射击水平,我觉得可以。何况,李正的枪法我一直听说很不错,如果他不参加最后的角逐,我想最后的对抗赛也会失色不少。” 同一个团里训练了两个多月,各营连的底子相互之间都心中有数。 哪个营哪个连哪项最强,口口相传和实地观摩中早就看了个底清。 如果李正失去最后的对抗资格,确实失色不少。 大家也想看看这小子和庄浩然那几个比,到底谁厉害。 于是一营长先点头答应了:“我没问题。” 接着三营长也同意了,但还留了个小尾巴。 “我也同意,只要不参与名次争夺,就当是一种交流,挺好。” 梁虎知道三营长其实也是护着自己的兵,现在三个营一共6个满环,他的三营有三个兵打出了50环;一营只有一个独苗苗李云鹏,二营一个张建一个二排的庄浩然。 从人数占比上看,反倒是三营最有可能夺魁。 胜多粥少,三等功就一个,其他最多就是给个嘉奖,他当然要为自己的兵着想。 张文卿把头转向庄严问道:“他们都同意,前提是不拿名次不报功。” 庄严说:“我本意就是这样,给这小子一个锻炼的机会而已。” 张文卿一拍大腿:“那行,就这么定了,7个人打最后的对抗。” 庄严对侯军喊了一声,招了招手。 “侯军,过来!” 侯军立即跑步来到庄严面前。 庄严说:“去让李正准备下,最后的一轮他也参加,但他不参加名次评比,也不参与将来的评功授奖。” 侯军没想到庄严还争取到这么一次机会,他很快明白了庄严的用意,立正敬了个礼,答了声“是”,喜滋滋地跑回一排去了。 到了排里,侯军对李正说:“赶紧准备下,你师傅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参加最后的对抗角逐,但不能报功,不能拿名次,也不能更改成绩。” 李正有些懵:“啊?” 侯军说:“啊什么啊?你状态还行不行?行的马上给去出发区,到那里领子弹!” 魏胖子比李正还激动,推了一把后者:“还愣着干嘛?妈的,不拿名次也干呀!赢个面子也好!” 他倒是个实用主义者。 靶子被打错已是事实不能改变,庄严为李正争取一个上场的机会其含义更深。 一则是锻炼锻炼李正的临场应变和抗压能力,之前情绪起落大,要迅速调整进入状态和其余几个新兵高手直接对抗,如果能赢,说明李正的心理素质极强。 二则是给李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有时候奖牌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明自己的水平和价值。 如果李正因为没机会报功而放弃,那么庄严会认为孺子不可教,以后都不会再搭理李正。 “行!” 李正终于明白了。 他连忙站起来,忍不住咧嘴笑成了花儿。 转身向庄严方向望去,庄严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他朝庄严敬了个礼。 敬礼,这就是一种敬重和感谢。 拿着枪跑到出发区,在张建身旁坐下,把张建下了一跳。 张建下意识地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第130章 200米 保障员过来发给李正五颗子弹,李正一边接过子弹一边说:“当然是来打靶啊!” 张建有些糊涂,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然后又问:“你不是淘汰了吗?” 李正挺烦他问来问去,干脆说:“是庄参谋长给我争取机会,你有意见找他说去。” 张建听说是庄严给争取的机会,当场就闭上嘴了。 对于李正的重新上场,下面的班长排长都议论纷纷。 不过议论归议论,后来听说不拿名次,大家也就都不说啥了。 至少没影响公平,何况大家也想看看这个特批参加最后对抗赛的兵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很快,随着一声命令,7个新兵跨上了射击地线。 老规矩,老规则,依旧是同样的距离同样的靶子。 枪声响起的时,所有人发现对面的报靶杆几乎都是一个动作——10环。 很快打完了第一轮。 验靶后,成绩出来了。 所有人都还是50环。 于是张副师长又让7个新兵再打一轮。 李正现在越打越有信心了。 10环,好像也没那么难…… 乒乒乓乓一阵枪响后,第二轮结束。 再次验靶,结果出来发现还是50环。 张文卿这回又惊又喜。 “邪门了……今年的兵有点儿邪性。” 施嵩问:“两轮都是50环,副师长你看怎么处理?” 张文卿说:“怕是再来一轮还是50环,我倒不是心疼子弹,只是这么打下去,怕是到下午都没结果。” 施嵩说:“那就直接按照你刚才说的,拉大距离到200米?” 张文卿想了想说:“行!我看可以,就这样。” 首长点了头,保障的人立即开干。 靶子往后移动了100米。 不少新兵拿着自己的空枪站起来对着远处的靶子模拟了一下瞄准。 然后魏胖子说:“这靶心有些看不清的感觉了。” 侯军说:“看是能看清,只是小很多,老兵能打到,新兵就不一定。” 魏胖子踌躇满志道:“要是让我上我肯定能上靶!” 侯军瞪了他一眼:“你那么能耐,早干嘛去了?刚才你咋打了个48环?” 魏胖子顿时焉了:“这……我是失手了……手里出汗,滑……扣扳机的时候滑了一下,早击发了……” 侯军冷笑道:“嗯,你干嘛不说你脚滑,开枪的时候踩了个趔趄?” 对于200米的距离,后面的老兵班长们有不同看法。 大家都猜测这一轮后还有多少人能留在射击地线上打下一轮。 有人猜不超过2个。 有人说怕是一个都没。 这也难怪老兵们敢这么托大判断这帮新兵不行。 200米是二练习的距离,老兵玩的。 而且连老兵二练习都只要求上靶,这帮子新兵怕是连上靶都上不了。 100和200米听起来好像没多大分别。 实际上老兵们都知道这里头差别大了去了。 翻了一倍的距离,你在100米能上10环,200米不一定能上靶子。 子弹只有五颗,不上靶就只能淘汰。 所以老兵觉得估计7个人里头得有至少5人打光头。 站在射击地线上,李正眯起一支眼略微看了看远处的靶子。 心里顿时我艹一声。 这瞄准境况和100米真不一样了。 靶子很小,靶心更不用说。 之前是小米粒,这会儿是小沙粒了。 “不会打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庄严的声音。 张建和李正回头,看到李正就在射击地线下方。 李正很坦白说:“靶子小太多了,靶心怕是看不大清。” 庄严说:“那天我打400米,你以为我能将靶心看得真真的?我也不行。” 他指指胸口,又指指头。 “记住,我说过,靶子在你的心里,正确的瞄准境况在你的脑子里,距离多少不重要,只要枪的射程能达到,你脑子会告诉你是不是瞄准了。” 说完,转身走了。 李正和张建面面相觑,细品这这句话里的含义。 95-1自动步枪的有效射程其实就是400米。 但这不是它的最大射程。 由于不是狙击枪,它的结构决定了这支枪的散布比狙击枪要高。 之所以庄严上次能在400米距离上能够击中多个靶子上的小圆圈,所有人都感觉不可思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因为这不光要克服自己视觉上的极限,还要将枪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就连子弹的偏差你都要大致估算出来。 虽然散布会产生,可子弹的一致性还是可以的,95-1毕竟不是烂枪,是已经改进过的型号。 庄严说靶子在心里,瞄准境况在脑子里。 字面上的意思李正懂。 可就是没有实践过。 没实践过心里当然发虚。 他忍不住偷偷朝左边张望了一下。 距离他两个靶位之外是哪个一营的猎人世家出身的李云鹏。 李云鹏站得笔直,枪肩在身后,脸色平静如水,好像一点都不虚。 得。 看得出来,人家不慌。 高手啊! 再看看自己的右边,贴着自己的就是射击世家出身的庄浩然。 庄浩然看到李正在瞧自己,露出一个笑容问:“你有没有把握?” 李正忍不住问:“那你呢?” 庄浩然说:“我打过两百米,但不是这种枪,不过我想也差不多,就是精度没我玩的那支好。” 得。 听了更绝望。 人家居然打过两百米。 李正问张建:“你打过200米没有?” 张建想了想说:“打过。” 好。 都打过。 李正虽然没问其他几个人,但他现在有种感觉,站在射击地线上的这7个人里,自己是最没经验那个。 “好吧……”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 “管他打没打过,反正我又不拿名次,就是上来锻炼锻炼,输赢无所谓了!” 赢,固然好;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么一想,反倒轻松起来了。 自己就是来玩的。 ok! 远处的靶子很快弄好了。 警戒的小喇叭急促地吹响,回荡在广阔的射击场上空。 “卧姿装子弹!” 口令响起。 李正卧倒,趴好,上实弹弹匣,开保险,送子弹上膛。 一气呵成。 瞄准…… 觇孔和准星对上,概略指向目标,然后是调整…… 靶子很小很小。 中间靶心那一点点白色就像一簇忽暗忽明的火苗,时而清晰,时而消失…… “靶子在心里,瞄准境况在脑子里……” 李正默念着这句话,深吸一口气。 突然他的脑子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开枪! 他来不及细想,也不敢打断这种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一般稍纵即逝的感觉,已经预压的扳机轻轻加了两分力量。 呯—— 一颗5.8mm弹头飞出枪口,直扑目标! 第131章 最后对决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 李正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抬头去看靶子。 他觉得这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尤其是200米距离上,他决定静下心,心无旁骛将5发子弹都打光再说。 反正对自己来说,只是友谊赛,人家才是竞赛。 感觉来了,那种和枪融为一体的感觉出现了。 他担心自己一抬头,这种感觉就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溜走了再不回来。 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是个教训。 他沉住气,枪口纹丝未动,调整好呼吸。 然后,又开始捕捉最佳最准的时机。 当大脑一片澄明,瞄准的感觉再次划过空中时,他第二次扣动了扳机。 呯—— 第二枪出膛。 耳边,逐渐也传来了枪响。 自己刚才居然是第一个开枪的? 他心里有些小庆幸。 要知道,先开枪其实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枪声毕竟是刺耳的,虽然在练枪的时候班长会一再叮嘱你上了射击地线开始射击的时候记住无论周围枪怎么响,都要把自己当成聋子,一切都跟你没关系,听不到。 可人毕竟是人,耳膜也不会骗人。 很多时候当你扣下扳机的一刹那,旁边响了一枪,手指微微一颤,子弹就已经偏离了最精确的弹道。 即便不跑靶,也不会上10环。 精度射的难度就在于“精度”二字,一丝丝的外界影响也会扭转局势。 一口气,庄严将5发子弹打光,然后开始解脱枪机,关保险,趴在地上等口令。 “他打完了?” 张文卿看到李正收枪,皱起了眉头。 这么快? 七个人里,最快居然是李正? 不是庄浩然,也不是李云鹏。 是七个人当中射击经验最浅的庄严? 三营长忍不住说:“我觉得他是没有争夺名次的压力,所以干脆敷衍一下,打完了事了。” 一营长对自己的兵李云鹏最有信心:“我们一连的李云鹏我看打得最稳,枪声很有节奏。” 庄严不动声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平淡如水。 一营长问庄严:“庄参谋长,你有没有教过他用机瞄打200米以上目标。” 庄严摇头:“确实没有,我只教了他们怎么瞄准。” “怎么瞄准?” 一营长差点没说出下半句——“瞄准还用你堂堂一个特种部队出身的参谋长来教?” 确实,班长就能教。 庄严的话,让一营长完全放下心来。 他原本还以为李正在庄严的调教下会一鸣惊人之类的,结果现在听庄严这么一说,反倒安心了。 也是,听说就去了一个礼拜,每天就中午那两小时。 满打满算一共练了14个小时。 能上天不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对旁边的三营长说:“看来呀,你们三营很有机会呀。” 三营长当然知道李云鹏的厉害,其实他对自己的兵能否夺冠信心是不足的,现在看一营长那口气很谦虚,脸上却是满满的盛都盛不住的嘚瑟,心里烦得很,于是道:“行了,结果还没出来呢,你以为你们营的李云鹏就稳拿第一了呀?” 一营长嘿嘿地笑,笑完了一点不反驳,转头专心致志看射击去了。 枪声停下,指挥员命令所有人起身验枪。 记录员开始用对讲机逐个询问对面报过来的成绩。 “1号靶……35环……” 边上的班长们听见了成绩都开始窃窃私语。 “我觉得这有子弹脱靶了……” “这不正常嘛!200米,还是精度射,让你打也差不多。 “2号靶……” 这个靶位是李云鹏的。 众班长和新兵听到这个号数,立即停止议论,纷纷死盯着低头坐在板凳上的记录员。 这是个牛人,大家都明白。 他是夺冠的热门人选。 记录员的笔悬在纸上,对讲机里迟迟没有传来结果。 “怎么还没成绩出来?” 有人开始问了。 于是有人朝2号靶的位置望去。 只见报靶员站在靶纸前,好像在验靶。 “验靶还要验那么久?” 最心急的是一营的几个班长,尤其是李云鹏的班长,估计都想过去自己验靶了。 “好不好是弹着点压线,在仔细检查呢!” 靶子上的环数其实就是一个圆圈一个圆圈,用来辨别靶数的是那些细细的靶线。 按说弹头打穿哪,在什么环数内就算多少环,偏偏有些弹孔直接就打在环线上,有些甚至刚刚沾一点点边,压一点点线,所以要仔细看清楚。 压线,也算最高一侧的环数。 最后,对讲机里终于传来了报靶员的声音。 “2号靶,44环!” 听到这俩个成绩,后面的队伍里爆发出一阵喧闹。 许多班长都不淡定了。 “哎呀我去!这成绩不错!” “老兵能打到这个成绩都牛掰了。” “别吹,你上去你都打不到44,这是机瞄!” 张建脸色变了,这时候,他又虚了。 李正和他不一样,李正是友谊赛,他是来竞争第一的。 现在他的对手李云鹏打出了44环,这个环数差一环就是45,45环放在100米的一练习射击上也已经是优秀成绩了,更别说200米距离,还是机瞄的精度射。 看来这人的枪法是真厉害! “李正,你觉得你打到多少环了?” 他听到1号靶才打了35环,本以为差不多大家都这样。 结果一下子李云鹏将整个水准线都拉高了。 找李正问成绩,不过是印证他自己的成绩。 李正和自己都是庄严教的,李正打多少环,自己应该差不离。 可没想到李正一脸的茫然,摇头说:“我真不知道,我连靶子都没看得太清楚。” 张建急了:“靶心谁能看清楚,我问你大概,大概,懂吧?” 李正想了想,还是摇头:“真不知道,好像都中了,好像都每中……” 其实李正说的是实话,他没打过这么远距离,对于上不没上靶根本没概念。 张建彻底无语了。 问了是白问,他觉得李正是故意不告诉自己,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3号靶…………” 这是张建的靶位。 他担心骤然缩成一团,仿佛被人攥住,血一下子用上脑袋。 此时登记员的嘴唇动一下,张建都感觉自己的心脏普通地猛跳一下。 他读出来的数字,将会给自己的成绩盖棺定论。 李正也竖起耳朵听着。 张建到底能打多少环? 能比李云鹏高吗? 其实李正自己也很好奇。 第132章 前所未见的巧合 “3号靶,44环!” 成绩宣布后,现场又哗然一片。 一营长忍不住朝张建多看了几眼。 四连的兵欢呼雀跃。 张建是四连的兵,这是四连的荣誉。 就连一向跟张建各种对线的魏胖子这时候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了句:“还别说,这家伙的枪法可可以。” 说完后感觉还是欠点啥,又补了句:“可惜李正了,李正一定不比他差。” “4号靶……” 记录员又开始念经似的重复几乎相同的话。 大家伙的心再次选起来,脖子又伸长了。 4号靶位属于李正。 这是李正的成绩。 记录员手里的对讲机滋滋两下电流声,然后传来了报靶员的声音。 “4号靶,44环……” “哇!怎么搞的!” 这下子,现场炸窝了。 3个44环。 巧了。 都不是一般的巧。 就连张文卿几个师首长也很是意外。 “这不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张文卿忍不住笑了。 “怎么都是一个环数。” “5号靶……” 接着,到了宣布大热门,四连二排庄浩然的成绩了。 在场的人里最紧张的是文磊。 手心里全是汗,搓了一次又一次,还是湿漉漉的。 “见鬼了……” 突然,记录员手里的对讲机里冒出一句令人捧腹的话。 记录员拿着对讲机反问对方:“怎么了?” 那头沉默了好一阵,似乎在核对什么东西。 临了,对讲机才响起来:“说出来你都不信,还是44……” 记录员也石化了。 当靶场记录员至少也百次以上,连续4个44环,的确没见过。 “看清楚了?” 记录员是个文书,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别弄错了。” 那头的报靶员也是个老兵,感觉自己的专业被冒犯了,直接在对讲机里反怼:“不信你自己过来看看。” 记录员这回不问了,直接在纸上记录下成绩。 接下来是三营的另外另个兵的成绩宣布。 好在这次没再出现44环,一个38环,一个39环。 三营全军覆没。 三营长的脸比黑旋风李逵的脸还黑。 一营长也高兴不起来。 本以为一轮就能淘汰掉除庄浩然外的其他对手,没想这一排两个兵居然也能打44。 他也想骂一句见鬼了。 于是问张文卿:“副师长,4个44,这怎么处理?” 张文卿说:“那就再打一轮吧。” 再打一轮,总不能还是一样的环数了吧? 于是,剩下的4个打了44环的兵,又趴下,子弹又是五发。 这次,枪声停后大家又伸长脖子等消息。 这一次,等的时间更久了。 足足五分钟,报靶员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大家有些急了,开始纷纷猜测。 “有没有搞错呀,报个靶要那么久?” “对,又不是生崽,生崽都生出来了!” “不会是又打错靶了吧?” 各种猜测满天飞。 副师长张文卿也满腹疑惑,叫了个兵过去问问咋回事。 那个兵一路飞奔朝靶壕方向跑去。 到了靶子前,看到几个报靶员围在靶子前看了又看,看完一个又一个。 “你们怎么回事呢!这么久没报靶,副师长让我来问你们搞什么!” 几个报靶员回过头,其中一个指了指靶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自己来看看吧。” 那个老兵皱着眉头走到靶子前,一看,傻了…… 环数总算通过对讲机报过来了。 “2号靶,45……” “3号靶,45……” “4号靶,45……” “5号靶,45……” …… 全场都静了。 记录员拿着对讲机,听完报靶后实在忍不住了,又问:“你确定环数没问题?!” “没问题!”报靶员看起来有些暴躁:“副师长都派人过来看了,要不你也自己过来看看?” 记录员愣了一下,旋即又开始记录成绩,一边记一边又骂了一句:“今天真见鬼了。” 连续两次,4人4靶,同环数。 张文卿带兵多年,今天算是开眼了。 “该不是枪有问题吧?”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跟几个营长开玩笑:“你们说,还打不打?” 一营长当然不服输,他对李云鹏信心十足,大声说道:“当然要打!第一只能有一个。” 张文卿又问二营长梁虎:“你怎么看?” 梁虎说:“我随便。” 三营长不用问,自己表态了:“我的兵都淘汰了,怎么决定我都无所谓。” 张文卿正思考着是不是再来一轮的时候,射击地线上的李云鹏举起了手。 “报告!” 现场指挥员抬头一看,问道:“说!” 李云鹏看看左右,看看其余三名对手,他鼓起勇气,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请求增加难度!” 现场指挥员问:“你想增加什么难度?” 李云鹏说:“我要打移动的靶子!打固定的靶子没意思!” 他的话,如同扔到众人中间的一颗手榴弹,咣当炸开,将不少人都震懵了。 连老兵都不淡定了。 200米移动目标? 这可就真有意思了。 指挥员又问:“你的意思是200米胸环靶移动目标?” 李云鹏声音依旧充满了自信:“是!没错!因为战场上的敌人不是死的,是活的,不会站在那里让你瞄准!” 指挥员觉得这新兵说的有点儿道理,不过这种事自己不能做决定,于是转身跑到张文卿面前。 “张副师长,2号靶位的新兵提出了要求,他想打移动靶。” 张文卿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200米移动靶?你说的是胸花靶还是半身靶?” 指挥员回答:“他的意思是胸环靶,他说战场上的敌人是活的,不会站在那里让自己开枪。” 张文卿站了起来,说了声:“好!” 他亲自来到射击地线前,看着4个新兵,从每人身上扫过,目光里都是赞许和自豪。 “你们都听到了?他提出要打200米移动靶,你们几个同意不同意?” 庄浩然深知这个规则的难度,但还是咬牙说道:“我同意!” 张建看到庄浩然同意,他哪能认输,就算前面是火海,此时也要嗷嗷地往下跳了。 “我也同意!” 张文卿问李正:“你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33章 移动靶 李正没想到张文卿会问自己的意见。 愣了一下马上说道:“报告首长,我是陪太子读书的,别人都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张文卿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陪太子读书!你现在是丫鬟赶上主人婆了,陪打都能打到这个水平,我相信之前你确实打了50环,作为副师长,我替你惋惜,但规则是规则,我也不能破,所以我除了夸你两句之外,不能为你做任何的补救。” 李正很平静地说道:“谢谢首长夸奖,有您这句话就行了,这点事我没放心上!” 张文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都想要更高的难度,我绝对支持!” 转身对现场指挥员说:“马上安排靶子上移动轨,搞好了就开始!” 又对几个新兵说:“不要有什么压力,放开打,200米移动靶,这是老兵才打的科目,你们如果能上靶就已经是超水准发挥了,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拿第一的我亲自给他报功!” 副师长张文卿点头了,一切都迅速开展。 倒是兵们全沸腾了。 吴一很担心地对侯军说:“这规则由他一营的兵定,这不公平吧!” 侯军说:“有啥不公平?难道谁还多一颗子弹不成?还是少几十米距离了?” 吴一说:“那小子是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他是打猎的出身,打的都是活物,李正和张建都没受过移动目标射击的训练,完全不能比!” 侯军又道:“记住,立功固然光荣,但打赢比自己强的对手更光荣。” 说罢,望着不远处李正的背影,眼中愈发多了几分欣赏。 心想这小子真不赖,是块好料! 在已经被确定不能参与名次争夺的情况下还能全力以赴,不焦不躁,不放弃不服输,拿出了自己最好的水平,光是这份心态在同龄人里就难能可贵。 当狙击手,绝对够格! 现在的侯军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将这小子留在部队里,这么好的材料,不当个职业军人真心浪费了。 移动靶很快准备就绪。 李云鹏提出的建议,他当然是胸有成竹。 在老家的山里头,他的枪法深得作为老猎人的爷爷的青睐。 更重要的是他猎杀的都是活物,是会动的。 军用的制式步枪比起自己家里那支威力一般的鸟铳来说更具备杀伤力,准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射程更远。 入伍后的李云鹏感觉来到了天堂。 在这里,他能摸到枪。 真正的枪。 这是现代军工的智慧结晶,和自己老家那杆又长又重的土制老猎枪相比,这就是个梦寐以求的大美人。 班长发现的他的射击天赋时简直欣喜若狂。 用他班长自己的话说,好好练,将来搞不好比侯军排长都厉害! 提出增加难度的建议,他其实还有一层意思。 李正和张建都是侯军带出来的兵,是四连的兵,四连是猛虎团的神枪手连,听班长说在e师里常年包揽射击科目的各项第一。 能够击败四连的兵,击败侯军带出来的兵,对于李云鹏来说有着更为重大的意义。 第一! 今天是一定要拿下的。 李云鹏踌躇满志,而张建这头却有些慌。 他的确被父亲送去过所在部队的教导队跟着别的学员进行过军事训练。 可无论父亲再怎么交待教导队的教员和班长们不要把张建当做自己的儿子看,要当做学员一样看待,可实际上当然不能百分百做到。 教导队那种地方的训练强度非常高,尤其是学员集训,要一个普通的地方学生按照预提班长学员的强度训练? 当然不可能! 所以,表面上张建跟着别人训练,实际上他的成绩从来不做考虑,而且复杂一些的射击科目根本不会让他上。 例如夜间射击。 例如移动靶射击。 这些都是老兵练的,张建仅仅是跟着学了些皮毛而已。 在战友面前装逼只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反正对于一群在家没摸过枪又不熟悉部队的新兵战友,千破万破牛皮不破! 可现在要面临实打实的对抗了,他心中难免打起了小鼓。 张建慌,其实庄浩然也不好受。 他练枪打的是精度射,固定靶。 移动靶他也不在行,这玩意跟精度射是两回事。 200米虽然也不需要考虑修风,只是目标会动了。 射击移动靶的原理他懂,可是懂又有啥用? 学再多的理论,比不过一次实操。 4个人中,最放松最兴奋的反倒是李正了。 陪太子读书。 正如他跟张副师长说的那样,一切与自己无关。 他最大的对手不是站在身旁另外3个新兵,而是自己。 移动靶? 自己可是第一次打。 想想都兴奋呀! “卧姿装子弹!” 指挥员手中的小红旗终于挥下,四人立即卧倒在射击位置前,从弹袋里抽出了实弹弹匣。 远处没有靶子。 靶子要在进入射击区域才会出现。 每个靶子出现后会朝前以每秒/3米的速度前进。 速度并不快,但200米距离上,要打上靶也并非易事。 尤其是对于几个新兵蛋子来说。 李正装好子弹,上了膛,打开保险,将枪对准了大致的方向。 200米距离上竖着两个木桩,木桩上有白色的圆形板标记,地上也有白色的石灰标记线。 第一根木桩处,靶子会出现,然后缓缓向前移动。 移动到第二根木桩时,靶子会翻倒,消失在视线里。 两根木桩之间的距离是30米。 靶子一共会出现五次,直至射手打完5发子弹。 也就是说,每次射击有10秒的时间瞄准和击发。 指挥员站在射击地线一头,看到几人已经上膛完毕,拿起对讲机下达了命令:“出靶!” 两百米外,第一根木桩旁啪一下,弹出第一个靶子。 这不是李正的靶,他的靶子在第三个。 这个靶子是排在第一的李云鹏的靶子。 每秒/3米的速度,看似不快,可现在连个白光瞄镜都没有,李正尝试用自己的枪去瞄了一下李云鹏的靶子,发现射向很难稳定,本想跟着靶子移动,可稍稍调整,又会过了头,秒到靶子前面去了。 难! 真的是难! 第一次打移动靶的李正总算明白这个科目为啥是老兵才能玩,没一年的训练,根本玩不转! 全场安静,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把子,等着李云鹏打响第一枪。 呯—— 终于,当靶子跑出三米不到,李云鹏居然开枪了! 在他开枪的一瞬间,第二个靶子从起点处弹出,开始缓速向前移动。 这是张建的靶子…… ------题外话------ 求推荐,求月票,求订阅! 第134章 一枪不发 不得不说,这一枪足够惊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新兵们傻傻看着李云鹏响枪,又看看远处的靶子,一脸茫然。 打得好不好,没人知道。 班长们都是老兵,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一枪的含金量。 每个移动靶之间的间隔是三米。 第二个靶子出现的时候,李云鹏手里的枪就响了。 这说明从瞄准到击发才用了仅仅一秒。 就连侯军也满脸惊讶。 那么快?! 吴一那是一脸的愕然,忍不住回头看着自己的老班长,虽然什么都没说,眼里却尽是询问。 侯军说:“这小子是个天才!” 吴一沉默了。 这意味着,张建夺冠的机会小了不少。 张建开枪的时间相比起李云鹏要慢上许多。 靶子走到将近一半的时候,他才扣动了扳机。 这一枪打是打了,打完了张建心里却空落落的。 因为刚才那枪,他真的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但靶子已经走了一半,他心急了,生怕靶子会忽然倒下,消失了。 第三个出来的靶子是李正的。 李正同样有些抓瞎。 虽然庄严为他和张建开了一个礼拜的小灶。 但那毕竟是百米精度射,跟这个200米移动靶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和之前他试瞄的感觉一样。 移动靶最难的就是射线的控制。 枪口要不断跟随靶子移动,找到合适的瞄准点开枪。 由于200米距离不需要修风,所以难度系数相对低不少。 只不过对于新手来说,如何让觇孔、准星始终死死套住靶子本身就是一道难题。 这不仅仅是理论。 200米距离,移动枪口的时候稍稍幅度过大,会发现瞄准射线立即出错。 小心翼翼慢点儿移动枪口,却发现又跟不上靶子移动的速度。 呯—— 第二声枪响了。 响完以后,侯军才发现一个问题。 这枪不是李正开的。 是排在李正后头的庄浩然开的。 “咋回事!?” 吴一惊了。 “开枪啊!” 他急得自己差点要冲过去抢下李正手里的枪,自己开一枪拉倒了。 新兵们似乎也发现了问题。 排在第四顺位的庄浩然都开枪了,排在第三顺位的李正却没开枪。 靶子此时已经过了大半路程,还有大约7米左右的距离就会到达消失点。 一旦靶子倒下,意味着这一枪算是彻底失败了。 连击发都没击发,跟百米精度射一练习打跑靶一个鸟样。 “开枪呀!” 吴一攥紧了双拳。 虽然他知道李正不参与评奖,可是好歹也得将子弹打出去才行,哪怕跑靶,也比枪都没开的要好。 李正此时却压根儿不知道周围观战的士兵和军官们都在替他着急。 他在反复尝试如何能够让枪口死死“黏”在靶子上。 这是他第一次打移动靶,多少有些不适应。 现在,他必须体会一下,如何瞄准那个会动的靶子,找到准确的瞄准境况,然后才下手。 如果没法控制枪口的准头,射出去的子弹铁定是上不了靶。 李正不愿意打光头,更不愿意靠蒙! “看来李正的这一枪是要作废了。” 不远处,张文卿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目光滑向一旁的庄严。 庄严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死死盯着靶子,一言不发。 一营长最开心。 从刚才开枪的速度看,李云鹏绝对志在必得。 “开枪呀!开枪呀!” 魏胖子和一排的其他战友感觉自己都快急到灵魂出窍了,可李正还是没动静。 最后,靶子在到达30米的终点处,啪一下倒进靶沟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唉……可惜!” 吴一的脚在地上一跺。 “中不中,好歹也开枪呀!这一枪不发,算啥事嘛!” 他有些气愤。 但他气还没下的时候第二轮又来了。 第一个靶子依旧是李云鹏的,升了上来,然后慢慢从左到右移向终点。 这次李云鹏稍慢了一些,在靶子跑出五米后才击发。 呯—— 响声清脆,略带刺耳。 然后是张建的靶。 张建依旧在靶子刚过半的时候开了枪。 第二枪打完,他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那种十足把握下的自信没有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枪是否能够命中靶子,能上环。 不过,张建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至少没有像李正那样憋到最后连个屁都不放。 李正的靶子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全场焦点——不是因为他打得准,是大家都很好奇,这次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还是一枪不发,看着靶子消失呢? 魏胖子终于忍不住了,违反队列纪律,人大喊一声:“开枪呀!” 结果换来的是现场指挥员回头的怒目圆瞪,把他吓得一哆嗦,脖子一缩,脑袋一低,不敢再说半个字了。 这是靶场的纪律,当别人在射击地线上打枪的时候,下面的人不能大声喧哗,你小声悄悄说话没问题,只要班长没发现没拧你的耳朵或者在你屁股上踢一脚,怎么说都没问题。 公然大喊,这是犯忌。 吴一警告魏胖子:“你再瞎几把喊,回头我让你冲三次山头。” 魏胖子吓得舌头一吐,死死咬住嘴唇,半个字符都不敢发出。 “新兵嘛……” 一营长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安慰二营长梁虎。 “第一次打移动靶,又没练过,一枪不开都正常。没把握,不如不开枪……” 呯——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一声枪响打破了安静。 接着,旁边的三营长略带嘲讽的口吻说:“人家开枪了。” 没错,李正开枪了。 这一枪是在靶子距离终点还剩下不到三米的时候射出的。 至于中没中,暂时不知道。 但至少开了个头。 侯军松了口气。 他知道打枪就是这样,能开第一枪,证明找到了一点射击的感觉。 只要找到了感觉,接下来应该没有之前那么艰难了。 啪—— 远处的靶壕处,第三批靶子弹出,属于李云鹏的靶子率先慢悠悠向着终点移动。 刚才两枪感觉良好,李云鹏肯定没有跑靶,虽然不敢肯定有多少环,可至少上靶了。 其余对手的表现他都留意到了。 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有把握! 此时的他信心十足。 第135章 找到感觉了 第三批靶子,李正的射击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一些。 上一枪是距离落靶处三米的地方开的第一枪。 而这次有所提高,靶子走到20米的时候,他开枪了。 大家都觉得还行,至少有点儿进步,看来弹匣里剩下的两颗子弹都能打出去了,不至于最后一枪未发。 可李正内心却在狂喜。 其实说到射击的基础,他打得还是比较扎实的。 一排排长是侯军,侯军本身就是个高手。 一排的兵在射击基础训练上是非常扎实的,例如侯军要他们进行的放置弹壳稳定性训练,和对他们的据枪姿势极其严厉的纠正,训练的时候新兵们都叫苦连天,不明白排长为啥天天让他们趴在地上拥抱地球,一搞就是好几个小时。 在不知不觉中,基础的东西已经慢慢渗入血液,李正又接受了庄严的指导,在射击的实质上已经有了极大的飞跃。 他只是对移动靶子这种东西不适应,因为没碰过,没打过。 现在,他找到了感觉,找到了如何移动枪口能够跟随靶子一直保持瞄准状态的方法。 其实,老兵都清楚射击移动靶的技巧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有两种。 一种是“跟随法”,靶子走,枪口和准星跟着走;还有一种是“提前法”,直接将枪口对准目标移动轨迹前方将会经过的路径,找一个瞄准点,等目标进入自己的准星,再扣下扳机。 两种方法优劣都有,怎么用,那是老兵自己的选择,有些人甚至两种一起混合使用。 总的来说,前者的难度更大。 李正恰恰因为自己不知道,完全靠自己对移动射击的理解,选择了第一种。 其实对于这种固定移动轨迹的靶子来说,选择第二种是最佳的办法。 李云鹏选择的就是第二种方法。 但李正没经验,自己理解觉得枪口跟随目标应该是对的,所以选了一种难度最大的方法。 这也是他为什么第一枪直至靶子消失都没法击发的原因。 他是个聪明人,智商本身就不低,第二批靶子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在靶子消失之前找到了一点点感觉。 大脑里那种“开枪吧”的声音再次出现。 所以,第二枪在靶子消失前击发。 他不知道自己的子弹击中目标没有,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必须相信自己,尊重内心,听从大脑里那个奇怪的声音。 呯—— 当李正的第四枪响起时,引起了不少老兵和军官们的主意。 这一枪。 李正是在靶子走到五米的地方射击的。 比之前快太多了。 二营长梁虎看出了点门道,说:“看来这个李正是找到感觉了,可惜,第一枪没开,不然还有机会争第一。” 一营长笑道:“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射击本身一讲实力,二讲运气,今天李正这两样都没有,输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言下之意,不光运气不好,实力也不济,说的是跟自己的兵李云鹏比。 当军官就这样,都喜欢护短。 手下的兵自己可踢屁股,到了外头,有一点成绩都觉得脸上有光,犯了点小错也会毫不犹豫护犊子。 就跟家里的爹一样。 二营长梁虎心里不得劲,但又没法反驳。 军营里靠的是实力说话,不行就是不行,人家笑话你你也得扛着担着。 “一营长你是运气好,分了个好兵。” 这话顿时让一营长找到发泄的由头了。 当初第一批新兵过来的时候,猛虎团团长李海鸥默许二营那几个班长截停新兵大巴,中途抢好兵,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一营长那会儿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现在居然败在自己手上,颇有些“机关算尽一场空”的感觉,自然是扬眉吐气了。 “分好兵?是呀,也许我是真的运气好,我又没本事中途截停大巴去抢兵,没那脸。” 说着又道:“对了,李正好像就是那批被你们提前截停先下手挑走的兵吧?” 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这让梁虎那张脸顿时就青了。 其实第一批兵是耍了小手段,可后来被施嵩命令不准这么干,后面的兵都是随机分配的。 但抢了一批也是抢,李海鸥那点小手腕也成了污点。 施嵩似乎注意到这两位营长之间的那点儿火药味了,回头对俩人说:“你们是不是自己也要比比?比嘴皮子?” 俩营长听了,不吭声了。 张文卿对庄严说:“庄参谋长,看来你是名师出高徒呀,李正第一次打移动靶能打成这样,很不错了,刚才那枪,我看是命中了。” 庄严说:“他很有天赋,缺乏的是经验和磨炼,这次打移动靶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琢磨透移动靶那点儿技巧,抓住了,其实上靶非常容易。” 张文卿已经习惯了庄严这种口吻,实际上不了解庄严的人会觉得这人说话口气可真大,什么都说“可以”、“没问题”、“很简单”、“很容易”,仿佛多难的科目在他那里都不是个事。 但了解过后才发现,这人不是吹牛逼,是真牛逼。 你觉得难,人家还真觉得小意思。 第五批靶子终于弹出了。 这是最后一批靶子,打完很快就有了结果。 决定胜负的一刻终于到来。 李玉鹏的心绪极其稳定,他的枪在靶子没有出来之前已经预设了射击点——五米处。 选择这里,比之前的距离长了些。 但求稳,这是他的想法。 不能求快,前四枪自己非常满意,就看这一枪定乾坤。 越是占据优势越是要稳住,不骄不躁。 呯—— 子弹射出,李云鹏吐出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是张建。 靶子走到20米的地方,张建开枪了。 他觉得能上靶。 不过他有些失落,因为感觉李云鹏技高一筹,自己要夺冠,没戏…… 终于又到了“陪太子读书”的李正了。 呯呯—— 一阵急促的枪声响起。 靶子刚走出五米,身后便溅起了泥花。 “嗳?” 吴一猛地转身问自己的老班长侯军。 “老班长,我没听错吧!?是短点射?” 侯军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最后点点头:“嗯,是两发,不是一发。” 第136章 反杀! 短点射相比起单发来讲,其精度当然更难控制。 因为存在一个后坐力控制的问题。 第一发子弹会让枪口跳动,然后会影响第二发的精度。 能将两发子弹控制在极小散布内,那都是老兵。 没一两年的苦练,基本做不到。 何况是李正这种新兵蛋。 所以连发出现在这一轮的对抗中,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在场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李正这是死马当活马医。 反正这一轮如果不将多出来的一颗子弹打出去,剩下也是白搭。 一营长问:“连发算不算?” 二营长梁虎说:“当然算,怎么能不算?刚才你们说过不准连发吗?” 三营长看了看这两位,心里倍儿清,一个是怕连发万一真的蒙上了,还把自己的兵超越了,那可咋办。 而梁虎则是能算上当然算上,没坏处。本身李正就出于下风,不抱希望了,现在多一分希望也行,就当买彩票了。 三营长看热闹不怕事大,笑嘻嘻道:“我觉得吧,算不算是首长说了算,张副师长,您做个定论算了,免得大家有意见。” 张文卿说:“连发比单发难,算上也应该。” 他又对一营长说:“你也别在意,李正是不参加名次争夺的。” 一营长老脸一热,觉得自己失态了。 李正是局外人,他上不上靶完全跟李云鹏的名次无关。 自己本不该多说半个字,可自己刚才一急,居然把这事忘了。 敲定了最终解释,很快就开始计靶了。 李正和其他三人依旧站在射击地线上等着最后的消息。 下面的记录员拿着对讲机一顿沟通,最后开始念念叨叨地记录下各人的成绩。 这时,几个连长排长早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竖起耳朵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成绩。 “1号靶……” 这是李云鹏的靶子。 “41环……” 站在他身后的一营一连连长田宇笑得见牙不见眼,转身就朝一营长这边做了个战术手语。 “41!” 都看到了。 在场的几个营长都看到了。 二营长梁虎的脸色有些难看。 虽然不是满环,但他知道这个41环的含金量。 200米移动靶的难度其实已经超过了步兵二练习,比恐怕跟三练习的夜间射击不分上下。 一个入伍才两个多月的新兵,能打到这个成绩,不说是一个团了,整个师让你挨个顺着找你都找不出两个来。 赢了。 一营长的脑子里蹦出这俩字,喜笑颜开。 最重大的意义不光在这里。 据说要部队要改编,也许这是e师最后一次新兵大考核了。 往年的新兵考核射击科目第一甚至前三都被猛虎团的四连包揽。 这回可算是打破了这个记录。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梁虎的郁闷也可以想而知。 眼看着老部队要改编,最后这一次的大考居然自己没守住传统优势科目的记录。 他感觉自己没脸去见团长李海鸥了。 但…… 不是还有机会吗? 张建! 没错,这小子也是庄参谋长调教过的,兴许也能打到这个成绩也说不准! “2号靶……” 说曹操,曹操到。 梁虎坐不住了,自己起身一路小跑来到记录员身后,双眼盯着他手里拿着的那个对讲机。 射击地线上,张建攥住枪带的手上现出两根青筋。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血液感觉在血管里的流速快了许多。 “2号靶,38环……” 对讲机里传来了报靶员的声音。 “38环……” 梁虎的脸仿佛贴在一块寒冰上,全冷了,不光是脸,心也冷下来了。 不过,此时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那就是文磊那个二排里还有个庄浩然。 庄浩然还有机会。 一排的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叹息声,所有的兵都由期待变为失望。 魏胖子一把揪住前面的草,狠狠扯下几根,朝远处狠狠扔出去,嘴里骂道:“艹!就差3环!” 梁虎转身摇摇头,朝自己原来坐的位置走去。 “3号靶……” “42环……” 正在喧嚣的队伍忽然静了下来。 记录员拿着笔,又问了一次:“多少环?” “3号靶,42环!” 记录员不可思议地歪了歪脑袋,嘴里啧啧两声,然后回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一群连长排长说道:“是3号靶,这个靶不计算名次。” 但他还是将成绩记载了表上。 最后是二排庄浩然的成绩。 “4号靶,40环……” “哇!” “李正第一!?” “居然不计算成绩的那位第一……” “他最后一枪是连发,算不算呀!” “算不算你问班长去!” 新兵队伍中彻底热闹起来了。 魏胖子放声大笑,笑到最后自己直接躺在地上,四肢不断挥舞,就像一只被人翻过身子肚皮朝天不断挣扎的鳖。 “这回搞笑了!不算成绩的人打第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回,吴一和侯军都没上来呵斥他让他住嘴。 因为此刻的侯军和吴一也捂着嘴在那里嘿嘿嘿笑歪嘴了。 梁虎转身返回,一把拿起记录员手里那张表,看了两次,确定了李正的成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表格还给记录员,哼着小曲回张副师长那边去了。 不管待会儿庄浩然的成绩如何,至少有一点,单纯以实力计算,四连实际上是赢了。 这一点毋庸置疑。 虽然李正不能参与名次评比,但实力就摆在那里,42环。 “嘿嘿……” 他心里无比惬意,忍不住笑出声来。 “恭喜老陈了。” 一营长姓陈,梁虎喊他老陈。 之前一直喊人一营长,现在忽然就变得热情了不少。 “你的兵今年拿下射击科目第一了。” 说完,仿佛不过瘾,又补了两句:“恭喜恭喜!你真厉害!教导有方!” 三营长捂着嘴在一旁憋成内伤。 这哪是在恭喜一营长? 这是在埋汰人家嘛! 听着哪像夸人家,像在夸自己嘛! 一营长一脸的便秘表情。 成绩上自己的兵就是第一。 但事实上实力最强的却不是自己的兵。 这就好比面子和里子。 自己有了面子,可里子没了,里子到了二营手里了。 张文卿对旁边的勤务兵说:“去,把李正叫过来。” “是!” 勤务兵敬了个礼,转身去喊人了。 张文卿转向庄严,问道:“还是庄参谋长厉害。” 庄严笑道:“哪里的话,再厉害,他们也是你e师的兵。” 张文卿长叹一声:“还能是多久呢?” 庄严知道他是在说改编的事,这话也就没再往下接了。 很快,李正跑步过来报到了。 “首长好!” 他站直了,敬了礼,等着首长开口。 第137章 邵晓倩的梦想 张文卿站起来,走到李正面前,将这个列兵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打移动靶?” 李正老实回答:“是!” 张文卿又问:“我听说你最近中午天天都去师部的小射击场,跟庄参谋长学射击,有这回事?” 李正回答:“是!” 张文卿说:“告诉我,第一次打移动靶,怎么才能打得那么准。” 李正略微思索便回答:“庄参谋长告诉过我,靶心不是在眼睛里,是在脑子里和心里。” “噢?”张文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庄严,后者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微笑地看着他俩。 “今天你不能拿第一。”张文卿说:“是不是很委屈?” 李正说:“不委屈,我本来就已经没资格进行最后的阶段的角逐了,有这个机会,本来就是赚了。” 张文卿目光一亮,多了几分欣赏,又说:“如果你想提要求,我可以尝试为你报功。” 李正先是一喜,然后又恢复了平静:“我不想提要求,因为那样对别人不公平。” 张文卿看着李正的脸,似乎想找出一点虚伪的表情,但是没找到。 最后他伸出手重重地在李正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是今天的无冕之王。” 说完,带着自己的司机,离开了靶场。 大考核那天,很遗憾的是一排在最重要的两个科目上都没有拿到第一。 那天晚上全团停止训练,因为再过一天就要下连,明天打扫卫生,收拾行装,准备后天开始下连队。 按照惯例,下连队之前的这天晚上加菜,饭桌上破例出现了啤酒。 营长梁虎过来给全连敬酒,敬完了又单独去了吴一的班里给他们敬了酒。 等梁虎走了,魏胖子拍着李正的胳膊说这都是冲着你来的。 大家都说是是是,肯定是。 其实一排在这次大考核中成绩并不理想。 五公里垫底倒数第一。 射击科目打到最后议论,张建只拿了个第三名。 器械体操,三营有个臂力惊人的兵一口气拉了46个一练习引体向上,一排最好的成绩是张建,拉了41个,排名老三。 还有就是投弹。 一排里最好的成绩居然是魏胖子。 这一点同样令人意外。 魏胖子从前可是进投弹突击队的人。 可那两天珍贵的休息仿佛让他脱胎换骨,本来他在村里划龙舟,臂力本身就不差,投弹只是动作不对所以才投不远。 后来进投弹突击队,虽然姿势被纠正了,可高强度的训练又让他的手一直处于半残废状态,根本没发挥出来。 侯军下令停训两天,又给魏胖子拿了药水各种搓,到了考核那天,魏胖子神威大发,一举将手榴弹投到了58米。 这个成绩在整个新兵团里排名第二,是一排这次考核中获得的最好名次。 光是这些,营长梁虎可绝对不会过来单独敬酒的,唯一值得营长过来一趟的原因只有李正。 李正现在是新兵团的名人了。 以前大家都知道一营有个李云鹏,二营有个庄浩然,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还有个李正。 李正没拿到名次,但正如张文卿说的,他是无冕之王。 不是冠军,胜似冠军。 晚饭结束后,排里安排了一个小时的手机使用时间。 新兵要下连队了,每个人都有一肚子心里话要跟家里人说。 李正先给自己奶奶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说今天自己打枪打了全团最高环数。 奶奶当然不明白什么一练习什么200米移动靶之类的规则,但孙子说这是全团最高,那当然就是最好的。 人老了眼窝就浅。 说着说着,老人家又想起自己的儿子和儿媳,见孙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当了兵,有了出息,忍不住又开始落泪。 李正心里也酸溜溜的。 奶奶年纪大了,唯一的孙子不在身边,怎么说都是孤独的。 自己不能常伴身旁,要说孝道是真有愧。 可现实就这样,忠孝两难全。 既然来当兵了,就得有这种思想准备。 掉了一会儿泪,奶奶也觉得不能让孙子担心,于是又巴拉巴拉说了一通意在安慰李正,让他安心服役的话,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一个意思,自己有退休金,有单位房,生活根本不成问题,李正的几个表姐和表姨之类的也常来看她,有事不怕没人照顾,最近她白天也去跟人学广场舞,晚上也到小县城的临江公园里跳,一群同龄的退休老人在一块,也不算寂寞云云。 到临了,奶奶还主动挂了线,拿出扇子拿在手里挥了几下,说自己要出去跳舞了。 李正对着熄灭下去的手机屏幕发呆了半天,也不知道信不信奶奶的话才好。 不过看奶奶的精神头还是挺好的,应该没问题。 这么想,才让自己稍稍好受了点。 于是想给邵晓倩打个视频电话。 刚想拨通自己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一看,居然是邵晓倩的。 俩热恋中的小情人在视频里见了自然要你侬我侬一番,李正赶紧离开排房到晒衣场的角落里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他想邵晓倩说了自己后天要下连队的事,然后又说起今天考核在靶场上自己虽然没拿到名次,但却是全团第一的事。 邵晓倩一脸崇拜地听完他的描述,竖了大拇指夸道:“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一句“最棒的”,让李正心里像喝了十罐蜂蜜一样甜得发齁,于是问邵晓倩:“你们什么时候下连队?” 提到下连,邵晓倩的脸上立即现出失望之色,叹气说道:“也快了,但我对这事不抱希望了。” 李正说:“下连队你都不高兴?” 邵晓倩说:“你们叫做下连队,我们叫做分单位,但去什么单位我都知道了,去医院。” 顿了顿忽然又说:“你说我要当医生我还来部队干嘛呢?我直接在家读完大学然后考个医学院的研究生,不一样吗?” 李正笑道:“我们的巾帼须眉是打算去当战斗女兵?” 邵晓倩听出了李正语气中的调侃,佯怒道:“李正你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不行吗?” 李正赶忙解释说:“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只是问你是不是想要去当战斗单位的女兵。” 邵晓倩说:“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来当兵为什么?真要当机关兵,我还用来这里?” 李正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东海市本身就有部队,邵晓倩的爸本来就是部队的首长,真要舒服,没必要折腾到g军区来。 他逗邵晓倩说:“那你到底想当什么兵?是特种兵还是炮兵还是别的?” 邵晓倩说:“特种兵!女特种兵!之前在电视里看过,太飒了!” 李正说:“我反对。” 邵晓倩说:“你凭什么反对?!” 李正半真半假说道:“我当然反对,你真当了特种兵,将来我咋办?娶了你,家里还有我地位?动不动你就武力胁迫我,我还活不活了……” 邵晓倩听了咯咯直笑,笑得花枝乱颤,好一阵才止住笑说:“不做亏心事你怕什么鬼敲门?你真不犯原则性错误,我怎么会对你动手?” 李正说:“未必呀!我们营的五连长,他老婆就是练举重的,专业运动员级别的那种,前些天来队,那天我看到他们在营部后面的打乒乓球,有个球擦网了,五连长说擦网算,他老婆说不算,俩人争执起来,她冷不丁就抓住我们五连长,一把举过了头顶,问他服不服,算不算……” 邵晓倩先是怔住,然后又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问:“那……那……后来你们五连长怎样了?他老婆不会真摔他吧?” 李正说:“能怎样?只能说算,老婆说算就算,服,绝对服,不服也服!” “哈哈哈哈哈!” 视频那头,邵晓倩直接笑得人都消失在了屏幕里。 李正心想,傻丫头,当特种兵?就你这样?嘿嘿。 他始终认为,邵晓倩从小养尊处优,根本受不了那份罪,估计也就是看电视看到了人家女特种兵各种牛叉,作为部队子弟的她一下子热血上头罢了。 小丫头嘛,说说也就过去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38章 下连队 邵晓倩要当特种兵的事,一开始李正是真没放在心上。 小丫头片子,以为看几部电视剧就当了真? 估计让她去通讯连那种地方爬爬电线杆子,背着线圈跑个几百米都会哭得稀里哗啦的。 隔天后,新兵团正式解散,新兵们开始下连队。 下连队大部分的新兵都跟随自己原先的班长和排长,但也有一部分分到别的连队,因为各连老兵退伍情况不一,需要补充的兵员也不一样。 一起生活了两个月多,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一份深厚的战友情谊,要离开原连队去别的连,少不了又是一番不舍的告别。 猛虎团的驻地其实也不远,距离新兵团只有大约七公里,在e师的驻地范围之内。 一排分出去的人不多,大部分还在四连,只不过分到了不同的排。 李正、张建、马腾、魏胖子等人还是在一起,他们还在一排,排长还是侯军。 十点半,大家收拾了东西挤上车,几辆军卡沿着公路一路朝这猛虎团的驻地飞驰。 出了师部大门,车朝着南面公路一直开。 e师的驻地本来就是个山区,附近只有一个镇,不过好歹离镇中心只有几公里,公路上偶尔还能看到地方老百姓。 可猛虎团不一样,它的驻地在深山里头,越走,周围的景物越显得荒凉。 起初还能看到路边零零落落的民房,到后来沿路上啥都没有了,公路两边除了荒山野岭还是就是树木杂草。 “排长,咱们团的驻地到底在哪?怎么我看着是往山里开呢?” 坐在车尾当班后面的魏胖子终于忍不住开问侯军了。 侯军说:“老虎坳,我们团的驻地在老虎坳。” 魏胖子听这个名字就有些脊骨发凉,本来当兵想着偶尔还能进城逛逛,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就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美,但是一下子就破了。 可还是忍不住又问:“老虎坳?是不是一个镇的名字?” 侯军说:“你听着像是镇名吗?那就是一个山谷的名字,我们部队从84年换防到了这里后一直就没离开过。” 魏胖子顿时感到有些绝望。 心想,完了完了,这回真是与世隔绝了。 吴一在一旁像是看穿了魏胖子的心思,笑道:“魏国兴,你是大城市里出来的,怎么?那种都市生活还没腻歪呀?都来当兵了,还想着能风花雪月?老虎坳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风景好,空气都是负离子,你在那里当两年兵,我保准身体素质都能上几个档次。” 卡车在渺无人烟的盘山公路上开了不到半小时,最后翻过一座山岭,眼前出现一片略微平坦的谷地,领头的车子朝左一拐,开进了山坳。 从车里朝外望去,只见山谷中出现不少错落在各处的营房,营房的款式有些老旧,远远地还能看到在训练场上停着几辆装甲运兵车,树林边还能看到几台不知型号的装甲车,顶上竖着几根炮管,口径看起来不算大,像是防空火力。 新兵们都感觉新鲜,伸着头看着外面的那些武器装备,一个个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吱——” 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卡车终于停住。 侯军和其他班长率先跳下车,招呼车上的新兵蛋们。 “到了到了!都下车!” “别磨蹭!动作快点!” “到咱们连队了!赶紧下来看看!这就是你们将来要生活、训练和战斗的地方!” 在班长们的催促下,新兵们就像被送到菜市场的鸭子一样被赶下车。 李正背着自己的背囊,又拿了自己的前运带,随大流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一栋三层高的水泥结构营房。 营房外墙是那种老式的石米墙,结构和新兵营时候住的差不多,没啥两样。 但营房前的草坪上竖着好几个自己看不懂的器械,有单双杠,但也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说不出名字的训练器材。 一个挂着枪的上等兵从楼上探出头来,看到车队,热情地朝嚷嚷起来:“连长!老排,你们回来了?!” 魏胖子提着自己的包,站在水泥路边看着这里的一切,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不停地摇头。 “啧啧啧——” 李正问他:“胖子,你啧啧个啥呢?” 魏胖子叹气道:“我上当了……” 李正好奇道:“上什么当?” 魏胖子一脸便秘的表情道:“我应征的时候,武装部的人说这个部队驻地是在大城市的……” 他指了指周围的山。 “就这?这种大城市?” 李正说:“那他也没算骗你,按照行政区划分,这里的确是大城市,只不过是大城市周边最偏僻的小镇。” 魏胖子说:“你说错了,这是小镇上最偏僻的一个角,一个最荒凉的角。我总算明白我爸跟他战友在我们家喝酒时候说过的一句话了。” 李正问:“什么话?” 魏胖子撇了撇嘴,一脸生无可恋道:“当兵当三年,母猪变貂蝉。” 说完,呆呆地又看了一阵,最后又摇了摇头,没言语,提着行李去集合了。 其实魏胖子也没夸张。 猛虎团的营区三面环山,距离最近的小镇小二十公里,这里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因为周围是训练区域,属于军事禁区,就连当地老百姓都很难进入,更别说什么外地人。 因此这里人迹罕至,山清水秀,称得上世外桃源。 而作为猛虎团最出名的神枪手连,四连的驻地相比起其他连队来说更为隐蔽,而且独立,有着更完善的训练设施和场地,这都是团长李海鸥对这个连队的偏心和重视。 四连位于山谷西南侧一个凹进去的小山坳里,后面就是山,中间营房,右侧过去是一个不到三十米高的小山坡,山坡过去就是一片靶场,属于二营自己的靶场。 可以说,这个凹进去的一片山谷都是神枪手四连的营地,面积大的惊人。 一排的营房惯例就在一楼,大家刚进排房放下行李,魏胖子就从包里拿出他之前从镇上买来的牛肉干开始分发。 人人有份,就是不给张建。 “兄弟们,咱们从今往后可是一个排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大家得关照关照我。” 一排这次除了自己有分出去的兵,也有从其他连队其他排分过来的兵。 就李正和魏胖子所在的一班,就有两个是新来的。 分完,魏胖子故意朝张建摊摊手:“不好意思,没有了!” 张建一边整理自己的床铺,一边冷冷看了魏胖子一样,可能想说点啥,最后还是啥都没说,只从鼻孔里出一个冷冷的音符—— “哼!”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39章 新战友 和所有下连队的新兵没啥不同,这次分到四连的三十二个新兵蛋子受到了老兵们的热烈欢迎。 老兵看新兵之所以高兴,其实心里还有一层不可说的心思。 就像媳妇熬成婆,去年这时候自己也是这种傻乎乎的样子下连,现在从这群新兵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感慨之余还有些得意——奶奶个熊!终于熬成老兵了! 床铺是班长吴一分配的,一班去年走了4个老兵,今年补充来了李正、马腾、魏胖子和杨辉,张建没和李正分到一个班里,这让他暗自松了口气,谁也不想和张建待在一个班,他那根大毒舌,时刻有让人上去将他物理超度的冲动。 二班长是陈重,三班长是康铮,侯军还是代理一排长。 张建和姜煴俩人分到了二班,在陈重手底下服役。 刚放好行李,叠好了被子,外头响起了哨声,值班的三排长在外头大喊:“集合了!” 大家急急忙忙拿上帽子扣上腰带跑出去营房前的草坪上集合。 这次负责训话的是四连的指导员。 不过李正发现,指导员已经不是新兵连那位了,而是换了一个,连长倒还是那个连长,谢东。 这位指导员姓彭,叫彭立钦,看样子年龄比连长谢东大许多,谢东和侯军是同年兵,还没到三十,这指导员是个上尉,看起来三十多了,身上皮肤黝黑,长了一张冬瓜脸,你说长得难看也算不上,但也绝对说不上英俊,身上的气质和谢东也完全不同。 连长谢东浑身上下都是力量感,很有朝气,这位彭指导员则不然,也许是年龄大的原因,也许是沉稳的原因,反倒显得有些暮气,端着一张扑克脸,很是严肃。 这次集合是一次简短的见面会,指导员彭立钦为所有人介绍了连队里的每一个干部,然后又开始事无巨细地交代新兵到连队后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都说连队指导员是婆婆嘴,豆腐心,老彭同样沾了点罗嗦的臭毛病,一开口就往保家卫国青春献国防和甘于牺牲那方面的高处说,没完没了的说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这才让大家继续回房间整理内务卫生。 新兵们都回到了排房里,班长和连队里的干部都被集中起来开会。 魏胖子被子叠得心不在焉,一双小眼睛四处瞧。 排里来了三个从其他新兵排调剂过来的兵,两个是二排,一个是三排。 对于魏胖子这种在家就交游广阔的兵来说,当然不会放过第一时间相互认识的机会。 二排两个兵的床铺就在魏胖子的床铺对面,上下铺,俩人。 隔着床铺,魏胖子伸出了胖爪子。 “兄弟,哪人?认识一下,我叫魏国兴,东海人,他们都叫我魏胖子,你怎么称呼?” 这一套很有社会味但又很有效的自我介绍方式非常奏效,先介绍自己,那是代表着自己坦荡,一声兄弟,拉近彼此距离,主动打招呼认识,那是尊重。 再加上魏胖子那张笑起来见牙不见眼的胖脸,换作是个冰雕也得客套的回一句客气话。 果然,对面那位二排过来的新兵赶忙伸出手,而且是双手,握住了魏胖子的胖爪。 “我叫李浩江,沂蒙人。” “哎呀,革命老区来的战友呀!幸会幸会!” 魏胖子伸了单手,李浩江双手来握,魏胖子感觉很有面子。 李正打量了一下李浩江,这人壮壮实实,浓眉大眼,也是一个圆脸,就是皮肤糙点,但从眼睛到眉毛到鼻子到嘴唇,每一处都仿佛印着俩字——憨厚! 魏胖子对李浩江也是很对眼缘,感觉到对方是个实在人。 于是立马想要团结起来。 “你等等!” 他低头从自己的床底下拉出背囊,从里头拿出一包牛肉干,伸手递过去。 “来一份!” 李浩江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太客气了。” “拿着!拿着!有福同享嘛!将来咱们就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了!战友之间分享点小零食算啥?” 说着,他又故意朝张建方向瞥了一眼。 张建就在斜对面,也看到了,听到了,头也不抬,压根儿没看一眼魏胖子。 一番推辞,李浩江总算接受下来。 可拿到手里,他又感觉不好意思,不过他身上没零食,摸遍全身最后只好说:“老魏,那下次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我请你喝汽水。” 魏胖子很是大方地一挥手:“行!咱们战友之间,哪跟哪呀!” 说完,又去问另一位:“兄弟,您哪的?” …… 接下来又是一番客套和互吹,魏胖子又送出了两盒牛肉干,又交到了两位新战友。 这两人一个叫王青,鄂北人,一个叫陈辰,桂西人。 李正通过他们聊天才了解下,原来二排这俩新兵调剂到一排并不是因为训练好被挑选过来,而是因为训练不行被送来这里。 “你们那个二排长真不是东西呀!”魏胖子一拍床铺:“他把我们一排当什么了?回收站?” 话刚出口,突然感觉不妙,马上又自拍嘴巴两下说道:“嗳,我可不是说你们,我意思是,二排长那人不地道,不抛弃,不放弃,我第一次当兵都知道这句话,电影里天天都这么喊,咋了,训练差就放弃了?跟我们排长比,那可是差远了,不信你问他们,我刚来的时候训练烂得跟屎一样,看看,被我排长调教了两个多月,考核的时候我五公里都跑进了二十分钟三十秒内!你说,这是怎样的进步!还有投弹……” “咳咳!” 他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两声咳嗽。 魏胖子吓得有些灵魂出窍,因为这是侯军的声音。 “魏国兴,又在说什么牢骚怪话呢?” 侯军和几个班长显然是开完了会,回到了排房,凑巧听见了魏胖子在吹水。 “没有!”魏胖子赶紧站了起来:“排长你是知道我的,我刚才在夸您呢!我现在的五公里能跑那么快,投弹能投那么远,都是排长教导有方,我在跟新来的战友说,来了我们一排你们是有福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被这么一通夸,就连侯军这种老兵也不好意思再骂魏胖子了。 “都叠好被子了?拿扫帚出去打扫卫生,我们营房前后的草坪和前面的篮球场,都扫赶紧,待会儿我检查,一片树叶都不能有!” “是!” 大家伙赶紧起身,到门后面拿了扫帚,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后。 等新兵走了,吴一朝门外看了看,这才将手里的笔记本重重往桌上一甩! “魏国兴那小子说得没错!二排长就是欺负人!你看看他刚才说的,什么侯排你带兵比我有经验,李浩江和王青放你那里估计还能抢救一下……啧啧!多会说话?把我们自己带的两个兵挑走了,还有三排长也是……送过来的那个陈辰我看了考核成绩了,都啥玩意嘛!” “一班长你就别骂娘了,两个分到我班,又不是你的班,我还没哭丧呢!”二班长康铮一脸不悦地拉过一张板凳,一屁股坐在上面生闷气。 三班长陈重说:“我说老康,咱们都是难兄难弟,我这班里还不是分了一个?原来我们班的那个徐阳,训练还可以的,虽然没李正和张建那么猛,好歹也不算差,现在给我分个王青,那小子我听说是出了名的屌兵,他们班长都管不住他……” “行了!”侯军打断吴一:“他们怎么干是他们的事,我们怎么干是自己的事。陈重,你是不是觉得管不住,管不住要不要我亲自管?” 陈重立马哑火了。 当班长的也就发发牢骚,真说分到你手里的兵你说带不好,那脸谁都丢不起。 班长也有班长的自尊。 见三人不吭气了,侯军这才说:“别的都不说了,下连队前这一个月还是共同科目为主,再过一个月我听说要演习了,演习完就是改编,咱们这些班长还不知道要不要退伍呢,你还多操那份心干嘛?当一天兵,就站好一天岗,这是责任,也是你的素养!” 说到改编,吴一忍不住说:“排长,这次你说咱们团会改啥?重装合成旅?装甲旅?还是两栖?空突?或者是特战?” 侯军说:“你小子想改什么?” 吴一笑道:“当然是特战啦!多威风,我当兵前就想着当特种兵,这都当几年了,本以为没希望了,突然说要改编,当然想过把瘾了。” 侯军说:“你就别做梦了!何况我自己猜咱们团长也不想改特战。” 吴一说:“为啥?” 侯军道:“这还不简单?改特战意味着专业不对口,你知道多少干部和兵要被裁?咱们团长是个重感情的人,改合编制多点,至少能留下的人也多点。” 吴一似懂非懂地点头:“有道理……”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40章 理想是美好的 下连队的第一天简直是神仙日子。 白天全都是卫生大扫除,到了晚上又是一顿迎新加菜,吃得一个个嘴角流油肚皮滚圆。 晚上破天荒只跑了一次三公里,然后鸣金收兵回去洗漱睡觉。 去洗澡的时候,魏胖子说自己下连队前的那天晚上打电话和一个朋友视频,对方在外头吃完,同桌正好有个退伍的老兵,于是乎魏胖子很虚心地向那名喝得满脸通红舌头打结的老兵请教了一番部队上的经验。 老兵说,下连队后跟着老兵一起训练,一般不会太辛苦,他当年下连队后小日子过得滋润,一眨眼就两年了,只觉得这兵是没当够。 魏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就差没笑出声来。 李正也是姑妄听之,因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好在李正也没信。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越想要的东西,往往越得不到。 魏胖子想要舒服,结果四连一点都不舒服。 第二天一大早,先一次紧急集合拉开了早操的序幕。 集合后围着营区绕着营区的水泥路跑了三公里,等把人都跑得汗津津的,这才在篮球场上集合站好。 今天值班的是一排长侯军。 他戴着“值班员”的红袖章,站在队伍前看着满头大汗的新兵蛋子们,笑嘻嘻地问大家:“我想新兵里肯定有很多人或许觉得下连队之后就会非常舒服了,是吗?” 所有人顿时感到大事不妙,颇有些乌云压顶的感觉。 李正感觉汗水已经在裤管里小溪一样顺着腿往下滑,灌进了作训鞋里。 看看站在自己左右的老兵们。 他们好像习以为常,脸上的汗都少许多。 李正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排里老兵之间的差距。 本以为在新兵连里自己的体能也算牛逼的,可到了四连…… 尤其是跟这些老兵一比,好像根本不存在任何优势。 侯军继续说:“在猛虎团,你们知道哪个连队的训练最牛逼吗?” 他指指身后的营房。 营房的楼墙上有一块红色的牌匾,是水泥砌成的,红底黄框黄字,上面写着——神枪手四连。 “是我们四连!” 停了一下话头,看了一遍所有人,又道:“天上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成绩也不会平白无故就落到我们头上,四连的这个牌子,是先辈们用血凝固出来的,也是后面一代代的老兵用汗水培育出来的,所以,作为四连的兵,吃苦二字首先就要刻在心头。当兵不怕苦,怕苦不当兵。我想说的是,想舒服别来四连,来了四连就别想舒服!” 打了一番鸡血后,侯军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说道:“各排带开,各自组织训练共同科目,以体能为主!” 二排三排还有炮排都带开了,只剩下一排留在原地。 侯军又说:“万丈高楼从地起,共同科目就是地基,专业科目在是建在地基上的楼房,所以,你们的体能和共同科目必须在一个月内达到基本和老兵持平,能跟上老兵不掉队的程度。” 他掏出秒表,将时间归零。 “我们再来一次五公里试试水。这次你们老同志放开跑,不要管新兵,新兵呢?你们必须跟上老同志不掉队,谁掉队超过一分钟,回头我就罚谁再跑一次。” 转头对吴一和陈重他们几个说:“交给你们了。” 吴一来到指挥位置上,指指远处山坡的方向:“看到没有?咱们营区这里山清水秀,三面环山,简直就是风水宝地!咱们连的营区比别的连队营区都要大,知道为什么大吗?因为我们牛!只有够牛逼的连队才配驻扎在这里!” 牛逼…… 李正听了,感觉嘴唇有些发干。 一旦吴一说什么牛逼,铁定没好事。 魏胖子在一旁小声道:“李正,好像不妙啊……” 李正给他一个苦笑。 心想不妙能咋地? 你丫之前不是说下连队就舒服了吗? 看看! 不说别的班,光是自己的一班,四个新兵六个老兵。 他对自己的五公里成绩还是有点儿信心,跟上老兵估计没问题。 只是小白脸姜煴他们可就惨了。 “好了,废话不说,咱们现在就来熟悉一下咱们连队的五公里路线,刚才三公里只是活动,现在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跟着老兵跑,别掉队了。” 吴一越说越兴奋。 他自己也早就撩好了裤腿和袖子,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哔——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子声响起,吴一手一挥,指着连队右侧的小山包:“跑!沿着路往小山包方向跑!” 老兵们早就轻车熟路地呼啦啦地跑了出去,一时间有些发懵的新兵们有点儿像手足无措的小鸡,在原地慌乱了一阵,才跟着跑起来。 原本李正以为这里的五公里路线跟新兵营那边的没啥两样,新兵营的五公里基本都是水泥路,有一段要跑出营区外的国道上,沿着马路一直跑,到师大门位置再转进。 总的来说,路倒是很标准的路。 可是当他跑出一公里,开始进入小山包旁的土路,情况开始不对劲了。 这是山路! 纯纯的山路! 因为这条路是在群山边缘的各种小山包边上绕来绕去形成的五公里路线,所以都是那种硬质的黄土路,上面一层薄薄的沙子,跑起来沙沙作响。 更要命的是,这里的土路许多地方是从山包的边上穿过,要上一段小坡,然后下来又突然一个转弯,又开始疯狂下坡,就像盘山公路一个样。 跑了两公里,李正感觉自己小腿肚前所未有的疲惫,有种要抽筋的感觉。 上坡反倒不是最可怕的,下坡才是可怕的,下坡的时候,作训鞋踩在沙子上,有种踩在小钢珠上的感觉,脚底板有种不受控制要滑出去的意思。 才跑了不到两公里,新兵里已经摔了三个。 这里面包括了魏胖子。 魏胖子自从新兵考核那天开始,五公里越野算是打破了封印,小宇宙爆发已经变身黄金圣斗士了。 这货本来还牛气哄哄冲在老兵堆里,结果一个不小心,在下坡的时候直接摔了个屁墩,两根清溜溜的鼻涕直接从鼻腔中震落,挂在嘴巴和下巴上。 李正恰好在一旁,拉起他来,推一把继续跑。 跑着跑着,李正忽然想起了小白脸姜煴。 回头一看,没看到姜煴。 心想,糟了。 该不会被甩在后头没踪影了吧? 就这一犹豫,身边刷刷又超过去几个人。 李正下意识朝前跑了几步,忽然又觉得不忍心,收住脚步。 魏胖子发现他停下,喘着粗气问:“干嘛……干嘛……” 李正指指后面:“小白脸呢?” 魏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你自己都顾不上了,还顾他?赶紧跑吧,别回去被罚了!” 李正朝队伍前前方张望了一下,正副班长们已经跑到前面去了,这次是所有人一起跑,班长都不例外,例外的只有侯排一个。 这时候不管小白脸,李正担心他待会儿连路都找不到了。 “胖子,帮小白一把!” 他说。 魏胖子想了想,又看看前面逐渐消失的人群,内心似乎在挣扎了片刻,然后摇头:“我不行,我不想被罚!我帮不了他。” 说完,扭头朝前跑了。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42章 去而复返 魏胖子最近成为五公里猛人,本想着他还能帮一把,结果没想到这货如此没义气,居然撇下自己跑了! 但细想又不能怪胖子,班长没说过是要算集体的成绩,那就是算个人的了。 跑慢了,回去可是要挨罚的。 五公里这东西,谁都不想多跑一次,很要命。 李正也想过跟上大队跑回去拉倒,但脚步刚迈开,又不忍心地停住回过头。 姜煴那点体能他清楚。 平时都靠张建拉着跑,这回班长没交待,张建自顾自了,姜煴的成绩可想而知。 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半分钟,无数次脑海里反复争斗要不要放弃,不要等了。 最终,李正还是等来了小白脸姜煴。 虽然经过新兵期两个多月的日晒雨淋,姜煴还是没黑下去多少,他长得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跑起五公里来一张脸全憋红了,人就像喝多了酒,摇摇欲坠跑得那一个叫东倒西歪,看着就让人挺心疼的。 李正过去一把拉住他,赶忙从挎包里取出背包带。 姜煴朝他摆摆手,再摆手。 摆了好几下,李正总算明白了,他这是在示意自己跑,别管他。 越是这样,李正感觉越不能就这么扔下姜煴。 “别他妈废话了!” 李正急得上火,骂了粗话。 姜煴一愣,眼窝子忽然烫了起来,一股暖流从心底里涌起。 这两个多月相处下来,李正虽然话不多,但处处都懂为人着想,谁有个事,他都能搭把手,帮个忙。 就连全排新兵最排斥的张建,也就李正能跟他偶尔说上几句话,别人理都不想搭理那个张毒舌。 上次考核的时候,姜煴被张建拖倒受了伤不说,还连累了全排。 事后张建一句安慰的话没跟他说过,反倒是李正主动来找自己,掏心窝子说了不少的安抚话。 两相比较,差距太大了。 现在,全排都跑了,就剩孤零零的一个李正在路上等自己,这情形看在眼里,他顿时像放声大哭一场。 “别哭!” 李正一眼看出了,姜煴这小子要哭。 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哭。 姜煴心思单纯,他喜欢对着电脑多过对着人,所以身上没一点儿社会气息,肠子里更没有什么弯弯绕,要说有啥缺点,那就是爱哭,经常受了委屈就会掉眼泪,训练苦了,磕了,碰了,也哭。 能改掉这爱哭的毛病,李正觉得姜煴就很完美了。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还哭! 李正也有些火。 姜煴被他这么一呵斥,骂声吸溜了一下鼻孔里就要淌下的鼻涕,用力一抹眼角,还真忍住了。 李正在他腰带位置上绑好背包带,拉着其中一头说:“你跑,我拉你,跑不动就尽量放缓步速,借我的力迈开腿就行,速度我来控制。” 也许是因为感动,也许是姜煴自己也不像连累李正,这次他还真的是拼了全力,跑出三百多米,李正发现姜煴居然能跟上,并没有要掉队的感觉。 回头一看,只见姜煴的脸上多了几分坚毅,嘴巴长得老大,呲牙咧嘴的颇有了几分狠劲。 “对了……就这样!” 他很高兴。 其实五公里这东西就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比如说你原来能跑26分钟,只要某次你能跑入25分钟,这种实力提升上来后,基本上往后就不会退步,只要肯尽力都能跑进25内。 这个科目是一个线性上升的过程,不产生曲线起伏的波动,每一分每一秒的进步,都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加油!这样跑,我保证你能进24分内!” 小白脸以前一直只能跑25分,只要这次能进24分,无论从体能上还是心理上,都将会是突破。 看来这次很有希望! 想到这里,李正自己也兴奋起来,脚下生风,估计加多了几分速度。 他本想着如果姜煴顶不住,就马上降低速度,大不了陪他跑完回去被罚一次,难兄难弟再跑一趟就是了,当是锻炼身体了。 没想到姜煴居然能跟上,手上的背包上没感受到多少拖曳的重力,这说明小白脸的速度能跟自己同步了! 跑到2.5公里的处,远远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 李正定睛一瞧,嘿!居然是魏胖子! 魏胖子拿着帽子在扇风,看到俩人便跺脚:“你看看你们!比乌龟还慢!我等得都快感冒了!” 说着,贴着李正跟着跑。 李正问:“你不是怕挨罚吗?” 魏胖子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又不愿意提起,感觉丢下李正和小白脸很不够意思,一甩手:“别扯那些!我这不是在等你们了吗?!” 李正笑开了花。 魏胖子还是够兄弟的,估计想了想始终觉得心里放不下,在路上等着了。 最近魏胖子的五公里突飞猛进,原来是拖后腿的角色,现在在一排,不,是在四连的新兵里都是一等一的存在,不比自己和张建逊色。 现在有他的帮忙,俩人拉一个姜煴,看来达到24分钟内应该没问题了。 “行不行,不行我搭把手!” 魏胖子一边说,一边绕到姜煴身后,用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一个拉,一个推,一起使劲往前跑。 一边跑,魏胖子一边骂娘:“妈的,那些老兵真没一个个跑得比兔子快,都不留下帮个忙!” 俩人帮助下,小白脸姜煴仿佛脚下踩风一样,呼呼往前蹿。 “舒服吧!感受到哥的力量了吧!” 现在的魏胖子,比以前在新兵连当秤砣的时候可要威风多了,一边推,一边嗷嗷叫。 “等着!不光要赶上他们,至少跑个中段出来不可!” 俩人信心十足沿着山路朝前跑的时候,突然看到路中间又出现两个身影。 “咦?谁呀这是?” 魏胖子一看这两人跑得踉踉跄跄的就知道肯定是体力透支,跟以前的自己一个鸟样。 居然还有跑得那么差的? 谁呀? 等到了面前,一看,魏胖子乐了。 是一排新来的三个战友中的两人,一个陈辰,一个王青。 一看俩人的表情,已经没了半条命那种。 人跑到极限的时候,肢体动作都变形了,跑步个扭秧歌似的。 “不……不行……不行了……” 王青见是魏胖子和李正,伸手朝他们打招呼。 “搭……搭……把手。” 第143章 老兵 李正为难了。 一个姜煴就够受的了。 现在还多了一个陈辰,一个王青。 这没法帮呀! 自己又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 陈辰整个脸都白了,嘴唇都没了血色,朝着李正直摇手,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这样子,你说扔下他俩吧,李正还真不忍心。 可不扔下吧,实在是带不动呀! 想了想,咬咬牙,李正对魏胖子说:“你拉小白脸,我帮他们拿枪,陪他们跑。” 说完,背包带往魏胖子手里一塞,转过身将王青和陈辰身上的枪给卸了,架在自己的背囊上。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李正说。 他突然看到身后不远处有个身影。 一看,是个兵。 “兄弟!” 李正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他本想让这人过来搭把手。 人多力量大嘛。 人个人一个人带一个,正好! 可旋即一想,立马又放弃了这种滑稽的想法。 都跑得比小白脸他们还慢了,怕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帮忙。 可仔细一看,好像不对。 那人不是新兵,是个老兵! 再看仔细点,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是个上士!” 军衔他是认得的了。 领章位置的军衔很显然是个上士。 那就跟自己排长侯军一个样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老兵的脑袋一直在冒烟! 没错! 冒着白烟! 邪门了! “叫个屁呀!” 那老兵听见了李正的叫声,终于抬起头来,对着他就是一通骂。 “新兵蛋子!不懂喊班长啊?!瞎了眼没看见这军衔呀!” 说完还拿手戳戳自己的军衔。 骂完了,手一伸,从嘴角拿下一截东西往前面的地上一扔,还很有防火意识地跑上去踩了几下,灭了火,这才又晃悠悠地追上来。 烟! 李正彻底傻眼了。 那个上士老兵刚才之所以冒烟并不是着火了,是他在抽烟! 跑五公里武装越野还抽烟?! 这是一种怎样的烟鬼情怀? 人家是死了都要爱,他这是死了都要抽呀! 李正感觉这老兵实在惹不起,也不知道什么来头,赶紧跑。 于是背着从陈辰和王青那里卸下来的两支枪,催促魏胖子和其他人赶紧跑。 五个人连推带拉跑出没多远,那个老兵竟然超了上来。 跑到他们身旁,上士老兵放缓了脚步,上下打量着五人。 “哼哼!”他从鼻孔了挤出几个听起来并不友好的音符,然后说:“训练这么差,怎么当的兵呀?” 这一句,李正听了都有火,更不说魏胖子了。 “老兵!” 魏胖子连“老班长”这个尊称都不叫了。 “我不是跑不快!我是在帮战友!如果我要跑,不说跑全排第一,至少也能前几名!” 老兵打量了一下魏胖子。 魏胖子为了显示自己的体力充沛,干脆丢下背包带,朝前猛冲十来米,又返回。 “咋样?!” 老兵笑笑:“新兵蛋子,火气那么大,以后有你倒霉的!” 魏胖子想发作,可又没弄清楚人家底细,不敢造次,于是压着火问:“那老同志,你是哪个班的呀?怎么你也跟我们跑在一起了?” 他故意将“老同志”三字加重了语气。 老兵听出弦外之音了,也不恼,从兜里又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了。 “我不属于任何班排。” 他说。 然后问魏胖子:“抽烟不?” 魏胖子点头。 老兵拿出烟盒,递给他:“来一根?” 魏胖子摇头。 他虽然也抽烟,但最近戒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跑五公里抽烟? 魏胖子自问没那本事。 这老兵一边抽烟,居然一边跑,还能保持和他们一样的速度。 更可怕是,他呼吸均匀,丝毫没有缺氧的迹象。 这是怎么做到的? 李正问:“老班长,您哪个排的?” 老兵看了一眼李正身上的枪,目光里多了几分赞许,语气却依然那么呛:“新兵蛋子问那么多干嘛?你们训练那么差,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 说完,扔了烟头,踩灭,突然撒开腿,人就像装了风火轮一样,在李正和魏胖子惊诧的目光中一溜烟消失在俩人的视线里。 很快,山路上又只剩下他们五人了。 这回,好一阵沉默。 小白脸和陈辰他们是跑得说不出话来,李正和魏胖子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那个老兵就像一个梦。 看看空荡荡山路,这人仿佛从未出现过。 好久后,魏胖子才说:“你刚才……看到他没有?” 李正点头:“看到了,上士老兵。” 魏胖子用力甩了一下脑袋:“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 其实俩人都知道,这人说快就快,说慢就慢,而且跑个五公里还能叼根烟,这种体能…… 望尘莫及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问题是,这老兵是谁? 班长? 代理排长? 他的兵呢? 还有那一句“你们训练那么差,很快就知道我是谁了”,这是啥意思? 下连队的第一次五公里,李正和魏胖子连带着姜煴、陈辰、王青三人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吴一举起了手里的秒表,大声说道:“二十六分三十一秒了!” 他指着远处的山包。 “就算我养只乌龟放它爬,估计也就这时间了。” 魏胖子忍不住了:“报告班长,我不信!” 吴一顿时愣了。 大家都在捂嘴,忍着笑。 吴一虽然是班长,可刚才是夸大了吹牛逼,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睁眼说瞎话,硬说乌龟比魏胖子跑得快。 “咳咳——班长我就是打个比喻!比喻!懂吗!没文化真可怕!” 骂完了,又问魏胖子:“魏国兴,今天怎么那么慢?” 魏胖子很骄傲地说:“我和李正在带他们几个跑,当然慢了。” 吴一说:“嗯,这一点倒是值得表扬。不过,还是要罚,我说了,不达标的一定罚。” 魏胖子本来还喜滋滋的表情立马垮塌了:“啊?我这种对战友不抛弃不放弃的班长你还要罚我压?” 吴一说:“军令如山,我说过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 魏胖子还想说话,李正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别开口了。 从一开始帮小白脸和陈辰他们,就想过要回来挨罚了。 带一个人还行,带三个,凭他和魏胖子真带不动。 吴一宣布:“其他人解散,休息,李正、魏胖子、姜煴、陈辰、王青,你们几个准备下,给你们三分钟放松手脚,再跑一次。” “等等!” 侯军突然出现了。 他背着手,目光鹰一样锐利,在每个人的脸上划过。 “老兵了……” 他走到一名上等兵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军衔。 “连带带新兵都不懂了?只会自己跑?” 那个上等兵的脸色变了。 其他第二年兵的脸色也都变了。 大家都了解侯排,一旦他这种语气说话,显得轻描淡写的样子,云淡风轻的口吻,证明要出大事。 如果他过来朝你屁股上踹一脚,恶狠狠骂一句,反而意味着没啥大问题。 “都有了。” 侯军回到了队伍前。 “所有人都要罚一趟五公里,重跑。” “为什么呀……” 队伍里,一个老兵忍不住问。 侯军说:“当年你们当新兵的时候也懂相互帮忙,现在怎么对新同志就不懂了?罚李正他们是因为他们超时,罚你们,是因为你们不懂什么叫不抛弃,不放弃!” 又有个上等兵申辩:“可刚才一班长说是抓最后不达标的,没说算团体成绩呀。” 侯军转头问吴一:“你是这么说的吗?” 吴一点头。 侯军又问:“你说过不计算集体成绩吗?” 吴一摇头:“我说是要求跟上老兵,不掉队超过一分钟就不需要罚跑。” 全排老兵的脸白了。 侯军说:“听到没有?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就活动下,接着跑!”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43章 步枪二练习 老兵侯军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按常理出牌。 他威信足够,在一排里说一不二,整个排里的班长从前都是他的兵,一排就是他侯军的一亩三分地,在训练上,连长谢东都要给他三分薄面,轻易不敢干涉他的管理。 四连号称神枪手连,当然不是虚的,这些年来能在猛虎团里年年抢下训练标兵连的红旗,凭的是真本事。 部队里的真本事当然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五公里每提高一秒,那里面都有血有泪。 魏胖子听了别的退伍老兵的话,觉得下连队就会过上安逸舒服的日子,跟着老兵一起训练,一起休息,小日子一定不会太辛苦。 这个说法是他从他朋友的朋友,那位所谓的“退伍老兵”口中听来的。 趁着训练间隙,他甚至去问排里的老兵,一班副唐晓东,唐晓东听了他这种几近“弱智”的想法,于是问他:“你说的那个老兵是什么部队退伍的?” 魏胖子摇头。 因为他真没问过。 “不知道……他是我朋友的朋友……” 唐晓东说:“你连他什么部队都不知道,怎么肯定他说的就是真的?解放军有两百万,每个连队情况都不太相同,他也许下连队后去守仓库每天就站岗执勤,当然舒服了。可咱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听了唐晓东的话,魏胖子有些紧张。 唐晓东说:“当然不一样,咱们是团里的门面,是标兵连,能一样?你看看我——” 说着,指指自己的军衔。 他的军衔是下士,第三年兵。 “我都第三年了,你见我舒服了?我好歹是个班副,哪次训练你见我能例外了?” 魏胖子愣了。 的确没见过唐班副有啥特殊待遇,好像跟自己这些新兵一样,该训就训。 整个排里,要说谁最特殊,恐怕就是排长侯军了。 可侯军…… 那情况不一样! 魏胖子感觉天要塌了。 可一旁的李正到觉得无所谓,既来之则安之。 当兵要吃苦,这种心理准备他早就有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李正心里其实也比苦瓜还苦。 侯军这人平时挺随和,可一到了训练场上就只认训练不认人,谁要是科目不达标,或者动作有问题,又或者跑障碍慢了,拉单双杠没拉到优秀,他站在旁边骂得比谁都凶。 像李正这种在一排新兵里训练还算一流的人,他同样不留情面。 李正单双杠都能拉到优秀,12个,可达了标,侯军又说那是李正底子好,拉12个实在算不上什么,还自作主张给李正定了目标,要他至少拉20个。 像小白脸姜煴这种只要拉个良好,侯军都会夸上几句,可李正只要没拉到20个,他就凶,凶地像要吃人,嘴里骂,骂得你狗血淋头。 不光骂,训练完了还让李正留下来罚俯卧撑,说是你的臂力都没过关,枪怎么能打得好? 老兵们对侯军的训练风格早已经习以为常,但新兵们就叫苦不迭了。 渐渐地,时间到了十二月,下连队已经快一个月了。 步兵专业训练逐渐摆上了日程。 科目多了,时间更紧张。 到了专业训练时期,原本大家以为专业训练嘛,不就是打打枪吗? 摩托化步兵,除了打枪,还能干啥? 结果新兵们发现自己又错了。 射击的确是重要的科目,但不是唯一的科目。 而且枪也分很多种,像魏胖子这样,孔武有力,而且现在的体能在全排里也是顶呱呱的,所以当仁不让成了一名火箭筒手。 马腾成了机枪手,李正呢?他的枪法好,排里的狙击步枪当仁不让是交给了他。 其实除了这些特定的专业外,每个人还要训练步枪,光是步枪就有三个联系是必须掌握的。 除此外还有战术训练,单兵战术、班战术、山地进攻、乘车战斗等等。 除此外,还要进行排战术的配合训练。 听这些名字,都很简单,进攻、防御、乘车、队形等等。 可练起来能把人连哭。 最折磨人的莫过于步枪的二练习了,别的科目也就是一身汗一身泥,而这个科目则是挑战你身体忍耐的极限。 步枪二练习里包括了卧跪立三种射击姿势,最基础的训练就是三种不同姿势的据枪——卧姿无依托、跪姿无依托、立姿无依托。 和一练习百米精度射一样,据枪同样是最基础的训练。 可李正没想到,就这种看似简单的基础训练,第一次进行的时候居然直接有练哭了几个。 “今天,我要恭喜咱们排里的新同志!” 这天的上午,背着枪来到训练场,刚列队完毕,侯军就笑眯眯地走到了队列指挥位置上,目光扫过队列里的所有新兵,那表情仿佛这群可怜的家伙马上要进行一次可怕的非洲割礼似的。 李正站在队伍中,看到侯军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就莫名开始打颤。 这种笑容他已经很熟悉了。 但凡侯军这么笑,肯定没好事。 “我们今天上午要进行的是步枪二练习的基础训练。什么是步枪二练习呢?就是分别以卧跪立三种姿势,在无依托的情况下对200米、150米、100米的半身靶目标进行射击。在咱们步兵连队里,有一句老话,能打好三练习不算屌,能练好二练习才是牛!” 李正的目光掠向其他几个班长。 吴一的脸上是微微的笑。 二班长陈重也是同样的笑。 三班长康铮的表情和前者几乎一模一样。 几人的表情出奇一致。 不妙…… 不妙…… 他心里打着小鼓,硬着头皮继续听侯军训话。 “和一练习一样,你们同样要首先学会据枪。枪据不好,一切都白搭。卧姿无依托据枪我相信难度很低,这个我们放到最后再训,跪姿和立姿据枪才是最难也最辛苦的科目,所以,今天早上我会教你们怎么跪姿据枪,保证你们在靶场上实弹射击的时候保证能端稳手里的枪,瞄上靶。” 话说到这里,他转身指指远处的小山包。 “现在,备好你们的枪,给你们五分钟,从这里跑到小山包,跑到山坡上那个白色的标记圈内,再跑回来,先把身体活动开了,别到时候晕倒了。” 一边说一边拿出哨子,哔地吹了一下。 “跑!” ------题外话------ 求推荐,求订阅,求月票! 第144章 记住了 那个小山包其实叫做2号高地。 是二营战术场的一个地标,平时用来训练营连排战术使用的标记物,山坡上的白圈是用石灰和碎砖块圈出来的一个圈子,中间同样用石灰和碎砖勾勒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2。 这条路线并不陌生,平时班长们训练体能的时候进行短跑的一条路线,不过一般要求是3分钟内。 这次居然放宽要求到5分钟?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趟短程跑的目的还真是热身。 刚跑出不到一百米,出现了一幕奇景,平时五公里之类一直跑在前面的老兵们这回纷纷落在后头,反倒是新兵们冲到了前面。 也许是感觉落在新兵后头面子上有些难看,二班的老兵张凯睿扯着嗓子在后面骂道:“我说你们这帮新兵傻啊,跑那么快,急着去上吊投胎呀!?没看到排长说五分钟吗?” 他一说,新兵们果然慢了下来。 大家一想,也对。 五分钟,就算是晃悠悠慢跑,也足够跑个来回了。 李正正好在张凯睿身旁,忍不住好奇问道:“老兵,二练习很难练吗?” 张凯睿扭头打量了一下李正,脸上那种表情跟之前班长脸上的一样。 “难?不,一点不难!” 没等李正高兴起来,他又补充了一句。 “只是要命而已。” “要命?”李正吓了一跳。 张凯睿不耐烦地摆摆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那酸爽!我保证你就算退伍了到洞房花烛夜那天你都忘不了。” 说罢,嘿嘿笑着跑到前面去了。 很快,热身跑结束。 李正终于体会到刚才老兵张凯睿口中那句“要命”是什么意思了。 侯军拿过一支95-1自动步枪,先行做示范。 他熟练地单膝跪下,据枪,对准前方,很自然地完成了一个跪姿射击动作。 然后提起头问所有新兵。 “帅不帅?” “帅!” 新兵们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老兵们也笑了起来。 但是大家笑声里的含义可完全不同。 李正看了看侯军的跪姿射击姿势,感觉也没啥。 这种姿势,电视纪录片里经常看到,有啥难度? 侯军说:“跪姿是一种常用的步兵射击姿势,我在这里给你们讲解一下动作要领,然后你们试试,我来纠正。” “自动步枪柜子无依托射击的据枪要领主要包括六个方面。第一是身体支撑面——由右脚尖、右膝、左脚构成三角形支撑面,因射手不同的体型,所选择的支撑面形状也不同。支撑面形状及与射向的关系位置,决定着跪射的基本姿势。” “第二是躯干姿势。在进行跪姿预备时,要求脊柱自腰骶关节处,先向左后方倾斜,再往右前方弯回,使整个脊柱成弓形。射手对身体重心有偏左之感。” “第三是左腿姿势。左膝是步枪重力的支点,左腿姿势的协调固定对枪支的稳定性起直接作用。跪姿左腿姿势的固定,主要是靠肌肉的协调用力来实现。” “第四是左臂姿势。左臂姿势如同卧姿一样,是人枪系统密切结合的纽带。左臂姿势依靠两个三角形固定:一是由左手、左肘、左肩构成的托枪三角形;二是由左手、左肩、右肩所构成的近乎水平位的三角形。由于右臂悬空,托枪三角形不易固定,左臂肌肉尚须参与一定的作用力,还须充分利用好枪皮带的拉力。” “第五是右臂姿势。右臂有平衡和稳定左臂、左腿姿势的作用,通过枪托抵肩、右手握把,达到人枪紧密结合成一整体。正确完成扣扳机动作,是右手的主要任务。” “第六是头部姿势。头部姿势确定的原则,一是方便瞄准,二是利于颈部肌肉的放松。头部在贴腮后不得有压枪和推枪托向右的力感,要避免因贴腮用力不当而引起肩胛带肌肉的紧张。” 详细讲解了一次。 侯军说:“都记住了吗?” 老兵们回答最快:“都记住了!” 然后新兵们看到老兵们都说记住了,也不甘落后地都回答:“记住了!” 侯军本来还在笑,忽然脸就绷起来了。 “扯淡!你们这些新兵记住个屁!” 他起身,朝队伍里看看,然后手指一戳,点了魏胖子:“魏国兴,刚才你喊得最大声,你现在给我背一下,柜子无依托射击的姿势要领,你能背出来,今天早上我批准你早收操半小时,让你早点回去休息。” 魏胖子先是一喜,那是因为听说背出来可以提早收操回去休息。 可接下来那张脸便皱成一团,像蹲在厕所里却遇着便秘蹲了个寂寞一样。 “身体……身体……支撑面……好像……脚尖……膝盖……” 断断续续了片刻,魏胖子脑袋里一片江湖。 刚才侯军说的啥? 其实他压根儿没记。 本想着反正待会儿都要练,人家怎么做动作,自己就怎么做,依样画葫芦,总不会错。 有错也没事,班长会纠正不是? 没想到排长侯军较真了。 “拿好你的枪,目标2号高地,给你3分钟,跑!” 接着,又来到马腾面前。 “你刚才也喊着说自己记住了,你来说。” 马腾露出奇怪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排长……我……” “能背出来吗?”侯军问。 马腾只能无奈摇头,他也记不住。 “和魏国兴一样,3分钟,跑!” 马腾背着枪跑向2号高地。 一个个挨着问,侯军这回是较真了。 他不挑老兵问,因为排里的老兵都懂,早记住了。 问到张建的时候,张建只说出了前面的两个要领,六个里有四个没说出来。 最后,排里的新兵只剩下李正了。 “大学生,你刚才也说记住了?” 李正点头:“嗯,记住了。” 侯军注意到李正的表情十分认真,不像说谎。 其实他也知道一次讲解应该没人能记住。 之所以较真,之所以要罚,那是因为必须要让所有新兵都明白一件事,训练不能糊弄。 这是他的教学风格,也是他对自己手下士兵的要求。 不过,李正居然说自己能记住? 侯军不信。 刚才那六个方面的要领足有五百字。 自己直说了一次,不可能记住。 带兵这些年了,兵也见多了,大部分的兵都要在一个礼拜后才真正将这个要领印在心上。 李正的记忆里难道真的那么好? “那你回答,答对了我兑现承诺!” 其实侯军还是小看李正了。 李正读法律的,被大部头的法律条文和书籍是他最拿手的事。 五百字其实真不算啥。 “自动步枪柜子无依托射击的据枪要领主要包括六个方面。第一是身体支撑面——由右脚尖、右膝、左脚构成三角形支撑面……” 于是,在老兵们渐渐惊讶的目光中,在侯军越来越发亮的眼神中,李正将刚才侯军说的一字不漏背了出来。 “回答完毕!” 临了,因为一口气连说几百个字导致脸色有些潮红的李正以响亮的声音完成了这次回答。 老兵们面面相觑。 班长们目瞪口呆。 “好!” 侯军重重地在李正的肩膀上拍了一把。 “他娘的!你是我见过记忆力最好当兵!你知道吗?你简直天生就是一个顶级的狙击手!知道为什么吗?” 李正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 侯军指指自己的脑袋。 “狙击手的观察力、记忆力尤为关键,因为你要将看到的景物刻在脑海里,要画狙击卡,要画地形图,每一个景物的变化都可能是敌人潜伏的位置!” 也许是太激动。 侯军回头对吴一说:“你看!我让这小子当狙击手没选错人吧!今天早上,李正你提早半小时收操!”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45章 磨人的二练习据枪训练 李正的记忆里大大地震惊了侯军。 这么完美的狙击手料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和当年自己带出来后来去了a集团军特种大队的钟睿比起来一点都不逊色。 当年钟睿的特点也是观察力和记忆里特别强,枪感特别好。 短短这几个月,李正方方面面的表现一点不亚于当年的钟睿。 作为还有两年多就退役的侯军来说,培养一个比自己更牛掰的狙击手也是他最大的梦想。 如今出现了,侯军心里哪能不激动? 激动归激动。 训练可一点不能怜惜。 宝剑锋自磨砺出。 没有严格的训练,就没有强悍的士兵。 这一点,老兵侯军比谁都清楚。 李正很快就体会到一个看似简单的柜子无依托据枪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半个小时讲解过后,又是半小时的动作纠正。 然后,这一天的重头戏终于登场了。 “看来你们都很聪明啊,学得都很快。” 一个小时的讲解和动作纠正后,侯军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得到排长的表扬,新兵们都很高兴,老兵们一个个笑得神神秘秘,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活动活动手脚,都放松放松。”侯军看看表,然后说:“待会儿我们来试试跪姿据枪的稳定性训练,老兵嘛,时间长点,30分钟就行,今天不搞大的,新同志今天就先来30分钟,算是体验体验。据枪训练这个东西是长期的,咱们科目多,时间紧,不能天天占据正规的出操时间搞这个,每天中午抽出30分钟,晚上抽出40分钟进行这项训练,中午跪姿,晚上立姿,至于卧姿,每天早上体能训练完后抽20分钟搞搞就行了。” 过了几分钟,在侯军的一声命令下,所有人齐刷刷蹲在地上,开始进行跪姿据枪训练。 之前动作纠正的时候,跪的时间不长。 李正并没有感觉到太难受。 他以为侯军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 经过了新兵训练,又下连队一个月了,体能各方面都很不错,不就是跪一下吗? 30分钟嘛! 小菜一碟啦! 几乎每一个新兵都和李正的小心思一样。 相比起之前卧姿有依托趴在地上四个小时还要顶弹壳,这简直就是白送的休息时段嘛! 不过,部队的训练往往就是那么神奇。 看似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最要命。 最艰苦的训练科目往往以最简单的面目出现,当你发现这玩意要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10分钟后,李正已经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右小腿和右脚掌位置传来的疲劳首先出现…… 小腿的肌肉里出现了热乎乎的感觉。 然后是脚趾…… 其实,这时候他还不知道,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考验这才悄悄开始了。 不少当过兵的兄弟步枪都学到3练习以上,但是要说他们对什么印象深刻恐怕还是2练习的150米跪姿射击。 这个射击动作不管老兵新兵听到都尿,不是因为难度大,其实难度并不算特别大。 只是练这个科目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掉过眼泪,或者人前,或者人后而已。 因为跪姿据枪训练时,身体重量全压在脚掌和小腿上,5个脚趾将承受身体绝大部分重量。 十分八分钟还凑合,可超过20分钟后就开始渐入高潮了…… 那酸爽......... “嘶——” 蹲在李正旁边的魏胖子首先开始倒吸凉气了。 这个科目对于体重越大的人越不友好。 “大家是不是有感觉了?” 侯军笑眯眯地在所有人面前走来走去。 他从新兵的脸上就能看出他们渐入“佳境”了。 “是不是感觉脚指头开始有些疼?没事,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到了20分钟,老兵们还好,没啥太大的变化。 但是每一个新兵的头上都开始出现汗珠了。 “报告……” 魏胖子是第一个喊报告的。 “忍住!”侯军立马打断他:“坚持住!现在不接受报告,你就算是要尿裤子也得尿在裤裆里!” 魏胖子只能将后面的话憋回去。 此时李正也不好受,他用余光扫了一下魏胖子,这货整个右腿都在抖。 抖得厉害…… “23分钟了……坚持住!” 侯军看了看表,大声给新兵们打气。 “25分钟了……继续坚持!” “26分钟了……” 侯军隔一段时间就报一次时间。 但是李正感觉这时间怎么像是停止停滞了一样,每一秒现在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脚指头、小腿肌肉,还有就是脚掌…… 尤其是脚掌和脚趾,就像要骨折了一样,疼得厉害。 忍住! 忍住! 汗水开始在额头上聚集,渐渐变成了小溪,唰唰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隔着厚厚的作战背心和作训服,李正能感觉到自己大腿里全是汗水,背上也是,完全浸透了。 “呜呜呜……” 魏胖子终于忍不住了,哀嚎着一头栽倒在地上,居然哭了起来。 侯军过去蹲下,一摸他的右腿,对吴一说:“过来搭把手,他抽筋了。” 俩人将魏国兴放平在地上,将右腿掰直,脚掌朝上掰扯,最后,侯军抬脚直接在魏胖子的脚掌中用力蹬了几下。 魏胖子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这种哀嚎就像传染病,很快又有新兵倒下。 一个…… 两个…… 李正死死咬住嘴唇,感觉都牙齿都要嵌进了肉里。 他是个要强的人,如果现在也学魏胖子那样滚在地上不是不行,是他实在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一关。 那样做,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渐渐地,旁白的新兵倒地的更多了。 李正却依旧在坚持。 他觉得应该超过30分钟了。 排长侯军只顾着检查那些倒地的新兵,是不是忘了看时间? 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熬一年。 突然,他发现还有新兵没倒下的。 居然是张建…… 艹! 李正扫了一眼张建,发现他也在偷偷瞄着自己。 张建那张本来还算端正的脸,此时都变形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一碰,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闪电。 一刹那,俩人都听见了对方心底发出的声音——“来呀!看谁撑到最后呀!别怂!” 这家伙真是…… 你说你一参谋长的儿子,跟我玩啥命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46章 指导员老彭 中午,饭堂外。 李正一瘸一拐地走出饭堂,张建也是一瘸一拐跟在身后。 到了门口,俩人恰好撞见。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又一瘸一拐朝着排房的方向走去。 事情发展成这样,是李正和张建万万没想到的。 跪姿据枪训练最后李正跪了50分钟,张建也跪了50分钟,比老兵们都多了10分钟。 俩人只要在一起,就像两头看到红布已经拉不住缰绳的公牛一样,不管不顾都要死磕一场。 更要命的是,侯军宣布30分钟完成后,俩人还不肯起来。 问李正,说是还行。 问张建,说是没问题。 侯军是看出来了,这俩小伙就是在较劲。 行! 较劲就较劲。 这种你追我赶互不认输的狠劲才能练出嗷嗷叫的部队来。 老兵们都起身了,已经疼得脸都变形的俩人还是没起来。 侯军又问俩人行不行? 一个回答没问题,另一个说顶得住! 行! 那就再继续。 老兵们看了个稀奇。 都觉得这俩新兵蛋子有点儿意思。 跪姿据枪一般来说只要求30分钟训练时间,老兵加码会去到40分钟,尖子集训或者教导大队那种牲口队会达到一个小时以上。 不过新兵蛋子能跪超过30分钟不躺倒的还真不多。 就像魏胖子,受体重影响,跪了30分钟不到就已经倒地不起直接抽筋了。 这俩新兵居然比自己这些老兵跪得还要久。 老兵唐晓东挠头说:“这俩新兵疯了吧,待会儿别把脚指头给跪折了!” 魏胖子说:“你放心,他俩卧姿据枪趴过四小时,直接趴进医疗室里去了。” 唐晓东看了看魏胖子,又看看看李正和张建,忍不住问:“他俩有仇是吧?” 魏胖子说:“仇倒是没什么仇,不过他俩只要较劲起来,十匹马都拉不住。” 最后到了50分钟的时候,还是侯军喊停了。 因为俩人的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搐,那表情就跟吞了几斤砒霜暂时又死不去的痛苦样。 再这么跪下去,会出事。 侯军虽然训练凶猛,可不傻。 搞个跪姿据枪直接跪出俩残废来,他这排长当倒头不说,这辈子估计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50分钟!停!起来!” 侯军卡住了秒表,让俩人起来。 但俩人都没动静。 “还他妈较劲呢!我命令你们起来!”侯军火了。 俩人还是没动。 最后,张建憋不住了,嘴唇颤了几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起不来了……” 大家伙这才明白过来。 不是不想起来,是真起不来了。 魏胖子和吴一等人一拥而上,将俩人架了起来这才算完事。 李正和张建从饭堂里出来的时候,谢东和指导员彭立钦在二楼的小会议室靠饭堂方向的那扇窗后站着,看着俩个铁拐李以一种令人捧腹的姿势回排房。 到临了,彭立钦说:“我说老谢,你是不是该和侯军谈谈,训练不能往死里搞,现在都独生子女多,出点啥事我们怎么交待?” 彭立钦从前在团里当干事,其实已经快到转业年龄了,之所以下放到四连当指导员,有种说法是他想在转业之前到基层战斗连队里挂个实职,将来到了地方上安置的时候别人看档案也不至于连一点带兵经验都没有。 好歹一个基层连队也百多号人,能将百多号人管好的军官肯定具备一定的管理能力。 有这份经历,履历上至少增色不少。 但在机关里待久的干部多少有点谨慎怕似的臭毛病,其实也不难理解,在机关里和首长接触多,做事讲究细,讲究慎,久而久之反倒束手束脚。 基层连队不一样,这是作战单位,在这里不吃机关里的那套,在这里讲究的是猛,太细了往往会被当做婆妈。 谢东说:“侯军这人我了解,还是有分寸的。再说了,哪个新兵刚开始练这玩意的时候不是一瘸一拐的,很常见。别的不说,就说投弹,你当兵的时候试过投手榴弹投到手拿不住筷子的滋味吗?” 这话就微妙了。 其实谢东和彭立钦在工作上没啥矛盾,不过打心底就是有些看不上这个上尉指导员。 或许是因为彭立钦下四连多少有点儿镀金转业的色彩在里头,因此他看不大上这个比自己年龄大几岁的上尉。 彭立钦是地方直考军校的那种军官,他接受的军事训练仅限于在院校里的那几年,而且也不是步兵指挥或者装甲指挥专业,妥妥的政工干部。 说当兵投弹投到筷子拿不住那种一般都是步校指挥系或者真正从当兵起家然后再考军校毕业出来的军官才会尝试过。 谢东看不上彭立钦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搞政工出身的彭立钦对于步兵专业其实并不在行。 最缺啥就在乎啥。 彭立钦最怕别人说他业务不精。 平时没事他就喜欢去训练场上转悠,看哪个班在搞训练,他就上去装作内行地站在一旁卷着手在那里看,把训练的兵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动作不规范了。 看完了还咳嗽两声,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让人摸不着他的底细,又觉得高深莫测。 不过,这种事哪有不穿帮的? 来了四连半年多,大家伙慢慢就明白了,在训练上指导员就是个银样镴枪头。 但好歹是指导员,于是有些心思活泛的老兵就会故意说几句好话,装作谦虚向彭立钦请教,等彭立钦点评几句后又不留痕迹地故作恍然大悟和受益匪浅状,让指导员很是受用。 四连的老兵油子们都知道两个主官的军事水平。 私底下,大家都说对连长要露一手——连长是行家,你露一手,真有水平,连长会高看你一眼。 对指导员要夸一嘴,因为指导员喜欢人家夸他军事精通。 谢东故意这么说,其实在装傻充愣,多少有些提醒彭立钦的意思——您可不是当兵出身,不懂。 “当然试过,当年我们每天都要投弹,每天都要投好几百次,我的手都投出腱鞘炎来了……” 彭立钦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开始吹牛逼。 谢东见他那样,已知他心中尴尬到已经快要投河自尽了,也不好继续追击,于是话锋一转道:“这段时间训练严格点也是好事,毕竟离演习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回彭立钦倒是赞同了,点头道:“对,我听说这次演习拉动我们整个集团军,动作很大,是改编前的一次摸底,干系重大。”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47章 关系重大 彭立钦所言也正是谢东所担心的。 现在关于军演的消息满天飞。 最关键的一个信息是,这次军演不是去大草原的红蓝军基地,而是由已经改编完成的a集团军作为蓝方,d集团军为红方,在军区的范围内进行一次实战化模拟演习。 时间未定。 地点未定。 形式未定。 一切都是未知数。 只等一道命令下达,随时拉动,全方位模拟实战。 说是模拟实战,其实不少的干部都在传一个消息,因为未来要改旅,不少多余的编制会被裁撤。旅属于扁平化指挥,相比起师来说,命令从上之下下达的层级减少,意味着中间转发的次数减少,所需的军官减少。 以往的师指挥系统相较于旅来说比较臃肿,改编后,许多以前机关的军官就要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要么下基层作战连队担任指挥军官,要么就被要求转业。 像彭立钦如今下四连,也是早就预料到今天这种情况,早作准备罢了。 还有就是因为师和旅的人数编制不一样,军官队伍也会压缩,求精不求多,因此基层的指挥军官同样面临着是否被裁撤的问题。 一个师,军官不少。 年龄、资历、学历等等相同或者相近的也不少。 谁走? 谁留? 这个问题不是光拿着档案看看就能下决定的。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有什么比一次实战演习更直接,更能考验每一级指挥能力的呢? 正因如此,这次即将到来的演习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谢东说:“我也是担心这事,所以才让咱们连里的那些排长不光要抓好新兵和老兵的训练,自己也该好好练练军事,钻研一下业务,否则这次改编,恐怕就要脱军装喽!” 彭立钦叹了口气道:“唉,那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我这种情况,早就到头了,转业也好,从此可疑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谢东笑道:“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并不高兴似的。” 彭立钦一愣,旋即苦笑一下,什么都没说,扭头回房去了。 其实不光四连,整个猛虎团所有连队都和四连的官兵一个想法。 老兵想留的,干部想留的,都各有心思。 反倒是新兵,反正第一年到,总不会让他们马上退伍。 军区领导征询在e师蹲点的庄严对改编有什么建议。 庄严写了个报告,结合自己在e师蹲点看到的和观察到的一切,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多字。 其实中心建议就一个——晚改不如早改。 道理很简单,今年e师的新兵刚下连队,他们开始专业训练的时间不长,等同白纸,要改专业还相对容易。 如果再过两三个月再改,这服役时间等同少了一段不说,专业也学了,改编后如果部队性质有变化,专业还得重新调整,有些甚至要重头再学,那样等同浪费之前的时间。 这个报告严肃看完后直接送到了军区首长的手里。 很快,庄严接到了命令——演习将于15天后举行,具体时间由军区导演部安排,庄严作为e师军改的协调工作人员,对本次e师军演中存在的问题和改编方向、建议等等形成报告,最后送军区审核。 事关重大。 庄严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重了。 不光如此,他还有一点是最担心的,那就是但凡涉及改编和裁军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 原因? 不言而喻。 庄严在和严肃电话的时候向他抱怨,这可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了,当年大草原上e师官兵上下对自己这个让他们蒙羞的蓝军指挥官已经恨得牙痒痒了,现在e师面临改编,又把他大老远调过来放在这座火山口上烤。 严肃在电话那头说:“你是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首长们就是想让你对e师的情况有所适应和了解,将来改编之后,你是这支改编后新部队的指挥官,这几个月让你提前熟悉情况,你还不乐意了?” 讲大道理,庄严往往说不过严肃,从新兵开始就这样,习惯了。 当庄参谋长在为自己坐火山口而向老战友发牢骚的时候,在猛虎团的四连里,李正在猛虎团四连的训练场上尽情地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对于军改,他一个列兵根本没啥感觉,也轮不上他有什么感觉。 一切服从命令听指挥,这就是一个兵的最高觉悟。 南方的十二月还是骄阳似火。 换作北方,此时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下雪了,但e师的驻地白天温度还是在30度以上。 从前在电视上看到部队里的狙击手穿着吉利服,浑身上下都包裹在各种伪装下,很有杀气也很酷。 但现在李正觉得这可一点都不酷。 因为此时的李正穿着一套厚厚的吉利服,趴在一堆草丛旁,已经足足两个小时了。 按侯军的说法,这叫“伪装”训练。 自从被侯军点名加入连里的“狙击班”后,李正的苦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狙击班”是四连一个很独特的存在。 它并不是一个正规的编制,而是四连自己组建的一个班。 这个班的兵是从全连中挑选,包括了各排各班里的人,进入的门槛很高,要求射击水平在全连里拔尖,而且必须具备优秀狙击手的潜质才能进入。 这个班里今年只进了两个新兵,一个是李正,另一个不用想,当然是张建这个老冤家。 狙击班里的兵除了参加排里的训练外,还要统一交由侯军带领单独进行难度更大的狙击训练。 侯军第一次讲解狙击手装备的时候,李正对那间吉利服兴趣满满,结果不到一个礼拜,他就恨不得拿火烧了这玩意。 狙击手的伪装不光需要吉利服,还需要涂抹伪装油彩,涂在脸上,脖子上,手上。 这玩意有一股子怪怪的味道,抹在皮肤上要用专用的清洁剂才能洗掉,不然你用肥皂都很难清洗干净。 当涂抹了这玩意,穿上吉利服,看上去很酷,可当李正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瞄准一个目标趴上两个小时不动弹的时候,那酸爽劲就很上头了。 “出靶!” 两个小时。 李正终于听见了侯军下达了出靶的命令。 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我的天! 就为了这一枪! 这种训练最磨人的地方在于,侯军会让狙击班的狙击手们做好一切伪装,带上所有装备,然后在靶场的一角趴下,时间不定,天气也不定,无论烈日当空还是狂风暴雨,都要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动,谁就要挨罚。 侯军倒是很享受,直接搬个小板凳找块树荫坐下,自己坐在狙击手们的身后,优哉游哉晒太阳,一边盯着大家。 等他满意了,才下令开枪。 而且必须在30秒钟内打中忽然出现在200-400米距离上的不同目标。 打完了,再讲评。 靶子在300米远的距离上出现。 李正并没有依靠88狙上的白光瞄准镜去寻找靶子,因为出现靶子的地方不固定,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使用瞄准镜去找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时间有限。 在没有观察手的情况下,首先稍稍抬头看清靶子的自己负责的那个靶子的大概位置,再把枪对准,最后靠瞄准镜修正射击基线,瞄准靶心扣扳机,这才是上佳的选择。 很快,他看到了9号靶出现在了右前侧大约300米的地方。 距离是多少? 没有观察手,没测距仪。 只能靠自己测距。 ------题外话------ 求票,求订阅! 第148章 偏了 按说300多米的距离上如果风力并不大,弹道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狙击用的头靶和普通胸环靶比起来小很多,上面同样有10个环数。 按照侯军的要求,必须击中10环才算合格。 要在这个距离上击中10环靶心,那就必须比较精确的距离数据才可以做到。 没有观察手,没有测距仪,那就只能手工测距。 按照目前的条件,李正有三种测距方法—— 第一种是依靠瞄准镜测距分化刻度来测距。这种方法很简单,因为在88狙瞄准镜的中央,从上到下有七根“--”的横线,最上方的横线是1-200米的距离,然后依次往下,每一根“--”分别代表着3、4、5、6、7、8百米距离。 两根横线中央空白的位置就是测距的关键,用空白处套住目标(一般以目标身体宽度为50cm为基准),只要能套住目标的左右两侧,没有多余的空位,意味着这根横线旁边标准的数字就是距离数值。 第二种是使用方向划分测距。88狙的瞄镜中除了由上至下的“--”横杠外,镜内左右两边各有5个分划刻度,每一分化刻度值为1密位。 狙击手估测射击距离的时候,用方向分化的一侧线遮挡住目标(同样是以人体常用数值50cm为标准),看目标的另一侧共遮挡了几个分化线,那就是目标的相应的距离密位置。 当然了,拿到这个密位置后并不代表你就能得到正确的距离,因为还要套用一套专用的计算公式才能获得正确的距离数值。 其计算公式为:距离=目标间隔x1000除以密位置。 例如,人形的身体正面宽度为0.5米,而在分划板上遮挡了2个密位分划。 那么,其正确的距离应该=0.5x1000再除以2=250(米)。 这种简单的数学题对于李正这个名牌大学生来说当然不存在任何困难。 还有一种是目测距离法。而这种目测距离法是陆军特种部队里最最常见的一种测距方法,不过这种方法需要长期的训练和丰富的经验积累,需要不断在野外对不同的物体进行各种测试,从而获得适合自己的那一套最准确的测距方法。 目测法里头又包括了比较法、按能见度判定法、跳眼法等等方法。 甚至,在陆军特种部队里,还有一套夜间判定距离的方法。 当然李正这种新兵蛋子目前纯粹是菜鸟。 在进行实弹狙击训练之前,侯军给他们讲解过相关的测距知识,只是目前李正连目测法都没学会,更别说夜间判定距离法那种高级玩意了。 菜鸟就是菜鸟。 李正选择了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测距——利用瞄镜里上下那七根“--”来进行测距。 时间太短,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他将瞄镜套住头靶——这是一个最普通的头靶,头靶类型很多,有些只有一个脑袋,有些有一小截肩膀。 而李正目前看到的头靶是那种带肩膀的头靶。 这是最简单的了。 因为肩膀代表着人体肩宽,宽度同样是50cm。 意味着可以使用上下刻度直接套取出距离来。 他微微上下移动准星,从第一根“--”一直往下套。 在套到第3跟刻度的时候,似乎已经填满了。 仔细一看,还没有,略有一点点的空隙。 李正立即得出结论,距离大约在360米左右。 在这种距离上,误差个十米二十米影响不是很大。 李正立即用第2个箭头准星套住了头靶的十环中央,然后吸了口气,缓缓开始吐气。 食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轻轻压,压倒预压位置变硬,这时候,只要再用一点点力气,子弹就会出膛。 不过,瞄镜的好处是能将十环看得清清楚楚,坏处是晃得厉害。 时间一秒接一秒地流逝。 30秒,并不长。 测距大概用了将近十五秒。 现在时间过半,只剩十多秒了。 “冷静……冷静……” 他不断开始催眠自己。 “降低呼吸……降低呼吸……” 最终,箭头准星晃动的幅度终于变慢,而且变小了。 当那个箭头最顶端轻轻划过十环靶心的时候,李正压下了扳机。 呯—— 一颗88狙专用弹出膛。 李正慢慢抬起头。 子弹已经击中了靶子。 头靶身后的土地上溅开一朵儿尘土。 李正透过瞄镜望过去,将倍数放大。 弹孔在8环偏右上的位置…… “艹!”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是在骂自己。 明明套住了10环中央。 怎么就偏右上了? 不远处的侯军拿起挂在胸前的观察镜,朝李正的头靶处望去。 看了一下,放下观察镜,撇撇嘴,摇摇头,看起来很不满意。 李正握着拳重重砸在旁边的草堆上。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击发了,一大早上都过去了,自己两发弹,都偏了…… ------题外话------ 今天说书老哥生日,本想四更,结果今天过节,和家人团聚吃饭晚了回家,这一章又涉及许多狙击手的硬知识,我必须小心对待,有些细节又要好好回忆,所以写得有些慢。 祝说书人老哥生日快乐! 第149章 人不可貌相 这天早上,李正一肚子闷气。 别的老兵成绩都比他好,张建今天发挥出色,一个10,一个8。 李正只有一个9,一个8。 这事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自动步枪射击自己不输张建,按说狙击枪应该更胜一筹。 毕竟是拿着个大镜子对着靶子打,距离不算远,看得又清楚,怎么反倒输了? 这事令李正的自信心多少都受到了一些冲击。 这天训练的时候,侯军把他叫到一旁。 “坐。” 他指指树荫下的一块草地。 李正规规矩矩地坐下。 坐好后,侯军没急着开口,而是朝着狙击班训练的方向看。 班里的新兵老兵都在指定位置上趴着,一动不动,隔着二三十米,在吉利服的良好遮蔽下,不是预先知道那里有人还真看不出来。 “这几天学狙击专业,有什么感想?” 终于,侯军还是率先开口了。 李正心中微微一动,然后镇定地总结道:“感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侯军一愣,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列兵。 看了好一阵才道:“我以为你会跟我总结技术上的细节和问题。” 李正说:“我不知道排长您是问这个,你问我什么感觉,刚才的答案一下子就蹦出脑海,没忍住就直说了。” 侯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仿佛在咀嚼刚才那句话里的意思。 临了才说:“你能有这种感悟,很不错。至少你没有骄傲,我本以为你在新兵连里大考中拿下了实际上的第一之后会有些飘。当兵的人啊,最怕就是飘。地方上的老百姓,飘一点顶多就是跌个头破血流,当兵的飘,真上了战场那就要用命来做代价的。” 顿了顿又道:“你的狙击没张建打得好,知道为什么吗?” 这话直接戳在了李正的心坎上。 他摇摇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没想明白。” 说完,似乎感觉自己还没说清楚,又补充道:“其实一切我都按照您教我的诀窍去打,可不知道为什么,子弹不听话。” 侯军咧嘴笑了。 笑了一会儿才说:“子弹听枪的,枪听你的,你没把枪控制好,子弹当然就不听话了。我跟你们怎么说来着?要学会跟你的枪谈恋爱,真了解它,吃透它,它才会听你的话。” 李正说:“排长你的话很有哲理。” 侯军说:“说白了,就是怎么练枪的问题。跟你说个小故事,我的经历。刚来部队当兵的那会儿,其实同年兵里我并不是射击科目最好的那一个,是另外一个战友。直到下连队之前,我没赢过一次。” “我当时也跟你一样,我在想,我跟他都是一个班的,大家接受的都是同样的训练,我感觉也没比他蠢,甚至比他对射击的理解更到位……” “这可不是我胡说吹牛,我们排长当时都这么说的。但你知道我输在哪吗?” 他又把目光移到了李正身上。 李正心里根本没有答案,被侯军看得有些尴尬,不过只能实话实说:“不知道。” 侯军说:“后来我发现了。我那个战友呀,他比我厉害是因为人家比我更加勤奋刻苦。有一回中午睡觉我闹肚子,上洗手间的时候突然发现他躲在我们排房旁边的草丛里,拿着枪对着远处的目标一遍一遍在练据枪,那时候多累呀,中午谁不图个舒服睡个午觉?可他就愿意偷偷跑到外头去练枪。这事我一下想通了,我看见的只是一次,可人家平时不知道已经偷偷给自己加餐学了多少次了,没人逼他,他自己去给自己加的量。” “打那之后,我就明白自己短板在哪里了。不是我悟性不够,也不是我天分不好,是我比别人懒。我的战友之所以比我打得好,是因为我只付出了一分汗水,而别人是十分。我在其他方面获得的那一点点优势,被别人用汗水早就填补了差距。其实人的天赋你没办法改变,那是天生的,就好比顶尖的狙击手一定是有天赋的人,那是基础。天赋虽然是基础,但不一定就是最后决定输赢的关键因素。有天赋但不肯吃苦,到头来还是个废物。所以那从那天开始,我拼命的练。在我们连里,甚至团里,没人比我更刻苦更勤奋。后来我的在射击一个个超越,先是超越我的战友,然后是连里的老兵,后来是团里的老兵,最后咱们团没人能在靶场上再赢过我。” 李正心中咯噔一下,目光不由自主朝张建所在的位置望去。 排长这番话里的意思似乎很明显。 他是说自己没有张建轻快? 输,是输在这里? 张建此时趴在一丛一个小土堆旁,杂草遮盖了身形,吉利服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乍一看,以为那是一堆草而已。 “张建比我勤奋?”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而且不能接受。 在李正看来,张建是个极其心高气傲并且嘴巴特损的家伙,他能这样是因为他的先天条件好,出身军人家庭,还不是一般的军人家庭,早早就有机会接触别人接触不到的军事装备和知识,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嚣张。 在李正的眼中,就算俩人是龟兔赛跑,李正也应该是龟,张建才是兔。 侯军说:“你和张建是不是很不对付?” 李正苦笑道:“我对他没啥,不知道他怎么看我。” 说着,从地上扯起一根草叶子,用手撕成几截扔了出去。 侯军说:“大考核之后,张建比你刻苦多了,好几次你们刷完牙走了以后,我都看到他在那里拿着脸盆学憋气。有一回晚上我查岗,他站枪岗,拿着枪挂着自己的水在那里练稳定性,我没惊动他,悄悄看了很久,人家可是站岗一小时,就练了一个小时,半分时间都没浪费。” 侯军的话,让李正大为震惊。 张建这可是真拼呀! 侯军说:“行了,醒我可給你提了,以后怎么练,你自己看着办,响鼓不用重锤敲,该明白的说一次就够,糊涂蛋你说破嗓子也不懂。回去你的位置上,就给我瞄枪!” ------题外话------ 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 今天要出远门,早上趁早写两章。 忽然发现我也挺懒的,存稿都没…… 第150章 这是干啥呢?! 从那天开始,李正看张建的眼光略有改变。 他还真去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正。 发现这军三代还真有不小的变化。 虽然嘴巴还是那么毒舌,不过自从大考过后,他是真的沉下去不少。 至少在训练上是这样去做了。 以前的张建永远是“老子天下第一,你们都是渣渣”的角度去看人,人训练上并没有多么刻苦。 敢嚣张,那是因为他有底子。 所以在新兵连里,张建不算那种特别用功刻苦的人,更多时候是像是那种凭借天赋和底子获得成绩的人。 现在李正忽然发现,张建在遭受一次次失败后,反倒是收拾心情开始暗地里使劲,而自己呢?在获得成绩之后反倒没想过钻研进去,下更大的苦工。 不知不觉中,自己成了龟兔赛跑中的那只傲慢的兔子。 有了新的体会,李正仿佛校正了自己的目标和态度。 勤能补拙,这个道理颠覆不破。 从那天之后,李正也开始在基础训练上狂下苦功。 读书勤奋成绩优异的人一般都能吃苦。 这劲头用在训练上同样受益。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地往前走。 李正的狙击基础也越来越扎实。 进入狙击班之后,他才发现原来狙击手的训练是那么的多,那么的繁琐。 比如为了练就耐心,侯军会去炊事班拿来一盆米,再到器械厂抓一把沙子,然后每人分配一堆,让兵们将它们手工一颗颗全分出来。 这事不难,只要眼睛不瞎,手没残废,都能完成。 问题在于这破事很磨人。 在撒了沙粒的米堆里一分为二,将它们清清楚楚分出来,要有极好的耐心,但凡性子急躁的人别说将它们分完,估计分上一个小时就得掀桌子不干。 狙击手就是这样,不光要有射击的天赋,还要有极好的观察力,良好的记忆里,还要有足够的耐心,稳定的情绪管理等等。 李正一开始以为,分沙子和米粒就已经够磨人的了。 可惜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肤浅了。 这天中午,按照平时的训练安排,都是在自己排房的屋檐下据枪练上半小时。 可今天不一样。 “狙击班的集合了。” 吃完饭,大头兵们在排房里抓紧难得的时光整理自己物品外加胡吹海侃的时候,侯军突然出现在门口。 大家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吹水的闭上了嘴,连忙跑出外头列队等候指示。 侯军的命令很简单:“你们都去把自己的脸盆拿过来。” 脸盆? 众人一怔,旋即执行命令。 拿脸盆的时候,李正忍不住问旁边的狙击班老兵:“咱们是要出公差吗?” 老兵叫郭天祥,上等兵。 见李正问了,他就笑了。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出公差,你这个新兵蛋倒是想得美!” 出公差在连队有时候是件人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尤其在四连这种训练极其严格的地方。 出公差一般都是去搞卫生,或者跟着营里的参谋去后勤仓库里般点训练物资。 连队里最美滋滋又最常见的公差就是帮厨,每个班每天一个名额,每天派三个,一个排一个排地轮着来。 出公差意味着不用搞训练,而且一般待遇还挺优厚。 例如帮厨,近水楼台先得月,炊事班炒点菜你能先吃,而且能挑喜欢的吃,炊事班的人也不拦着,因为都知道班排训的兵训练苦,算是一种默认的福利。 不是出公差,拿黄脸盆干嘛? 李正一肚子狐疑地出了房间,又集合在队伍里。 这次侯军没下达心的指令,而是站在那里背着手走来走去从,仿佛在等人。 没过一阵,吴一从炊事班的方向跑下来,手里拿着个塑料袋子,里头沉甸甸地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 吴一脸上笑开花,那种笑,李正太熟悉。 不是好事。 侯军接过塑料袋,拿过一个兵的黄脸盆,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李正盯着袋子,直到里面的东西哧溜溜全滑出来,这才发现原来全是大米。 白花花的大米。 倒完米,侯军又将塑料袋交给吴一。 也不用吩咐,吴一一溜烟又跑了。 这次跑去的是营房右侧的方向。 米? 难道排长要亲自教咱们煮饭? 野炊? 听说陆军的作战部队都要学野外作业,其中一项就包括野炊。 侯军蹲在地上,手身在黄脸盆里扒拉这那些米,抓一把起来看了又看,仿佛是在检查米粒的质量。 吴一回来了。 手里原先倒空的塑料袋子再次沉甸甸起来。 侯军接过袋子,又往脸盆里一倒。 这次,李正终于忍不住了。 “沙子?!” 他终于明白了,营房右侧有个小器械场,四连自己的器械场。 吴一跑那边去是装沙子去了。 侯军倒完沙子,伸手在盆子里猛搅几下,将沙子和米粒混在一起。 “把你们的脸盆拿过来!” 老兵们似乎习以为常了,很快排成了一条纵队,一个接一个走到侯军跟前。 李正和张建站在队伍最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张建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侯军一边念叨着,一边将盆中已经掺了沙子的米逐一分到每一个人的脸盆里。 分完后,他笑嘻嘻地站起身,对所有人说:“新同志可能不明白这是在干嘛,老同志都懂了吧?” “懂。” “懂就去干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时间可宝贵了。”侯军一挥手,老兵全散了,一个个回到一楼排放的走廊下,坐在水磨石米地板上,开始在盆里细细拾掇。 侯军对李正和张建说:“他们都知道规则,你们俩新来,跟你们说说。其实很简单,去把米粒和沙子分开,我要求的是分得干干净净的,沙子里不能有米粒,米粒里头不能掺沙子,分好了你就喊报告,我来检查。” 于是乎,俩新兵蛋学着其他老兵一样,回到走廊上,坐在地板上,一脑袋浆糊地开始分米粒和沙粒。 沙子和米,两种细小的东西掺杂在一起,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米至少有好几百颗,沙子更是不计其数。 用手一点点分,一点点挑,其实不难。 李正也觉得不难。 不过分着分着,胸中突然涌起一团莫名其妙的邪火,往上拱,不由得焦躁起来。 侯军搬来板凳,坐在排房门口,往那里一坐,手里拿着一本射击教材,优哉游哉看了起来。 ------题外话------ 二更了,先出门,要走长途,晚上到地方了看看能不能再写一章。 看在我实诚更新的份上,诸位看官们,给点月票和订阅吧! 第151章 我有意见 整整一个中午,李正盘腿坐在地上和狙击班的其他战友一起做着一件极其无聊的事——分米粒。 老兵们轻车熟路,很快分好了,喊了报告。 分好的人就可以回排房里睡觉去。 最慢的当然是李正和张建俩人。 这一分,居然一个中午晃眼就过去了。 等他们分好,下午的起床号从营区的大喇叭里悠悠传来。 本以为分米粒已经是够磨人的事了,可没想到更磨人的还在后头。二天中午,侯军又将狙击班的集合起来,拿着昨天分好的米粒,让每个人从针线包里拿来一根针和一截线。 训练内容已经变了,昨天是分米粒,今天侯军的要求是将30颗米粒用一根线穿起来。 这就意味着要用针将米粒钻出孔来,然后才能才串成一串。 30颗米粒,听起来是真不多。 可到了真做,李正才发现这比分米粒更令人抓狂。 米粒就那么大一颗,质地很硬但又很脆,针用力过猛会戳烂米粒,如果太轻,又钻不透,老半天都钻不出一颗来。 这可就要命了。 狙击班里的老兵花了40分钟就完成了任务,速度快得惊人。 可李正和张建40分钟才穿了十来颗。 距离下午出操还有半小时,老兵们抓紧时间回去排房里眯了 个囫囵觉,而俩新兵蛋子却穿了整整一中午还没弄好,面前还弄处一堆失败的半成品。 起床号又响了。 侯军过来看看俩人面前的脸盆,又看看表,说:“回去收拾下马上出来集合。” 说完就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连续好几天中午都在穿米粒,像是绣花的大姑娘。 中午的休息时间是很宝贵的,睡半小时和不睡觉完全两回事。 几天下来,李正感觉自己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当年高考冲刺阶段都没这么苦逼。 至少那时候还能科学地安排休息时间,现在连中午睡觉的时间都不能保障了。 这天中午,情况依旧,老兵很快搞定后兴高采烈回排房去了。 走廊上就剩下李正和张建俩人。 好几次李正都因为瞌睡不小心把针刺到手指头上去,张建也一样,不过扎一下倒也好,反倒是精神了。 张建终于忍不住了,喊了声:“报告!” 坐在板凳上的侯军把目光从教材上移开,投向这边,扬了扬下巴道:“串好了吗?” 张建摇头:“没有。” “没有你喊报告干嘛?上厕所?” “不,我要提意见!” 张建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胸脯,为自己壮了壮胆。 侯军放下手里的教材,起身走到张建面前,朝他的黄脸盆里瞟了一眼,然后说:“说说你的意见。” 张建说:“我对这种折磨人式的训练有意见,训练的方法必须科学,不能这样瞎来。中午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样疲劳式轰炸不符合科学,我是运动训练专业的大学生,我反对这种训练方法。” 侯军打量了一下张建,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我看过你的档案,也知道你是体育系的,也知道你是训练专业的,但你别在我这里卖弄你的专业知识,中午不睡觉,你就觉得很疲劳,很委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狙击手潜伏等待目标出现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数天,十几天都可能,期间除了很短暂的休息之外几乎不眠不休,那你认为科学吗?打仗本身就很不科学,死人也不科学,要科学,你就别当狙击手。” 一番训斥,将张建批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侯军继续说道:“张建,知道狙击手最基础的要求是什么吗?” 张建说:“精准的枪法。” 侯军冷笑道:“是个屁!狙击手最基础的根本不是枪法,枪法只是一个必要的条件,狙击手的基础是性格与心态,他必须是一个思想成熟而稳重的士兵,是一个能够承受足够压力和疲劳轰炸仍旧保持着稳定心态的战士。性格急躁,耐心不足,容易动怒,这些都是狙击手的大忌,会让狙击手在战场上做出的判断发生失误,导致危及自己小组的安全。几天没睡中午觉,你就已经压不住自己的火了,就这样你还配当狙击手?” 他一摆手:“你可以回去排房里休息,不过从此后不需要再来狙击班里参加训练了,好好当好一名步兵,对你来说也许狙击手这个专业太高深,你不配学。” 话很重,像刀子一样才戳在张建的心窝子里。 良久,他都没挪步。 已经回到小板凳旁的侯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问:“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你不是要科学吗?不是要休息吗?回去睡觉!” 他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张建。 直接给这个新兵蛋两条路——要么从此滚蛋,离开狙击班;要么老老实实训练,别叽叽歪歪跟我谈什么科学。 在侯军看来,就没有哪个狙击手是靠张建口中这种“科学”手法训练出来的。 李正看着张建,心里在猜测这家伙会不会真跟侯军硬刚,直接不当狙击手了。 侯军瞥了一眼李正,问道:“李正你的米粒串好了?” 李正赶紧摇头:“没有。” 侯军凶了吧唧地说:“没有你还在这里看个蛋呀!还不快点串?你是不是也想科学一下?是的你也可以滚蛋了。” 李正不敢吭声了,低下头继续串米粒。 张建又喊了声“报告”。 侯军问:“大学生,还站在那里干嘛?回排房睡你的觉去!” 张建咬牙说:“我收回刚才的话,要求继续串米粒。” 侯军又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回到板凳上继续看书,看了一下,抬起头冲着张建吼道:“还站在那里干嘛?等着你的米发芽啊?” 张建明白这是默认了他收回了之前的言论,于是老老实实坐下,耐着性子,顶住疲劳,继续串大米。 其实李正渐渐发现,狙击手不光是从前自己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千米之外一枪取人性命,然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么简单。 光是自己在电视电影上看到的许多以前认为是“狙击手”的人,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名狙击手。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刚忙完,在酒店房间坐在地板上,把手提摆在面前的小矮桌前打字。 这个该死的酒店连个椅子都没…… 我的腰…… 第152章 狙击手、精确射手 侯军告诉两个新兵,他们距离真正狙击手的水准还差太多,一名优秀的狙击手,要学习的知识和懂得的技巧实在很多很多,并不是手里拿着一支88狙,然后穿套吉利服,往脸上抹点儿伪装油彩,就能牛逼轰轰地告诉别人自己是个狙击手。 “总听见你们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自己是狙击手,不过我想问的是,你们知道什么是狙击手吗?李正,你知道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狙击理论课上,侯军正在讲解狙击手、精确射手之间的分别。 他专门点了李正的名,要他来回答。 前天晚上,李正跟邵晓倩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现在是个狙击手,把邵晓倩羡慕得满眼都是小星星。 估计这话被侯军听见了,所以今天讲解狙击理论的时候,故意就提了这么一嗓子。 侯军就这德行。 每次李正稍稍有些成绩,暗自得意的时候,侯军总会非常及时地冒出来,给他兜头淋上一盆冷水。 李正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问侯军:“排长,那你说怎样才算是狙击手?” 侯军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个词——狙击手、精确射手。 然后敲黑板问道:“大学生,你知道这两种人的区别吗?” 李正知道精确射手,因为关于狙击手和精确射手的话题在网络上一直是个热点,军迷们总是各种争论。 最常见的说法就是用射击距离的长短来区别这两种职业,认为狙击手的射击距离至少在800米以上,才能称作是狙击手。 而精确射手的控制范围通常只在300-600米之间,因为枪械和训练要求等原因,和狙击手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用自己知道的一些理论知识来回答了侯军的问题。 可没想到刚说完,就遭到了侯军无情的嘲笑。 “看看!虽然你穿上军装了,但你的军事理论知识水准仅仅是一个军迷的水平。” 这话把李正差点噎死。 侯军见李正有些不服,于是便说:“你还别以为我是故意贬低你,我只不过说了实话。” 他指着黑板上那几个词,继续说道:“简单地用射击距离去区分这三种人是错误的。网上使用射击距离来简单划分这几种人实际上所基于的理论是美军2003年在他们的《步枪射击技能》教案中做出的一个定义——精确射手是配属到班一级单位,为其提供300-600米火力支援,并且在射杀600米左右的敌人有生目标时,能达到70%命中率。” 他顿了顿说:“这就是现在网络上对于狙击手和精确射手的定义由来,其实是非常不全面并且不准确的。真正的狙击手和精确射手、神枪手是不能光用距离去区分的。准确来讲,狙击手相比起其他两种人来说要接受更多的野外生存知识和伪装训练,而精确射手和神枪手则不需要训练这些。狙击手在很多时候还担任侦察任务,而精确射手不需要。狙击手可以通过制定灵活的狙击方案来对敌方官兵造成极大的心理影响,精确射手则不需要承担这种责任,他们主要的角色只是扩展和延伸其所在步兵班的杀伤范围和提高杀伤精度而已。” “狙击手还可以使用他学到的秘密行动技巧、隐藏技巧、渗透技巧来执行先导和监视任务,这使得狙击手相比起精确射手来说更具备战略性。精确射手一般只配备到班一级,而狙击手一般配备到营,为营级部队提供任务支援,其控制范围在800米以上,甚至更远。狙击手需要天赋和能力更高,不可能像被精确射手那样被批量训练出来,就像今天我们二营,也只有我们神枪手四连才有一个专业的狙击班,不是其他连队不想成立这样的狙击班,而是要挑选合格的狙击手苗子并不容易,一个营能训练出一个班的专业狙击手已经非常了不得了。” “此外,狙击手和精确射手职责的不同还在于精确射手往往跟随步兵班行动,而狙击手则以小组的形式单独执行任务,无须步兵班配合。精确射手往往使用半自动精确步枪,而狙击手都会采用专门的高精度旋转后拉式狙击步枪。” 李正问:“那我们现在的88狙有效射程也只能在800米内,我们也只是精确射手了?” 侯军说:“严格上来讲,目前你们还真不是合格的狙击手。虽然你们也接受伪装和野外作业训练,不过你们的装备确实还赶不上专业狙击手的水准。” “你们想要成为真正的狙击手吗?” 他问张建和李正。 两人连忙点头:“想!” 侯军说:“那就沉下心来,拿出点吃苦的精神好好训练,等你们把手里的88狙伺弄好,打出水平来,能够去参加集团军以上的尖子训练,在那里摸到专业的狙击器材,把它们学好学透,能单独遂行任务,千米外取敌人性命,那时候再跟人吹自己是狙击手。” 还别说。 侯军这种教学和训练方式非常有效,既丰富了李正的基础知识,又恰逢时宜地让俩新兵蛋不至于太骄傲,之后还不忘打打鸡血,让人树立起更高的奋斗目标。 不过,无论侯军再怎么下功夫去训练狙击班的兵,他同样不能回避一个问题,那就是部队很快会被改编。 正当李正和他的战友们在神枪手四连里每天顶着日头撒下淋漓的汗水,一天天向着成为一名真正“狙击手”的目标前进的时候,e师终于迎来了意料之中但又有些突然的军演。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云层浓厚,万籁俱静。 已经是夜里12点,兵们早就洗漱干净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突然,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紧急集合了!紧急集合了!” 黑暗中,侯军第一个醒来,在排房里有条不紊地发出指令。 “拿好自己的装备,装好你的背囊,三分钟内出去集合!” 紧急集合训练早已经驾轻就熟,不是新兵时期时候那种慌手慌脚你穿错我鞋子我拿错你的帽子那种窘样。 李正很快整理好自己的背囊,穿好了迷彩服,跟着战友一起跑出排房。 尖锐刺耳的喇叭声仍然在营区上空回荡,整个四连,不,是整个二营,也不对,其实是整个猛虎团,全都醒过来了。 站在连队的篮球场上集合,李正远远听见从其他连队方向传来同样刺耳尖锐喇叭声。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以往的紧急集合很多时候都是一个排,甚至一个连自己吹一动,搞一次,而这次,是整个团都被别人吹了紧急集合。 队伍里,老兵们早已经有人在低声地说道:“看来是要拉动了。” “拉动?” 新兵一时没反应过来。 老兵立即嗤之以鼻:“傻兵!就是我们拉出去演习了!” ------题外话------ 第二更。 求订阅,求票! 第152章 全师拉动 李正坐在军用卡车的里,激动得像个傻子一样怔怔地看着车外的风景。 从前只在新闻和视频里才能看到的画面,此时已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整个e师在夜里12点钟被一道来自军区导演部的命令直接调动起来。 由于灯火管制,虽然营房里的官兵全部已经醒来,到处都能听见沙沙作响的跑步声,到处都能听见枪和装具在身上摩擦发出的特有金属剐蹭声。 集合、物资搬运、登车、集结。 所有动作都按照预定的作战预案有条不紊进行着。 外围同样调动起来。 侦察营、警卫连相继派出警戒小组,在e师驻地附近的重要路口部下警戒,司令部相关部门立即和地方政府取得联系,封锁部队行进路线上的路口,派出防间保密小组进行安全控制…… 李正长这么大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军车同时在公路上行驶的画面。 载人的,载装备的,载物资的,还有不少车上居然拉着坦克和履带式装甲车。 跟随车队前进的弹炮合一防空车,各种维修、医疗、通讯等功能的特殊车辆。 黑暗的车厢中,李正突然有奇怪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晚自修教室里突然停电,虽然老师在讲台上喊着让所有人保持安静,不过同学们却压抑不住心里的小兴奋,纷纷低声议论着这次演习相关的问题。 新兵最关心的是演习是怎么演的?去哪演? 老兵最关心的是猜测着这次演习是否和早已经成为公开秘密的改编是否有关。 李正坐在车厢里,卡车咣当咣当地晃动着,车尾蒙着篷布,他不知道车队正朝着哪去,也不知道去哪。 旁边的魏胖子向老兵们打听这这次演习的去向,最后唐晓东告诉他一个根本无法让好奇心得到满足的答案。 “告诉你们吧!这次去哪演习,怎么演习,别说我们不知道,就连咱们连长、营长,我甚至敢说连咱们团长都不知道!” 他的话就像朝着蛤蟆坑里投了一颗石子,车厢里的情绪再也压不住了。 “老唐你吹什么牛皮!装什么神秘,你难道比我们连长都清楚?” “演习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朱日和都去过,没那么邪乎!老唐你就吹吧你!” “老唐上次还说咱们指导员下个月就转业,还是内部消息,你看看,指导员这都大半年了,还没走。” “哈哈哈哈!” 众老兵哄堂大笑。 说指导员是因为老兵们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彭指导员,知道他是老机关下来待一年半载就走,何况说到步兵专业,他又不精通,难免被老兵们悄悄鄙视。 那次唐晓东也不知道哪打听来的消息,说指导员再过一个月就转业走人,结果过去小半年,人家指导员还好好的,没走。 于是,这事成了笑柄。 唐晓东见众人嘲笑,有些生气,恼火道:“说你们又不信,不信就拉倒!告诉你们,这事是我团部理发室的老乡告诉我的,上次团长和参谋长去他那里理发,俩人聊天的时候说过。这次演习就是一次大考,跟将来改编有着很大的关系,不信你们悄悄,咱们团里现在搞不好已经有上面的参谋或者领导进驻了,怎么操作,指挥能力如何,业务精通不精通,这都是要记录在案的。你们懂个蛋啊!” 这事唐晓东倒是没撒谎。 他有个老乡确实在团部理发室,是个下士,当兵前学过美发,当兵后当做特长挑到团部公勤排,负责的就是给首长们理发。 其实部队里剪头发很简单,很多时候当兵的相互之间就能剪,因为都是清一水的板寸,也不需要太高技术,当两年兵下来,不少人都会剪板寸。 不过还是没人信唐晓东,大家依旧是笑。 最后还是侯军出来骂了一句:“都忘了纪律是吧?吵个鸡啊!” 他一开口,车里的人立马都住嘴了。 长时间坐在黑暗中对于李正来说并不舒服。 虽然他的幽闭恐惧症似乎已经彻底脱敏了,不过他还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车厢里本来就挤,又黑,甚至连你旁边的战友都看不清,只是感觉人挤人,一个挨着一个。 能听到呼吸声,也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汗味。 李正的心开始感觉有些不受控制地烦躁起来,呼吸有些压抑,有种想要立即掀开篷布,跳下车好好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欲望。 突然,卡车突然刹车,车厢里的兵们摇晃了一下,纷纷从沉默中又醒了过来。 “是不是停车了?” “好像是停了。” 坐在车尾挡板旁的老兵掀开篷布,伸头朝外看了一眼。 此时车队出于一段山间公路上,不远处有个隧道,车队全停在了隧道口前面。 一辆猛士车亮着灯从车队前方反方向逆行而来,顺着车队朝后方开去。 车尾的老兵皱了皱眉头,嘀咕了一句:“哪个单位的车,开什么灯呀……” 侯军同样坐在车尾,也看到了那辆猛士。 他也同样感到疑惑。 因为夜间拉动部队,要求的是闭灯行驶,要进行灯火管控,一般只开车头前面的防反光特殊小灯,避免目标太大。 没人会像这辆猛士车一样,开着大灯,还是从前面反方向逆行过来的。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猛士车已经开出了好几公里,到了团部车队的指挥车面前。 车子终于停住,门开处,跳下一名少校。 团长李海鸥早已经接到了命令,此时在自己的指挥车旁等着了。 见了少校,上去相互敬礼握了手。 “郝参谋,欢迎来我们团指导工作。” 那名少校笑笑道:“李团长你太言重了吧,我只是来跟随观察的。” 李海鸥直肠直肚,何况此时心里并不高兴,话中有话道:“什么观察呀,郝参谋客气了,你就是考官,来考核我们的!” 郝参谋也不争辩了,看了看表说:“那咱们就不耽误时间了,从前面十公里处开始,会进入作战区域,李团长你就当我是不存在的人就好,该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 ------题外话------ 求票,求推荐!求订阅! 第153章 不留情 五天后。 早九点。 g军区导演部综合指挥室。 庄严拿起面前的浓茶,拧开盖子猛喝一口。 一个士官过来,拿起庄严的水壶说道:“首长,我去给你加点热水。” 庄严点点头,嗯了一声。 士官又说:“要不要我给你烫一条热毛巾敷敷脸?你这都一夜没睡了。” 庄严说:“不用了,给我换点茶叶,味不够。” 士官走后,庄严打了个哈欠,然后揉了揉双眼,把目光又投向了面前的大屏幕。 作战指挥室的大屏幕上,这次演习的红蓝方态势都显示在了屏幕上。 蓝方这次是从兄弟军区调动过来的两个合成旅,而这次首先出场的是g军区的e师。 几天前,庄严就接到命令,让他前往军区演习导演组报到,在这里一待就是几天。 这几天来,庄严做的就是和一个评估小组对这次e师的军事指挥、调度、战术运用等等方面进行评估。 他知道这一切的意义在哪。 那就是e师目前的这个指挥系统,包括指挥系统中的每一个人的战略、战术思维,战术水平到底如何。 同时,也是作为g军区下一步部队改编做准备。按照安排,下一步g军区的军队改编工作即将拉开序幕,此次军演意义重大。 目前来看,e师的情况很不妙。 从进入预设的交战区域开始,e师无论从战术上还是调度上都存在失误,尤其在联合作战方面,更是一团糟。 这次军演不光是对e师的考核,也是对兄弟军区那两个合成旅的评估。 合成作战部队是未来改编的方向,对于这个新型作战单位模式的建立仍是试验阶段,总部要通过这次演习,看看新式的合成旅和传统的师一级作战单位在战场上如果迎头碰撞,到底孰优孰劣。 这次,g军区的e师获得了空军部队的支持,按照旧的那一套作战模式展开了进攻。 作战目标很简单,吃掉布防在c211地区的合成113旅和一个空中突击旅。 合成113旅是一个装甲合成旅,而32旅则是一个空中突击旅,属于轻装旅。 从兵力上看,e师并不吃亏。 装备上,e师数量上不吃亏,可质量上稍逊。 毕竟e师只是一个乙类的摩步师,虽然在几年前进行过火力和装甲加强,配备了比较新型的坦克,也有一定数量的轮式步战车,可在质量上比不上113旅。 那个空中突击旅,庄严在熟悉不过。 旅长是老相识,徐兴国。 “首长,您的茶。” 士官回来了,将不锈钢水杯往庄严面前一放,又道:“严部长让我通知您,去一趟小会议室。” “噢!”庄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等士官走后,他呷了一口浓茶,收拾了一下面前堆放如山的战场简报,然后挑选了一些将它们放进自己的文件夹里,带上军用手提电脑,离开综合室朝小会议室走去。 小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庄严进来,向首位上的几个g军区首长敬了礼,然后和严肃递了个眼神。 严肃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庄严过去坐下,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严肃关心地问道:“昨晚没睡?” 庄严点点头,低声道:“嗯。” 严肃说:“开完会,你去休息室睡一下,导演组那边有事我会让人叫你去。” 庄严也不推辞,又点了点头。 严肃悄声问道:“e师今天的情况怎样?” 庄严苦笑,摇了摇头:“不妙。” 严肃说:“待会儿将你的看法说说,给军区的首长提供点意见,评估的时候要中肯,但不要回避问题。” 庄严说:“嗯,我一向是唱黑脸的,习惯了。” 会议很快开始。 严肃负责主持会议。 在场的除了g军区的几位重要首长外,还有参谋部、作战处、d集团军的首长等人。 除此外,就是严肃从总部带来的导演组一些骨干,还有从e师赶来的庄严等几人。 严肃介绍完在场的人后,言归正传道:“各位首长,这次演习已经开展了五天,按照会议安排,现在请d集团军陈参谋长总结一下e师目前的进展。” 陈参谋长叫陈守正,庄严看出来了,看来军人同志这几天也没睡好,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 “……e师在开战初期制定了由陆空、步、炮、工、坦诸兵种的协同作战的周密计划,首战告捷……” 严肃一边听,手里的圆珠笔偶尔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上几笔。 庄严则低着头,也不看看陈守正。 对于演习开始至今e师的表现,他了如指掌,一切都在他面前文件夹的简报和那台军用笔记本里。 陈守正先是将e师表现中能拿出手的可圈可点的一切进展逐一进行了说明,话到了最后,才点了几条存在的缺点。 不过,总算是极大地留了颜面。 当然,e师是d集团军的部队,点评上不可能一点余地不留。 等陈守正说完坐下,严肃这才说:“既然刚才陈参谋长对e师的战术进行了点评,那么现在我建议听听庄严同志的总结。目前的战场状况来说,e师是出于劣势的,虽然陈参谋长刚才也说过了,不过我觉得有些关键性的问题没有说透,我想这件事让庄严同志说说最合适,他是这次演习的观察小组组长,之前又在e师蹲点了一段时间,我想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目前e师的状况。而且,这几天演习以来,他一直都在做着细致的评估,我想让他来点评一下,算是抛砖引玉。” 临了,转头对庄严说:“你讲讲。” 庄严站起来,又想在座的敬了个礼。 坐在对面的d集团军几位首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庄严是谁? 他们当然清楚。 草原狼旅的前参谋长,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当年多少部队在大草原折戟都是拜了他所赐。 而且每次演习总结和点评会上,最不留情的就是庄严,最要命的就是点评总能切中要害,让对手部队受虐了还连哼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各位首长,我对这次点评做了一点粗浅的总结,仅仅是我的一些个人看法,不能代表最优的评价。关于e师,通过这段时间的蹲点,我对他们的训练水平、战术风格和打法都有一定的了解,之前我们也在大草原的红蓝对抗基地里交过手,印象深刻,可以说,e师是一直作风顽强的部队。” 说到这里暂时都是好话。 但d集团军的首长们心早已经被吊了起来。 庄疯子绝对不会都说好话的。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了。 庄严话锋一转,开始输出了。 “刚才陈参谋长总结的一些情况我部分赞同,但也有不赞同的,下面我逐一说说我的一点看法。首先是所谓的首战告捷,这个首战告捷的含金量并不高,陈参谋长口中的e师首战告捷其实并非是打出的,而是‘捡’来的……” 此言一出,坐在首位上的几个军区首长脸色顿时微微一变,而陈守正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54章 致命缺点 “陈参谋长说的e师首战告捷是在牛头岭地区——” 庄严将笔记本电脑的画面同步到小会议室的电脑上,很快,一副战场态势图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拿起电笔,走到屏幕前,在地图的一出位置上画了个蓝圈圈。 “这是蓝军设置在牛头岭一带的警戒阵地,兵力是合成113旅的一个营,并且在其后方10公里外设置了火力支援阵地。这些情报是被e师侦察营的无人机分队侦察获得……” 他调出一幅画中画,上面是牛头岭区域的俯瞰图,很显然是无人机在高空拍摄到的画面。 从画面上看,果然看到地面有一些伪装网罩住东西,虽然数量不多,但能看出下面罩着东西。 牛头岭是蓝军防御区域的前沿,牛头岭是扼守附近交通要道的重要阵地,从战术上看,在这里设置警戒阵地是情理之中的事。 g军区的首长们盯着屏幕,似乎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无人机侦察也是战场常见的手段。 它比卫星侦察更直观,更清晰。 “e师有没有派出地面侦察分队进行核实?” g军区的许司令员发问道。 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他很清楚阵地也有军事伪装学。 虽说现在科技手段非常高超,不过有些事,机器还是代替不了人。 尤其是对于蓝军的侦察时间比较短,如果是依靠卫星或者无人机侦察,必须长时间盯着,对比前后画面,在蓝军进入牛头岭阵地前后画面对比,才能辨别出真伪。 因此,光凭一个无人机侦察不能完全作为下达指令的参考。 尤其是这次e师对面的蓝军是两个最早改编成合成部队的旅级单位。 都是挑出来的最优建制,曾经的王牌。 庄严当然明白许司令员的意思,马上说道:“当然有。我相信封参谋长不会忽略这种差错。” 说完又道:“他们的确派出了地面侦察小分队前往进行实地观察,并且发回来的情报也证实了牛头岭一带有蓝军合成部队的存在,所以,e师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这一点上,我觉得e师有进步。哦,对了,我说的有进步,是指相较于当年在大草原上和我所在的草原狼部队进行对抗时候的战术水平。” 边说边调出了另一张战场态势图。 “这张图是12日早7点时候发回的战场态势图。” 他拿着笔,在牛豆岭左右两翼分别画出两个长长的箭头。 “e师在7时许,采用正面佯动,实则左右两翼迅速机动穿插包抄的战术,打算一举拿下牛头岭……” “等等。” 庄严的话头在这里被打断。 打断他的是军区副司令员邵先勇。 “你说e师是几点发动的进攻?” “早上7点。”庄严说。 邵先勇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我记得这次演习的总攻时间是8点,怎么他们7点就动手了?” “兵不厌诈。”庄严笑了:“这就是当年在大草原上学到的经验。打仗从来不会说好时间,也不会确定地点,战术尤其突发性,纵观军事史,突袭、偷袭,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邵先勇恍然大悟。 当年e师去大草原参加红蓝对抗,在庄严所在的草原狼部队手里吃过亏,其中就有蓝军不按常理出牌导致e师措手不及吃了败仗。 想来这个王新军和封怀瑾肯定记忆犹新,这次听说庄严回了军区导演部,怕是他在指导蓝军,所以干脆来了这么一出。 “出其不意。”许司令员说:“兵无常势,水无常态。没问题。” 庄严说:“问题是没问题,只是e师犯了一个错误。” 此话再次引起了g军区包括d集团军首长们的惊讶。 陈守正觉得庄严将e师一场开门红的胜仗说成是败仗,心里当然不舒服,提醒道:“e师的确一举拿下了阵地,是胜仗,这就是事实。庄严,你似乎没有客观评价这次战斗。” 庄严说:“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我想请问,e师在进攻之前,有没有对面前的两个旅的指挥官进行过有效的评估?有没有搜集过他们主要指挥者的性格、行为、战术等等特点?一个部队的战斗表现,其实就是他们主官的性格和意志、战术水平的体现,窥斑见豹,分析敌方指挥官,是非常有用的,而且是必要的,也是战场情报收集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如果e师的王师长和封参谋长他们有做过调查,恐怕就不会轻易冒进攻击牛头岭。那不是一块肥肉,是一块有毒的诱饵。” 邵先勇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抬抬手示意庄严:“好,你继续说。” 庄严说:“113旅的旅长是军区前王牌师的一名副师长,叫宋一鸣,这个人我了解,并且交过手。他毕业于某装甲兵学院,对于装甲战术的应用出神化,牛头岭地区群山环绕,如果我是宋一鸣,我可不想在这种山地上和摩步建制的e师死磕。” “所以,在受到第一份战场简报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然后我看了看地图,明白了宋一鸣的作战意图。再结合这次蓝军的另一个旅,32空突旅,还有他的旅长,我就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 说完,又调出一幅地图。 这次,庄严直接在牛头岭后面一大片相对平缓的地区上画了个蓝圈圈。 “这里,这里才是宋一鸣要和e师决一死战的地方。” 这次,许司令和邵先勇等几人都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大屏幕前,盯着那个篮圈。 “绝狼谷地区?” 庄严说:“没错。” 他拿起电笔,在屏幕上连续画了好几个箭头,再画了好几个圈圈。 “32空突旅旅长徐兴国和我是老战友了,他的思维模式我一清二楚。他曾经在特种部队服役,也在陆军指挥学院学过步兵指挥,军改后任空突旅旅长,本身就考虑到他的经验和履历。此人作战风格稳重有猛,顽强而敢拼,弱点是疑心重。因此,我结合他和宋一鸣的作战风格,初步得出一个判断——” 他敲了敲屏幕,对跟前几个高级将领说道:“绝狼谷距离牛头岭大约有一百三十公里,如果我是宋一鸣,我会将我的指挥部放在绝狼谷,并且通过信号频密程度、军队运行轨迹、兵力部署等等方式,有意无意向红方的e师释出假情报,让他们知道指挥部就在绝狼谷。” “从军事学角度看,拿下牛头岭,则绝狼谷无险可守,e师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全面重兵进攻绝狼谷,将宋一鸣剿灭。而徐兴国的空突旅是个轻装旅,如果拿下了合成113旅,依靠e师的装甲力量,对付一个32空突旅打地面张,胜算极大。” 陈守正忍不住又问:“这样的战术本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庄严微笑道:“只是e师没想到牛头岭上面就是一个假阵地,他们攻上去异常顺利,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战斗,没错吧?可惜,这只是个鱼饵,当e师攻下牛头岭,就是已经咬了钩。” “后来的情况我想陈参谋长你都知道了,e师马上做出一路兵力乘卡车沿着公路前往绝情谷东侧,一路穿过峡谷,依靠履带装甲部队穿过山谷绕到绝狼谷西侧,继续发动钳形攻势,将绝狼谷合围,想吃下宋一鸣的指挥部。” “本来,提早发动总攻,出其不意是一招好棋,可惜e师的指挥人员用错了地方,也高估了自己的联合作战能力。在他们攻下牛头岭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小插曲,也充分暴露了传统师级作战单位的致命缺点……” “什么致命缺点?”邵先勇眉宇间凝着的都是疑问,他知道面前这个庄疯子不光是嘴巴犀利,战术同样是个狠角色,这些年他当蓝军,虐了全军不知道多少支蓝军了。 庄严说:“e师的直升机部队和空军支援部队都是临时配属的,一个是从集团军里调配过来,一个是空军某大队,这就存在一个要命的问题,由于提早发起攻击这事是临时决定的,因此原先三方研究好的协同作战计划全被打乱了。战术安排就像一根锁链,一环变,环环变。他们肯定会通知陆航的直升机和空军大队计划有变,原计划暂时取消,新计划时间提早半小时。当时我估计e师也不知道自己会攻击如此顺利,二十分钟就占领了高地,又大大超出了他们原先以为至少要攻击两个小时才能拿下牛头岭的计划,如此一来,整个牛头岭上全是e师的人,空军那边本来是要飞到该地区进行一番火力支援的,又接到通知说取消轰炸,一次变还好,连续变,e师和陆航、空军的沟通彻底乱套,计划再一次改变。与此同时,蓝军早就在绝狼谷方向布置的远火对牛头岭进行炮火覆盖,红军要么留在牛头岭被炸成渣,要么派空军对绝狼谷进行轰炸,但绝狼谷那边的情报未名,敌方防空设备和远火设备位置不明,加上两次变动作战计划,疲于奔命的空军恐怕头都大了,根本没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调整过来支援,这就导致了e师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派主力想绝狼谷方向发起攻击,边打边侦察,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彻底上套了……” 许司令员沉吟片刻,也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嗯,这恐怕就是e师后来进退失据,全盘皆输的原因……” 庄严说:“我刚才就说过,好戏并不止在绝狼谷,那里是113旅的表演舞台,而后来32空突旅的举动,证实了我对我的老战友的预测,他们的好戏才刚刚登场……”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55章 没联合的作战就是死路一条 许司令员看出来了,庄严对着几天来的所有战斗都做了非常详细的分析和总结,对战术、行动、协同、联合作战等方面都住了注释,相比起来d集团军的陈守正那份报告显得就不那么深入了。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大校,看到了他双眼中的血丝,心中明白这几天恐怕庄严休息的时间实在不多。 之前严肃将庄严推荐到g军区,许司令员持着一种观望的态度。 一来这是总部的决定,二来冲着庄严曾经的名头和能力。 这是他首次和庄严近距离接触,发现这个年轻的大校身上还真有那么点拼命三郎的味道。 本以为多多少少靠了点背景这么年轻上了师级,这回看来,还真是有真材实料的。 “继续说。” 许司令员转身招呼一名在场的参谋。 “拿杯茶水给庄参谋长喝,我看他说得口都干了。” 很快,茶水送到了庄严手里。 许司令员说:“不急,喝完继续说。” 庄严说了声“谢谢司令员”,然后呷了一大口茶,将茶杯放倒一旁,目光回到大屏幕上。 “空突旅的特点就是机动性极强,部署速度极快,地面部队和他们相比不能在一个等级上,但空突旅也有弱点,他们的装备偏轻型化,遇到重装部队的时候死磕就不是一个好选择。” 他用笔在屏幕上的牛头岭上点了点。 “可是部署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根据战报,e师的主力向绝狼谷地区推进的时候受到了极大的阻击,113旅在山区作战时机动性不足,也无法展开,但是进入了绝狼谷地区,那一带地势相对平坦,绝狼岭的海拔只有不足百米,坡度也非常小,重装部队在那里展开后能够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 “就在e师主攻部队遭遇阻击之际,32空突旅直接绕到了牛头岭方向进行了蛙跳战术,利用他们庞大的直升机编队在那里降下了两个突击营,迅速解决了留守在牛头岭上驻守的一个e师步兵营,击破了在那里建立的通讯基地,e师指挥员本想着占据牛头岭作为后勤补给和前进支援基地,没想到被32旅捞了个现成,直接一锅端。” 庄严的陈述,将这几天两军交火的详细情况进行了一次复盘,并且直接点出了e师在指挥上的漏洞。 “今天……” 邵先勇沉吟了片刻,问道:“今天的战况如何?” “现在e师的情况非常被动。他们原乡一鼓作气拿下绝狼谷,但是没想到被32旅和113旅成功利用牛头岭作为诱饵,进行了一次反包围,现在已经被困在绝狼谷和牛头岭之间的一百多公里范围的现场地带内,从东面进行机动的e师快速反应分队已经被32旅空降的武装侦察营和一个武直营进行了封锁,早已经放弃了公路上的车队,人撤退到了群山中隐藏起来开展山地战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没有选择中的选择,否则,他们除了进入山地,没有其他任何好选择,在武直面前,地面车队就是活靶子。” 许司令问:“我们派给e师的空军部队和陆航部队呢?” 庄严说:“这就是我要提到的一个重要问题。由于e师两次改变了作战计划,与空军和陆航之间的配合全被打乱了,甚至出现空军飞到一半却接到命令暂时停止行动,无奈先转回机场降落的情况,可当他们遭遇113旅和空突32旅的攻击时,再呼叫空军赶来支援,红方空军飞到战场一看,双方早已经打成一团,犬牙交错,根本没法投弹,怕炸到e师的地面部队,然后蓝军的防空火力开始延伸,红方的飞机没法保证安全,只能拉起飞走。” 邵先勇问:“那e师的炮兵部队呢?” 庄严说:“其实这一点,恐怕宋一鸣和徐兴国俩人早就考虑到了。由于e师是拿到侦察结果后临时改变作战计划,7点发动攻击,6点半才将消息发送到炮兵团,炮兵团当时的前线炮指还没完全开设完毕,火炮也在隐藏点钟没有进入射击阵地,半小时根本不够用。等无惊无险占领了牛头岭,e师指挥部又给炮兵部队下达命令,让他们将火炮移动到牛头岭前方的洼地处,开设炮阵地准备为在公路上开进时遭遇32空突旅武装侦察营袭扰的部队进行火力保障,没想到刚翻过牛头岭进入指定区域,32空突旅的武直营却来了,对着阵地就是一通狂炸,防空炮火还没展开就已经被判定摧毁离场,压根儿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邵先勇听了直摇头:“这样要是真打仗,不用敌人打你,自己这么混乱恐怕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灭了。” 庄严说:“合成旅是将指挥扁平化,将兵种综合化,指挥上需要中转的层级少,因此机动灵活,指挥快捷,传统师在这里就存在一个指挥机构臃肿,层级多,中转多,指挥不够灵便的问题了。其实炮兵团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也没办法,当时急赶慢赶,在损失大量防空火力的情况下还是进入了战斗状态,拼死为在公路上穿插的e师摩托化快速反应分队进行了七成的火力支援,只可惜,这一点恐怕我那位老战友早就预料到了,他使用的是侦察营,采用小分队袭扰模式进行攻击,炮兵团的火力覆盖过去,结果杀敌的效果不佳,却让自己的车队受损严重……” 庄严说到最后,叹了口气道:“其实就算是传统的步兵师,这几天都在喊着要学联合作战,要练联合作战,喊得山响却先天不足,一到了实战化,要拿出点真功夫来的时候,空军空军没联上,炮兵炮兵炮兵又协同不好,步兵呢?是能直接指挥,可没了空地配合,就是地面上撒豆子,只能地方空中分队鱼肉。” 许司令仰头长叹,到临了问庄严:“那现在,e师还有机会翻身吗?” 庄严说:“有,但是机会很小很小,蓝军已经完成了瓮中捉鳖之势,e师的炮兵部队已经所剩无几,牛头岭阵地被摧毁,通讯受损,好在他们的主攻部队虽然遇到了113旅的阻击,发现不对劲后已经后撤进了牛头岭和绝狼谷之间的那一片山岭丛林中,现在摩化师变成了山地师,死马当活马医,能不能取得最后胜利,那就看e师指挥员的智慧了。” 阶段性汇报会结束后,g军区的首长们是木着脸走的,d集团军的首长们是黑着脸走的。 送走了这些人,看着他们下了楼,上了车,严肃这才忍不住笑出来了。 “哈哈哈!你啊你,还是那个不饶人的庄严!” 他从口袋里掏出润喉糖递给庄严。 “含一颗吧,熬夜又说了那么久的话,你喉咙得哑了。” 庄严接过润喉糖,往嘴里扔了一颗。 严肃又问:“你将来很可能是要在d集团军工作的,这么不留情面,不怕得罪人呀?” 庄严笑道:“我得罪人还少吗?在草原狼的时候,早把人得罪光了!” 严肃忍不住又爽朗地笑了起来。 最后严肃问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真的觉得e师还能翻身?” 庄严说:“咱们搞军事指挥的都知道都知道任战场状况都不可能百分百,就算嘴里说百分百,仍旧会出现意外。现在e师毕竟还有两个团的兵力,空军那边损失还不算特别大,就是装甲部队全完了,就看老徐和老宋他们俩心急不心急了,不心急,拖都能拖死e师,如果心急了……人心急就会有破绽,这事谁说得准呢?” 严肃听了,很感慨道:“这次e师如果是你来指挥,兴许就不会这么惨了。”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56章 负责警戒的一排 十二月份的山里已经有些微凉,可偏偏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李正穿着一身吉利服,雨水早已经将浑身上下都打了个透湿,他忍不住想要打个喷嚏,又怕暴露了踪迹,只能将脑袋埋进吉利服里,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憋了好一阵,居然将喷嚏生生憋了回去。 但这一憋,把脑袋憋得有些发热,而身体又冷,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就像一截身子在火炉里,一截浸在冰水中,那种滋味令人崩溃。 “是不是冷?” 旁边的侯军注意到了李正不同寻常的反应,小声地询问道。 李正点点头道:“有点儿。” 侯军抬头看看远处。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都有了,把雨衣换上!待会儿雨肯定会更大,别没打仗人就先感冒了。”侯军给排里的兵下达了命令。 现在,一排所在的位置位于牛头岭和绝狼谷之间的狭长地带中腰部位,靠东侧,距离从右侧穿插过去的唯一一条可疑机械化行进的土路只有六公里距离。 前天,猛虎团拿下牛头岭后,接到师指挥部的命令,从东面沿土路向绝狼谷方向纵深前进,因为师部派出的侦察分队报告称,蓝军的合成旅指挥部就在那里。 只要猛虎团速度够快,在蓝军还没做出反应之前穿插到位,就能配合从左路进攻的3团形成合围,快速形成钳形攻势,一句将蓝军合成113旅包饺子。 不过战事并不顺利。 猛虎团在行进到距离绝狼谷还有大约60公里的时候遭受到了阻击,对方采取的是小分队多梯次、多点式的袭扰手段,当猛虎团呼叫己方空军前来支援的时候,没想到因为敌我双方交战距离太近,以至于投弹的时候居然误炸了猛虎团的车队。 后来蓝军的远程防空炮火开始延伸,空军为了躲避只能调头离开,团长李海鸥气得直骂娘,将空军那帮家伙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 可更令人沮丧的还在后头,红方的空军飞走了,蓝方的却来了。 蓝军的空军全是武直,武直又被称作“树梢上的杀手”,借助地形的掩护,突然从山坡后拉升,直接飞到了猛虎团车队的头顶,本来已经疲于应付蓝军小股分队袭扰的猛虎团车队顿时被打乱了真阵型,不少机械化装备直接被摧毁在土路上。 于此同时,不好的消息接踵而来。 牛头岭留守部队被偷袭,已经失去阵地。 攻下牛头岭的蓝军部队直接派遣空中突击兵力抄了3团的后路,插了3团的菊花。 几乎就在同时,113团一个合成旅出现在3团的前方,配合空突部队进行前后夹击。 左路进攻包抄的3团因此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损失惨重,几乎丧失了战斗力。 李海鸥猛然醒悟,拿下牛头岭之所以那么顺利其实是一个诱饵而已。 从兵分两路快速突进开始,e师的两个步兵团就已经进了套。 目前只有1团和师直属部队,还有一个高炮营,在距离牛头岭南面后方的一出山峦中构筑防御阵地,暂时还能自保无虞。 一手好牌短短几个小时内就翻转,彻底成了溃败局面。 李海鸥脑子算是转得快,很显然这条土路是不能再走了,别人早就已经设伏在这里,就像刚才那些武直,突然就从山坡后大鸟一样飞起,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通通通一顿火箭炮,将地面的重火器和车辆、装甲车全部打得直冒红烟,完全退出了演习。 死磕肯定不行,军人虽然以战至最后为荣,只不过也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说法。 撤! 他下达了命令。 让整个团立即向西面撤。 西面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和树林。 自己是步兵团,何况是南方的步兵团,山地林地战,也是他们所擅长的。 进入丛林,对方的空突旅武直营就无法发挥作用,树冠会替士兵隐匿行踪,而树木和山峦也会阻挡合成旅的机械化装备进入,既然自己已经损失了装甲车之类的重型装备,将他们也拖入山地战,拉到同一装备水平上再战一场。 至少不会像在土路开阔地上死磕一样只能是死路一条。 猛虎团快速撤进了西面的山区。 李海鸥立即发出几道命令,以连伟单位全部分散部署,在方圆50公里的山区里采取六角形布防,控制住这片丛林。 而一排则被二营派出到距离土路最近的一个标定为x2的隘口。 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阻击地点。 按照李海鸥的判断,如果蓝军要进山剿灭自己,那么他们也同样要从附近几个关键的通道进入这片山区,因为只有这几条路是最适合地面部队进入的。 其中一排驻守的x2就是一个重要的进入点。 一排的任务是,作为尖刀排为二营提供侦察和警戒效果,当发现有蓝军进入,通过电台呼叫营部,设置在一排五公里外的100迫击炮阵地则会进行齐射,将进入的蓝军轰成渣渣。 不过,已经过去了两天,蓝军好像毫无动静。 看来他们压根儿不急,既然知道困住了猛虎团,那就再多困几天,毕竟之前车队上的补给已经大部分被摧毁,每个人身上顶多就是几天的口粮。 顶不住了,自然就会投降。 而李海鸥做出的判断是——小看老子的猛虎团了。 那就跟你耗! 看谁耗得过谁! 从演习开始已经第二天傍晚了,和之前一天的激烈战况完全不一样,红蓝两军忽然都停了下来,仿佛两方的部队都消失在茫茫的山林之中。 除了偶尔几架蓝军的无人机掠过头顶,各入口处都没有看到蓝军运动的踪迹。 等所有人换好了雨衣,又潜伏在树和灌木后面静静潜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侯军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隐约的,他听见了有人打喷嚏的声音,显然是故意将头埋进雨衣里打的,声音很低,很小。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呀……”他心中暗道。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整整三十多个小时过去,一排一直在山坡上的这几片树林后面埋伏着,吃也是吃单兵食品,之前没下雨还没啥问题,晚上轮流值班替换下来也不算累,可现在下雨了就不一样了。 看来要找个避雨的地方才行,十二月下旬,夜里的山区还是很冷的,要不夜里这帮新兵蛋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得住,病倒几个可就够呛。 “李正、张建,过来。” 他朝俩人做了手势,招呼他们靠近自己。 两人弯着腰老鼠一样蹿到侯军身旁。 侯军说:“我带你们去后面找个适合躲雨的地方,否则晚上我怕很多人熬不过去。” 又对吴一说:“你暂时在这里盯着,有事在电台里联系我。” 吴一向他做了个“ok”的手势:“行,这里交给我。” “跟我走!” 侯军率先领头,带着李正和张建两人,穿过了一排的警戒阵地,朝后面的密林深处走去。 他之前看过地图了。 一排阵地靠西南的位置那里是一道山涧,悬崖峭壁,山头上很多巨石,也许那些石头处可疑找到挡雨的地方,至少能安置一些抵抗力差的来这里休息下,打起来再过来支援也来得及。 走出三百多米,李正早已经气喘吁吁。 雨打在树冠上,又从树梢上沿着枝丫也叶子滴落,大颗大颗的水滴砸在钢盔上,啪啪作响,让人感受到一种寒意。 夜里的丛林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几人手里的步枪都上了微光镜,能看清。 侯军一人拿了两杆枪,一支步枪,一支88狙。 这是他的专利。 而李正和张建虽然是狙击班的,可暂时还没有给他们配发专用的狙击枪。 错落在悬崖边上的大石头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侯军带着俩人一路摸索着找过去,想找到有缝隙的石头,就算没有可疑挡雨的大石头,至少可以找个地方遮住光线,做个散烟坑,点一堆火,做几个土制暖宝宝,让底下这帮兵不至于在夜里失温。 找了七八个大岩石,最终,侯军在一堆高大一米多的乱石前停了下来。 “这里不错……” 话音未落。 突然,他眉头一皱,一手拉住一个新兵,人蹲在地上:“蹲下!” 三人齐刷刷蹲下。 李正心脏通通直跳。 这种感觉在前天早上在土路上和蓝军交火的时候已经体会过了。 但那时候的李正有些懵,甚至不知道蓝军从哪个方向进攻过来。 他们的枪上都有激光发射器,身上和头盔上也有。 只要被激光击中,就要退出演习。 那时候,空包弹在周围乒乒乓乓响起,李正只能躲在一辆卡车的车轮后面,最后是侯军将他们全部带到了路边的一条土沟里,这才不至于全排覆没。 他敬佩自己的排长。 排长总是那么镇定,判断总是那么准确。 他突然紧张起来,肯定出事了。 什么事呢? 虽然下着雨,虽然满脸是雨水,但李正还是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干得连口水都咽不下去。 看看蹲在对面的张建,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那急促的呼吸声也在证明这货也紧张的够呛!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57章 战吧! “嘘——” 侯军轻轻地命令俩人噤声。 “有人……” 果然是有人。 可是人在哪? 李正不由得紧张起来,左右环视。 “听……” 侯军的声音很低很低。 李正竖起耳朵,将自己最大的听力释放出来。 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水滴砸在树叶上啪啪的声音,还有落在地上枯叶堆里的簌簌声…… 好像没有人声呀? 李正暗自纳闷。 正想再问侯军到底敌人在哪。 就在这时,突然耳朵里传入了极其轻微的一声“啪——”,然后是“咔嚓——”。 好熟悉的声音! 那是…… 没错,李正想起来了。 这是他这几天走在这片树林时候靴子踩在地面那些枯枝和枯叶子上发出的声音。因为有些枯枝不粗,所以人踩上去一下就断,断了就会发出这种啪啪的声响,有时候会咔嚓一下。 他不敢问了,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让后将95-1步枪的保险轻轻推开。 也许是之前的声音发出后对方自己也认为是一种失误,所以许久没动。 周围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种感觉真难熬。 还不如干脆出去和对方枪口对枪口,来个痛快的爽! 可是这仅仅是他的幻想。 因为他刚才只听到了断裂声,没听见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沙沙—— 终于,这种微小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回,一直竖起耳朵倾听的李正总算听了个明白。 声音是从自己的右前侧传来的。 他慢慢转动身体,将枪口对准那个方向。 右前侧? 当他的枪口对准那个方向后,心里又弹出一个疑问。 因为右前侧是悬崖的位置。 那里不可能有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一般划过漆黑的脑海。 对方是从悬崖下爬上来的! 可怕! 首先,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这个排布防在这里? 所以他们放弃了从隘口进入,而是绕到身后枪悄悄地无声无息地清理掉这个负责警戒的排级作战单位。 而且,他们是怎么爬上来的!? 那个悬崖有五十多米高! 之前一排进入这里的时候,侯军带着人巡视了周围一番,其他地方都安插了潜伏哨避免被偷袭,唯独这里是怎么都没想明白有人敢从这里上来。 简直不可能的任务! 李正自问是没这个胆量在这种天气这种时段攀爬这段悬崖。 演习而已! 你玩什么命呀! 顿时,他对蓝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恐惧心理。 这次自己的部队面对的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呀!? 居然这么玩命,简直是神经病! 黑暗中,侯军又扯了扯李正的衣服,然后朝前指了指。 指完,他慢慢地挪动身体,将自己隐藏在石头后面。 李正和张建也明白了,小心翼翼挪进了石头后。 刚动,突然听见一声响枪。 呯—— 艹! 李正的脑袋瓜子里嗡的一下,空白了。 对方居然先开枪? 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这几个人的?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细想。 枪声传来的位置,枪口焰瞬间照亮了周围的景物。 几条黑影出现在李正的枪口正前方。 接着,他们飞快地朝周围散开。 “想逃?!” 李正好歹是经过庄严训练的射手。 他条件反射地抬手就是一枪。 在庄严那里学到的那种反应极快的瞄准方式起到了非常神奇的作用,在微光镜中,其实他还没看得太清楚,大约准星套住对方就已经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他这一开枪,侯军那边的枪也同时响起。 张建怎可能示弱? 反正搂草打兔子,有没有都搂一把。 他也开始点射。 对面的人可能没想到这几个步兵居然反应如此快,顿时有两人脑袋冒烟,武器瞬间被锁死,已经无法发射激光了。 “艹!” 冒烟的那人张嘴大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骂自己。 三人都躲在石头后面,占尽了地利,对方是刚从悬崖上来,距离悬崖只有七八米远,只有几棵碗口粗的树,根本没法隐藏,虽然人数上占有,可还是落了下风。 毕竟侯军好歹是全师闻名的射击尖子,那可是能参加国际狙击手比武的预选苗子。 他自己不用说,手下俩新兵蛋子也不是吃素的。 强将手下无弱兵。 这帮子从悬崖爬上来的蓝军侦察兵是真的倒霉到放屁都砸伤脚后跟的地步了。 遇上其他人,兴许他们就能牺牲一两个拿下这里。 可如今遇上侯军几个,只有挨枪子的份了。 一通枪响下来,对面五个人纷纷冒烟。 “过去看看悬崖下面还有没有人!”侯军一刻都不停留,直接冲到了悬崖边,伸头朝下面一看,快速缩回,举起步枪,双手伸出悬崖外,朝下面又突突突了一通。 李正看到,悬崖边上又烟雾腾起。 看来,下面还有人网上攀爬。 这一通扫射,直接让下面的蓝军丧失了继续硬上的勇气。 悬崖下,听见有人在喊:“先撤!别上了!” 不消一会儿功夫,悬崖下动静全无。 其实,这支蓝军部队是空突旅侦察营其中一个突击侦察排。 他们是旅长徐兴国一手训练出来的高手。 要知道徐兴国是特种大队出身的牛人,他练的兵肯定不是等闲之辈,否则也不会在夜里雨天中爬上五十米高的悬崖搞偷袭。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遇上的这几个人里有两个兵是自己老冤家庄严训练出来的。 老天没眼! 好在徐旅长也不知道这内情,否则又得气吐三升老血。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三班长陈重带着一个班的兵赶了过来。 “散开!散开!搜索下悬崖下面,有蓝军的侦察兵!他们想从后头偷袭我们!” 侯军下完命令,突然大叫一声:“糟了!” 说完,丢下众人飞一样朝吴一的方向冲去。 李正和张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既然排长这么紧张,肯定出事了。 难道蓝军从前面攻击过来了? 果然,胸前的单兵连排步话机传出声音:“排长,隘口方向有动静!” 接着是侯军的声音:“你马上开启电台联络营部,告诉他们,今晚蓝军要进攻!有大动作!” 李正拼命往吴一方向靠拢。 那里是守住隘口的警戒阵地,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可是,就在他距离阵地还有百多米的时候,头顶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响声。 他下意识抬起头,树冠浓密,什么都看不到。 紧接着,他听到了步话机里传来呼叫:“他们开始攻击了!” 接着,吴一的声音没了。 侯军在频道里呼叫:“吴一,你那边怎样了!?” 没有回答……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螺旋桨声音,有刺眼的灯光从头顶树冠的缝隙中穿透下来。 李正和张建看到到树梢被气浪吹得哗哗直响。 他循着光源找过去,透过树梢的缝隙,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怪物——那是一台直-8l悬停在距离树梢大约十多米的空中。 直升机的两侧悬挂着两根黑乎乎的绳子,一个个空突旅的士兵下蛋一样嗖嗖朝下落。 李正下意识端起步枪,对着其中一名下滑的士兵开了一枪。 对方脑袋上的头盔冒出浓烟,显然被击中了。 “直升机在那里,干掉他们!” 在悬崖那头撤回来的沉重带着自己的3班显然也看到了那架直升机,指挥士兵朝它瞄准。 李正心中大喜,这回援兵来了! 战! 可没等他兴奋劲过去,突然看到沉重他们忽然浑身冒烟,本来乒乒乓乓的95-1步枪突然安静下去,全部哑火! 阵亡了! 怎么搞的! 人都没看到,就阵亡了!? 他目瞪口呆。 突然,侯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身上背着吴一身上那台可以和营部联络的电台,上面还横着他那支到哪都不肯也不会放弃的狙击枪。 “跟我跑!” 跑?! 他还没反应过来,侯军朝他吼了一声:“快!” 李正和张建俩人也不再多想,跟着侯军没脑地跑,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题外话------ 求月票,求推荐! 第158章 误伤 侯军带着俩个新兵蛋一路狂奔,在黑夜的雨林里布置跑出了多少公里,最后跳进树林中一个大坑里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的三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浑身泥泞,气踹嘘嘘。 侯军趴在坑边朝着逃出的方向观察了好一阵,确定没有追兵这才回到坑里。 “我刚才走之前已经请求炮火覆盖了……”他说:“不过我们的火炮好像没动静……” 作为排长的侯军有些丧气。 很显然,如果呼叫了营级炮火,按说那些炮已经装订好诸元,即便是瞄准隘口方向,只要稍稍修订后就能将一排原先的警戒阵地打成一片火海。 他是抱着同归于进的心呼叫炮火的,可惜好一阵后都没看到动静,反倒是那些蓝军空突旅的兵越来越多,他只能撤了。 “排长,他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怎么知道我们在那一片布置了警戒阵地?” 张建憋了一肚子气。 这次太憋屈了。 被人偷偷摸摸抄了后路不说,那些直-8l降落点全部在警戒阵地外围。 机架直升机降落非常精准,简直堪称大胆。 要知道,在黑夜中并且是丛林地带进行索降可不是一般部队能做到的,那是特种部队的水平。 不用问了,一定是对方的侦察营之类的单位。 不然单兵素质没那么强大。 “我寻思着……”侯军反复咀嚼之前的一切细节,最后得出了一个大致的结论:“他们之前停止攻击一天的原因恐怕就是对我们进行空中侦察。团长带我们进了丛林,他们倒是能忍得住,不追击,不想跟我们卷入毫无意义的丛林对战。今晚突然发动突袭,恐怕是之前一天对这片区域进行了详细的侦察,得到了我们部署的位置了。” 张建有些恍然大悟了,说:“我明白了,之前不是一直看到无人机在我们脑袋上飞来飞去吗?估计就是在做空中侦察的。” 说完,一拳砸在坑边的土墙上,恨恨道:“我们团的无人机分队要不是在公路上被他们袭击炸毁,这会儿我们也有无人侦察机,不用这么被动!” 侯军说:“没用的,无人机侦察需要体系支撑,我们就算带了几架无人机进来也没用,人家的作战系统没被摧毁,对空火力还在,无人机不是神器,过去就是送死,会被打下来的。如果牛头岭的阵地没丢,咱们的无人机才能发挥作用。” 几人沉默了。 如今的战场态势,对红方来说相当不利。 参加演习之前,李正这些新兵蛋子都是胸中万丈豪情,想着能够过把演戏的瘾了。 在出发前,李正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实兵演习中如何对敌,如何交火,自己会击杀几名敌人等等。 红蓝对抗,这种大规模演习的实况录像从前在电视里也能看到,真是过瘾。 可到了自己,李正觉得一点都不过瘾。 之前在悬崖边还算刺激,可真到了被蓝方空突旅机降的时候,他才发现实际对战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本以为直升机空降嘛,多好对付,拿着枪对准那些正在索降的敌人一顿突突,以自己的枪法还不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挂一双? 可真到了那时候,四周围全是轰鸣的螺旋桨声,刺眼的白光将地面照得通亮,只要抬头就被晃得睁不开眼。 仅仅开枪打中了一个索降的蓝军士兵,自己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人合围了。 那些战友…… 对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疑惑道:“我们都躲在树林里他们怎么发现的?” 侯军说:“我估计是他们使用了红外热成像,虽然我们有树林的保护,不过经过整整一天半的侦察,可以通过画面的比对发现出蛛丝马迹。尤其是我们的团部那边的阵地,人多,装备多,更难掩盖痕迹。” 张建说:“刚才交战的时候,他们还没落地,我们的人怎么就冒烟了?” 这话算是也说到了李正的心坎上去了。 他是亲眼看到陈重的一个班直接在距离自己几十米外的地方瞬间冒烟退出演习了。 这意味着他们被击中。 但李正没看到任何蓝军士兵出现在周围。 那么是谁击毙了陈重他们呢? “对,我看到三班长和三班的兵一下子就全冒烟了,可我连敌人都没看到。” 侯军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叹了口气道:“不用想了,肯定是无人机的攻击,我们全暴露了,人家索降全在我们的警戒阵地之外,落地之前无人机就对这里进行一通狂炸,只要看到热源点,就给你一发导弹,能不死?” 李正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他暗暗吃惊。 蓝军那么厉害? 这头索降,人还在空中,那头的无人机就开始犁地。 犁地完毕,落地的空突旅士兵马上合围趁乱收割,直接将已经被炸懵的一排全数干掉。 刚才如果不是侯军拉着自己跑,估计也要交待在那里,现在估计跟三班长陈重他们一样进收容队了。 “可是为啥我们三个一点事都没?” 李正还是有些想不通。 自己刚才都位置也不算隐蔽,更没有什么遮挡物。 为啥无人机不攻击自己? 侯军说:“这事我一路上就想过了。我才是因为这个——” 他扯了扯身上的吉利服。 “咱们仨都穿了吉利服。” 因为三人都属于狙击班的,随时可能执行狙击任务,所以吉利服一直穿在身上。 李正起初还有些糊涂,但几秒钟后想通了。 “是我们的吉利服有防红外线的功能!” 侯军点头:“知道为啥咱们三个都能逃出来了吧?你以为就算我们是飞毛腿,能跑得过那些天上的无人机?” 三人陷入了沉默。 现在看来,一排很大概率已经完蛋了。 营部、团部那边的情况还不清楚。 侯军从电台上取下了话筒,开始呼叫团部。 可是叫了半天,没有反应。 侯军愣愣地坐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开始呼叫了一轮。 还是没有反应。 “狗日的!” 他重重地将话筒扣回电台上。 现在完犊子了。 看着情形,估计团部和其他营也出事了。 这蓝军下手可真狠,他们的指挥官也真能忍。 在土路上伏击了猛虎团的车队,居然能忍住不追击,花了一天半时间对这片丛林进行侦察和情报分析,然后不声不响布下天罗地网,一次性来个全团通吃! 完美的作战计划,在夜里猛虎团最松懈的时候。 团长李海鸥判断地方会从三个点的三条通道进入这片丛林,没想人家压根儿不安常理出牌,直接在山头上空降…… 之前还派兵摸自己的阵地,如果不是凑巧被找挡雨点的侯军几个发现,恐怕早就被人不声不响端掉了。 侯军越想越后怕,脊背发凉。 说到狙击,他充满自信,谁都不怵。 可说到这种大兵力下的战术规划,他觉得自己跟蓝方那位指挥官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难怪人家是旅长级,自己只是个大头兵了。 “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沙沙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三人的耳朵里。 “有人!” 侯军压低声音发出警示,立即调转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正和张建立即占领大坑的左右两侧,和在中间的侯军形成三面防御阵地。 呯—— 张建率先开火。 在他面前二十多米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噗嗤声,就像有什么东西爆开了。 接着,对方还击了。 不过枪声十分凌乱,而且毫无准头,有点惊慌失措的意思。 “停!”侯军突然大喊:“都别开枪!” 那边听到侯军的声音,激动得大喊:“排长!是排长吗?!” 侯军一听,马上听出是魏胖子。 这货的声音最好辨认,声音厚,略带沙哑,每当急起来的时候就像被人塞进热水锅里烫了一把疼得呱呱叫的鸭公。 “大水冲了龙王庙啦!谁特么开的枪呀!” 从树林子钻出几个人,小心翼翼朝着大坑边走过来。 透过微光镜,一看,李正发现还真是魏胖子。 这货身后还有一个姜煴、一个马腾,除此外还跟着一个王青。 不过王青的身上已经冒烟了,显然刚才张建那一枪打中的就是他。 自己人不人自家人,误杀啊…… 王青一肚子委屈,在那里跳脚。 “谁特么不长眼……” 突然住嘴了,想到对面有侯军,如果是排长干的…… 侯军说:“行了,别哭丧了。”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张建,没说话。 魏胖子是谁? 他虽然没看到侯军看张建那一眼,但这货只要张建在,肯定就不饶他,啥黑锅也不用审就能扣到张建脑袋上。 但这回他还真扣对了。 “张建,那枪八成是你开的对吧!” 他说。 张建也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三人里就他开枪了。 说紧张他是真紧张。 可紧张归紧张,误杀就是误杀。 这还打中自己人了。 在战场上…… 看到张建不吭声,魏胖子心里顿时亮堂堂的,咬住青山不放松道:“我就知道是你,排长和李正的枪法没那么水,你特么属狗呀?逮谁就咬一口,也不看是谁呀!?” 张建气得身上的雨水都要烤成蒸汽了,可偏偏魏胖子说的还没法反驳,只能咬牙硬忍了。 侯军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追究责任!” 他看了看表。 又看看警戒阵地的方向。 “王青,你自己去我们原来的警戒阵地,找蓝军去,他们会送你去收容队,其他人跟我找个地方先躲起来。” 话音没落地,头顶传来隆隆的螺旋桨声。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59章 孤独的幸存者 从刚才的阵地丢失之后,所有人对直升机的声音已经非常敏感,听见螺旋桨的声音就有种蓝军士兵会突然四面八方从天而降的感觉。 大家伙赶紧跳进坑里,趴在泥水里,一声不敢哼,死死看着空中,祈祷着直升机不会发现自己。 好在这几架直升机是返程的,似乎并没有搜索任务,直接从头顶掠过就消失在远方的夜空中。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窝囊!” 侯军愤愤地满了一句。 也难怪他感觉窝囊。 堂堂一个顶流的狙击手,居然被人撵兔子一样撵得到处跑,老鼠见猫一样听到直升机都心尖发颤。 其实不光是他,像李正这些新兵又何尝不是呢? 李正现在总算有了当兵的感觉了。 之前的两个多月新兵训练,外加在连队一个多月的训练,说实话每天都练练练,却懵懵懂懂对当兵是什么概念都没有一个具象化的理解。 今天,他终于略有体会了。 仅仅是一次演习,被人包围被人歼灭的感觉就已经那么令人崩溃了。 这还只是演习,用的是空包弹和激光模拟装置,明知道是打不死人的,所谓的“死”只是退出演习去收容队。 落入敌手也不存在任何问题。 虽然对方叫蓝军,自己叫红军,在演习场上是对抗身份,可大家真实身份还就都是,弄不好退出演习上了收容车,人家蓝军兄弟还给你水喝给你巧克力吃呢! 但若是真上了战场呢? 站在对面的是真正的敌人,使用的是真正的武器,那么…… 一切又会如何? 陈重和三班的战友们会因为无人机投下的炸弹炸成残肢断臂,血和肢体碎片会下雨一样覆盖周围几十米的范围,也许会落在自己的眼前,血溅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是真正的战斗,那么张建刚才那一枪就能直接送自己同排战友王青去见了上帝。 想到这里,李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就是战士。 这就是军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上战争,会不会尿裤子呢? 在家的时候天天盼着能去部队体验,想着一平生心愿,对军人,他是感恩的成分更多,那种崇拜源自于当年在废墟之上那些迷彩服们不离不弃拼命相救。 可那仅仅是崇拜。 当自己穿上军装,承担起这份保家卫国的责任,这才品出了这四个字当中的深刻含义。 军人不光时刻准备打仗,也要时刻准备牺牲。 军人的天生属性就有为国家、为人民奉献的精髓在里头。 “走,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侯军的声音让李正从纷飞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他们肯定很快会发现我们有人逃脱,搜索队会跟上来,趁他们还在清点战场,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看看能不能联络到团部或者营部。” 现在,侯军是大家的主心骨。 老兵一个没能逃出来,就几个新兵蛋子神推鬼撞地居然“活”下来了。 侯军很快选择了一个地方——距离警戒阵地十二公里外的一处山涧。 之所以选择那里的最重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那里有水,有条不大不小的溪流,现在每个人身上的物资都不多了,经过两天的折腾,单兵食品剩余的量只有三天了,要省着点吃。 最主要还是水。 人能抵抗饥饿十几天不死,没谁几天就得完蛋。 二是那里是个山涧,易于隐藏踪迹。如果顺着溪流溯溪而上,只要走在水边,溪水能掩盖众人的脚印。 经过之前的战斗,侯军不得不对蓝军的那些空突旅的家伙提高一百份警惕。 绝对不能小瞧了这帮孙子。 空突旅本身就是快反部队的一种,其训练接近于特种部队,他们的侦察营其实就是按照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来培养的,所以对付这种高手,侯军感觉必须拿出自己这八年多来在陆军野战部队里学到的所有本事才行。 好在,野战部队有一点挺牛逼的,那就是丛林作战。 南方的野战部队一般都对丛林作战相当熟悉,野外生存更是不在话下。 这也是李海鸥为何选择放弃公路撤入丛林保存实力的原因。 只可惜,现代战争发展到如今这种时候,在强大的现代化军事科技前,一个大部队想要躲藏在丛林中不暴露,还真有些难度。 何况李海鸥也犯了一个错误。 他低估了32空突旅。 低估了空突旅的夜间作战能力,低估了他们使用现代化装备进行空地联合一体作战的熟练程度。 更低估了别人强大的侦搜能力——这可是最致命的。 其实也不能怪李团长,谁能想到这个旅的旅长是那个曾经和庄疯子都能在对抗场上打得有来有回、参加过总部特种兵出国培训的徐兴国徐大典型呢? 人家的空突旅也是真的是空突旅,他的空突旅估计是个带着特战旅血统的空突旅。 栽在这个旅的手中,李海鸥其实也不冤枉。 夜晚十点多,c211地区的丛林中,几个黑影间隔大约七八米,成一字纵队朝北走。 领头的是李正,他走在队伍最前面,距离整个分队距离足有三十多米远。 他被侯军派为尖兵,说是李正眼神好,发现敌人肯定比较早。 断后的是侯军自己。 队伍中,张建是最不高兴的。 他认为侯军之所以没让他去当尖兵——虽然尖兵是个炮灰角色,但一般是班里最机灵、训练最好、最勇敢的战士担任。 他认为侯军是因为之前他“误杀”了王青,所以对自己的技战术已经不信任了所导致。 可事实上王青还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退出了演习,铁板上钉钉,不容反驳。 侯军一路走,一路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然后询问了倒数第二的魏胖子他们是怎么逃脱的。 魏胖子之所以能够脱难,并不是他比排里的老兵都厉害,而是他运气足够好。 一排在潜伏警戒的时候,魏胖子突然尿急,跟吴一说自己要去尿尿。 尿尿总不能就地尿,毕竟大家还要趴在这里不是? 除非必要情况,一般都可以离开找个僻静地方解决问题。 可没想到的是他说要尿尿,其他几个新兵蛋子纷纷说要尿尿。 也难怪,这帮新兵蛋一直趴在草丛里和灌木里,又是下雨天又是黑乎乎,一动不动憋了一整天,年轻人肾好代谢好,都急。 于是吴一不耐烦地干脆让新兵蛋子们统一去后头找个树窝什么的随便尿一泡解决就好。 刚走没多久,找到大树准备掏出作案工具尿尿的时候,空突旅的蓝军们突然开始突袭了。 这事…… 还真是运气。 一路上,侯军依旧不死心,时不时就联络一下团部和营部,可是都没有反应。 他期待着团部或者营部会有人像他们一样逃出生天,大家重新集合,之后也好组织一下看看怎么突围之类的。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呼叫了不下十次,电台里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侯军的心渐渐凉了下去。 看来,自己和这几个新兵已经是猛虎团唯一幸存的军事力量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60章 独苗 侯军联络不上自己的上级,现在他又面临一个要命的问题——是向北走,还是转头向南走? 因为向北走那是绝狼谷的方向,蓝军可能的大本营。 而向南走是牛头岭,那里已经被蓝军占领,估计在和己方部队呈交火状态,是前线。 要回到师部那边必须穿过牛头岭,走别的方向绕路兜个大圈不是不行,而是路途太远,怕是演习结束了自己都回不到师部。 现在侯排长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朝哪走? 到了山涧,几人找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藏在蔓藤和灌木丛生的石壁下面。 侯军这才说:“咱们团现在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李正忙问:“排长,那我们咋办?” 侯军还没回答,张建先说了:“我看啊,咱们不如就直接杀向北边,不是说那边是蓝军指挥部所在地吗?反正往回走估计也会遇上蓝军,凭咱们几个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不如放手一搏,直接杀去他们指挥部。我在家的时候听我爸也说起过一些演习的实例,红蓝对抗,红方小分队直捣黄龙,还真干掉了对方指挥官翻盘整个演习的。” 魏胖子在一旁讥讽道:“行了,张建你就别吹了,你以为拍电影呢!这种事恐怕成功的几率比买彩票中头奖还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建很是豪情万丈,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怕死不当兵!” 魏胖子在那里嘿嘿笑,不说话了。 不过侯军倒是很欣赏张建的想法,朝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毕竟将门之后,人是傲气点,可这胆气也没少。 “我觉得张建说很好。”李正说:“我也赞同他的看法,横竖都是被包饺子了,不如破釜沉舟,搏一把!” 侯军听闻后,从怀里取出地图,用雨布蒙住开了手电看了一阵,然后钻出头来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 其他人纷纷道:“排长你问。” 侯军说:“我刚看了地图,从这里去绝狼谷,足足七十多公里。如果是老兵,我也就没什么顾虑了,但你们都是新兵,这事我可就要问清楚你们,咱们发扬一下民主,都表个态,是不是真的想直捣黄龙?” 张建第一个回答:“想!” 李正也接着表态:“想!” 魏胖子当然不甘示弱,怕被人说贪生怕死,也说了:“干他!” 姜煴和马腾对视一眼,也说:“我们听排长的。” 侯军见所有人都表态了,咬牙点头道:“好!既然大家都愿意这么干,我就豁出去。不过我可跟你们提前打个预防针,七十多公里的路听起来不多,但中途要绕路,那就不止七十公里了,路程至少要走两天,不能走开阔地和平坦地,只能走山路,也许还会遇到蓝军,要躲避他们,这样一来非常累人……”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下意识移到了姜煴的方向。 黑暗中,姜煴的呼吸变得沉重不少。 他知道所有人里他的体能是最差劲的,平时跑个五公里都长期殿后,跟别说如今要两天两夜赶路,不眠不休突围。 魏胖子很豪气地大包大揽:“没事,小白脸你真走不动,你的背囊我包了。” 自从魏胖子的体能潜力被彻底挖掘出来之后,对于这种费体力的活儿,他是一点都不会怵,口气比谁都大。 “放心,我不会拖累大家的。”姜煴小声的表了决心,然后又信心不足地说道:“如果我真的走不动,你们就别管我,自己走,我就去找蓝军,跟他们干一下,挂了就挂了。” 李正说:“别胡说了,咱们是一个集体,不抛弃,不放弃!” 魏胖子也说:“对,我们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放心,有我在!” 侯军说:“姜煴,听见没有?你可别让战友们失望,这两天给我将你的体能全部逼出来,爬你也要爬到绝狼谷。” 姜煴被大家的情绪感染,感觉热血开始上头,咬着牙根说:“嗯!我一定不会拖累大家!” 事情这么定了,那当然是说干就干。 现在每一分钟都是很宝贵的,丝毫不能浪费。 侯军清点了所有人的武器,马腾是一支轻机枪,其余人人手一支自动步枪,魏胖子身上多了一支89式火箭筒,侯军身上多了一支88狙。 虽然看起来火力很弱,只是既然赌的是拿下别人指挥官的首级,也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点验完武器弹药,侯军又让所有人去溪水边将水装满,因为未来两天能不能遇到水源很难说,出发前必须有备无患。 做完这一切,侯军说:“咱们现在马上出发。” 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夜里1点,我估计蓝军那边刚打了个胜仗,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明天可就不好说了,肯定会派无人机在这一带巡逻,到时候都给我注意点,我叫你们隐蔽就马上隐蔽,往树洞和植物下面钻,越茂密越好,知道吗?” “知道了!” …… 某收容点。 灯光大亮,到处亮堂堂的。 这是一片开阔草地,上面停满了卡车。 蓝军的军车一辆辆驶过来,停下,然后卸下一车车的e师官兵。 此时的e师官兵就像被去了势的公鸡,一个个无精打采地,默然走上了草地上停靠的卡车。 “我自己走,不用你们送!我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是个烈士!” 被“击毙”的猛虎团团长李海鸥脾气依旧很大。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 战斗已经结束了。 猛虎团惨败。 32空突旅的兵将炮火引导做到了极致,几乎全部精准命中他的部队。 李海鸥是被包围之后一番激战被“击毙”的,作为一名红方高级军官,堂堂的团长,李海鸥胸中的郁闷不言而喻。 身后几个蓝军空突旅的士兵见状笑笑,也就随他去了。 好歹是个团长,得留点面子。 李海鸥嘴里骂骂咧咧地上了卡车,一屁股坐下,旁边就传来了谢东的惊叫。 “团长!你怎么也……” 李海鸥有些无地自容,黑着脸说:“打仗牺牲,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小子大惊小怪做什么?” 谢东说:“一排警戒阵地遇袭的时候不是给团部和营部发了警示了吗?” 李海鸥说:“有个屁用!我还没来得及下命令让炮火覆盖x隘口,这边就来了一堆空突营的兵,把我的指挥所都给端了!” 说完,忍不住朝车外瞪了一眼,看着远处空中一点点闪烁的飞行灯,然后喃喃道:“直升机真是个好东西!不是……我说咱们的陆航大队咋就一点作用都没发挥上呢?!还有空军,狗日的空军,在公路上还把我们的车和炮都炸了!” 谢东苦笑道:“咱们平时就没跟空军有过太多的协同训练,空地联合没人家蓝军玩得溜,输了……” 他本想说输了也不奇怪。 但一看团长的脸色,就没敢往下说。 李海鸥看了看卡车里头其他人,又转过脸来问谢东:“你们连也全完了?” 谢东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其实还不算。” 李海鸥问:“什么意思?” 谢东说:“我刚才找遍了,也没看到侯军和一排几个新兵,李正和张建他们。” 李海鸥有些意外:“啊?他们的警戒阵地按理说是被攻击的重点,也是最早遇袭的,他们居然没事?” 谢东说:“不光没事,一排还击毙了十多个空突旅侦察营的兵,算是很大的收获了……” 其实他还有下半截话没敢说。 营部、团部那边的大部队,杀敌比例估计还真没一排多。 李海鸥沉默了片刻,忽然说:“左眼皮子在跳呢……” “嗯?”谢东有些摸不着头脑:“团长,你说啥?” 李海鸥说:“我左眼皮子跳,弄不好那几个小子还真能弄出点动静来。” 谢东笑了:“啥动静?团长你以为看军旅神剧呢?” 李海鸥说:“谢东,如果你是侯军,如今这种状况,联络不到营部,联络不上团部,失去了指挥,你会怎么办?去找个蓝军部队硬拼?然后阵亡送到这里来?我想侯军那兔崽子没那么傻!” 谢东心中激灵了一下,喜色爬上眉梢:“团长你说的是……” 李海鸥举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可说,不可说……” 第161章 一路向北 十二月份南方的山区简直就是魔幻一般的存在。 晚上还冷飕飕让人发抖,到了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太阳已经有些温度了。 树林子里,被阳光一晒,昨晚下的雨水蒸发上来,人走在上面就像在桑拿房里一样。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种从下而上的蒸汽,而是丛林中如同隐身战斗机一样毫无声息又无处不在的小虫子。 这种小虫子跟芝麻粒大小,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杀伤力,可是只要飞进脖子里,飞到手臂上,就会狠狠地给你来上一口,让你奇痒无比。 穿过树丛落到身上和脸上的枯枝碎屑也令人烦恼不已,汗水混着这些东西,令人混身上下又黏糊又痒痒,那种感觉就像你在你在泥浆水里打滚一番再跳进木屑堆里打个滚,之后再往你身上撒一把跳蚤般难受。 没人会喜欢这种地方。 李正感觉自己难受极了。 他的鞋子湿漉漉的,昨晚因为突围跑路,所以踩了一脚的泥浆,后来又到山涧那里补水,洗了一下作战靴,是洗干净了,可走了一晚上的路,露水早讲鞋面打湿,裤子全湿透了,黏在大腿上。 山路不好走,夜里都不快,白天又怕遇到蓝军,所以速度一直压着。 今天开始,侯军在前面担任尖兵。 因为要带路,要看图,要看方位角和方向,没学过军事地形学的李正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昨晚上,新兵们还一个个雄心壮志想要渗透蓝方指挥所斩首敌指挥官,可到了现在,大家胸中那点儿锐气早就被磨掉了一大半。 走在深山老林里,享受着免费的“桑拿”,汗出如浆,蚊虫肆虐,最恐怖的是站在山里,李正感觉自己连方向都搞不清楚了,如果不是侯军在,恐怕连走出这片山林都难,更别谈什么狗日的斩首行动了。 越走,李正对老兵侯军的敬畏就越深。 搞军事绝对不仅仅是体力活,智力、体力、应变能力、耐受能力、抗压能力,这是一个综合体,缺了哪方面都成不了一个好兵。 突然,队伍一下子停下来。 负责殿后的李正看到前方的魏胖子举起了右拳。 这是示意所有人停下。 然后魏胖子蹲下,李正也赶紧蹲下。 这些都是约定好的。 说明前方遇到麻烦了。 李正的心脏一下子又被吊到空中。 昨晚走到现在,人困马乏的,本来已经昏昏欲睡,来这么一下反倒让人瞬间情形过来,神经崩成了一根直线。 不多时,看到侯军从前面跑了回来。 “隐蔽!” 他一边用最低的分贝下达命令一边指指旁边山坡下的树丛。 现在,所有人是在一道山坡上,旁边就是斜坡,斜坡下张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杂木林。 已经来不及多想,命令就是命令。 李正赶紧顺着坡往下滑,滑进了一片灌木中,钻了进去。 侯军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看了看地面,确认没有留下明显痕迹后这才下了坡。 小分队很快消失在山坡上。 李正和侯军还有张建都躲在同一片灌木后头,透过树叶的缝隙观察着上方的动静。 他环顾左右,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到处都是浓密的草,和盘横在脑袋上的藤蔓,地上是厚厚的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落叶和枯枝。 他莫名其妙地毛孔倒竖,有种突然间不知道从哪会蹿出一条毒蛇,往自己身上来那么一口的感觉。 一抬头,又吓出一身冷汗。 距离自己头顶不到30厘米的地方结这一张大大的蜘蛛网,网上趴着一个浑身黄黑花纹交错,色彩斑斓身体硕长的奇怪蜘蛛,长长的腿搭在蛛网上,看起来让人有种恶心的感觉,也不知道有么有毒…… 忍住…… 忍住…… 他不断告诫自己。 当兵的不能见了个蜘蛛就吓得吱哇乱叫。 人家电视里的特种兵连蛇都敢吃…… 人家许仙一介书生…… 突然,山坡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然后几名挂着空突旅臂章的士兵从刚才自己行进的地方走过。 张建很激动,枪口对准了那三名空中突击旅的士兵。 “排长,干掉他们……” 他显得很兴奋。 敌人就在面前,抬手就能击毙。 而且数量只是三人,自己这边占优,何况他们在明处,自己在暗处,简直手到擒来。 没想到侯军狠狠瞪了他一眼,手在他枪管上重重一压,示意他别动。 张建大为疑惑。 心想怎么不动手? 大好时机呢! 可又不敢问,又不能问,怕暴露。 一队人眼睁睁看着三个空突旅的兵就这么晃悠悠过去了。 很显然,这些都是负责地面搜索的兵。 猛虎团虽然被全歼,说是全歼怎么都有几条漏网的。 这条路是通往绝狼谷的路径之一,空突旅的人沿着这条路一直往牛头岭筛查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等人走远了,张建这才问侯军:“排长,为什么不干掉他们?折算是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呢!” 他说的是一套套的,听起来很有道理。 旁边其他几个新兵似乎也赞同张建的说法,纷纷向自己的排长侯军头来询问的目光。 看着侯军的表情,李正却明白过来为什么侯军要阻止张建妄动。 “张建,我们是去斩首的,不是来这里杀敌的。” 张建不服道:“怕什么?就算他们听见枪声,赶到这里来我们早就遁了,能找到我们再说!” 侯军又瞪了他一眼:“口气不小!” 他指指那些空突兵离开的方向说:“你以为他们都是草包?就算你能在这里偷袭干掉他们几个,就算你能马上撤,你觉得别人不会大规模对这片区域进行搜索?咱们的行进速度是多快?一小时五公里都不到,人家直升飞机在脑袋上一掠就是好几公里,你跟他们拼命?你傻?你以为现在是让你当兰博啊?” 其他几个新兵一听,觉得排长好像说得也在理呀,于是有纷纷点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侯军说:“你将来如果当指挥官,别一意孤行想啥就是啥,见敌人就像嫖客见婆娘一样扑上去,首先明白自己的作战意图和目的是什么,不能节外生枝去搞一些没必要的小仗,否则捡芝麻丢了西瓜,那是蠢货才做的事!” 一番斥责,把张建批得脸上通红。 还别说,当兵前的张建何曾将一个士官放在眼里? 如今入伍了,自己当兵了,到了侯军手里,还真的就像个面团,被揉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自己那点军事水平唬唬其他战友还行,在老兵油子侯军面前,简直就是个大学生跟育儿园里的小孩比。 “走吧!” 在确认安全后,侯军这才带头起身。 “继续赶路。” “排长,能不能休息一下……” 小白脸姜煴呲着牙,一脸痛苦地走到侯军面前。 “我的脚好疼……” 侯军打量了一下姜煴,指指地上:“坐下。” 姜煴脱下背囊,坐在上面。 “那只脚?” “右脚。” 侯军将他的右脚作战靴脱下,又扯下他那只半湿半不湿的袜子。 李正顿时感到一股子浓烈的刺鼻的味道钻入鼻孔,那感觉就像朝鼻孔里挤进了一管发酵的屎。 他忍不住捂住了嘴鼻,下意识退了两步。 旁边其他人也做了同样的反应。 唯独侯军仿佛失去嗅觉一样,端着小白脸姜煴的脚板,翻过来一看。 这一看,李正都吓了一跳。 姜煴的脚掌位置出现了一个大血泡,还真是血泡,里头红彤彤的,有血,足有一个手表表盘那么大。 “打泡了,小事。”侯军说得波澜不惊:“把里头的血水弄出来就行了。” 姜煴听了,牙根都在打颤。 他是真怕疼。 可排长说要弄破,那不弄也得弄了。 侯军转头对李正说:“快点把你的针线包拿出来。” 李正赶忙放下背囊,从里头找出针线包递过去。 侯军拿出一根针,穿了一根大约20cm的线,抬头看着姜煴说:“不疼的,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我新兵那会儿,满脚板好几个泡,老泡没好新泡又来,算不上什么事。” 说完,把针往血泡上一戳。 里头的血水滋一下涌了出来。 旁边一直盯着血泡没眨眼的李正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那一针仿佛扎在自己的脚上。 侯军熟练地将针又从血泡另一头穿出。 这样一来,本来浑圆的血泡顿时瘪了下去。 侯军挤掉里头的血水,将针抽出,把线留在血泡里头,两头露出一截。 “行了!”他说:“没卵事!继续前进,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订阅低迷呀,别养书呀!养死的! 第162章 “孤狼”分队 “庄参谋长,你看看这个……” 一名导演组的参谋将走到庄严身边,将自己的手提电脑往他面前一放,然后调出画面。 那是红蓝模拟对抗的系统画面,界面的参数是人员和装备统计定位数据。 这个功能非常重要,是判定各方战损的一个统计功能。 每个参演的人员和装备身上都有一个接收装置,这个装置会链接整套系统,当人员或者装备被击毙或者击毁,它就会将其标定为死亡状态,锁闭其攻击功能。 也就是说,通过这套系统能看到参演的人员和装备目前的状态和位置。 庄严扫了一眼地图。 之间上面红蓝双方分别以颜色标定,密密麻麻的小亮点分部在整个演习区域里。 很快,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有6个蓝点在一片红点中间。 而且这几个蓝点是三角形,意味着这是人员,不是装备,装备有其他不同的图案,正方形、圆形等等,不同装备的亮点形状不一样。 “小分队?” 他来了兴致。 这是一支孤军。 按照之前的战场简报,在牛头岭和c211地区的交战情况看,蓝方的e师已经一败涂地,东西两侧的两支主攻部队被蓝方设计,掉进了陷阱,直接打得丢盔弃甲。 这场演习如无意外会是蓝方胜出,红方目前就剩一个步兵团,师直属部队一部分,还有一个高炮部队。 地炮团在牛头岭被吃光,猛虎团和2团在c211折戟。 现在居然有一支小分队在蓝军的后方? 这种孤军情况以前庄严见多了,在红蓝对抗里往往被称作“孤狼”。 狼是群居动物,孤狼要么就是被族群赶走后流浪在外,还有一种是意外流散。 但孤狼通常比一般的狼要狠。 因为它们没有团队可依靠,只能靠自己,往往更能拼命,更敢干一些铤而走险放手一搏的行为,从而去捕获猎物。 “孤狼”分队大多数是侦察兵。 道理也很简单,只有侦察兵这种性质的分队才最容易出现孤狼现象。 普通的步兵一般都是群体布防和作战,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就算有漏网的也会下意识做出判断朝大部队方向集结,以求重新融入群体。 而侦察兵这个兵种就不一样。 他们往往更能胜任孤军深入,他们的使命和任务就是孤军深入敌后,从火中取栗,获得第一手的战场情报。 任务性质决定了他们通常会前出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一旦后方大部队被消灭,他们就成了“孤狼”分队。 “e师侦察营的人?” 他有些疑惑。 按照之前的战场统计,e师的派出的侦察分队已经被32空突旅的兵搜索并围剿了。 这一点庄严一点不意外。 老徐本身就是老特出身,搞侦察和侦察,搜索和反搜索都是行家里手。 e师那帮子侦察兵玩不过他手下的亲传弟子。 目前e师侦察营的武装侦察连已经完了,只有一个无人机分队和一个警卫连还跟在师指挥部,就连技侦连那边也只剩下一个排。 难道是武侦那边之前派出的侦察小分队有漏网之鱼,结果在蓝军后方潜伏下来了? “不是!” 那个参谋饶有兴致地说:“是e师一个步兵连的几个兵。” “噢!” 看来这是之前蓝军在c211地区展开的军事行动里残存下来的几个e师的士兵。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参谋为啥兴致勃勃将这些拿过来给自己看。 有什么特别的? 几个漏网的步兵,演习常发生嘛。 一般来说,这种小分队都跳不过蓝军的搜索,早晚要完。 “这有什么特别的?”他问。 参谋说:“这是e师猛虎团四连的一个排里的6个兵,之前猛虎团退入c211地区后他们负责前沿警戒阵地,结果打起来后,他们几个活了下来,这倒不是很特别,可现在你看看他们的位置,已经在绝狼谷了,这两天半的时间,他们走了足足八十公里,就是本绝狼谷去的,我估计他们想自己搞斩首,还打算翻盘呢!” 庄严不由得笑了。 这种几率时代太低。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参谋:“你刚才说是哪个连队的?” 参谋说:“猛虎团四连的。” 庄严微微一愕,心中不由得有种直觉。 也许还真是侯军他们几个。 …… “排长……好疼……” 姜煴看起来像要哭起来的样子。 侯军过去脱下他的靴子,又检查了一次。 上回是一个脚掌上有血泡,这回好了,两只脚掌上都打了泡。 这种情况很常见,兵当久了,长途行军多了,越野跑多了,脚掌慢慢起几次泡,再脱几层皮,慢慢长了茧,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一代代的兵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没有捷径可走。 这些新兵刚下连队还没满两个月,让他们一下子长途行军八十多公里,确实到了极限。 他回头看看所有人。 好在这回跟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兵都是新兵里体能比较好的,追查的就是姜煴,再上去就是马腾。 李正、张建和魏胖子体能在排里都是一流的。 “你们几个没事吧?” 李正第一个回答:“没事,排长放心!” 其他几人纷纷都说没事。 侯军回过头去帮小白脸姜煴处理血泡。 李正走到一旁,靠着一棵大树坐下,看了一眼侯军,见他背对自己,于是脱下靴子,扯下袜子,一只大血泡郝然在目。 “你打泡了?” 魏胖子忽然靠过来,挨着他坐下。 他也脱下靴子,取下袜子。 脚掌上同样有血泡。 再看看一旁的张建,这家伙也在偷看俩人,手里扯着自己的鞋带,似乎也要脱鞋。 几个人目光一接,彼此都明白了。 张建不再犹豫,和李正他们一样,脱掉自己的靴子,露出那只带血泡的脚掌。 突然,三人都笑了。 其实谁也没比谁强到哪去,该打的泡还是会打。 侯军突然回过头,把三人吓了一跳。 “排长……” 李正有些尴尬。 其实承认自己的脚也疼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下意识就说没事。 因为不想影响到其他战友。 可没想到几个新兵都起了血泡,却没有一个人肯承认。 侯军心里有了一股暖流,涓涓地流淌。 “你们都是好兵,将来会有出息的,现在我命令你们,马上处理好你们的血泡,现在咱们已经到了绝狼谷外围了,待会儿轮流休息下,今晚要干大事!”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63章 临急抱佛脚 干大事! 一听这话,新兵蛋们都亢奋了。 以前电视里看到别人干这事,总觉得威风极了。 现在居然是自己成了电视情节里的人。 刺激哇! 黄昏的时候,大家开始躲在灌木丛里休息,轮流站岗。 原定计划是晚上十二点开始行动。 那时候开始,人是比较困的,警惕性开始逐渐降低,到了三点多是最适合动手的。 提早预留点时间也是侯军再三思考过后的决定。 可是,李正怎么都睡不着。 闭着眼睛,脑子却无比清醒。 良久,旁边的魏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睡不着?” 李正睁开眼,定定看着上方的树叶好一阵,才说:“你不也是?” 魏胖子说:“要是现在有个手机就好了,我一定直播给我爸看看。” 李正说:“打仗你搞直播?嫌命长?” 魏胖子说:“现在不是演习嘛!” 李正说:“你真当蓝军的电子对抗部队是吃素的呀?大深山里突然出现手机的民用信号,你比秃子脑袋上的虱子还明显,估计要不了几分钟就有无人机过来收拾你了。” 魏胖子叹了口气:“唉……多可惜,我这么威风的时刻,居然没能记录下来。” 李正说:“我真是理解不了你的脑回路,天天就想着威风,你过来当兵感情就为了威风一下?” 魏胖子想了想,很是感触道:“不,我来当兵不是要威风,而是要告诉所有人我行,我很行!” 李正觉得魏胖子这回说的是真心话。 也许对于魏胖子来说,证明自己能力而不是被看作一个村长家的傻儿子这一点非常重要。 重要到他可以舍弃锦衣玉食来报名当兵。 俩人的对话最后被侯军打断了。 “聊个屁!都精力过剩是吧?!过剩你们来站岗,其他人休息!” 俩人暗自吐了吐舌头,都不敢再说话了。 时间流逝得很快,几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 也许是运气,也许是蓝军的主力已经向前推进,没人料到有一支这样的“孤狼”小分队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c211地区逆行而上,直插绝狼谷。 这六个人里,资历、经验、能力最强两当然是侯军了。 可就算是侯军自己对于这次“斩首”行动也没有任何把握。 他只是个步兵专业的老兵,不是侦察兵。 哪怕他的枪法再准,那也和侦察专业没有半点瓜葛。 他学的是班进攻、班防御,还有排级指挥战术,这里面有没有任何一个战术教他如何渗透、破袭、斩首和情报搜集、分析、制定行动方案。 好在他是个狙击手,狙击战术是了解的,狙击战术起本身就带有斩首的性质,更何况这些年侯军参加的狙击手集训没十回也有八回了,一起集训的那些人里不少是侦察兵、特种兵。 在他们身上,侯军多多少少学到一点皮毛。 绝狼谷的地形他研究过。 南北对通,两个进出口,只要往两头的山坡上部署好兵力,再将两个进出口把住,易守难攻。 并且绝狼谷有个特点。 它可不是一般的山谷,印象中的山谷横向顶多几百米,而它不是,整个绝狼谷横向宽达十公里,南北纵向也有十二公里,是一个坡度不算特别大的平缓型山谷。 113合成旅敢在这里设置指挥部,看中就是这里的地势尚算平缓,而且够大,适合部署装甲部队。 何况,敌人要敢偷袭这里,恐怕指挥部还没找到就被警戒部队先发现,指挥员可以在最短时间里乘坐装甲车或者直升机撤退。 侯军之所以完全没把握,是因为他都不知道指挥所具体在哪。 偌大个山谷,进去了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只有6个人,怎么找? 所以,他现在必须使用一个最原始的办法——抓舌头! 只要抓到个舌头,从他嘴里挖一下,指不定还能问出指挥所的位置。 不过这个方案同样希望渺茫。 毕竟这不是真打仗,是演习,你抓个舌头回来还能真来一出严刑拷打? 又或者直接拿枪指着人家脑袋让俘虏交待? 都知道你不可能真干掉他,换哪个蓝军士兵做俘虏人家都会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一把。 不过,除了这个办法外,侯军暂时也没想到其他的主意。 要不? 他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袭击对方的一个警戒阵地? 又或者将别人一个小型警戒巡逻队拿下,然后获得一台电台,冒充蓝军通过电台获得指挥部的位置? 但他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军事电台通讯往往是密语通讯,人家是有密码编排的,不是你拿到一个电台就能听到人家真实内容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狗日的!咋办?!” 侯军烦躁得想揪光自己的头发。 事已至此,也只能事急马行田,先干了再说! 抓舌头吧! 这是最简单的。 严刑拷打是不行的,那就来点别的? 比如说挠痒痒? 挠到他说为止? 黑暗中,他转过身看看躺在不远处的几个新兵。 这些都是军事小白呀! 连捕俘训练都没体验过。 一点经验都没有,抓舌头行不行? 侯军觉得待会儿还是要提早点起来,跟他们详细说说自己的计划,然后临时抱佛脚说说怎么个捕俘法。 终于熬到了夜里十点,他摇醒了其他人。 “起来了!” 他沉着声,用脚轻轻踢醒地上的兵。 “都快点起来,要做大事了!” 做大事…… 新兵们一听,果然一个个都精神百倍,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都过来,围一圈。” 他招呼所有人靠拢过来,找了个隐蔽处,蹲下来,开始商讨“大事”。 “之前我都没跟你们说过整个行动设想,一是我没想到,二是说了我怕你们记住不,现在跟你们说说……”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顾虑都一一说出了。 又把抓舌头的事也说了。 “咱们要提早行动,你看,现在是十点,原来我想着十二点开始行动,看来要提早,现在咱们就潜入山谷里,我保证外围他们肯定有警戒部队,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我们先搞定他一个人……”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个从后锁喉的动作。 “把他带回来,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争取一个小时内审出指挥所的地点,在凌晨四点前赶到指挥部,兴许还能成!不然,咱们说的都是屁话,没卵用!” 姜煴忽然小声地问侯军:“排长……那个……抓舌头……这么抓?我们只练过军体拳第一套,不懂……” 侯军刚张嘴想教一下,忽然又觉得自己恨蠢。 怎么教? 教个屁! 难道在这里自己开一堂训练课,来几次对练? 这不是神经病吗? 最后,他一咬牙:“这样,待会儿舌头我负责抓,你们负责帮我抬人!我搞定后会把他绑起来,魏胖子,你劲打,负责抱住他的腿,张建,你负责抱腰,我负责抱住他上半身,姜煴你和马腾负责殿后……” 李正见其他几个都有分配,唯独自己没被点名。 他有些急了。 “排长,那我呢?!” 侯军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浪费,我有最重要的事交给你做!”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64章 抓舌头 出发前,所有人开始做准备。 侯军让所有人卸下背囊,卸下多余的武器,自己还将狙击步枪和电台留下,每个人下自动步枪。 背负太多东西待会儿扛着个俘虏太耽误事了。 将这些东西放在原地藏好,在地图上做好标记,然后这才带着几个新兵蛋开始朝着绝狼谷出发。 李正的口袋里放了一只袜子。 当然,那是一只干净的袜子。 这就是侯军口中说的“大事”。 计划是这样的——侯军负责捕俘,控制对方后李正要以最快的速度上前将袜子塞进俘虏的口中,防止他大喊大叫招来敌人围攻。 这还真是“大事”。 李正干不好,出差错,那么整个小分队都得陪葬完犊子。 别小看这个小细节。 在黑暗中将一只揉成团的袜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准确地赛季你对方口中,那可一点都不容易。 尤其是,要在对方张嘴的时候塞。 如果对方闭着嘴,侯军说了,要对付也不难,只要手在他两侧上下颌骨关节处用力一捏,对方准疼得张嘴。 李正从前没干过这事。 总觉得这么对付一个虽然不是一个部队,但也算是同一个军队下的战友是不是有点儿不妥。 侯军嗅出了李正的犹豫,叮嘱说:“你就当现在是打仗,别心软,捏那里也不是很疼,过后顶多就是有些发青,如果你手软,只要漫半拍哪怕有一丁点犹豫,咱们的行动就全完了。” 为了让李正练练手感,他甚至让李正在自己的脸上做了几次试验,直到他疼得眼泪都冒出来,这才满意地说:“好小子,不错!就就是这种感觉……艹,疼死老子……” 一切准备妥当,大家开始出发。 离开隐蔽点,抹黑走向绝狼谷的时候,几人心中颇有些荆轲刺秦王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这天晚上天公作美,月亮高悬,也不下雨,晴空万里之下月光皎洁如水银泻地。 如此气候条件对抓捕有一定的便利,至少对一支没有单兵夜视仪的小分队来说有好处,抓舌头的时候下手更准了。 不好的是能见度太高,也会影响到自己隐蔽接敌。 整个绝狼谷里静悄悄的,侯军其实也不知道别人的布防情况如何。 但他作为一个排长,一个学习过排级指挥战术的人来说,对这里进行了一番反向推演。 如果自己是蓝军113旅的指挥员,自己会怎么布防? 两个谷口肯定是重中之重。 而两侧的山坡有着漫长的防御线,不可能神兵撒豆一样到处都布置警戒哨。 如果是自己,肯定会在周围几个地势略高的点上放上几辆装甲侦察车。 现在侦察营用的那种装甲侦察车一般装有大倍率光学潜望镜、电视摄像机、热像仪、激光测距仪、雷达定位定向、信息处理和信息传输设备等。 为便于远距离观察,侦察车上的观察设备通常设有旋转和升降装置。大倍率光学潜望镜和电视摄像机主要用于能见度良好的夜间进行侦察,发现目标距离不小于20千米,识别装甲车辆距离为10~15千米,并具有电视自动跟踪能力。热像仪主要用于夜间侦察,夜间识别装甲车辆的距离不小于3千米。 激光测距仪的最大测量距离不小于20千米,误差一般为5米。雷达可全天候实施侦察,具有多目标自动跟踪能力,对装甲车辆的探测距离不小于25千米,对单兵的最大探测距离不小于10千米。定位定向设备通常由全球卫星定位装置和惯性定位定向装置组成,用于实现装甲侦察车自动寻北、定位导航,寻北精度3密位,定位精度10~20米。 信息处理设备由计算机等组成,可对侦察到的目标与图像进行采集、存储和叠加属性、数量、时间、坐标等,并在电子地图上进行自动标注。信息传输设备由微波电视传输设备和电台组成,具有数字通信和网络通信能力,可将侦察到的信息及时传递给其他作战单元。有的装甲侦察车上还装有红外报警器、地面激光目标指示器和核、化、生探测报警器等。 履带式装甲侦察车的最大机动速度为90千米/时,轮式装甲侦察车可达125千米/时。 除此之外,车上还会装有装有20~30毫米机关炮和机枪,有的还装有76~105毫米火炮,也有的同时装有火炮和反坦克导弹发射装置。 没啥比在关键位置上分别放上一辆这种侦察车更能发挥警戒作用的了。 不过,侯军可不打算去和这种侦察车硬磕。 因为上面就算夜里值班,不可能满员,最少也有两人以上,一个负责观测,一个负责联络。 两个,太难对付。 柿子还是要拣软的捏。 那么,最软的柿子当然就是固定哨了。 因为游动哨多数是小组模式,双人;潜伏哨虽然是单人,可人家自己就躲起来藏在暗处,你找不到人家。 最好的就是固定哨。 夜里的固定哨,有些非关键位置上是单人单岗。 一般来说,营地周围的出入口就有这种哨。 要找到这种哨位,就得先找到一个蓝军的驻扎营地。 不管什么单位,只要是营地都可以。 为此,侯军又分析了一下地图。 他找到了绝狼谷的右上方一处,在地图上,那里是一片树林,地势稍高,最接近右侧的山岭,换做是自己,选择在那里扎营是个不错的选择,随时可以支援谷口,又能在树林里隐蔽,还能防止夜里下雨水淹水浸。 这几天下雨,指挥官肯定要考虑这种问题,不能将营地放在低洼处,弄不好半夜就被浸成狗。 打定主意,小分队朝着既定的位置摸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运气太好,还是老天爷看e师已经惨成这样,或者说天可见怜猛虎团这几根独苗苗。 嘿! 还别说! 摸到了侯军假想的蓝军可能的驻扎地,还真的发现这里有人! “咱们的运气来了!” 侯军忍不住低声哼了一嗓子,声音因为激动听起来都有些颤抖了。 “我先去侦察下,你们在这等我。” 说完,侯军自己单枪匹马消失在树林子里。 他去找目标去了。 固定哨。 运气好,就一定有,运气不好,被潜伏哨发现,被游动哨遇上,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新兵们躲在一片土坎后头,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 ------题外话------ 三更! 求月票!求订阅! 第165章 逮到一个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侯军这才重新回到隐蔽点。 “排长,找到了?” 李正看着侯军的样子,感觉游戏。 侯军拿起水壶,拧开盖子喝了口水,擦擦嘴道:“咱们运气爆棚了!有一个!” 他指指右前方。 “从这里过去一百米左右,过了一条土沟,顺着沟往前爬二十多米,就在半坡上的树下就有个固定哨,那边估计有一个连。” 一个连。 大家的都听见了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 那万一被发现,只能束手就擒了。 逃? 真当人家一整个连都是废物呀? “咋了?” 侯军见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新兵们突然不说话了,马上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于是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不是怕死的时候了,咱们团估计就剩咱们几个独苗苗了,不搏一把绝对输,搏一把兴许还有戏。” 他指指李正。 “你待会儿紧跟我,之后是张建,魏国兴你走最后。马腾、姜煴,你俩就在这里候着,等我们过来一起撤!” “为啥我走最后?”魏胖子有些不情愿。 最后,这个词不好听。 “蠢!”侯军说:“你力气大,抱腿不让他挣扎,你当然最后,我是按照负责不同位置来分的!” 顿了顿又道:“记住,我爬你们也跟着爬,我动手你们马上冲出去动手,按我之前说的计划办,动作要轻,不要发出声响!” “是!” “明白!” 几个新兵的血又热了起来,恨不得现在马上摸到哨兵面前,扑上去扛起就走。 从隐蔽点到哨位的距离也就一百多米。 但要在不声不响的情况下走出这么远的距离,耗费时间就要比平常多上一倍。 到了土沟边,几人躲在树后,侯军最后一次拿出微光镜确定而来哨兵的位置,这才缓缓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钻进了土沟里。 李正等几人也不再多问,反正一切都是计划好的,那个哨兵就在不远处,排长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 排长动手,自己就上去跟着动手。 抓舌头,这可是小时候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情节。 想想都刺激。 之前的累,脚板的疼,现在仿佛一切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只有亢奋,还有紧张。 能否成事就看最后的十几秒。 四人在沟里像蚯蚓一样慢慢地往前挪动,其实土沟不深,只有半米,人趴在里头必须采取低姿匍匐姿势,只要稍高点都可能会露出装备。 平时严格的战术训练这会儿体现出优势了。 之前学战术姿势,天天爬匍匐,爬到手烂脚烂,最讨厌就是这种战术训练,又枯燥又难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现在看到了。 还真有用。 爬出二十多米,终于来到距离哨兵最近但又不被发现的地方。 土沟距离哨兵的哨位有大约五米远。 哨兵身后二三十米外就有一个帐篷。 帐篷后面不远处还有其他帐篷。 这是一个连队的营地。 有帐篷里头肯定就有蓝军。 二三十米距离并不算远,只要声音和动静稍大,肯定有人会被惊醒。 而且,没人担保附近有没有游动哨,或者潜伏哨。 但没时间去找了,找也找不到。 只能蒙。 动手再说。 真要有潜伏哨,那也只能任命了。 这就是侯军的逻辑。 反正都这样了,情况再差也差不到哪去,自己这一杆老枪带着几个新兵,让自己翻天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爬在最前面的侯军停了下来,不动了。 他不动,后面一个接一个头挨着脚,脚贴着头的新兵也不敢动。 李正耐心地等着。 他甚至连前面侯军的鞋底都看不到,土沟里一片漆黑,但不需要看,只需要听。 听见侯军行动,自己就行动。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不敢朝哨兵的方向看。 此时,时间仿佛停顿了。 虽然只过了十来秒,仿佛过了十来天那样漫长。 终于,前面的侯军忽然一跃而起,在夜色中如同捕食的猛兽般扑向哨兵。 哨兵此时刚好背对侯军,后者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 还没等对方有所察觉,侯军人已经到了身后,一个漂亮的踩膝,蓝军的哨兵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不由自主就单膝跪倒。 这一跪,颈脖部位刚好就在侯军的腹部。 侯军两手向前一伸,左小臂直接来了个单手锁喉,右拳直击太阳穴…… 这个环节上,侯军留手了,用了三成力道。 但也让哨兵一下子脑袋嗡嗡的,有点晕乎乎的感觉。 他刚张开嘴想叫喊,一团腻乎乎不知什么内容的东西塞进了嘴里,一只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他想蹬腿挣扎,腿刚抬起来,就被人抱住,整个人像根木桩似的横着被抬起。 之后他感觉自己在“飘”…… 一路朝着远处“飘”…… 哨兵好歹也受过训练,拼命想要挣扎。 只可惜,他发现不是一个人在制衡他,是好几个。 双拳难敌四手。 现在从脖子到胸口到双手到双脚,全都有人负责招呼自己。 如今他只能像一只粽子,动弹不得。 大约跑出几百米,他听见浓重的气喘。 然后有个在说:“先放下来,放下来,注意抓紧他的双手,堵好他的嘴,别让他叫……对,脸朝下,放,就放在这里……” 接着,哨兵感觉自己被人像煎饼一样翻了个身,头朝下摁在地上。 那团不知什么内容的东西还在嘴巴里,撑得满满的,那个捂嘴的家伙可真够敬业的,始终没松开过半分劲头。 他有些死心。 转念一想,这帮家伙是谁? 难道是红方的侦察兵过来偷袭了? 一想到这,蓝军哨兵有些头皮发麻。 旅指就在山谷里头,那岂不是…… 突然,他感到脖子上行有人用背包带之类的东西绕了一圈,然后又在自己的两只胳膊上绕了两圈,把自己的两只手反剪到后头又捆了几圈,最后,绳子往上穿过自己脖子上的那一圈绳,绕了一圈后回到背后绑了个结。 “好了!” 满头大汗的侯军抓住哨兵后背上链接手腕和颈脖的那根小背包带,扯了扯。 哨兵顿时呜呜了两声,可惜,现在的他很想被绑住钳子售卖的大闸蟹,半分都动弹不得。 这是典型的捕俘结! 他们真的是侦察兵! 蓝军哨兵的心凉了一截。 自己当俘虏了。 狗日的! 居然当俘虏了! 丢人! 正当哨兵还在自责的时候,听见领头那个老兵沉声道:“起来!” 哨兵又挣扎了一下,发现绑得死死的,动不了。 他干脆顺势一倒,倒在地上。 哥不走了! 看你们能把我咋地! “小样!” 侯军抓住背上那根小背包带往上一扯。 哨兵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勒住,呼吸都不畅顺了,手腕和手臂更是疼得厉害。 这种捕俘结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背后那根背包带是纵贯颈脖和双手手腕,同时又连带着缠绕手臂,一根绳子一提,全身都痛,不起来,或者反抗,直接能勒到你窒息。 “当俘虏就有当俘虏的样,我们是没打算为难你,好好配合,咱们又不是真敌人。” 说着,侯军命令魏国兴和张建:“架着他,走!” 俩个新兵蛋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左一右架着哨兵俩胳膊,连拖带夹,一路朝前飞奔。 又跑了几百米,哨兵感觉这些人已经离开了绝狼谷,到了外围的丛林里了。 忽然,架着他的俩个兵将他朝地上重重一扔,大呼:“累死了,排长……” 排长? 哨兵眼珠子一转。 居然是个侦察排长? 他挣扎着扬起脑袋朝周围看。 这是一片小树林边缘,十几米外就是一片空地,月光洒在乱草地上,泛着一层微微的白光。 “我说兄弟,你们是哪个部队的?32空突旅?还是113旅的?” 侯军蹲下来,伸手扯出蓝军哨兵口中的那团袜子,将它交还给李正。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66章 你能把我咋滴? 舌头是抓回来了,可到临了,大家才发现这事可没想象中简单。 这可不是真打仗。 想要从蓝军哨兵口中挖出指挥所的所在地,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一开始,大家还想着各种各样略带点恶作剧的办法去整这个哨兵,让他说出实情。 甚至脱鞋子挠痒痒这种办法都试过了。 最后急得张建要真动手抽对方,人家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就连属于哪个连队,叫啥名字都一字不吐。 反正就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你爱咋就咋的模样。 “你再不说,我可把你拉到河边,给你摁到水里去呛你个七荤八素看你还那么硬气不?” 魏胖子记得来的时候见到一条河,距离这里倒是不远,赶过去还行。 蓝军的哨兵鼻孔中喷出一个“哼”字,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轻蔑和鄙视之后才说:“来呀,怕你我是你孙子!” “噫嘻!”魏胖子还真被惹毛了,上去就揪那哨兵身上的背包带:“你还真当我不敢啊?只要不弄死你,让你受点罪我还做不到?” “来呀!来整我呀!不来你是我孙子!” 蓝军这位哨兵是个上等兵,第二年了,终于在黑暗中看清了魏胖子军衔上的那一道杠,更是轻蔑。 “你个新兵蛋子,吓唬谁呀?!” 魏胖子七窍生烟地想要冲上去,李正和马腾赶紧一旁拦腰抱住。 “胖子,别冲动,他就知道你不敢真整死他!” 魏胖子说:“马勒戈壁的!气死我了,不弄死他,但我让他受受罪是一点毛病都没!” “来呀!来啊!”哨兵兀自叫嚣着,一点不怵。 现场乱成一锅粥。 最后还是侯军制止了这场骚乱。 “都住嘴!” 他指指远处。 “都那么大声,是怕周围没蓝军的人是吧?” 说完走到哨兵面前。 “好!是个硬汉!” 一边说一边伸手重重拍了一把对方的肩膀。 蓝军那名哨兵没由来的心里一阵发毛。 他可看清了。 面前这可是妥妥的老兵油子。 上士了! 他不敢吭声了。 老兵油子心里邪乎地很,整人的手段那可是一套套的,还真别招惹他们,绝对没好处。 侯军问:“你确定你是宁死不屈了是吧?” 哨兵梗着脖子,还是硬气了头皮点了点头:“嗯!” 侯军又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转头对朝李正招招手。 李正跑过来,侯军将他拉到一旁,在耳边低声几句。 蓝军哨兵看着俩人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们想要干嘛?我可告诉你们……这是演习!” 侯军吩咐完李正,转过头笑嘻嘻地对那名蓝军哨兵说:“我跟你说,我除了第一年是当兵外,其余时间我都在带兵,这对付兵的方法……我看没一百也有九是种。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蓝军哨兵看着这个说话面带微笑,而且语调温和平静的老兵,越看越不对劲,狠狠咽了口唾沫道:“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侯军朝李正示意了一下:“听到了?” “听到了!”李正立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作麻利地开始脱鞋子。 由于隔着有好几米,天又黑,蓝军哨兵看不清那头的李正在地上鼓捣什么。 “你们想要干什么?我特么警告你们,别乱来啊!这是演习,你们太过分到时候我要告到导演组去的!你们就等着……” “排长,弄好了。” 李正终于鼓捣完了,侯军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一个物件,然后拿在手里回到蓝军哨兵面前。 人还没到,蓝军哨兵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酸臭味扑面而来,那感觉就像腌制了几年但是发霉过期的那种酸菜上再泼了点大粪,反正绝对属于闻者欲吐那种。 “我艹……” 他想用手捂住鼻子,可惜人被绑在树干上,根本无法动弹。 侯军拿起另一只手里的东西,凑到蓝军哨兵面前。 “这个是刚才堵你最的玩意,是只袜子,不过是干净的,虽然穿过,但好歹塞进你嘴巴里的时候绝对是洗过的。” 一边说着,又举起刚从李正手里拿过的那个物件,送到蓝军哨兵的面前。 这一送不要紧,差点要了哨兵半条小命。 那味道…… 那酸爽…… 那感觉…… 简直要直接升天了…… “呸!呸!呸!” 连呸了几声,他忽然明白过来侯军要做什么。 “我说老兵,不,我说排长,咱们有话好说,大家都是当兵的,这只是演习而已,你们不用做得那么绝吧?” 他自己感觉到话音都在变,就像被人扔进冷库里封了几个小时,说话牙齿都在磕磕碰碰。 “绝?什么叫绝?”侯军很夸张地左右拧了拧头,似乎在征询周围新兵蛋们的意见:“你们说,我这叫绝吗?” 魏胖子笑得尖牙不见眼:“不!排长一点都不绝!这太有爱了!简直是爱的袜子!爱的味道!” 侯军把脸转向了蓝军哨兵:“听见没有,战友,我的兵都说一点都不绝。你不是说演习嘛?没错,是演习,我也说句实话,真没胆子把你往死里整,闹出人名我也要上军事法庭,不过嘛,给你塞只袜子……不过分吧!” 最后那一句“不过分吧”,语气又重,又怪。 蓝军哨兵开始尖叫起来:“我艹!你这个变态!救——” 他本想大喊救命。 可惜还没喊出声,嘴里一下子被塞进了一团东西。 这可把他直接吓哭了,嗷嗷地,却喊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拼命挣扎,拼命扭动,看起来很是崩溃。 过了一会儿,侯军伸手将他嘴里的东西摘了。 “呕——” 刚摘出那个袜子,蓝军哨兵开始疯狂呕吐。 晚饭吐完了吐胃液,胃液吐得差不多了开始吐黄胆水,最后变成了干呕。 侯军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玩什么逼供游戏。刚才塞进你嘴里的那只袜子是干净的,我的兵穿过的那只在这里……” 他举起右手那只,还特地送到蓝军哨兵鼻子下晃了晃。 “呕——” 蓝军哨兵又开始吐了起来。 侯军说:“这次我可是来真的了,再问你一次,说不说,不说我直接给你塞只脏袜子,绑你在这里,我们自己去找你们旅指去!” 蓝军哨兵勾着脑袋,不说话。 李正一个箭步上去,手抓住他的上下颌骨关节处一捏——这是侯军教的办法。 果然,哨兵的嘴巴不由自主就张开了。 侯军举起袜子就要往对方的嘴里塞…… 蓝军哨兵这下子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从眼角处涌出,人呜呜地哭了起来。 “说……我说……” 他从嘴巴里拼命挤出了几个字。 “嗳……”侯军满意地放下右手:“这就对啦,都是革命战友,没必要伤感情嘛!”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67章 空欢喜 旅指位置的情报来得光不光彩没法评判,但至少是真拿到了。 其实也不算全拿到。 因为这个蓝军的哨兵只是113旅其中一个连队的一个普通一兵,旅指位置这种事,他还真不知道太准确的位置。 只是大约知道,旅指就设在绝狼谷的北面,靠近谷口附近。 至于具体的位置和方位,他是真不知道。 一番折腾下来,众人最后相信蓝军哨兵并没有说谎。 这下,大家都难免有些泄气。 “搞了个半天,以为抓到个宝,没想逮到根草……”魏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长叹:“排长,我看咱们不如趁天还没亮,直接去刚才那个连队,冲进去,突突他们,能干掉几个算几个拉倒!” 马腾也赞同魏胖子的想法,附和道:“对!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要是能干掉几十个蓝军,咱们回去弄不好能得个嘉奖什么的!” 张建惯例泼冷水:“别做梦了,你以为人家就这一个哨兵?刚才咱们是运气好,不信你试试进人家的营区试试,估计没走几步就被潜伏哨给干掉了。” 其实张建倒没说错。 蓝军哨兵这会儿听他们在谈论是不是攻击自己的连队,倒是想让他们去干。 因为刚才侯军他们能顺利抓到哨兵,仅仅是运气。 原本哨兵并不是站在那个位置,他是偷偷溜到一旁抽烟,怕被人看到,所以才选了被打闷棍抓走的那个地点。 如果他站在原来指定的岗位上,潜伏哨是能看到他的。 偏偏这蓝军的哨兵觉得e师早已经落花流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绝狼谷,放松了警惕,这才让侯军他们有机可乘。 说起来也是个巧合而已。 但他又不能开口怂恿这帮e师的兵去,引诱他们进圈套。 那个上士看起来可不是好蒙骗的,自己一旦开口,反倒会引起他的疑心。 马腾说:“这不行,那不行,张建你厉害你说咱们该咋办?” 张建这会儿也一肚子气,原本的希望破灭了,心里烦着呢,干脆一摊手:“我哪知道该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说着,目光朝侯军方向扫了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了。 排长你拿主意吧! 反正我又不是排长! 侯军坐在地上,也不吭声,任由新兵蛋子们讨论来讨论去。 到临了,他问李正:“你李正,你这个大学生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正没料到侯军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结结巴巴支吾了几声,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侯军略带鄙视道:“你一名牌大学生,也没点主意?” 被他一激,李正反倒横下心来。 “排长,那可是你要我说的,说就说。咱们现在这样,要是夜袭人家的营地,估计起到的作用不大,顶多就算个飞蛾扑火,运气好能收割几个蓝军,运气不好营区还没进去就被人打成筛子退出演习了。” “我看呀……”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子急转几下。 “虽然不知道蓝军旅指的具体位置,可是大概的位置知道呀,咱们不如趁天还没亮,朝大概的方向摸过去,兴许能撞见也不定,撞见了就拼一把,撞不上那就是咱们活该,运气问题。” 侯军“嗯”了一声,手指朝李正凌空戳了几下,颇有些高兴道:“你们看看,书读得多也还是有点儿用处的,我觉得李正的说法靠谱。” 转头又批起其他几个新兵来:“你们啊,有勇无谋。硬拼?能硬拼咱们团整个团早就拼了,你看看都拼成啥样了?说到底,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得取巧。” 说了一通其他几个新兵,他转回到李正身上:“你说的也不完全对,整个绝狼谷里头都是蓝军,我们贸贸然摸进去,恐怕人家旅指没找到,先被别人的哨兵发现了。” 他指指远处的绝狼谷。 “刚才我看了一下,他们在山岭上布置了侦察车,有人在那是守着观察镜呢,过去乱跑就是送死。” 李正说:“可以定制路线绕过他们。” 侯军说:“你还是嫩了。你真以为我们刚才能进去抓个舌头就能在绝狼谷里如入无人之境?你以为你说悄悄的就悄悄的?人家侦察车上有步兵雷达,有红外观测镜,刚才我们去的地方是边缘地带,也不是什么关键位置,估计侦察车的重点检测范围不在那里,要是真到了旅指附近,恐怕不被发现的几率是零。更何况咱们连人家里头的兵力部署具体位置都搞不清,怎么定制路线?凭想象啊?” 李振一想,感觉也是这个理儿。 没头苍蝇一样乱闯,活不过半小时。 那该怎么办呢? 他感觉自己也没辙了。 说到战术,自己只是个兵,单兵训练都没学透,更谈不上什么战术规划了。 侯军勾着头盯着地面,想了又想,最后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众新兵异口同声问道:“什么办法?” 侯军指指那个哨兵,对所有人说:“赌运气。他不是说旅指大概就在绝狼谷的北面吗?你说作为旅长,如果要离开绝狼谷,会从那条路线出去呢?” 李正脑子里骤然一亮:“背面那个入口!” 侯军说:“这不能百分百肯定,但概率会很大,没人会选择舍近求远,我看过地图了,背面谷口出去右转进入一条土路,再开三公里就能到盘山路,那条路就是我们团远门打算进行远程穿插的那条大路,从那里可疑直接快速到达c211地区任何一个位置。目前他们蓝军已经占领了牛头岭,估计下一步要对我们师部所在的地区发动进攻,他们的旅指有很大的概率会向前移动,毕竟要靠前指挥嘛!我们埋伏在山谷背面的入口,在那里守株待兔,万一真等到了……” 他用拳头在手掌心里狠狠一击。 “那里的地形最便于打埋伏,咱们搞不好还真能搞掉他们的旅长也说不准。” 几个新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露出了笑脸,都觉得排长的计划最靠谱。 “好主意!” “这法子我看行!” 最后,魏胖子朝蓝军的哨兵一指:“那他怎么处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68章 反攻开始 蓝军这个哨兵是断断不能放回去的,但是带在身边又是个累赘。 可不带在身边,绑在这里也不成。 荒山野岭的,有没有狼不敢说,但万一跑出个野猪来,朝着倒霉催的货身上一拱,估计也得没半条命。 演习往往就是这样。 不可能面面俱到。 通常演习中被俘虏的还真罕见,一般都是“战死”。 又不是真打仗,又不会用真子弹,不会真死人,这都能做俘虏说出去那是丢人丢大发了。 像现在侯军几人居然抓了一个舌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有,但不多,而且一般干这活的都是侦察兵或者特种分队,人家逮到舌头有完善的撤退带离方案。 或者派人带回,或者直接呼叫直升机带走。 像侯军他们6个人,完全是被打散的散兵游勇,要援兵没援兵,要支援没支援,啥都得靠自己。 张建说:“要不,留下小白脸在这里看守他就行了,我们几个自己去北面。” 小白脸姜煴听了自然不高兴,憋红着脸问:“你凭什么?” 张建当然不示弱,反唇相讥说:“凭实力,咱们这六人里,要说留人看守,谁最合适?还用问?” 还别说,张建这人毒舌,但这话是说得有点儿道理。 真要留人看守,自然是留下最没战斗力的,6人里谁最没战斗力? 非姜煴这小白脸莫属。 “你欺负人!”姜煴没法反驳,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李正对张建说:“我反对你的提议。” 张建说:“切!我可不是私心,你别在这做老好人,这是演习,不是平常训练!” 李正说:“我也不是要做老好人,不过你想想,哨兵失踪,他们连队顶多两小时内就会知道。怎么失踪的?这种时候当然不会自己跑掉的,肯定是出事了,你说人家会怎么办?” 张建愣住了。 他是真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侯军说:“对,不能留下姜煴一个人。蓝军的连队发现少人了,肯定会找,一旦找不到,就知道是出事,出事肯定只有被偷袭这种情况。所以,他们恐怕会派搜索人员对这一片进行搜索。留下姜煴等同送死。” 张建这回没法反驳了,只能反问:“那你们说,怎么处理?” 侯军看了看表:“咱们今晚看来是成不了事了,去北面的谷口守株待兔指不定要守上多久,我看干脆带上俘虏,一起走,现在往北走,天亮前到达目的地是可以做到的,到时候咱们就在谷口附近找个地方将他藏起来,留姜煴在那里看着,我们到谷口埋伏去。” 这种安排虽然还是留下姜煴当看守,只不过是跟着大家伙一起去谷北,好歹没扔下他独自一人。 姜煴也觉得可以接受,于是表了态:“我同意,只要不丢下我,我就同意。” 他不想被人嫌弃,也不像拖累大家。 其实姜煴这人心思挺单纯的,班里的人都喜欢他,就像家里的弟弟那种感觉。 既然下定了决心,众人再次开始长途行军。 蓝军哨兵看到这几个家伙居然能想出这么刁钻的计划,失望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怂恿他们现在就去突袭山谷里的连队是最好的办法,省时省力一了百了,顶多交火一阵就能让他们脑袋冒烟退出演习坐上收容车。 可看着几个e师的兵居然要去谷北出口处守着自己旅长出现,再搞偷袭,这事听着好像不靠谱,可细细一想,还真让人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 他隐约感到这几个看起来不咋地的e师步兵,弄不好还真能搞出点大事情来。 他想大打心理战,故意挑拨一下。 可老兵油子就是老兵油子,刚被拽着走出没多远,侯军就想到了他,回头对李正说:“给他塞只袜子,对了,用干净的那只。” “我——” 哨兵想抗议,刚说了一个字,上下颚关节又被李正一把捏住,麻溜地朝他不由自主张开的口里塞进了一只袜子。 嗯。 这回味儿对了。 不是那只穿过的臭袜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e师的6名散兵终于到了绝狼谷的北面入口附近。 谷口其实很宽敞,说是谷口,可宽度达到了足足四五百米。 这种距离已经达不到占据两边山岭高地对下进行阻击的条件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人多少有些安慰。 谷口附近能让车辆正常进出的路不多,大多数都是丛林覆盖,只有一处大约宽百米的地方适合车辆行驶离开。 侯军跑去侦察了一番,发现地上居然真有车辙子,还有履带痕迹,这说明了之前有车从这里出去。 既来之则安之。 蓝军旅旅长会不会从这里出去,侯军不知道。 只是这种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在附近的山窝里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把那名倒霉的蓝军哨兵往树干上一绑,几人休息了一阵子,按计划把小白脸姜煴留下看守,其余5个人朝着谷口摸去。 谷口附近的山岭脚下有个小土坡,上面有个侦察车。 侯军选择从他们相反的背面山脊上绕过去,这才避开了监视,到了那一段大约百米宽的出口位置上。 这个百米宽的出口,其实能走的只有中间一条土路,旁边都是水坑,还有土包,或者是灌木。 看到这种地形,侯军喜不自禁,要是蓝军旅旅长真从这里出来,自己有把握能狙掉对方。 只可惜现在5人当中只有一杆88狙,其余都是95-1,最大的杀伤武器是魏胖子身上的一支89火箭筒。 侯军召集几人做了详细的计划讲解。 如果对方有警卫排,怎么打。 如果只是单车,怎么打。 如果两三辆车,又怎么打…… 详细地说完了计划,5人分成两个小组,埋伏在这条必经之路的两侧。 剩下的,只有等待。 在军区导演部的多功能综合厅里,庄严看着手里的一份名单,他让人去调查下这几个散兵是谁。 直觉告诉他,可能是一排。 结果,真的是一排。 目光从那份名单上收回,庄严的注意力移动到手提电脑上。 那几个红色的小点,已经移动到了绝狼谷的北面,并且分成小组散布在谷口两侧。 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好小子……斩首呀……可惜了……” 忽然,一名年轻的中尉参谋过来,将一份新鲜出炉的简报送到庄严面前。 “庄参谋长,十分钟前,蓝军对e师发动了全面进攻……” 庄严接过简报,快速浏览了一下,心里的预感被印证了。 老徐还是那个老徐。 战术凶猛,不留余地。 他已经占到了先机,现在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是他表演的时候了。 “把战场态势和实时画面给我全调到大屏幕上。”他说。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69章 真的来了? 绝狼谷北面出口。 清晨,雾气缭绕。 李正伸出舌头在一块草叶子上轻轻舔着。 清晨山里的叶子总有些晶莹的露珠,这玩意可以解渴,只不过舔的时候动作要轻,否则一碰就会抖落地上,一滴都吞不到嘴里。 水壶空了。 从前天晚上进入这里潜伏至今,5人小组没挪过窝。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哨兵失踪的事看来是暴露了。 那天早上开始,山谷里到处都是蓝军的搜索小分队。 很显然他们是在找人。 不过山谷很大,乱七八糟野蛮生长的植物还有复杂的地形条件让蓝军也很抓瞎。 他们不可能每一片叶子都翻开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人。 好几次,搜索队就在潜伏点不到十米处走过,却没有发现他们。 这要得益于5人良好的隐蔽和伪装。 现在李正算是明白伪装的重要性了。 以前总觉得这种训练十分枯燥乏味。 现在看来,在战场上还真的能救命。 最令人头疼的不是这些搜索分队,而是人有三急。 李正已经将两泡尿撒在自己的裤裆里了。 现在他尽量少喝点水——其实已经没水了。 进入这里潜伏后,老天爷不帮忙,白天晴空万里烈日当空,夜里又各种冷,把人冷得牙根打颤。 一天半了,除了那些搜索分队外,谷口没有人出入,更看不到什么指挥车。 5人小组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希望像个没扎好口的气球一样,慢慢地在泄气。 也许…… 埋伏在这里仅仅是一次毫无把握的豪赌。 排长侯军说蓝军的首长只要行动,就很可能从这里经过。 如今看来,这更像是用来给所有人打气而画的大饼。 其他人怎么想李正并不清楚,但自己感觉至少还行。 唯一担心就是要开大。 开小很简单,尿裤裆里,经过一段时间,裤子也会干掉,就是味道有些不友好。 好在这两天体力消耗大,估计肚子里也没多少能消化的东西,所以暂时没有屎意。 魏胖子那么大的体量,这货是怎么坚持住的? 李正觉得这个问题挺有意思,甚至有种冲动要爬过去看看魏胖子的状况。 只是他不敢。 进入这里之前,侯军就让所有人清干净自己的大小二便,也说过伏击是一个很磨人而且漫长的过程。 有时候好几天趴在那里,仅仅靠一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维持。 当时魏胖子还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脯,说自己脂肪多,要说耐饿,整个小分队里他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现在好了。 足足一天半了,没挪过一寸。 不知道魏胖子现在还会不会之前那么豪情壮志。 他悄悄地朝魏胖子的方向望去。 魏胖子人趴在一个土坑里,上面盖满了从周围拉扯过来的树枝树叶还有茅草。 李正很快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那些草和树枝叶子已经开始无精打采地垂了下来。 毕竟是折断了没根的植物,一天多时间下来,多少有些发焉。 这是个很致命的问题。 再过一天,恐怕这些叶子就会发黄,那时候跟周围的环境就会产生颜色上的反差,到那时候恐怕经过这里的蓝军士兵会发现这些奇怪的植物。 他环顾周围,确定没有蓝军在附近后,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朝魏胖子扔过去。 扔了一颗,没反应。 又扔一颗,总算有反应了。 魏胖子从树叶子下面露出半张脸,做了个嘴型。 李正看出来那是问自己啥事的意思。 李正指指地上的草,又指指魏胖子的。 魏胖子脑瓜子反应并不快,李正指了好几次,他都没明白。 最后,李正终于放弃了。 毕竟靠这种几近打哑谜的方式,根本表达不清楚。 不过魏胖子倒不肯放弃,还在那里做嘴型,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李正想警告这家伙,别在抬起那只比篮球还大不少的脑袋,太显眼了。 刚准备又拿石子丢他的时候,却听见远处传来了发动机轰鸣声。 车? 魏胖子顿时缩头了。 队里唯一一支89式火箭筒就在他手里。 要让车子停下,就得靠他了。 否则光凭几人手里的95-1自动步枪,根本对付不了轻装甲车辆。 人家旅长至少都坐猛士指挥车,那玩意步枪打不透,在对抗系统中根本起不到作用。 “魏国兴!” 一直埋伏在不远处没动过的侯军朝魏胖子做了个动手的手语。 “干他!” 本来已经松弛下来的神经突然全部绷紧,李正立即打开保险,随时准备配合出击。 5个人分别埋伏在必经之路两侧五个不同的方位上。 可以说是毫无死角。 不过,当大家看到车队的时候,都傻眼了。 这车队一共三辆车,都是猛士。 其中一辆还真是指挥车。 可车队是从山谷外,向山谷内开进来的,而不是开出去的。 这意味着不是山谷中的旅指里的蓝军首长。 但会是谁呢? 仅仅一愣神的功夫,车队呼啸而过,战机一瞬即逝。 负责下达命令的侯军没动静。 魏胖子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不远处的侯军:“排长……排长……怎么不动手?” 侯军此时脑子里也一片混乱。 刚才他真想动手,可是又觉得这不是113旅旅指的指挥车,按说113旅的旅指一直就在山谷里,他们的旅长要移动也是离开,而不是进来。 偷袭的机会只有一次,万一不是蓝军旅长,岂不是前功尽弃? “都跟我来!” 侯军一把掀掉了伪装。 他心里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 几人很快在附近的一个突破后面集合了。 “排长,刚才为啥不动手?”魏胖子最是迫不及待:“我的火箭筒都开保险了!” 侯军说:“没看到是往山谷里开倒不是往外开的?按说,蓝军的旅长应该还在绝狼谷里。” 张建说:“会不会我们在这里蹲守的时候,人家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了?” 侯军沉默了。 他不否认有这种可能性。 但他不愿意相信。 即便张建说的是实情,这事也只能怨自己这几人的运气差。 本来就是一次赌博。 “刚才没办法确认是不是他们旅指的车,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唉!” 魏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叹气道:“那总比没机会好,你看现在……别说斩首人家旅长了,咱们连个屁都没捞着!” 侯军瞪了他一眼:“就你急!你们也不用脑子想想,那几辆里有一辆明明是指挥车,干嘛开进去?” 他环视众人。 “有两个答案。”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70章 突然冒出来的士兵 蓝军113旅旅指所在地。 几辆猛士装甲车停在了指挥部前。 门开处,徐兴国从车里下来。 113旅的旅长宋一鸣从指挥车里下来,俩人相互敬礼,最后两只大手握在了一起。 “漂亮啊!”宋一鸣说:“老徐你的这次突击打得真漂亮!e师的指挥部都让你端了,就像你说的,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牛头岭方向了,你们的突击队抄了他们的后路,等他们回防,我手里的合成营很顺利就突破了他们的正面防线,前后夹击,漂亮!” 徐兴国微微一笑:“小意思。说到底,还是e师的那些指挥员们不争气,老一套的打法,其实这场仗开始的第一天,胜负就已经决出了,只不过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承认失败,还在坚持而已。一个高炮团,一个市直属队外加一个步兵团,对付我们一个空突旅一个装甲合成旅,怎么打?” “哈哈哈哈!” 宋一鸣心情大好。 他打了胜仗,但不光是胜仗那么简单。 113旅是三年前全军最早一批改合成旅的部队。 三年前,他们和e师一样,也遭遇到同样的改编问题。 e师官兵目前所有的彷徨,他们也经历过。 新旧部队编制的转变过程中,总有人是不适应的,这是人的天性,习惯了一种模式,突然改编,回对未知有一种恐惧心理。 更何况军队的情况更特殊。 每一个部队都有自己的光荣传统,有自己的辉煌历史,番号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和精神支柱。 改,就意味着这个番号也许会消失。 对于军人来说这根剜心一样痛。 三年过去了,113旅作为全军最早的示范性师改旅作品,已经到了验收的时候。 同样,徐兴国的空突32旅也是这宗性质。 所以这次总部的意思是让这两种新老编制的部队进行一次对抗,不光是考验老模式的师一级作战单位的战斗力,也是对新编的合成部队的一次检验。 这对于113旅的宋一鸣和32空突旅的徐兴国来说,都无异于备考三年,今朝上科场。 给出怎样的答卷,不光关系到俩人的个人前途和荣誉,更是关系到所在部队、集团军的荣誉。 短短七天时间,两个旅竟然将e师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在联合作战、协同作战、空地配合方面,扁平化、综合化的旅级单位优势得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和表现。 此次军演结束,回去肯定会受到表扬。 怎能不开心? 这次来,俩人是商量这份演习总结怎么写,如何凸出两个旅在军演期间的表现,把优点写凸出、写透。 同时也是相互庆祝一番。 俩人在大帐篷里坐下,勤务兵端了杯水过来,徐兴国手一挡。 “这种时候,不要水。” 他举手招了招。 他手下的兵拿了个水壶上来,递到他的手中。 徐兴国拧开盖子,拿起宋一鸣的杯子,将里头的水倒掉,然后倒上自己的“水”。 之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宋一鸣疑惑得拿起被子,一闻,惊道:“酒?” 徐兴国豪迈地举杯:“三年了!老宋,咱们都是一个集团军的,三年前,你我出任旅长的时候,多少人都觉得我们会出洋相?现在,我们要用实打实的成绩告诉所有人,我们是行的!我们对于合成旅战术的理解,是他们望尘莫及的,是他们,目光短浅!” 言毕,手一举。 “干了!” 这话把宋一鸣的情绪也带动起来了。 确实啊…… 三年了。 三年前,改旅的时候,几乎没人看好这种作战模式。 甚至有认识火这是抄袭美军的模式,走别人走过的路,没有自己的特色。 这三年,宋一鸣一次休假都没有,天天扑在部队的训练上,组织干部集训,学习新的合成化作战战术,组织骨干集训,适应新配发的装备,还要磨合各新建制单位之间的默契度。 三年,光是手上脖子上的皮都晒脱了三层。 这种苦,当然也只有同期改旅并出任旅长的徐兴国能够感同身受。 “干了!” 他也豪气万丈。 “回去就告诉他们,我们确实是走别人的路,但我们让别人无路可走!” 俩人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顺着喉咙滑落,将食道烧得火烫火烫的。 徐兴国的脸上升起了一团红晕。 宋一鸣叫人取来几个罐头,开了,摆在面前。 俩人就着罐头喝着酒,谈着这次演习的总结。 到临了,宋一鸣忽然说:“嗳,老徐,你知道吗?这次庄疯子在导演组里,他也来g军区了。” 徐兴国一愣,旋即夹了一块里脊肉塞进嘴里,点了点头道:“嗯,我听说了。” 宋一鸣说:“我听说,他和你可是老战友了。我还听说,他在e师蹲点了一段时间,恐怕这次是要留在g军区了,我估摸着,和这次e师改编有关,你说他会不会出任改编后的旅长?” 徐兴国说:“那好啊,说实话,我这个老战友的能力我是佩服的,他继续留在草原狼那边有些浪费了,来基层当个旅长,指挥一支部队,比当磨刀石作用更大。” 宋一鸣想了想又说:“咱们c军区和他们g军区经常有对抗演习,你还别说,我还真想会会这个庄疯子,前几年我们没改编之前,部队有一回去大草原那边,可惜我当时刚好被派去陆院学习,愣是错过了,可惜。” 徐兴国默默吃着东西,良久不吭声。 宋一名还在大发感慨。 到最后,徐兴国忍不住说:“老宋,你确定你真想在战场上遇到庄疯子?我劝你如果真遇到了,得拿出你毕生所学,别轻视他。” 宋一鸣有些不服气:“哟!老徐,我说你老战友你就不高兴呀?不错,维护自己的老战友,是个讲情义的人!” 说完,竖了竖大拇指。 见宋一鸣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徐兴国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倒不是在维护自己的老战友,我只是提醒你,就咱们这次军演的这些配合跟战术,你以为能在庄疯子的手里讨到便宜?这些年咱们去进修,学的那些联合作战理论和战术,你有没有翻翻那些教材的最后一页?” 宋一鸣愣了,他真没翻过。 进修的时候就是听课,然后各种模拟推演,谁去看那玩意。 “咋了?你看了?” 徐兴国点了点头,显得有些頽:“有空你就去翻翻吧,看清楚编纂那几个人是谁?” 宋一鸣冷不丁心中咯噔一下:“你说教材是庄疯子编纂的?”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70章 突然冒出来的士兵(2) 宋一鸣和徐兴国俩人在帐篷里聊了大约两个多小时,这才敲定了最后演习总结大致的内容。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兴国起身,和宋一鸣再次握手。 “老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宋一鸣也很是开心,笑声洪亮,抓着徐兴国的手摇了又摇,一直不撒手,俩人肩并肩出了野战帐篷。 时间已经到了早上十点,天空之上太阳高悬,阳光稀稀落落穿过树冠洒在地上。 帐篷外是一片空地,空地不远处是一片杂木林。 两位旅长在指挥车旁握手告别,谈笑甚欢。 突然,杂木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爆炸声。 嘭—— 徐兴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扯着宋一鸣,直接一个飞扑,俩人滚到了帐篷边的一条排水沟里去。 几乎就在同时,蓝军的警卫士兵纷纷散开,各自找掩护并将枪口对准了杂木林里。 徐兴国听出了刚才那声是89式火箭筒发射时候产生的啸叫。 刚才那一刻可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接着,周围不同方向上传来乒乒乓乓的枪声。 有人不断朝着这里开枪。 听了一会儿,徐兴国没事人一样从沟里站了起来。 “是空包弹!” 他大致判断出来了,这周围至少有五个枪手。 不用问了。 一定是e师的兵。 “演习结束了!” 他对着杂木林大喊。 “还打什么打!” 他指指自己身上。 “你没看我身上还有没有接收器?” 演习时候,为了模拟击中效果,每个人身上都穿戴着激光接收器,只要武器发射的激光或者模拟炮击、扫射等等击中,都会冒烟,系统会自动判定被击中者“死亡”,从而退出演习。 周围没有动静。 徐兴国招呼自己的兵:“都别紧张,估计是e师的兵,不知道演习结束了。” 大家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接着纷纷朝杂木林里大喊:“e师的兄弟,出来吧!演习凌晨刚结束了,你们输了!” 周围没有动静。 其实在不远处,躲在杂木林里的侯军等人早就闹开锅了。 张建说:“怎么开枪打他们都没事?” 魏胖子道:“别说你开枪了,老子的火箭筒都轰了,鸟事都没。” “他们说演习结束了。”马腾说:“那我们是不是出去算了?还打个屁呀!” 李正说:“该不是在诓我们吧?” 侯军听着林子外的蓝军各种喊,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他们说的应该是实话,你们也看到了,人家连激光接收器都没穿戴了,演习期间这是不可能的。” 大家听了都很懊丧。 之前在谷口的时候他们遇到的其实是徐兴国的车队。 但是犹豫了一下,结果车队跑了。 侯军最后决定反正人都到了,这指挥车肯定是去旅部的,就算不是去旅部,也是去重要营区的,待在这里继续埋伏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大家都快憋出屎来了,干脆放手一搏。 于是带着几个兵,沿着车辙一路找到这里。 侯军其实开始的时候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绝狼谷地区肯定很多警戒兵力,渗透的过程中极大概率会遇到蓝军的阻击。 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居然一路风平浪静,既没看到多少警戒人员,也没被侦察车发现,这令他大魏惊讶。 最后,他们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这个硕大的野战帐篷。 这种大帐篷一看就是指挥部的架势。 于是一行人埋伏在周围伺机行动。 等了不到半小时就看到帐篷里出来两人,瞅瞅军衔,登时都吓了一跳。 两个都是大校。 两条妥妥的大鱼啊! 侯军早已经是心花怒放,这一票干得真够大的,直接击毙两名蓝军大校,指不定是113和32旅的俩旅长。 这可是一笔惊天的便宜买卖。 所以在他的指挥下,由魏胖子率先打了一发火箭筒作为开始攻击的信号,其他人再跟上。 只是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魏胖子的火箭筒倒是响了,现场的蓝军吓了一大跳,俩大校都跳沟里去了。 可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脑袋冒烟,车辆也没冒烟。 这是没击中?! 那一刻,不光是侯军,其他人也想冲上去爆锤一顿魏胖子,这什么鬼火箭筒手,这种准头? 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开打了不能有半分犹豫。 于是大家伙端着枪对着林子外空地上的蓝军们一通突突突突。 突突了一阵,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 李正感觉自己明明打中了一个躲在车轮后头的蓝军士兵,可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中一名大校直接站了出来,大声朝他们喊话,说是e师输了,演习结束了。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以为大校狡猾大大滴,是在骗人出来一网成擒。 于是,侯军对准大校就是两枪。 可惜…… 依旧是泥牛入海,没有一点反应。 大家这才看清了,人家身上连激光接收器都没了。 “走吧,既然结束了,我们就该退出了,找车回咱们部队去。” 侯军长叹一声。 他心有不甘。 折腾了好几天,带着几个兵在丛林里累个半死,又是抓舌头又是长途跋涉又是潜伏隐蔽。 结果最后…… 他娘的,演习结束了! 徐兴国站在空地上,看到从杂木林中走出来的几个垂头丧气的兵。 一看臂章就知道是e师的。 “猛虎团的?”徐兴国问。 领头的侯军点点头:“报告首长,我们是猛虎团的兵。” 徐兴国走过去,刚走近了就嗅到一股子臭味,于是笑了:“你们这几个兵,在野外都待了几天了?” 侯军如实回答:“从我们团被打散开始,大概五天了。” “难怪了。”徐兴国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一边打量着这几个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e师士兵。 其中三个还穿着吉利服,像是狙击手。 “你是狙击手?” “是的。” “侦察兵?” “不是,就是步兵,猛虎团二营四连一排。” “不错。”徐兴国十分欣赏地看了一眼侯军,眼前一个上士,四个列兵。 居然能渗透到这里,奇迹! 他回头对宋一鸣说:“老宋,你的警戒可不咋地啊,人家几个步兵都渗透到这里了。” 宋一鸣的老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刚才喝酒喝的还是被徐兴国问的。 “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侯军……” “侯军?” 徐兴国对眼前这几个兵兴趣浓厚。 步兵啊,居然能渗透到这里,如果不是演习结束,估计刚才得吃大亏。 “如果你是我的兵,我回去会给你一个旅嘉奖!”徐兴国笑着说:“可惜,你是e师的兵。” 说完,想了想又道:“士兵,请接受我个人的致敬!因为你们是好样的!” 然后,抬手向几人行了个军礼。 ------题外话------ 三更。 求票,求订阅! 大家伙有的都给我吧,给力点! 第171章 至少有个好消息 李正和侯军几人是被徐兴国派人直接开车送回e师的,并没有做收容队的车。 车到四连营地的时候,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居然出现了一辆蓝军的车。 跳下车厢,大家蜂拥而上,纷纷打听几人这几天去了哪。 连长谢东从帐篷里跑出来,上来劈头盖脸就问:“侯军,你们几个搞什么名堂!几天消失无踪,我差点就以为你们死在深山老林里了!” 侯军嘿嘿笑道:“连长,你看我不顺眼也别咒我死呀!” 接下来将这几天的遭遇大致跟谢东说了一遍。 谢东听着听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 听到最后,说是差点没干掉蓝军两位旅长,仅仅因为军演结束导致斩首失败的事后狠狠一跺脚,骂了一句:“狗日的,再坚持多一会儿,估计这事就成了!” 他的意思大约是e师如果能够在最后蓝军全面反攻的时候能多坚持一会儿不全军覆没,估计自己的兵还真能成。 话虽这么说,其实他也是下意识给自己的部队找补。 原因很简单。 如果不是军演结束,如果不是绝狼谷里的蓝军已经开始收队,撤掉了那些侦察车,减少了警戒人员,估计侯军他们连摸到旅部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不是军演结束,徐兴国也不会来113旅,不会去见宋一鸣,不会出现两个旅长同在一个帐篷里这种“双黄蛋”式的军事错误。 无论如何,自己手下几个兵能杀到蓝军指挥中心,虽没击毙对方的指挥官,可也将对方吓了一大跳。 听到魏胖子手舞足蹈描述自己打出那唯一的一发火箭弹吓得两位旅长跳进土沟这事,谢东也忍不住有些眉飞色舞喜形于色,脸上多多少少有些失败中还能些许挽回颜面的自豪。 好歹是e师最后残存的一支散兵小队,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做到这一步,说是奇迹都不为过了。 听完陈述,谢东这才闻到了几人身上浓烈而刺鼻能熏死蚊子的臭味,皱起眉头指了指远处的临时淋浴间说:“赶紧去刷刷洗洗,你们就像从大粪坑里捞上来一样臭!” …… 侯军回到自己连队,拿着毛巾肥皂去洗漱的时候,e师的指挥部里,师长王新军端着一张黑脸坐在椅子里,看着参谋长封怀瑾在复盘这次的演习。 越听,脸越黑。 这场仗从一开始e师就打得很烂。 起初以为攻下牛头岭是个开门红,原来只是跳进人家挖的坑里,等着人家蓝军那铁锹填土给埋了。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不慎中计,王师长还能骂一句“蓝军狡猾”,可是后来动用两个主力团,空地配合直插绝狼谷打算形成钳形攻势合围对方,这种看似得意的传统战术如今看来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 这就是战术上的落后,指挥能力上的欠缺,实打实的水平问题,不容否认。 听到最后,王新军仰头长叹。 他知道e师这次大考等同交了白卷。 接下来的改编,军区怕是要动大手术了。 军人以大胜仗为己任。 如果连胜仗都不能保证,这支部队有没有存在的意义就值得商榷了。 军演前,王新军心中尚存希望,觉得如果在军演中能够击败蓝军,那就可以向军区首长证明自己这支部队是“廉颇岁老,尚能饭”,那么保留大部分建制,不裁撤人员,他手里就有了和首长争取的筹码。 只是现在…… 一切都是浮云了。 封怀瑾的复盘完成,大帐篷里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 想说点什么,可是好像说啥都不行。 这种情形下,说什么都感觉无力。 门外传来刹车声,众人下意识朝门口看了一眼。 只见一身迷彩服的庄严径直走了进来。 在场的所有高级军官心中都泛起一股难以描述的滋味。 他来做什么? 首先是这个问号。 但王新军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庄参谋长你不是在军区吗?怎么这么快就来到我们这里了?” 庄严敬了礼,伸出手和王新军握了握,目光环视帐篷内一圈,然后说:“我是来听你们的复盘会的。” 王新军脸色很难看,声音很生硬,他觉得这时候来听复盘会,那不是等同来看笑话? 去听也应该去蓝军那边听胜方的复盘会,那是胜利者的地盘。 “庄参谋长是来听我们这些败军之将总结教训的吗?那就不巧了,我们刚总结完,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叫封参谋长单独给汇报一下。”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 你要看我们集体坐在这里给你鞭尸? 没门! 要听,我派个人专门跟你说去。 庄严当然清楚王师长胸中的那团邪火,微微一笑道:“王师长,其实我是来夸你们的。” “噢?”王新军一愣。 然后他后面的军官们也是一愣。 “败军之将,有什么可夸的?” 庄严说:“e师输在战术和指挥系统的协同上,这里面很大的原因是战法陈旧的问题,但不代表e师不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 一旁的李海鸥忍不住了。 他觉得庄严这时候来这里,还大言不惭说是要来夸e师,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庄参谋长格局真高,就跟当年满清李中堂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样高。我们这种人可没你那么高格局,输了就是输了,我们认,不为自己找借口。” 庄严看看李海鸥,又看看后面的临时会议桌,笑问王新军:“王师长不打算请我坐坐再说?” 王新军这才意识到有些失礼,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 庄严也不客气,直接坐在王新军的身旁。 然后看着陆续落座的众人,缓了缓语调说道:“我之所以说e师这次演习并非毫无亮点,其实不是安慰大家,也不是可疑奉承,我说件小事,刚才我从老战友那里得知一件事……噢,对了,他是32空突旅的旅长,姓徐。他跟我说了件小事,猛虎团二营四连一排的6个兵,在c211地区的战斗中与原部队失散后,自行组织起来穿插到绝狼谷,在野外生存了五天半,并且渗透到113旅旅指附近,今天早上他去113旅那边和宋旅长进行演习总结的时候被这个小分队袭击了,如果不是演习已经结束,兴许我那位战友和宋旅长就会成为他们斩首行动的枪下亡魂了。” “真的?” 王新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严点头:“百分百真实。一个兵的素质可疑看出这支部队的底蕴,战术上的失败不代表这支部队训练得不好,至少在训练上是这样,指挥那是另外一个层次的问题。由此可见,e师的训练水平还是很高的。” 王新军转向李海鸥:“李海鸥,四连不是你的兵吗?怎么没听你说有这事?” 李海鸥也是一头雾水,他两手一摊:“我也是刚刚才听到这个消息,二营四连的确有几个兵不见了,他们还在派人找,其中包括侯军和5个新兵蛋子……” 庄严说:“对,就是他们。” ------题外话------ 家中老虎身子抱恙,下午陪她去看大夫,若今晚能赶回家,则多写一更,若不能,今天暗示就一更,请诸位看官见谅。 第172章 嘉奖 这是李正军旅生涯中的第二个嘉奖。 团嘉奖。 虽然e师在演习里吃了败仗,但侯军和5个新兵成为了这场败仗中唯一一抹亮丽。 李正很高兴。 演习回来,部队修整,白天停止体能训练,早操意思下走走队列就回去叠被子,然后开始搞卫生。 回来第一天晚上,李正又给奶奶和邵晓倩通了视频电话。 他在世上最亲的就是这俩人了。 获得了荣誉,自己开心,开心自然是要和最亲近的人一起分享。 邵晓倩说自己立了个三等功。 李正很是意外。 这才下连队多久,邵晓倩是在军区医院里服役,怎么就立功了? 他有些想不通。 同时又感到自己有些落后的挫败感。 邵晓倩说这是她在军区的医疗兵战地救护技能比武中获得了第二名,所以部队给她报了个功。 李正不服气道,你们女兵呀,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军区里参加比武的机会都多一些,你看看我们排长,这都当了八年多的兵了,就想拼一个出国参加国际狙击手比赛的名额,却屡次和出线名额擦肩而过。 说完,心里不禁多了几分愤愤然。 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排长侯军。 其实自己也曾经有个三等功在招手,只不过马腾一发脱靶的子弹,打到了自己的靶子上,也将自己的三等功打飞了,最后虽然成绩是最好,可仅仅得了个嘉奖。 嘉奖…… 这次又是嘉奖。 邵晓倩见他好像不开心,于是安慰说其实自己也没觉得这个三等功能带来多少荣誉感,因为不是自己想要的。 李正便问:“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三等功?” 邵晓倩巴眨着那双极好看打大眼睛,想了一会儿才说:“像你们部队那些男兵那样的三等功。” 男兵的三等功? 李正起初有些懵,后来噗嗤地笑了,说你就算了吧!一黄毛丫头你也想要男兵的三等功?你知道我们部队的三等功多难吗? 邵晓倩说,我打听过,你也别唬我,不就是在师以上比武里拿到名次吗?有多难? 李正还是笑,笑得有些捧腹。 他觉得邵晓倩是真天真。 别看她在军人家庭长大,实际上就是个没见识过真正作战部队生活的小丫头片子。 上次她跟自己说,还想去特种部队。 呵呵! 特种部队。 女兵? 李正觉得自己在猛虎团当个步兵都当得筋疲力尽了,这丫头居然敢说自己要去当特种部队里的女兵! 那倒不是没有这种女子特战队员,只是那是常人能干的? 自己女朋友在家说不上什么娇生惯养,但绝对养尊处优,一路顺风顺水读到东海大学,一女大学生,对于男兵世界完全陌生,居然敢大言不惭说自己要当女特种兵? 不过,女朋友的面子他是不敢拂逆的,嘴里说好好好,我就等着你当上女特种兵的那天,加油哦! 心里却像,嘿嘿嘿,小丫头片子,你能当上女特种兵,我都能上天了! 修整还在继续,连续三天。 三天的日子都是这样过,早上走走队列步伐,搞搞队列动作,晚上做两百个俯卧撑,然后休息,白天自由活动,整理个人内务卫生。 四连的兵很高兴,心里了开花了。 不是觉悟不觉悟的问题,不搞训练谁都高兴。 别看一个个训练场上愿意拼命,又不服输,但说到休息,谁不愿意? 但李正却是异类。 李正感觉挺舒服的,第二天,他就有些坐不住了,感觉身上痒,哪痒他又说不上,后来才明白,是心痒,猫挠一样难受。 他主动找到了侯军,要求他跟连长说说,能不能拿支枪给他,他想去靶场练习瞄准。 侯军看着面前这个不像开玩笑的兵,目光里先是惊讶,然后是欣赏,最后是欣慰。 “行了!” 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李正愕然地问他:“排长,什么行了?” 侯军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了之前的训练:“我问你个事,你得老实回答我。” 李正说:“一定。” 侯军说:“你知道要做一个顶尖的狙击手,需要什么条件吗?” 李正想了想,说:“冷静沉着?” 侯军摇头。 李正又说:“不怕牺牲?” 侯军继续摇头。 李正咬咬牙,想了想,说:“不怕苦?” 侯军摇头:“不。你看看咱们排,再看看咱们连,不怕苦的兵少了?” 李正想想也对,四连是猛虎团里的标杆连,神枪手连,训练一向以严厉著称,兵一向都不怕苦。 侯军继续说:“训练多苦呀!其实每个兵都怕苦,训练的时候看着不怕,实际上心里都怕,谁不想舒服?绝大部分都想。但就有个别不想的,比如你这种。舒服下来,人就像丢了魂,坐不住,总感觉少了什么。知道为什么吗?” 李正摇头。 侯军说:“因为爱。因为你真的爱上了枪,就像你热恋的情人,一天不见如隔三秋,见不到,练不上,你就想它,想找到它,带着去训练场幽会……” 李正咧嘴笑了:“班长你说得可真暧昧。” 侯军脸一虎,斥道:“你懂个蛋!” 临了,忽然长叹一声。 “现在的你,比我强。”侯军颇感慨道:“以前我也像你这样,可你看,现在我不是了,这两天我也压床板了,看书写信打发时间了,就没想过去靶场练一下……” “排长……” 看到侯军有些落寞的神情,李正知道他又想起那些失败了。 “咋了?”侯军问。 李正说:“我觉得排长你不应该那么泄气,有句老话说,希望在明天。” 侯军自嘲地嘿嘿两声,最后说道:“没想到,我侯军也有被一个新兵蛋子教育的时候……嘿嘿……不过你说得对,希望在明天,只是我当了八年多的兵,之前我也这么安慰自己,可一次次的失败,我都怀疑人生了,不,应该说是怀疑老天爷了,虽说咱们军人是唯物主义者,可你还真不得不认命,你想我……第一次失败,我也鼓励自己,下次吧,下次一定行,接着下次还是跳坑里去了,我又跟自己说,没事,你的军旅生涯还长着呢,机会多得要死,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唉……最后一次居然是因为自己崩了个屁……狗日的那个屁……” 他喃喃地念叨着,仿佛在发泄。 李正说:“排长,其实我理解你。” 侯军猛地转头,看着他,盯了许久,忽然笑了:“你理解我?你个新兵蛋,你理解个屁!” 李正很认真地说:“我真的理解你,但我认为你说得不对。” 侯军眼中闪过惊讶:“我哪不对?” 李正说:“当年我家乡发生地震,我和爸爸妈妈都压在了废墟下,在黑暗中我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四天,四天里,我甚至失去了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十几天一样漫长,没吃的,喝的就是一个压变形的锅里的一点存水,很多次我都要放弃,可我妈妈跟我说,你要相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你要相信外面很多人在找我们,你要相信希望永远是存在的,如果你相信它,它可能会出现,但不相信,希望就一定不会来,没了希望,就没了一切……” 说完,眼角红了。 侯军愣怔了许久,最后从小板凳里站了起来。 “那你的希望是什么?” “我希望……”李正想了想:“我想当个好兵,至少不辜负当年拼死把我救出废墟的那几个军人。” ------题外话------ 还好,陪老虎看完病,没大事,回家后吃了药,老虎又开始龙精虎猛,啸震家庭,虽然我心颤抖,但也甚是安慰、开心。 希望老虎一直这么猛下去,到老。 最后,看在我这么积极更新的份上,月票,订阅,都给我吧。 第173章 宣布 从那天开始,侯军对李正的态度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至于说哪变了,李正自己也说不清。 好像比以前更严格了。 每一个动作细节都会各种细抠,哪怕有一点不符合侯军的要求,都会让李正反复练上百遍甚至千遍,直至他满意为止。 好像比以前更随和了。 以前侯军身上还是有些老兵的架子,对新兵说话难免有些端着架子说话的感觉,张嘴就是“你们这些新兵蛋”这种口吻。 可从那天中午俩人谈心之后,侯军更像一个兄长了,李正去练枪,他去指导,不仅仅是指导,自己也练上一份。 练完了总结的时候,口气里没了那种老兵油子的味道,更多是耐心的交流。 有良师指导,李正的枪法突飞猛进。 在后来的一次实弹射击考核中,李正一练习满环,二练习不光全上靶,而且枪枪中靶心。 三练习夜间射击,打完后,谢东把李正叫到跟前,问他:“你知道你刚才的成绩吗?” 侯军就在站一旁,他看起来很得意,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满意地看着李正。 李正说:“按理说我没跑靶,全上。” 谢东说:“刚才靶壕那边报了成绩过来,你的全上靶,而且全打在半身靶的中心部位上。” 侯军此时忍不住插了句嘴:“连长,我就说这兵可以吧!” 谢东没跟侯军搭腔,而是继续问李正:“你的卧姿已经非常纯熟了,但我想知道,你如果换一种姿势,能行吗?” 李正说:“立姿、跪姿,都没问题。” 谢东让人拿来一个弹匣,放在手里晃了晃:“里头有10发子弹,我想看看你立姿和跪姿的成绩。” 夜间射击是步枪射击三练习,距离100米,靶子中心有一个小灯泡,有时间限制,到时即灭,子弹5发,只要求上靶即可计算为命中,不计算环数,4发优秀,3发良好,2发及格。 李正拿过弹匣,在全连人的面前走向了靶位。 随着射击指挥员的一声令下,他熟练地装子弹,上膛。 远处,黑漆漆的山包下闪现出一个微小的光点。 呯—— 呯—— 呯—— 李正开枪射击。 5发子弹打完,人站了起来,换了立姿。 光点再次出现,李正镇定地标准。 步枪夜间射击那套“套、晃、降、平、扣”的口诀早已经股瓜烂熟,而且练过不下千次。 呯—— 呯—— 呯—— 看着一个个被打灭的游动光靶,后边观看的四连士兵们赞赏不已,魏胖子更是拍烂手掌,有意无意地瞥向张建,嘴里喊着:“瞧!瞧!这才是高手!” 其实,李正已经这样训练了一个月了。 打完了,重新回到谢东面前。 连长谢东伸出大拇指,朝他竖了起来。 “好好练!”他说:“明年当个班长,给咱们四连带出更多的神枪手来!” 其实谢东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了自信。 因为e师的改编终于拉开了序幕。 很快,师里开了团级以上的干部会议,宣布了详细的方案。 然后,李海鸥拿着那份盖着“机密”字样的文件回到了团里,那天,这个平时傲气十足的团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一杯接一杯的浓茶喝着,拿着那份文件,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之后,团里开会了,营级所上干部会议。 再后来,是营里开会…… 四连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侯军走了进来,进了门就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 他看到谢东坐在烟雾中,烟雾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是来拿烟的吧?” 谢东说着,顺手将桌上的烟甩了过去。 侯军也不吭声,坐下来抽出一根,点了。 俩人默默抽烟,不言不语。 今天的气氛有些怪异。 “侯军……” 到临了,还是谢东先开了口。 “咱们一起多少年了?” “又不是谈恋爱,谁还记得那么清楚。”侯军满不在乎地说:“除了你上军校的那段日子,大概也就五六年的样子吧。” 谢东听了,在那里怔了好一阵,忽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那包香烟,拿了回去,然后揣进兜里。 “嗳……你这是怎么了你?”侯军说:“我还没抽完呢!” 谢东的脸一虎,绷了起来:“抽个蛋!” 侯军继续惊讶地说道:“你这多没意思呀!以前说好的……” 谢东不知道为什么火气那么大,打断了侯军的话:“以前是以前,以后是以后,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换做以前,侯军一定反唇相讥,但今天却没有,他小心翼翼地问:“今天去营里开会,是改编的事?” 谢东冷冷道:“不该问的不问!不问知道的不要知道!” 侯军嬉笑着,站了起来,径直朝会议室的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谢东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复杂的情感。 出了门,外头就是走廊,从走廊朝外望去,青山叠翠,连绵起伏,远处的训练场上,四连的兵在那里练二练习端枪。 已经一月初了,天气总算冷了下来。 一阵寒风扑来,侯军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轻声说道:“五年六个月零七天……” 第二天一大早,四连忽然召集了所有人到电教室开会。 会议开得很突然,也没让带笔记本和笔。 平常去电教室开会,不是学习军事基础知识就是学习政治思想教育内容,都带纸笔,偶尔也不带,那是组织看看新闻或者电影。 这次没让带,大家都估摸着是不是又要看电影了。 可看电影看电视都是晚上,白天一大早的可没试过。 正当所有人坐在位置上暗自揣测的时候,门口处走进了两名团里的参谋。 连长谢东和指导员彭立钦客套一番,将俩参谋让在首座上。 “欢迎团里的首长来下达指示。” 谢东嘴里说着,语气中却有刀剑,听着割人。 为首的那名上尉参谋也不是傻子,当然能品出谢东语调中的不善,但还是很有涵养地微微笑了笑,说了句谦虚话:“指示不敢当,其实一切都已经定调了,我们只是过来宣读命令而已。” 那意思很明显了。 这事不是我们俩定的,谢连长你要发火别冲着我俩来,我们只是过来执行命令的。 说完,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 谢东虽然知道内容,但还是忍不住投去一瞥。 文件上面写着—— 《e师猛虎团四连编制改革方案:首期人员分配名单》。 他翻开了第一页,上面第一行就写着谢东的名字。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74章 改编 “g军区编字xxx号令……” 上尉参谋拿着那份文件,一字一句地念着。 语速不紧不慢,读几句就抬起头看看。 电教室里一片安静。 除了呼吸声。 他是第一个被点名的,这次改编,e师被一拆为二,除去部分提前退伍、专业的官兵外,一共分为两个旅。 一个是装甲合成312旅,一个是d集团军下辖的特战旅。 而谢东则被调动到312旅担任合成一营三连连长。 接下来的是连指导员彭立钦,安排转业。 再念下去,就是四连的老兵们。 大部分的老兵都被分到了312旅,而新兵多数留在了特战旅。 侯军坐在台下,心里忽然明白了昨天谢东在小会议室里的奇怪态度。 从前无话不说而且私下从不分上下级的谢东突然变得暴躁,而且连戒掉的烟也重新抽了起来。 他估计早就知道了这次改编的大致人员分配,他不是对自己冷淡,是舍不得。 五年多了。 俩人新兵在一块,之后谢东上军校,他留在猛虎团,谢东从军校毕业回来还是回到了四连,他当排长的时候侯军是班长,他当副连长的时候侯军还是班长,等他终于当上连长了,侯军把兵也当到了极致,上士了。 要说没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 侯军记得有个小说里说过一句话,战友就像你的一条胳膊,平时习惯了长在身体上倒也没什么特别感觉,等到要分离的时候,突然觉得怎么都接受不了。 如今的侯军心中的感受就如同自己的胳膊要伸到铡刀下,就等着最后咔嚓那一下…… 特战旅。 李正是作为新兵里的佼佼者,自然是在这个名单上。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全连队兵龄最老的侯军,居然也在特战旅的名单上。 不过想想倒也不奇怪。 毕竟侯军是全集团军最厉害的狙击手,还多次参加全军狙击手比武,几次差点就代表军队出国参加国际狙击手比武了。 这种顶尖的狙击人才,在新建的特战旅里是尤其难得的,换谁都不会放过。 看来,这份方案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力争不由得想起了在师部蹲点的庄严。 这份方案,估计是庄严在e师待的那两个多月里获得的第一手资料,根据他的资料最后定下的调子。 会议开得很是简短,前后三十分钟,团里来的参谋念完了命令就想谢东告辞,说是要去下一个连队。 今天对于e师来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这个建立于抗日战争期间,由地方民兵纵队和八路军某部合并成的老牌部队,在经历过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数次的解放军大裁军、大改编后,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被改编的结局。 那个曾经被全师官兵引以为豪的番号,在不久后将会退出历史的舞台。 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番号。 但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这支部队的魂,这支部队的血,这支部队的光荣传统,仍旧会留在每一名e师官兵的身体里,由他们传到新的部队,形成属于新番号之下的军魂。 告别的时候,连长谢东很是冷淡,冷淡地敬礼,冷淡地和团参谋握手,之后站在连队前的草坪上,呆呆地看着那辆勇士车离开,消失在营区的远方。 会议尚未结束,整个连队的官兵还在电教室里等着。 重新走到台上,谢东的脸色很是难看,眉宇之间少了往日的那种威严和英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的落寞。 “命令大家也听到了,这是总部的指示,也是军区的决定,改编是为了更好的开始,是为了成就出更有战斗力的部队,这次演习,我们输了,也证明了我们老的编制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新形势下的作战需要,所以请大家务必安心等候命令,准备前往新的部队服役,留下来的同志也要记住,你曾经在光荣的神枪手四连服役,记住这里的一切,传承它……” 说到最后,他忽然哽咽了。 众人都没见过连长红眼。 旁边的指导员老彭赶紧起身,轻轻拍着谢东的肩膀。 仿佛此时无言胜有声。 最后,谢东抬起头,一拍桌子。 “我谢东很荣幸曾经能和你们一起服役。” 说完,举手敬了个礼。 再一拍桌子。 “今晚加菜!” 说罢,拿起桌上的帽子往脑袋上狠狠一扣,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电教室。 这一天,四连的兵之间议论得最多的就是改编分流的事情。 四连里大部分的士官都去了装甲合成旅。 原因是原来e师就是摩托化步兵师,虽然挂着一个摩步师的名头,实际上在历年的改革中早已经实现了轻装甲化。 现在直接改编成装甲合成旅,那些经验丰富、专业熟悉的老兵直接转成装甲兵也没有什么难度。 而新兵刚入伍半年,基础的军事训练刚成型,算是大半张白纸,上面尚有不少可写书写的空白,去特战旅学特种作战专业至少无须从头再来。 还有想指导员彭立钦这种,本身就是师部的干事,下来四连就算没遇到改编也要转业,干脆这回就提早几个月走而已。 部分老兵服役期也快到了,士官合同就差半年一年的,也提早复原,待遇按照服役期满来计算。 从个人利益角度,总算没有亏欠。 一切仿佛都很完美。 但是一切又是那么的让人伤感。 一排的兵里,新兵占多数,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最亏的是一班长吴一。 他是下士,服役快满五年了,如果没遇上改编,他会一直待在四连当班长,然后升中士。 可现在他却成了312旅名单上的人。 这意味着他要和代理排长侯军分别,要和这些自己一手一脚带出来的新兵蛋子们说再见。 那天晚上,四连加菜,不再是平时的分餐制,而是摆酒席一样,每桌九个菜,还有一个汤。 加菜的力度比过春节都大,比过八一建军节还猛。 好菜,好酒。 炊事班长拿出了浑身解数,将每一道菜都做得色香味俱全。 饭堂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可坐在饭桌旁的官兵们都没了食欲。 最后还是连长谢东首先举起了盛满了啤酒的碗,大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咱们四连是什么连队?!是猛虎团战斗力最强的连队!今天仅仅是改编,大部分的战友还在部队里继续服役,都是在同一个旗帜下保家卫国,有什么可以悲悲戚戚的?!下面,全连都有了,听我的命令,起立!端碗!” 饭堂里,百多号人齐刷刷站了起来,端起了手里的碗。 谢东的眼眶有些发红,鼻子酸的要命,想说话,可好几次话到嘴边差点就忍不住要哽咽,强忍了老半天,这才憋住了那口气,一举手—— “一、二、三、干!” 随着他口令一般的号子,下面的兵也跟着用尽了力气吼了起来。 “一、二、三、干!” 李正端起满满的一碗啤酒。他的酒量并不好,但还是一鼓作气,头一仰饮了个干净,中途没漏一口气。 冰凉的啤酒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眼泪却从眼角涌了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会哭。 他以为自己不会哭。 但却没有一点征兆便哭了。 坐在他旁边的魏胖子突然放下碗,一把抱住班长吴一,哇的一声放声哭了出来。 “班长,我舍不得你!”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75章 告别宴 部队里的离别是一种极其奇特的场景。 李正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起初他还有些懵懂。 甚至可以说有些拘谨。 可是魏胖子一哭,这哭声就像传染病一样,立即一个个传开来了。 其他人先是有红了眼的,然后有人开始偷偷转身抹眼睛,再到后来,旁边人说了句什么话,就像扎穿了眼窝子里藏着的泪腺,大家都开始嚎哭起来。 最后,连早已经尝试过生离死别认为自己心如钢铁的李正也忍不住开始掉眼泪了。 这是一场加餐会,其实也是离别的欢送会。酒愁加离情,四连的欢送会最后发展成不分官阶,不分班排的胡乱拥抱。 一个已经被宣布提前退伍的老兵忽然跳到了桌子上,扯着嗓子狼嚎一样吼着——我会想你们的!我保证我会想你们! 结果还没有等他喊完,其他兵就把他掀了下来了,几个人上去就抱作一团,哭成一堆。 随着酒精起了作用,大家开始毫无保留地倾吐这心声。 平时相处里的小摩擦,憋在心里不能发作的邪火,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秘密,这会儿都不兜着都不装着了,开门见山就问。 一定要问个清楚,问个明白,生怕这一别从今往后山长水远天各一方,再也没机会问,再也没有机会化解了。 七班长曾经顶撞过指导员彭立钦。 七班长是个直人,训练好,人脾气爆,看不得指导员老彭平时跑到训练场上装内行。有一回老彭看到七班的兵在练60迫,过去本想不痛不痒指点几下,听听兵们的夸奖和崇拜。 结果老七直接给他出了个难题,说请指导员对1号高地3号目标赋予射向,给我们做个示范! 其实老彭哪学过60迫专业,他也就是以前在师部当干事的时候下连队见人伺弄过那玩意,说点皮毛喊几句口令啥的还懂,搞什么赋予射向,那是要计算外加指挥的,他懂个屁! 结果这一尴尬,就被老七冷笑着调侃了一句,说看来指导员在师部机关待久了,专业都忘了。 其实他是话中有话。 谁都知道老彭这人不是步兵专业出身,不是陆院毕业,他只是政治学院的毕业生,搞政工他可以,搞军事可是门外汉。 就这一次,把老彭直接憋成了内伤,当众又不能发作,只能往后一背,像头被提了一脚蛋蛋的驴一样哼哼着落荒而逃。 后来七班长申请入党,当年名单上没他,这一耽误,现在改编了,入党梦想直接泡汤。 这次,老七端着酒,直接就去干部桌上找指导员老彭,要敬酒。 老彭吓了一跳,看着面前喝得满脸通红的七班长,硬着头皮碰了碗,又硬着头皮喝了个精光,喝完了,七班长没走,老彭居然也没敢坐下。 最后还是七班长先开口了:“指导员,这碗酒里装的是你我相处一年的情分,但有些事我憋在心里不痛快,我得说!” 他一张嘴,旁边的几个连长排长们就猜到他要说啥了。 二排长站起来挡了一下七班长,说老七你是不是喝多了?喝多了回去你的桌上喝点水,清醒下。 七班长梗着脖子硬是不肯离开,嘴里兀自说道:“我去年申请入党,咱自问条件也够,为什么不在预备党员的名单上?之前我都作为入党积极分子考察了一年,月月思想汇报,隔三差五又谈心,那时候咋不说我不够格?” 指导员老彭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说:“七班长,你别冲动,这事……” 七班长兴许是火在头上,见老彭没有直接回答,直接一挥手:“别扯没用的!入不了党,我不够格,我认,我问你不是要你答应,是要你给我个明白!” 嘭—— 话音未落,连长谢东一掌拍在桌上。 “王大牛你耍什么酒疯!” 七班长平时怕连长。 其实连里除了侯军,就没谁不怕谢东的。 这一拍,把七班长的酒劲惊掉了大半,全成了冷汗从脊梁骨处冒了出去。 “胡闹!” 嘭! 又是一掌。 谢东指着指导员,对七班长说:“向指导员道歉!” 下面的兵也静下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老七和指导员身上。 七班长王大牛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想道歉,但又在众人面前抹不下面子,于是支棱在那里像根木杆子,一动没动。 谢东怒道:“你还以为你有理了!你还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小鸡肚肠了!?你以为上次训练场那事,指导员就放心上了是不是?” 一连串发问,王大牛都没法回答,嘴皮子动了几下,最后半个字没吐出来。 “混账!” 嘭! 谢东又拍了一掌桌子。 “去年是直属队党委要求党员发展的事情延期,因为知道没多久就要军改,想将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的指标合并一起,向上级多要几个名额,照顾那些要提早复原的老兵……” 说着,手指一戳,几乎戳到了王大牛的额头上。 “就包括你这种老兵!前天,指导员已经按照上级要求,将我们连队去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发展的党员名单都报送上去了,在你离开部队之前,会开支部会议通过!你牛什么牛呀?!你火什么火呀!还自以为有理了?!” 这一说,王大牛原本绷着的脸顿时堆满了惊愕。 他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指导员老彭在一旁挥手示意谢东别说了:“老谢,你就别骂他了,他是不清楚,不怪他。” 啪——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王大牛突然反手给自己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接着左右开弓,不断抽在自己的脸上。 “指导员,我就是个傻逼,你别见怪!” 一边抽,他还一边骂自己。 排长们上来拦,谢东却吼道:“别拦,让他好好抽自己几下,清醒清醒!王大牛,我可告诉你了,这次你复员回家,改改你那冲动暴躁的臭毛病,地方上可不是部队上,咱们这里都是坦荡的大男人,没人跟你计较,回地方你还是这副熊样,你头上撞开一百个包都不够使!” 王大牛愣住了。 眼红了。 良久,他走到指导员面前,敬了个礼,大声道:“指导员,我王大牛向你诚恳道歉,我就是个傻逼!” 老彭素来脾气好,手一伸,将那只敬礼的手压下,然后微微笑道:“王大牛啊,你可是个好兵,今晚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这个人啊,有不少臭毛病,在机关待久了,喜欢听人说好话,下个连队,听人家彭干事前,彭干事后地各种逢迎,我还真染上了喜欢听好话的坏习惯,下了咱们四连……” 他看看周围,目光在谢东几人身上划过。 忽然长叹一声。 “其实我羡慕你们,都是陆院装甲步兵专业出身,搞训练带兵都是行家里手,我算个啥?我就是在机关里虚度了十几年的一个所谓的笔杆子,我也想让战士们高看我一眼,所以我就去训练场,不懂装懂,大家夸我,我其实知道那不是真话,可我还是享受呀,甘之如饴啊……可是,直到那天七班长你算是给我敲了一记响钟,当场确实把我差点气死了,可回到连部,我想了又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说我的说错了?我连一个60炮赋予射向都不懂,更别说什么炮手专业了……惭愧……” 他拿起一瓶啤酒,分别给自己和王大牛倒上。 然后举碗说道:“分别在即,今晚这碗酒,不论上下级,只论战友情,一切都在酒里,干了!” 言罢,仰头喝干。 王大牛早已经感动得泪水直流,人端起碗喝酒,喝完了牛高马大的他抽泣着一头趴在指导员老彭的肩膀上,哭得像个娃娃…… 第176章 分别时刻 七班长王大牛和指导员老彭的圆满收场更是感动了在座的不少兵,原来彼此之间的隔阂往往只是误会。 只要彼此坦诚,说清楚了,就根本不值一提。 场面再次恢复了原来那种气氛。 在拥抱的人群中,哭声笑声和骂声,嗡成了一片,有的说:那一百块钱不要你还了! 有的说:你答应我,以后退伍了要过来我老家看我,我存着好酒等你! 有的说:上次那事,都是我的错,你就别往心里去,咱们永远是战友! 另一个说:到了新部队,你要是不给我写信,我小心我上门去骂你这个叼毛! 连魏胖子和张建这对冤家也干杯了。 魏胖子说:“张建,我魏国兴不是记仇的人,你这人虽然惹人讨厌,但你训练我是佩服的!” 张建也说:“魏国兴你这人别的都好,就是太喜欢用钱压人了,俗!太俗!不过咱们都是俗人,谁也别笑话谁!” 指导员老彭今晚算是彻底放开了,和大家伙一个个拥抱着,有说不尽道不完的话。 反倒是平常和士兵们能打成一片的连长谢东,今晚却异常地安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侯军轻轻绕到他的身旁。 “连长。” “嗳?” 谢东一转身,看到是侯军,以为对方要给自己来个拥抱,张开了双臂。 可没想到侯军却没有一点反应,既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开,让谢军张开双臂看起来有点儿像个傻子。 突然,侯军啪地来了一下立正,敬了一个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那么标准的军礼。 谢东内心猛地一震,起初还挺端得住的他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右手一伸,直接勾住了侯军的脖子,将对方狠狠拉到自己跟前,压在自己的身上,左手在侯军的背上狠狠拍打了好几下,嘭嘭作响。 那是李正入伍后,四连彻底放开的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来接四连的兵去装甲合成旅的车很早就到了。 那会儿,四连的兵在出早操,在大操场上集合。 忽然连部通讯员过来喊,喊了几个人的名字,说是车来了,让回去收拾东西马上走人。 其中就有吴一的名字。 吴一像个没了魂魄的木头人一样回到了排房,在那里机械地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大背囊,前运袋,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包括那个多功能的黄脸盆。 可吴一收拾了许久。 好像永远有收拾不完的东西。 到了最后,过来接人的王参谋烦了,直接闯进了排房,对着吴一就是一顿吼:“搞什么搞!老兵了还这种速度!紧急集合白练了?” 话说完,王参谋注意到吴一孤零零地站在排房里,早晨的阳光从东面的窗户招进来,洒在吴一的身上,把他照得浑身金光闪闪。 王参谋注意到,下士吴一的眼角有些东西在闪烁,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像个要被赶出门的孩子。 王参谋的心一下子软了下去,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安慰安慰吴一,后者却突然先开口了。 “王参谋,我不是要故意拖延你的时间,可我总在收拾,总在收拾,却好像永远收拾不完,好像我有些东西落在这里,我怕走了之后,我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着,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 王参谋也是个三十来岁的上尉了,当兵时间不短了,可这会儿,他忽然感觉自己胸中勇气一团酸楚,本来想说话,嗓子眼里却像堵着一团东西,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大踏步离开了排房。 十多分钟后,吴一终于收拾完,走出了门口。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住了快五年的宿舍,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地、从左到右地好好看了一次,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刻入自己的脑子里。 等他转过头,提着行李想走下链接走廊和连队门前水泥道上那两级台阶时,却发现一班的兵不知道啥时候已经从操场上回来,都站在草坪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吴一站在原地和所有人对视了一阵,低下头,无声地大步往前走,朝着卡车的方向。 一班的兵也不说话,默默地跟着自己的班长吴一走。 走了几步,魏国兴小跑上前,抢过班长的前运袋。 然后是李正跑上来,抢着帮提了日常用具。 最后,张建和其他兵上来,在无声中硬卸下了吴一背上的大背囊。 之后,一行人继续默默朝前走,直至到了卡车旁。 吴一也不说话,他好像把嘴巴缝上了,把自己变成了哑巴,从兵们的手中抢过自己的东西,扔上卡车车厢,然后麻溜地一个踩蹬,翻上了车里。 不远处,侯军站在水泥道旁的一棵树下,朝着卡车方向静静地看。 吴一蹲在卡车后挡板前,目光投向远处的侯军。 许久,侯军没过来,他也没有下车去告别。 车子发动了,司机空踩了两脚油门,轰轰作响。 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吴一鼻子酸溜溜的,眼窝子里像憋着什么东西要憋不住了,他咬紧牙关,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朝着车下那帮一班的兵凶巴巴地吼道:“滚回去训练!站在这里看个蛋啊!” 刚骂完,车子就挂了档,一脚油门朝前蹿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连队的大门外。 一个兵忽然忍不住哭了。 接着,李正和其他人也忍不住了,都哭了。 侯军孤单地往回走着,他的步子在空空落落的走在通往排房的水泥道上,像踩在了棉花上面,怎么都不得劲。 此时,他忽然想起某个小说里说的,战友就像你的一根胳膊,平时一起的时候没怎么在意,等失去了总感觉空落落的。 回到排房里,侯军在自己的板凳上呆坐。 兵们也回来了,也在板凳上坐。 排房里静悄悄的,死寂一般。 刚才还还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了。 从山那边吹来一大片乌云,遮住了阳光,很快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侯军突然拿起迷彩小帽,把它狠狠扣在脑袋上,然后冲出排房,站在了雨中。 他从口袋里摸出哨子,把它吹响,然后大喊:“一排的出来集合!跑十公里!” ------题外话------ 晕死,今晚摆乌龙了! 我在后台欣赏自己以前那部被屏蔽的官场文作品,结果把今天庚新的文发到那个被屏蔽文的后台上去了。 直到读者群里的朋友们跟我说你今晚更新? 我才发现…… 靠! 第177章 军魂是在心里 那几天的四连每天都有人走。 每天早上都有车来接人,去新的连队。 又或者退伍、转业,送去车站。 站在李正的人生经历中是没有试过的。 对于离别,他并不陌生。 当年在医院里醒来,一开始奶奶和医生还瞒着自己,没有告诉他父母已经离世的真相。 直到过了十来天,他的身体恢复了,事情也瞒不住了,一群人进了病房,站在了窗前,奶奶坐下来踌躇了半天,最后话还没说便哭了出来。 还有就是高中的时候,他考上大学。 高考完后,要好的几个同学一起小聚,破例喝了啤酒,憧憬着未来,有人大喊:“十年之后,无论我们在哪,都要记住这个时间,再聚一次!” 而这次不一样。 父母离去,那是心底的一道伤疤,永久性的。 同学分别,那是记忆中一罐埋藏的陈酿,早晚某一天也要开封。 可这次,看着一个战友离开,每天都要重复一样的经历,恍若凌迟。 其实他觉得侯军更难受。 一排里的所有兵都是他带出来的,无论新老。 说感情,比起李正来他和那些兵的感情更深。 尤其是连长谢东走的那天,全连都出来送他。 其实也不知道算不算全连,因为人都走了一半了。 送完谢东,侯军又吹了集合哨,把全排剩下的一众新兵带出去,背着背囊绕着山路跑了足足十公里。 十公里很累,新兵们可算是吃够苦头了。 跑到最后,像小白脸姜煴这种体能稍差的,几乎是被人架着跑回来的。 不过没人反对。 没有人有怨言。 跑十公里好。 这是李正头一次觉得这样也不错。 毕竟累了,困了,回来就没那么多精力胡思乱想。 那些日子里,训练的量比以往大了好几倍。 体能搞完搞专业,专业练完又搞体能,不然就是背各类的武器诸元,李正这种狙击班的成员还要穿米粒,还要背狙击公式。 那天,侯军带着他这个只剩下三分之一兵力的排去靶场练枪,兵们在练,他自己坐在后头的草丛里,静静地看。 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转过身,却看到了庄严。 他的目光绕过庄严朝远处看了看。 庄严的吉普车停在靶场入口处的草地上,没看到司机,显然是他自己开车过来的。 庄严也没说话,直接在侯军身旁坐下。 “步枪打到几练习了?” 侯军没料到庄严会直接问他这种问题,微怔了一下回答:“三练习了。” 庄严说:“步兵普通连队来说,够用了,不过精锐步兵连队还不算达标,你知道精锐步兵有多少个步枪练习吗?” 侯军说:“五个。” 庄严摇头:“其实一共是六个。有个是特等射手考核用的,一般人用不上。” 侯军说:“你说的是哪个400米半身靶,250米机枪靶那个射击练习?” 庄严点点头。 侯军又说:“这些兵在三个射击练习上的优秀率都达到了90%以上,你们首长可真会挑人。” 言下之意是,这次四连留下的兵里不光都是兵龄短的新兵,而且都训练好的那种。 庄严说:“知道我们要改特战旅了吧?” 侯军点点头,他发现庄严用了“我们”二字,显然这里头有点深意,但他又不方便问。 庄严见他不吭声,又问:“喜欢当特种兵吗?” 侯军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朝远处的新兵们扬了扬下巴说:“新兵蛋子们很喜欢。” 说完了,想起一件事,又问:“我们连现在只剩不到一半人了,哪个连队和我们合并?” 庄严忽然起了身,拍拍粘在身上的草屑,对侯军说:“你放心,你们是好兵,我留着有大用,至于跟谁合并,很快你们就知道了,合并之后,你仍然是一排长。不过答应我,特战转业跟步兵转业不一样,到时候过来的连长和副连长这些都是老特战,你得收起自己那点儿老兵架子,把自己当新兵一样去参训,谦虚请教,那不丢人。”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 庄严的话,让侯军有了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回去后他细细品了一番,发现庄严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特战专业他不熟悉,以前接触过一些皮毛,都是集训的时候遇到别的特种大队的兵,纯粹兴趣上的讨论。 现在要改特战旅了,自己如果还是代理排长,这特战专业无论如何都得吃透。 否则丢自己的脸还事小,被人说老四连的人怎么就这个尿水? 这一点,他无法接受。 等名单上要走的人都走光后,先是传来了第一个消息,特战旅的旅长人选宣布了,由庄严出任。 侯军这回算是明白了庄严为什么用“我们”这个词了。 如果说以前庄严仅仅是上级派来e师蹲点的一个军官,那么现在,他可是正儿八经的d集团军特战旅旅长。 而庄严口中说的“你很快就知道”是一点没唬人。 和侯军谈话后的第三天,一排的兵刚跑完五公里回来,远远就看见四连篮球场旁的水泥路上停了几辆大卡车,从车上跳下不少穿着迷彩服,背着大背囊的兵,正从车上往下搬各种物资和行李。 “排长,你看!” 魏胖子第一个叫了起来。 “有人在搬进我们的连队。” 带着人一路小跑到了篮球场边,侯军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个下士。 “刘天王!” 他冲着那名下士喊了一声。 “你们咋来了?” 那人转头见是侯军,笑嘻嘻地说:“侯排长,咱们以后可就是一个连队的战友了!” “啥!?” 侯军有些懵。 刘天王是这下士的外号,实际上他叫刘益晖,是原e师侦察营武装侦察连的一个班长。 由于人长得还行,又经常自诩长得帅,在尖子集训队的时候被队友们开玩笑叫做“刘天王”,意思是跟刘德华那么帅。 刘益晖走到侯军面前,打量了一下满头大汗的侯军,指指营房方向:“咱们呀,以后就一个营房里住了,是妥妥的一个连队里的战友了!” ------题外话------ 改编已经完成,需要大量的名字和新角色,想在书里留一名的自己去讨论区龙套楼里报名,我会根据需要,根据粉丝值,进行优先安排。 第178章 步兵?侦察兵? 四连和原师侦察营武装侦察连合并,这事其实听着意外,细细想想一点都不意外。 这次改编,e师的三个主力步兵团被拆分为两个旅,一个是312合成装甲旅,一个是特战旅,直接隶属d集团军指挥。 从人员构成和将来训练的便捷性上讲,直接从原e师的侦察营里抽人,将侦察兵和步兵团里训练素质较高的兵源混合是最科学的办法。 四连留下的这些新老兵们有些懵。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侦察兵搬进了原先他们战友住的营房里,然后由一个据说是旅里派过来姓陈的参谋分配,派驻到各个排里。 一排这次补充了12个侦察兵。 加上原来一排原班人马13人,目前整个排有25人。 但凡是侦察兵,身上自带牛逼光环,一个师就一个侦察营,一个侦察营就一个武装侦察连,能进去的都是佼佼者,换谁都难免有些高人一筹的感觉。 李正几个坐在自己床边的小板凳上,看着侦察连的兵在忙上忙下。 魏胖子小声说:“你们看他们的手。” 众人目光落在那些侦察兵的手上。 当兵人的手都粗糙,整天摸枪操炮加训练,难免起茧子。 可侦察兵的手却与众不同,他们不光手掌里有茧子,就连手背上的指关节处也有厚厚的茧子。 张建再次发挥他见多识广的特长,低声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常年要打沙袋,用拳头做俯卧撑,还要开砖,关键上的茧子其实起了保护作用。”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侦察兵,大家既陌生,又多少有几分畏惧。 分到一排的侦察兵里,下士刘益晖是唯一的班长,其余都是列兵和上等兵。 在侯军面前,刘益晖也不敢人五人六的,毕竟人军龄摆在哪,何况又是全师文明的狙击手,要说本事,不比他这侦察班长差。 “侯排,往后咱们一排是不是还是你当排长?” 谢东不在了,侯军的烟也没人给了,他自己买了烟,站在排房门口抽,听见刘益晖问他这事,他故作谦虚地也不明说。 “哪知道呀!我是步兵专业,现在说是咱们都要改特战旅,我这半桶水,哪有能耐当排长呀?” 刘益晖说:“哪能呀!?就您这水平呀,当个连长都不为过!” 说完,转向那些还在整理床铺的侦察兵们大声道:“你们知道这位老兵是谁吗?跟你们说,别看老班长是个上士,他是这个一排的代理排长!是咱们全集团军枪法最好的狙击手,往后你们谁要想玩好狙击枪,那就得找侯排长,得拜他为师了!” 野战部队都敬佩训练好的人,侦察兵更是如此,听说侯军是最牛的狙击手,立马都站直了,隔着床铺一个个喊着“排长好”。 这一声声问好,把侯军叫得心里那一个叫滋润,但脸上还得端着,一挥手,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对刘益晖说:“我说你个刘天王,第一天来就把我架火上烤是吧?” 说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对了,你们侦察营这回过来,我看来看去就两个一毛一,没给我们派个连长啥的?” 一毛一是少尉的意思,部队的叫法。 刘益晖说:“连咱们营长和教导员转业,连长嘛,去了一营,给俩排长过来算不错啦。” 侯军问:“那咱们连队谁当连长啊?我看那个陈参谋也不像是来当连长的样,倒像是暂代几天职务。” 刘益晖说:“他啊?他就是来负责送我们过来的,据说就是暂代,咱们师这次改编动静太大了,很多干部都因为专业不对口,年龄差不多都让转业了,我告诉你,就连咱们连队很多老兵,都提早复员了。” 听了刘益晖的话,侯军挠了挠脑袋,说:“你们连的二班长,也走了?” 他口中的侦察营武装侦察连的二班长,也是个训练尖子,以前集训过,跟自己一样是个上士。 刘益晖说:“是呀,我也奇怪,咱们二班长枪法虽然没侯排你厉害,但他好歹是师里的侦察专业能手呀,我也没闹明白,这挑选的标准是啥,居然让二班长复员了。” 侯军一头雾水,喃喃道:“邪了门了。” 刘益晖又说:“不过我们连长好像说过,说是特种作战和传统侦察有很大的区别,咱们这以前那套未必适合,要重新学。” 俩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集合哨声。 大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纷纷拿起腰带帽子跑出去篮球场上集合。 等人都齐了,陈参谋拿着名册开始点名。 “侯军!” “到!” “刘益晖!” “到!” “李正!” “到!” …… 点完名,陈参谋收起花名册,目光划过前排士兵的脸。 “我嘛,就是个暂时过渡的角色,在四连就待一段时间,具体时间多长,我也说不准,咱们这次改编,干部很缺,步兵改特战,不瞒大家,我也是头一遭见,所以这段时间,我会组织大家保持日常训练,至于训练的科目,回头到小会议室咱们这些连队干部和班排长们都谈谈自己的意见,最后再确定,炊事班那边我交待了,今晚咱们加菜,好好吃点,你们这些原四连的兵要帮助一下侦察营那边过来的新同志,带他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今晚就不安排训练了,连部的会议结束后,各排组织开一下会,大家相互认识认识,以后都是一个锅里勺饭吃的战友,得相互帮助,好了,我就不啰嗦了,解散!” 参谋老陈很是干脆,跟之前指导员老彭比起来,讲话干净利落到令人发指。 吃饭前,干部和班长都去了连部小会议室开会,临出门前,侯军为了不让自己手下这帮兔崽子没事干,于是让他们拿出米袋和沙子,又蹲在走廊墙根下穿米粒去了。 刘益晖离开前,也让自己手下那十多个侦察兵去后面捡砖头,捡回来也在走廊上依次排开,在那里顶砖块。 这个场景其实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原四连的兵一个个端着盘子拿着针线在穿米粒,而他们身后,一行过去都是侦察兵,每个人都背着手,用额头将一块火砖顶在墙上。 侦察兵们穿着体能服,个个身上肌肉爆棚,和那些拿着针线坐在脸盆前面穿米粒的步兵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步兵们看着侦察兵顶砖头,都感觉自己的头皮在发麻。 侦察兵们看着自己的步兵战友在穿米粒,都觉得这帮人到底是在唱哪一出。 最后,一个叫做袁天华的侦察兵终于忍不住了,对坐在自己身旁穿米粒的李正说:“我说你们步兵连就练这个?将来退伍了是要去刺绣是吧?” 他这话一说,马上引来其他侦察兵的一通狂笑。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79章 三足鼎立 就这样,侦察兵和步兵们闹开了。 有时候就这样,年轻人嘛,谁都不服谁,谁都好胜。 步兵们知道侦察兵们拳脚功夫厉害,但说到枪法,神枪手四连的兵,又服过谁? 你说你们顶砖头就顶砖头,我们穿我们的米粒就算了,没事你们闲得慌还来嘲笑我们穿米粒的? 魏胖子立马回怼了:“少顶点砖,费脑壳。” 一句话就点燃了战火。 双方立马你一言我一语,从相互嘲笑到最后相互叫阵。 “那个谁叮砖头费脑子的胖子,出来,到草坪上练几动,我让你三招不还手!” “那个说穿米粒是刺绣的出来,我们到靶场去打几枪,看看谁成绩好!” “小步兵也敢嚣张,怕是没见识过我们侦察兵的厉害吧!” “学个侦察专业就把你牛得,你咋不上天呢!侦察兵咋了?侦察兵练枪法都不敢跟步兵比,还吹什么牛皮!” “谁说不敢?” “敢就来呀!” “来就来!” “谁怕谁!” 最后是开会回来的侯军压下了这次火药味十足的场面。 “都吃饱了撑着是吧?!精力旺盛是吧!?” 他先骂了一通原一排的兵。 “都别穿了,我看你们这几天是闲慌了,都回排房拿你们的背囊,出来集合,跑个五公里让你们消消火。” 等罚了自己的兵,他又转向了那帮侦察兵。 “侦察兵了不起了是吧?侦察兵就能嘲笑别人了是吧?很能打了是吧?你们再厉害,战场上也要靠步兵夺取阵地!牛什么牛!?你们的班长都没敢在我面前人五人六,你们刚来第一天就要摆谱?我跟你们说,别将侦察营那一套带来我这,我侯军不吃这套!” 侯军这人吧,别看牛逼轰轰谁都敢操一嘴的,他还真有这能耐和资格。 师里所有涉及涉及科目的尖子比武集训,他都是教官之一。 在e师的尖子里,没谁不认识侯军。 不说远的,眼前这刘益晖就在他手下当过集训队学员。 见侯军冒火,刘益晖上来就朝着自己的兵吼:“咱们来了这里以后就是一个连队一个排的兄弟,第一天你们就闹矛盾?看来是吃撑了,要消化消化!” 他指指篮球场。 “都有了,放下砖,去篮球场那里拳头俯卧撑准备!” 侦察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去了操场,乖乖在那里趴下,拳头撑地。 “自己数数,做够两百个!” 那帮侦察兵又乖乖地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刘益晖的目光从篮球场上移了回来,换了个笑脸对侯军说:“老班长你就不要跟这帮新兵蛋子计较了,咱们营被拆散了,他们心里不好受。” 侯军的老兵性子霍一下蹿上来了,嘴里一点不客气:“不好受?他娘的谁好受了?你知道我在四连待了多少年吗?八年多快九年了!说没就没了,跟我一年入伍的连长老谢,一道命令就卷铺盖滚蛋去了装甲合成旅那边,我特么满肚子都跟烧了一锅铁水似的,我跟谁撒气去?!” 刘益晖沉默了。 侯军骂得虽然难听。 可他说的是实话。 要说难受,估计也没人比侯军这个老兵更难受的。 又过了一天,忽然又送来了一批兵。 侯军一看就愣了。 这批送过来的是原来团里特务连的兵。 看来原本是团首长心头肉之一的特务连也没逃过被拆分的命运。 大家都一个团的,都熟,一见面都不胜唏嘘。 连队都没了,将来怎么组合都不知道。 目前看来大家是在一个连队里,只不过到底是几连,到底是归属什么专业的连队,都不清楚。 虽然对于改编在最终结果心里都没数,可训练却不能停。 陈参谋是个聪明人,位置摆得正。 他知道自己是临时来这里管管这个四连的,顶多一头半个月就得离开,所以也没那种团参谋的架子,凡事都找连里的骨干和班长、排长之类商量,暂时的训练计划,还有专业训练,都做出方案来。 原则上是这样,反正都知道将来是要改成特战旅的了,那么往特战专业上靠准没错。 连里的骨干就要发挥所长了。 像侯军这种顶尖狙击手,当仁不让就负责连里的射击训练。 新来的原侦察营排长田增齐,负责连队的侦察专业训练。 至于共同科目,步兵侦察兵都一个卵样,统一强度统一时间,一起混合训练就是。 事实证明而来陈参谋这个做法十分英明,不同连队不同专业的所有班长骨干和干部都觉得这位参谋足够尊重大家,都愿意配合工作。 如果陈参谋摆架子,在这种时期估计还真会抓瞎。 兵都很认老领导,都有一种“我生是x连的人,死是x连的死人”这种想法。 只要在一个连队待个一两年,几乎这辈子提起来都说我是哪个哪个连队的兵,都说自己最早的那个番号,后面调动那会另外说明,分得很清楚。 外来的干部没有一段日子的相处,说白了很难指得动连队里的老兵油子和骨干。 这就是为什么说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的原因。 虽然安抚了骨干和那些排长,可毕竟是不同的几个连队凑在一块的兵,兵和兵之间那点儿暗中较劲,临时代理连长的陈参谋也没辙。 军队本身就是一个武装集团,其本质上里头的兵一个个都很有攻击性,没有攻击性就无法在战场上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何况目前的四连大多数都是刚下连队的新兵蛋子,数量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比例,这些新兵蛋一个个精力充沛就像好斗的小公鸡,更何况大家虽说现在是一个连队,可事实上之前是隶属不同的连队,都代表着自己老连队的脸面,谁都不服输,也不能输。 训练刚开始的第一天,所有的兵很自然而然地划出了楚河汉界,要较量出一个高低。 站在起跑线上,魏胖子一眼就瞥见了之前说穿米粒是打算退伍回家刺绣的那位侦察连的新兵蛋子袁天华,对方就在自己右侧,只隔着一个人。 魏胖子那张嘴又痒痒了,趁着班长没看到,低声挑衅:“叼毛!看看谁跑得快?” 袁天华哪能忍? 一看魏胖子这活五大三粗有些偏胖,以为跑五公里可定是个拖后腿的主儿,于是冷笑道:“就怕你这个叼毛连我屁股都看不到!” 得! 这回,算是彻底杠上了。 不光是他们俩,其余听见俩人相互挑衅的步兵和侦察兵们都暗暗较上了劲。 当然,还有夹在中间其实挺无辜又一脸懵逼完全没有招惹双方的特务连。 但人家俩个连队的人都说要比了,作为曾经在团里也是风光无限打横走的特务连说啥也不能拖车尾了。 一个特务连老兵说:“嗳嗳嗳,特务连的兄弟们,咱们可不能让四连的和侦察连的同志看扁了我们呀,拿出咱们最好的水平给他们瞧瞧!” 嗯! 特务连也顺利被拖下水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80章 这帮新兵蛋子都疯了呀? 对于李正这种性子偏平和的人来说,基本很难和人拉仇人,但和魏胖子一起就不一样了。 魏胖子是那种眼中揉不得沙的人,你跟他好,你就千好万好啥都好,如果你跟他合不来,让他看不起你,那他就对你没半点好脸色,干啥都跟你卯着劲干一番。 从冲出起跑线那一刻开始,李正就觉得很热。 不是天气热,已经是初春了,凉飕飕的。 是人心里的火。 那一团团火。 都在卯着劲要拼出个胜负,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收住步子,像一群大草原上饿了几天早已经眼冒金光的狮子见了一只鲜嫩肥美的羚羊一样嗷嗷地朝前扑了出去。 站在起跑线上的代理连长陈参谋看着那些嗖一下就消失在视野中的背影,愣了一下揉揉眼,又看看表,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侯军看出来了。 刘益晖也看出来了。 田增齐也看明白了。 可三人都不好说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苦笑。 侯军最后说:“挺好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不管侯军是不是“挺好”的,此时的李正感觉不是“挺好”。 以前在四连,李正能轻松跑进第一梯队。 但今天,他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以前感觉四连在团里的训练已经没人可比,同年兵来讲,还有谁能和四连的整体素质一战? 可现在才知道人家侦察营真不是吃素的。 全师只有一个侦察营,那里面都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好兵。 跑出一公里,为了保持跟上速度,李正居然开始感觉有些吃力。 最明显的就是呼吸。 平时跑到一公里这个距离,气都不带喘一口,一般来说要跑到三公里之后才出现极限状态。 可此时他却开始感觉肺部提供的氧气已经跟不上身体所需,两条大腿上的肌肉开始微微发烫。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肌肉一旦开始发烫,意味着要进入疲劳期,很快就会有绷紧、抽筋的感觉。 他看看左右,心里叫了一句“我日”! 因为他发现身旁居然七八个人跟自己并排。 这在四连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之前在四连跑武装越野,除开那些老兵之外,新兵能跟上自己的人一个巴掌能数过来。 无非就是魏胖子、张建那几个。 现在走了不少人,只剩下魏胖子和张建了。 如今跟自己并排的人里除了魏胖子和张建,其余都是侦察连的居多。 输给这些鼻孔朝天开的侦察兵? 不行! 一想到这,李正立马发力。 拼吧! 反正这会儿已经不存在计算什么整体时间这回事了。 全连一起跑,都各跑各的,个人能跑多快就多快。 最后一名是谁无所谓,关键是第一名是谁。 第一个冲过终点的人,往后就有了在这个科目上牛掰的资格了,见谁不服,就跟他来一句“不服咱去跑一趟五公里试试”? 想想都爽! 魏胖子依旧领头。 他跑在李正前面大约二十米的地方。 跟他跑在一起的并不是之前被他骂“叼毛”的那位袁天华,而是变成了一个小个子。 要说这小个子,身高估计能不能达到一米七都难说,身材瘦瘦削削,跟魏胖子跑在一起,俩背影相映成趣,就像一只大狗熊跟一只瘦猴子跑在一块。 一大,一小;一壮,一瘦。 袁天华这会儿跟李正并排。 李正转头看看他。 他也转头看看李正。 俩人目光空中一碰,啪啪火光带闪电。 嘿! 这不是说穿米粒是刺绣那货吗? 嘿! 这不是说顶砖头费脑子那家伙的同班战友吗? 不能输。 李正告诫自己。 一定要跑赢! 袁天华咬牙给自己下军令状。 几乎同时,俩人齐齐发力往前冲。 李正发现自己居然没甩开这个该死的叼毛。 袁天华发现自己也没能甩开四连这个叼毛。 俩人继续加力…… 好了。 结果发现…… 还是没能甩开对方。 于是,继续发力…… 魏胖子感觉身后有风掠过。 一道黑影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嗖一下跑到前面去了。 谁? 哪个连的? 还有这么猛的家伙? 一看,心里麻了。 是袁天华。 就是那个叼毛。 不行! 得追! 他发了狠,牙一咬,追! 侦察营的小个子一看,跟自己一直并驾齐驱的胖子居然旋风一样超前卷出了十几米,顿时傻眼了。 虽然现在已经感觉快到极限了,如果不是魏胖子发力,他也不愿意死拼了,就这样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到终点,一起过线,岂不爽哉? 可一旦有人打破平衡,这事就滑向失控了。 没等小个子侦察兵拿定主意是否拼命的时候,李正从他身旁卷了上去。 呃…… 这不是把老子往火山口上架吗? 原本的第一,现在成第四名了。 不行! 得追! 小个子咬破嘴唇,嗷一下发狠得不要命地往前蹿。 他们四个发了狠,可是害苦的却是后面的一群人。 什么叫电影院效应? 这就是电影院效应。 本来跑在前面的几位跟后面跟着的一群人距离并没相差多少,顶多就是二三十米。 这种距离跑到终点,即便输了也不算太丢人。 可现在,前面几个神经病一下子飞似的将后来的第二梯队人群拉开了百米距离,而且还在不断扩大差距。 这后面第二梯队里像张建之流的兵多的是,怎么忍? 这人丢不起了! 追! 第二梯队还有几个上等兵,原先在自己连队里也是训练上的好苗子,本来第二年兵了,也不像跟新兵蛋子那么拼命,老兵嘛,端端老兵的架子,回去就算没跑第一也能用老兵的口吻用过来人的架势对新兵们说,咳,你们新兵蛋子拼拼就算了,咱们老同志嘛,就不跟你们争这一日之长短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昨天才吵过架,不光是侦察营和四连的面子,也不光是单体个人之间的面子,更是步兵和侦察兵之间的荣誉归属之争。 妈的! 几个老兵油子心里骂骂咧咧地怼开了。 真当我们老兵跑不动是吧? 真当山中无老虎了是吧? 就让你们瞧瞧大蛇屙屎,悄悄啥叫老兵! 还别说。 这老兵的底子就搁在那里,人家好歹多训练一年,吃部队的馒头都比新兵多吃不少。 一下子,二梯队里的那群人嗷嗷地又卷了上去。 二梯队的上去了。 落在后面本来垫底的三梯队、四梯队那帮子兵更感觉无地自容了。 你当兵的,人家也是当兵的,你俩胳膊俩腿,人家也不见得就有三条腿,人家能跑那么快?你就不能? 好了。 三梯队也拼死卷上去了。 四梯队的一看,也的玩命了…… 就连垫底的小白脸姜煴今天也与众不同了。 要说搁在以前的四连,每次五公里谁跑第一不好说,有时候是魏胖子,有时候李正,有时候是张建,可问谁倒数第一,肯定是小白脸姜煴。 但今天不一样。 虽然没人拉他了,可四连、侦察营、特务连三股人马混合在一起,总不能继续垫底吧! 再垫底,老四连的脸搁哪?荣誉室里的那几面锦旗,估计都得自己气到自燃了。 那天,四连的上司刚从团后勤服务部拉菜回来,哼着歌儿坐着送人送菜的卡车咣当咣当在通往四连营区的水泥路上往回走,突然看到车后头出现一群卷着裤腿挽着袖子的兵。 定睛一看,哎哟卧槽!是咱们自己连的兵。 再一看,这是咋了? 那一个个的…… 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嘴唇发乌,脸色却红得发紫,双目怒瞪,就想要吃人似的。 再看看速度,这尼玛都追上这台买菜车了,从车边嗖一下过去了。 “哎哟我艹!” 上司赶紧伸出脑袋朝外看,心想妈的神奇了,今天这事咋了? 一个个都吃了过期春药了,都疯了? 这速度! 怕是四连最辉煌的时候,全连老兵都跑不出这水平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1章 挖墙脚 吉普车上,庄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不断翻着。 参谋张凯从副驾驶上调过头来,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名册,有些担心地问道:“旅长,咱们就这么去……你说行不行?” 庄严依旧在低头看着名单,头也没抬道:“怎么不行?” 张凯说:“血狼大队是老牌特种大队,也是a集团军特战旅的心头肉,咱们能动他们的人?” 庄严还是没抬头,说:“你待会儿到了那里记住少开口,只带眼睛就行,那里的干部和兵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 张凯愣了:“啊?” 他不明白庄严为什么突然这般提醒自己。 但他又不敢多问。 车在一处挂着红五星但是没有任何番号标识的大门前停下。 庄严降下车窗,戴着奔尼帽的哨兵持枪靠上来,看到是个大校,但双眼中还是有着一种天然的警惕。 哨兵敬了个礼,公事公办道:“请出示证件。” 庄严拿出军官证,递了出去。 哨兵打开,仔细看了一番,证件没假,钢印和红印都没有问题。 然后转身进了值班室,打了个电话,转身出来,把证件递还给庄严,啪一下又敬个礼。 “庄旅长,我们高参谋长在里头等你了。” 大门慢慢打开,车子进去。 刚进去,就听见远处隐约传来枪声。 庄严对司机说:“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然后开六百米左右,看到一个钢架门,往那里开进去就是综合射击场了。” “是,旅长。” 司机做了回应,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开去。 参谋张凯正想问自己旅长对这里怎么那么熟悉,啥位置都清楚,忽然想起自己听说这位旅长以前在特种部队待过,还是个很出名的枪王,也许他在这里待过也说不准。 车子终于到了场边停下,远远能看到宽阔的综合射击场,左边一侧有一些砖木结构的建筑物,但没有房顶。 建筑群的一旁还有一栋六层高楼,看起来有些像侦察营用来练攀登的楼,可细看又不大像…… 建筑物前面聚这好几十个兵,身上的装备把张凯的目光都黏住了。 那些单兵装备从头盔到作战背心,再到身上各种各样的战术包、腰包,都是模块化的,人人戴着护目镜,光看枪,都和自己部队的95-1不大一样,好像是改装过的,上面插了一堆的辅助配件。 一个上校跑了过来。 “是庄旅长吗?” 庄严也热情地迎了过去:“我想您一定就是高参谋长了。” 眼前这名上校名叫高鑫,是g军区b集团军特战旅参谋长。 双方敬了礼,又握了握手。 高鑫说:“哎呀,庄旅长,真对不起了。我刚才在组织cqb突入训练,忙起来都忘了看时间,不然应该到门口迎接你才对。” “没事,这里我以前来过,很久以前了……” 庄严听出高鑫话里有话,口气里显然带了点不爽的情绪。 他能理解。 庄严是d集团军特战旅新任旅长。 从前g军区只有a集团军有个特种大队,后来改了特战旅,在整个军区里算是个独苗。 现在新成立了一个,就像被分走了爱的独生子,说不出的不痛快。 最令他不爽的还是这一点。 而是军区来电话的时候交待了,说庄严是来这里挑人的。 挑人? 高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挑人要干嘛了。 新的特战旅,在高鑫眼中那就是串串。 步兵、侦察兵,外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从原e师收拢过来的兵员组成的新部队。 高鑫甚至觉得,这样一支二流的部队居然能挂上特战旅的牌子,简直是对“特战”二字的一种侮辱。 特种兵都是傲气的,高鑫也不例外,虽然他已经是大校,骨子里的那种高傲却在。 旅长让他负责接待,尽全力配合着两人的工作。 高鑫心想,尽全力配合工作? 配合什么工作? 配合他把自己的人材挖走? 高鑫有种自家鱼塘养好的鱼儿被别人钓走的感觉,就像自己好不容易酿了一坛酒,到了开封品尝的时候却被人截胡拿走吃了个现成的。 高鑫不欢迎自己和张凯,这种情绪早就写在了眉宇间,瞒不住。 庄严便说:“那不劳烦高参谋长了,您忙去吧。我们就随便看看,就当是学习学习。” 高鑫觉得庄严还算谦虚,心里的邪火少了些。自己反正也不愿意招呼庄严,要不是军衔在那搁着,自己早给对方甩脸子了。 于是干脆借坡下驴,就着庄严的话顺水推舟道:“那行,那我就先组织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着,等训练完了去我们的食堂吃饭。” 说完也丝毫不客气,说走就走,扔下庄严和张凯俩人,自己径直去了cqb训练场。 张凯盯着高鑫的背影看了几秒,扭头对庄严说:“旅长,我看这个高参谋长不怎么喜欢我们。” 庄严说:“你第一天到部队当兵?跨部队挑人最招人恨了,不说别的,当年我去教导队被留队,连里的战友都觉得我是个叛徒了。” 张凯不由得露出苦笑,说:“那咱们还过来这里干嘛?硬抢啊?” 此时,场上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 “过去看看,他们在搞cqb,我们看看有没有看中的兵。”庄严说:“咱们手里有军区首长给的特权,真看中了要调走他个把人相信他们也拦不住。” 于是,俩人走到场边的临时遮阳棚下。 遮阳棚上盖着迷彩伪装网,里头摆着一条长桌,上面摆放着好几台电脑和电台之类的设备。 监控器里是建筑物内的各个室内和通道、走廊的情况,很多是用废旧轮胎堆出来的通道,有一支参赛小分队正在对建筑物进行突入、检查、搜索和营救。 看了一阵,庄严感觉不大满意。 他想要找到是一个厉害角色,但这里头的兵并没有。 倒不是说这些参加比武的兵不是好兵,对于一般特种部队来说,他们已经是佼佼者,但距离自己想要的标准还有一定的距离。 “高参谋长,我问你个事。”他忍不住打听道:“这些人里有你们旅‘血狼’突击队的人吗?” 庄严口中的突击队其前身是集团军特种大队,人员编制很少,但绝对是集团军特战旅里精英中的精英。 a集团军的特战旅突击队有个代号,叫“血狼”,庄严问的显然就是这支精英分队。 高鑫怔了怔,看庄严的目光都变了。 能进特战旅突击队的兵都是好兵,不是军官就是老士官,那绝对是刀刃上的好钢。 来这里挑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打“血狼”突击队的主意?这就好比到别人家里吃饭,上桌就嫌菜不好,说你们家不是还养着几只走地鸡吗? 为什么不杀了端上来? 这叫做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得寸进尺了不是?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82章 多嘴惹的祸 高鑫没好气道:“突击队今天不在这,没想到庄旅长你倒是要求挺高的,我听说你们旅刚组建,到处挖人,咱倒不是说支援一下兄弟部队不好,而是突击队的人你也知道都是精英,每个都要培养多年才成型,你要说就这么带走,我倒不是心疼,是觉得浪费。” 浪费? 最后一句明显是在发泄不满的情绪。 庄严听了这话没啥反应,倒是一旁的张凯听了有些来气。 好歹自己旅长是个两杠四,高鑫不过是个两杠三,在部队这种地方,下级必须服从上级,哪有那么多废话的? 简直是没规矩了! 于是说:“高参谋长,不知道你这个‘浪费’又是从何说起呢?” 高鑫对庄严倒还客气,可对两杠一的张凯可就没那么多情面可讲了。 他瞥了一眼张凯,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张参谋,都说好钢用在刀刃上,我这话刚才还没说明白吗?咱们a集团军是军区主力,而咱们特战旅是全军优秀特战旅,也是军区最早的一支特战旅,血狼大队是我们特战旅刀尖上的最精粹的那点儿好钢。你们刚成立的特战旅,还是步兵改编的,用得上我们血狼大队那么好的兵吗?就算我不怕你们虚不受补,你们也得有那本事驾驭别人才行?” 军人都以后血性,更何况张凯本身也是个侦察兵出身,哪能没点脾气? 他也知道“血狼”大队的名头,那是如雷贯耳的单位。 来这里的时候,起初还略带着一点敬畏,可这高鑫高参谋长说话实在太气人了。 不就是个特战旅? 还上天了!? 你们特战旅,我们也特战旅呢! 于是张凯愤然道:“张参谋长,你怎么知道我们就驾驭不了你们的人了?” 其实,高鑫何等人物? 堂堂一特战旅参谋长,擅长的就是特种作战与战术。 他从一开口就在已经心中有数,下棋看三步,等的就是张凯这句自投罗网的话。 “好!有志气!有傲气!我喜欢!” 他一脸赞了好几句。 旁边的庄严示意张凯不要再接茬,住嘴好了。 他也看出来了,高鑫是挖坑让张凯往下跳呢。 其实对于特种部队这种单位,庄严太了解不过了。 但凡是特种部队,里头无论官兵,见谁都觉得有点儿高人一头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草原里的千里马,好马的确是好马,却不是人人都能驾驭的。 而且但凡特种部队的兵,战斗力特别强,意志尤其坚定,作风凶悍,他们有个特点,只服比自己强的人。 其他人,就算你军衔比他们高几个档次,他们也是表面尊敬,心里不会把你真当回事。 高鑫说:“既然张参谋认为有能力驾驭我的人,那么就拿出点本事来。” 张凯一愣,脸皮一热:“什么本事?” 高鑫意味深长地说:“当然是真本事。” 他转身招招手。 “陈高!” “到!” 马上有个中尉跑了过来,笔直地立在高鑫面前。 高鑫指指陈高,转头对张凯说:“这里随便一个项目随你挑,你赢了,我就承认你能驾驭我们的人。” 庄严见此情形,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嘛,自己过来只是挖人,只想好好协调一下,可没想到血狼这边的人竟然这么抗拒。 他本来交代过张凯,让他到了这里不要多嘴,这里的特种兵,一个比一个能作弄人,无论官兵,都这德行。 结果,张凯一个没忍住,还是着了高鑫的道道。 “来就来!谁怕谁!” 张凯心头里涌的全是岩浆火焰,士可杀不可辱。 他是热血上头,早已不管不顾了。 “高参谋长你说搞哪一项就哪一项!” 高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见过送死的,没见过这么急着要送死的。 在他看来,小小一个e师,一个之前还是摩步的二流师,就算全师上下一起挑,挑一个出来跟自己这里的军官和士官单挑,也不可能有赢面。 是一点赢面都没有。 他当然很开心了,能羞辱一下面前这俩人,让他们知道血狼特战旅的厉害! 只要羞辱了,高鑫认为就能把他们气走。 至于他们会不会去上级那里告状,说自己不配合,到时候这官司打到军区自己也不怕。 毕竟特种部队最护短,听了这事的过程,估计只会说是d集团军特战旅来的这位旅长和参谋自己没气量,压根儿不会责怪自己。 更何况了,最重要的是气走了这俩人,就算是保住了自己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些年轻的队员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宝贝疙瘩,想挖走? 门都没有! 正当高鑫打算开口定调子选科目的手,突然听到旁边的庄严说道:“高参谋长,是不是赢了你们的人,我们就能随便挑?” 高鑫愣了一下,侧脸看着庄严。 这回,轮到庄严反戈一击了:“这样吧,咱们就来个行家之间的交流,我随便你们选……是你们全旅,随便选一个,军官也行,士官也行,随便选,找一个出来和我比,至于科目……” 他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嘴角,仿佛在挠痒痒。 “科目也随便,包括特种跳伞,或者水下作战科目,陆地上的比枪,比特种驾驶,比狙击,反正海陆空上天入地,你们选一个,我来试试。如果我输,二话不说我马上上车走人,今天就当没来过你们血狼旅,如果我赢了,我只挑两人,不多,就俩。怎样?敢试试吗?”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高鑫有种一脚踏空的感觉。 那么牛逼? 高鑫年纪比较轻,他其实也不是特种部队出身,也是半道出家,以前是野战部队那边出来的,后来去院校念书时候念了个特种作战专业,回来后进了野战师侦察营,前些年血狼旅筹建,他的部队和原a集团军特种大队合并,成为了现在的血狼旅。 不过高鑫算是个狠人,这些年来苦心钻研,也是特战专业里的一把好手,所以才升到了参谋长的位置,是有真本事的。 他差点有冲动想要自己上了。 可转念一想,不行,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谨慎一些。 他不像张凯那么冲动,参谋长嘛,擅长的是战术。 既然你庄严敢夸下海口随便血狼旅全旅挑,那轻松呀,我就挑个枪法最牛的跟你搞搞。 “这里是靶场,最简单的就是玩枪了。”高鑫说:“就比特种射击,怎样?” 他回头一指。 庄严和张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是一道长约1000米的特种障碍。 这种障碍不光是越障,还有在过程中进行各种不同距离、姿势的特种射击,每一个特种兵进入血狼大队后都要过了这一关,才嫩感到血狼的队徽,才算是真正的加入了血狼突击队。 庄严笑了。 这个障碍,他太熟悉了。 早就跑烂了。 他摇摇头。 高鑫问:“是不是体力不行了,庄旅长?” 庄严还是摇头。 高鑫问:“那你摇头是啥意思?” 庄严说:“我的意思是,太简单了。” 庄严手一指,指向那个cqb训练场:“还是贴近点实战吧,打一场cqb对抗赛。” 高鑫愣了一下:“怎么打?” 言下之意,庄严只有两个人。 难道是2vs2? 庄严说:“你派10个人,我要打10个。”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83章 我要打10个 庄严的话顿时在一旁的特战队员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要不是看在庄严那两杠四星的军衔上,估计这会儿都有人上来直接暴啐的一顿了。 狂到没边了? 敢来“血狼”旅撒野? 一个打十个? 你以为自己叶问啊你? 高鑫一时还真不知道是笑还是恼才好。 见过狂的,但没见过这么狂的! “既然庄旅长愿意,这里你军衔最高,你说了算!” 他顺水推舟,立即答应下来。 在高鑫看来,庄严这个新特战旅的旅长要将自己的脸伸到自己的鞋底上,那是他自己的事,怨不得自己。 “陈高!” “到!” “挑十个人,跟咱们庄旅长过过招,交流交流,让他指导指导我们的训练!” 满嘴客气话,实则一点不客气。 高鑫的话,陈高当然明白。 那就是挑十个最好的,让庄旅长好好见识见识。 对于“血狼”旅这种特战旅成员来说,cqb突入与搜索科目早已是在每名队员手里过了千万遍的科目了。 对付一个两杠四,那些年轻的军官和士官们看来,庄严的胜率是零。 “陈高,给庄旅长拿套装备!” 回头十二分热情地问庄严:“庄旅长要什么枪械?” “95-1就好。”庄严看起来很是随意:“手枪跟他们一样,搞个92就行,其他的就跟你们队员一样。” “陈高!听见了吗?自动步枪、92手枪,其他按照你们的来。” 现在的高鑫唯恐庄严反悔,谁知道这位大校不是刚才一时嘴快装逼过头,弄不好下一秒就反悔说自己只是开玩笑了。 可庄严看起来一点反悔的意思也没有。 陈高送来一套特战队员的单兵装备,想在一旁协助一下庄严穿戴,可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手。 庄严娴熟地套上战术背心,又戴上头盔,调整好松紧带,检查那些标记手雷后,卸下弹匣,检查了一下里头的标记弹,重新上弹匣,迅速开保险推子弹上膛,对着不远处的水泥墙上开了几枪,看了一下弹着点,回头对高鑫说:“你们的cqb训练场我可以去熟悉一下吗,10分钟就好。” “没问题,请便!”高鑫没有不同意的里有,何况人家这个要求非常非常合理。 庄严进了室内作战训练场。 其实他主要是看结构、通道、地形和靶位设置的。 “血狼”旅的这种室内训练场在步兵师里罕见,但在特种部队里很常见。 主要是用来训练城市作战、反恐作战、营救行动等等室内作战为主的战术。 里头房间很多,通道跟常见的建筑物没有什么分别,房间的面积不一,户型不一,场景也不一样。 但每个房间里都有人质靶和匪徒靶,队员按照日常训练的技巧突入,在最短的时间里击中匪徒,救出人质。 很快,庄严走了出来。 高鑫问:“还要熟悉下吗?我能等。” 他是信心十足。 随你看。 你还会飞了不成? 庄严问:“里面的靶位我能调整吗?” 高鑫说:“没问题。” 因为不可能每次突入和搜索的建筑物都会一样,也不可能每次房间里的匪徒和人质的数量也一样,所以调整内部靶位和布置是很常见的事情。 平时他们也是这么训练的。 庄严说:“按照规则,我是匪徒,他们是行动小组,如果营救人质失败,意味着你们的行动就失败。对不对?” 高鑫略微一想,马上还是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这回轮到庄严点头了:“那就行,给我十分钟,我再去布置一下靶子,你们十分钟后开始发动攻击。” 等庄严进了场地,高鑫开始卡表。 十分钟后,他一挥手。 陈高带着队员们过来在建筑物入口处集合。 高鑫叮嘱道:“悠着点,只要赢,差不多就行了。” 那意思是,别让咱们庄旅长太丢脸,好歹是个旅长不是? 陈高对这个建筑群早就了如指掌,说句难听的,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他一挥手,队员聚拢过来。 “两个五人组,双组突入队形,明白?” 其余特战队员用力点头,齐声道:“明白!” 他们日常对这种训练早就练到吐了,只要彼此说一下,就明白该怎么做,根本无须多言。 在场的“利剑”队员很快分成两个战术小组,在门口处站定,就等高鑫下令开始攻击。 高鑫看了看表。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还多了30秒。 他故意的,30秒嘛,就当送的! “进攻!” 随着高鑫一声令下,两个突击小队立即用破门锤撞开大门,一前一后进入了建筑物内。 陈高在自己排里挑了6个人,组成典型的7人战术小组,在简单的分配任务后开始进入建筑物。 很快,听见里头传出枪声和破门声。 监控器前,高鑫死死盯着画面。 战术小组在进入二楼一个房间的时候出了问题。 轰—— 刚破门,镜头立即一片白茫茫,接着是一片枪响。 高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电台里传来了陈高的声音。 “陷阱!陷阱!后退!” 另一台摄像机看到,本来已经突入的小组纷纷退出房间,不过进去的五人少了三个。 接着,剩下的队员开始朝里头扔震撼弹。 扔完了再次组织突入。 里面再次传出枪响。 “他在这里!” 盯着监视器的一个血狼旅的军官指着一个画面大喊起来。 果然,镜头里出现了庄严的背影。 居然是在两个突击小组的身后! “该死!他怎么在那里!” 高鑫愣了,刚才他看到陈高他们进入房间之前已经使用各种窥探工具进行检查,确定房门后面没有诡计装置这才破门。 这是每一个特种部队战术小组在cqb突入房间时都会做的事,这一次也不例外。 怎么突入进去就中招了呢? 更要命的是,庄严是怎么溜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下意识抓过对讲机,想要通知里头的队员。 旁边的参谋张凯却跳脚了:“嗳!高参谋长,你这可是作弊!” 按照规则,当然不能看着监视器指挥里头的行动,很多时候突入的建筑里头是没有监控系统的,就算有,匪徒也不会蠢到留给特种部队使用。 高鑫尴尬地放下了对讲机。 他的心如同被火烤一样。 看着庄严像只捕食的猫一样灵敏而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一枪撂倒在门口断后的两个队员,也不进去,直接从一侧扔了两颗手榴弹进去。 “完了……” 高鑫丧气地闭上了双眼。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4章 旅长你太坏了 但很快,高鑫看见监视器画面中的滚滚浓烟里又扯出了三名队员。 看着三人身上,没有彩色标记。 也就是说,这三人居然躲过了手雷的攻击! 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不过,三名队员既然还存活,没有被标记弹沾染,那就意味着他们在行动中还判断为“存活”。 3对1,还有希望! 高鑫的目光迅速扫过每一个监控探头的画面。 他想寻找庄严所在的位置。 虽然不能通知里头的人,可至少自己心中有数。 “他在那!” 负责监控的队员指着9号摄像枪画面。 “他绕到东南角去了!” 监控员看起来十分紧张,双手攥住拳头,看起来好像要自己冲进去参战一样。 很快,庄严开始移动。 高鑫的目光快速扫过画面。 他发现庄严似乎在绕道。 他是要绕去队员们的后头! “他手里拿着是啥……”监控员突然看到庄严的手中拿着一样东西,夹在肋下。 高鑫凑到屏幕前:“将画面定格,看清楚。” 监控员熟练地截取画面,调出到笔记本上,放大…… “是人质靶!” 他倒吸一口冷气。 高鑫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这次行动是模拟营救人质,而非突入清除,所以房间里是有不少的匪徒靶、人质靶、双人靶之类。 都是模拟在现实行动中会遇到的情况设置的靶子。 可以前都是将人质靶设置在不固定的房间里,让队员进去临时发现做出决断。 但至少以前没人会拿着靶子移动。 现在庄严却这么做了。 可是…… 这么做好像没毛病呀。 如果庄严是匪徒,遇到突袭,当然会转移人质了,不会留在原地等死。 “参谋长,你看他在干嘛!” 监控员指着屏幕,又转头惊呼。 高鑫一看,脸顿时就黑了。 庄严已经进入了一个无人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有三个匪徒靶,原本是没有人质靶的。 现在,他将三个匪徒靶中的两个放在一起,将人质靶放在两个匪徒靶后面。 匪徒靶高大,人质靶是个女性,这么一放,看不到了。 高鑫心中咯噔一下。 真坏啊! 人质被匪徒全挡住了。 后面有个人质靶,一开枪,虽然现在是标记弹,可实战中铁定穿透,人质也得玩完! 那就意味着行动失败! 真毒呀! 高鑫摸了摸牙根,感觉有些发痒。 不过他对自己的队员还是有信心的。 所有的靶子都有脚座,只要看看脚下,就能看到两个匪徒靶中间多了两根小铁杆,那是人质靶的立脚,开枪的时候自然会注意一些。 高鑫虽然担心,可还抱着一丝希望。 可很快,他的希望就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 他看到,画面中,庄严迅速布置完人质靶和两个匪徒靶后,又跑去移动墙角处剩下最后的一个匪徒靶。 他把这个匪徒靶直接正对入门处,在另外两个匪徒靶之前,几乎开门就能看到。 之后他看到了令他更为惊掉下巴的一件事—— 庄严从自己的战术背心里取下一样东西,走到了那个单独放置的匪徒靶后头,似乎在忙活着什么。 不多时,一切似乎准备就绪,庄严半秒都不耽误,直接离开房间。 “他在干嘛?”监控员问。 高鑫突然一圈砸在桌上。 “他在做陷阱!” “陷阱?”监控员看看高鑫,又将目光转向画面上,看了一会儿后说:“在匪徒靶后面?” 高鑫脸色很是难看,点头说:“他将其中一个匪徒模拟成了人肉炸弹,实战中也有这种情况,只要被击中,人死了,绑在身上的炸弹就爆炸。这可真特么……” 话到这停住了。 高鑫下意识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边上捂着嘴强忍着没笑出声的张凯。 他本想骂一句“真特么坏”,可想想这样骂一位旅长很是不妥,至少有失身份。 于是还是忍住了,在心里不断祷告,希望自己剩下的最后三名队员不会上当。 庄严在离开房间后,跑到一个转角处,故意用脚掌在地上狠狠摩擦几下,发出沙沙的声音。 做完这个小动作后,转身消失在拐角处。 他刚消失没多久,陈高带着最后幸存的两名队员出现在对面的走廊尽头。 很显然,他们听见了刚才庄严故意发出的沙沙声。 训练场地面有尘土和沙粒,踩上去不小心是会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是庄严故意的。 外面监控旁的高鑫他们知道,可他们又不能说,只能看着自己的队员一步步走向庄严设下的陷阱。 知道这时候,高鑫突然发现其实不是自己坑了庄严他们,而是庄严把自己坑了。 这个新特战旅的旅长,看来真不是省油的灯。 大意啦! 真应该事前打听一下对方什么人。 估计自己旅长知道。 他想起了旅长当时跟他交待的一句话,说见到庄严千万别把口气放得太大,谦虚点。 谦虚点…… 这时候他才明白旅长为啥这么说。 甚至他感觉自己旅长肯定认识庄严,而且他甚至怀疑旅长是不敢来跟这个庄旅长打交道,所以故意借口有事要去军区办,让自己过来应付。 旅长啊旅长,你可把我坑苦了。 无论高鑫此时的心是莲子味还是苦瓜味,反正海口夸出去了,就像吐出去的唾沫,还能趴在地上舔回去不成? 在目标房门口,陈高停下了脚步。 他这回学聪明了。 之前被庄严趁他们进房间后偷袭,这回谨慎多了。 现先是通过战术手语示意两名队员到拐角处查探一番,确认没人后这才回到房门口。 通过窥探探头,陈高很快看清了房间里的匪徒站位。 三个匪徒。 他做出了战术手语,对两名队员下达了指令。 监控画面上,高鑫将陈高的战术手语看的清清楚楚。 “一前两后。” 高鑫心里暗叫一声:“糟!” 看来陈高并没有注意到两个匪徒靶后头还有一个隐藏的人质靶! “别冲动,别冲动,仔细看清楚……” 他不断叨念着,希望陈高他们能够破门前再做一次情况复核。 只可惜,陈高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他示意留下一名队员守住门外控制好走廊后,和另一名队员一左一右站在门边。 “一二三!” 随着陈高三根手指逐个收回,另一名队员猛地后脚一蹬,踹开了木门。 陈高率先持枪突入,接着是门另一侧的队友。 呯呯—— 陈高率先开枪。 标记弹准确击中了第一个匪徒靶。 由于距离太近,匪徒靶受到标记弹的冲击,有些摇晃。 另一名队员迅速前冲,对准另外两个匪徒靶就要开枪。 突然,当啷一声,将俩人惊出一声冷汗。 一枚手雷从第一个匪徒靶身后落在,砸在地上。 “手雷!” 陈高惊叫起来! 外面监控屏幕旁的高鑫眉头一下子挤成一团,嘴里“哎哟”一声,闭上了双眼。 完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5章 团灭 每一个队员损失,高鑫都觉得自己的老脸上像被人抽了一耳刮子,辣得厉害。 一旁的参谋张凯惊讶之余早就憋笑憋出内伤来了。 他现在总算知道,李海鸥为啥都要在庄严面前吃瘪了。 这样的人,别说一个李海鸥,是个李海鸥都镇不住。 他可算是见识了,也明白了,军区为啥千里迢迢从大草原上挖来一个蓝军参谋长。 呵呵。 这可真是个奇才呀! 一瞬间,这个本来对庄严这种空降干部还有点儿膈应的原e师侦察参谋立马变成了庄严的真信小迷弟。 想想,原草原狼的参谋长,在军事指挥上本来就是一把好手,现在一看,连单兵素质都高到没边没际,跟“血狼”旅这些作战营的士兵对抗起来还一打十,就这能耐,别说搁在g军区了,搁在全军里都凤毛麟角。 跟着这样的旅长,面上有光不说,还能学到真本事! cqb训练场中,手雷落地的一刹那,陈高扭头一把揪住自己的战友,将他护着往门外推。 嘭—— 手雷炸开,陈高被标记颜料喷了一身。 这意味着他已经“阵亡”。 好在他护着的那名战友已经被他推出房门外,并且他承担了爆炸伤害,队友没事。 牺牲自己,至少换了一个战友的生存。 本来就剩下三个队员,现在能护着一个是一个。 那名被他救下的队员看到陈高一身颜料颓然走出房门,心中气苦。 整整十个人啊! 被一个大校——那是一个大校啊!年龄上已不占优势了! 居然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 说出去,“血狼旅”的脸算是掉地上踩稀碎了! 陈高是个“死人”了,他也不多说,看了两个队员一眼,给了点眼神鼓励,自己朝场外走去。 刚转过拐角,居然看到庄严。 这把他吓了一跳。 庄严举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违反规则发声示警。 陈高的目光由惊愕转为绝望。 刚才突入房间之前已经派人侦察过这里了,原先肯定没人。 这个庄大校…… 怎么跟个鬼似的又不声不响出现在这里了? 很显然,他现在是等着突入房间那边放松警惕,被房间里的爆炸声分散注意力后再偷袭。 可又能说什么呢? 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 技不如人…… 陈高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三次这句话,然后朝庄严竖了竖大拇指,很磊落地朝场外离去。 输了对抗不能输掉荣誉。 估计这会儿,监控器旁边的高鑫参谋长他们也看到庄严在这里,他们也不能说。 因为输是技术问题,作弊那就是道德问题。 现在,陈高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门外警戒的那个队友。 按照战术,无论房间里发生什么,除非由特殊情况需要他进入,否则他会一直盯着走廊以防偷袭。 庄严只要一冒头,自己队友手里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平时打隐显靶,一秒钟时间就能上膛举枪扣扳机并且击中目标。 他庄大校敢赌? 到了场外,陈高摘掉头盔,拨了波湿漉漉的板寸头,一秒钟都没耽搁就凑到监视器前面。 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剩下最后两名队友如何将人质营救出来。 只要营救出人质,哪怕庄大校不被击毙,行动也不算太失败,至少能挽回一些脸面。 可是,他刚到屏幕前就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庄严直接躲在拐角后头,抽出一颗手雷拉了环,松开簧片,等了一秒后朝着走廊对面的墙上砸了过去。 “艹!” 陈高额头上立马冒出一层冷汗,忍不住叫出声来:“小心!” 手雷撞在墙上,门边的队员听见声音下意识转了一下枪口,很快,他发现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撞在墙上改变了轨迹,朝自己飞了过来。 刚才和陈高一起突入房间内被炸出来的那名唯一存活的队员惊叫起来:“手雷!” 走廊内没有掩体可以躲避,这名队员叫了一声后,无奈只能超房间里冲进去。 轰—— 手雷炸开,负责警戒的队员立马一身黄色颜料,彻底宣布玩完。 那名冲进房间里的队员这可是第二次雷下逃生了。 要说技战术和反应能力,他还算真不错了。 只可惜,在庄严这种老特面前,太嫩…… 这一切早就在庄严的算计中。 扔完手雷,他也施施然地转身离开,也不急着趁机攻过去,也不选择和最后一名队员硬拼,而是消失在监控镜头中。 冲入房间的队员现在又面临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房间里有两个匪徒靶,是刚才还没来得及开枪射击的两个靶子。 按照突入要求,他必须在两秒内解决掉两个匪徒。 于是他抬手就是两个短点射,也顾不得靶子后头还有没有诱饵手雷了。 冲进去也许是死,留在外面肯定躲不过手雷,也是死。 他枪法精准,两个匪徒靶子立马中弹开花。 靶子晃了几下,紧张的队员额头出伸出的汗水落下,砸在地面上。 好在没有诱饵雷! 没有陷阱。 他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一次。 不过他还不能放松,端枪又对准门口,小心翼翼靠近,然后撩了一下枪,快速伸头朝外扫了一眼。 走廊里没人了。 自己的战友肯定被炸到,直接退出了行动。 走廊中静悄悄的。 他长舒一口气。 看来那个大校没有趁机进攻自己。 整个队伍,现在只剩自己了…… 他不仅有些灰心。 太难了…… 这个大校简直就是鬼魂,来无影去无踪,还非常狡诈,防不胜防。 他忽然感觉在这种狭小空间里,人多并不一定都是优势,一开始队长陈高选择的战术就有问题。 分成两个五人队也许是个错误,应该分成三个或者四个小分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 突然,一道闪光在他漆黑的脑海中闪过。 咦? 怎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蹦了出来,队员的脸唰一下有些发白。 他猛地转身,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匪徒靶面前,将两个靶子分开。 果然,后面露出了人质靶…… 再看看弹孔。 这名孤独的幸存者气得一脚等在旁边的一张当做道具的桌子上,将桌子踢了个翻身。 人质完了…… 那个庄大校,把人质靶放在匪徒靶后头了。 这…… 他感觉无话可说。 其实从一开始射击第一个靶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输了。 当陷阱出发,手雷落地,其实室内的人包括人质在内兴许都活不了。 可是自己偏偏还又补了枪,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一切仿佛都在严密的设计中,他有了一个这样的感觉,从进门,射击,出发陷阱,爆炸,炸掉陈高,引起自己心绪上的波动,再到走廊拐角处飞出的手雷,逼迫自己从新回到房间内,一切似乎都被庄大校预测到了。 如果没有第一颗陷阱雷,也许大家会发现后面的两个匪徒靶后头藏有猫腻,如果不是自己急急忙忙重新返回室内,只要给自己一点点镇定的时间,也许自己也能发现,如果不是手雷爆炸扬起的灰尘,也许也有机会发现…… 一切都似乎有可能,但是环环相扣之后,就变成没可能了。 庄大校似乎对自己这些分队战术极其了解,陈高会怎么指挥,队员会怎么突入,平时观察怎么观察,开枪的速度如何等等。 他了如指掌。 输了…… 他连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拿着枪,勾着脑袋,朝着出口走去。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6章 谁挑谁? 很快,最后一名队员灰头土脑地从cqb训练场里走了出来。 接着,庄严也出来了。 看着陈高,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陈高一脸的尴尬,但还是开口问道:“你的诡雷装置很巧妙。” 庄严说:“你们平时没训练这种突发情况?” “我检查过门后。”陈高还是不服气:“但没想到你放在了匪徒身上。” 庄严说:“匪徒嘛,很多都喜欢当人肉炸弹,不奇怪,是你们的训练模式不够灵活。” 陈高哑口无言。 庄严继续道:“在真正的战场上,每一个房间里的情况都不像训练场里布置的那样是固定的,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注意,对于一名特种部队老手来说,魔鬼都藏在细节里。” 在场的“血狼”旅队员们再也没有之前的傲气了。 现在都知道庄大校还真不是装的,是真材实料。 高鑫过来对庄严说:“愿赌服输,你挑吧。” 庄严笑道:“不行,我要的是真正的高手。” 高鑫一听,火又上来了。 要真正的高手? 那意思是这里都是低手了? “庄旅长,咱们这里的队员虽然比不上你,但和你们旅的那些兵比,不差吧?” 他倒也没说错,步兵师改特战旅,单兵素质是比不上“血狼”旅这种早就建成的老牌特战部队。 庄严说:“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我的目标很高,高参谋长,你刚才说过,只要我赢了,随我挑,包括你们的突击队队员。” 高鑫的脸比锅底都黑,但说过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收不回来,只好一挥手,叫来一个兵:“去,让一连过来。” 一连就是他们旅的突击队。 在军中是有名号的,叫“血狼”大队。 等一连到了,庄严说:“我还是得亲自考考他们,不然不放心。” 高鑫这回真火了,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了,语气变得十分冷硬:“庄参谋长,你以为我会拿别的连队来应付你?” 庄严说:“那倒不是?血狼大队是有名头的,你高参谋长也是个实诚人,我可不会认为你瞒我,可是瞒不瞒着我是一回事,水平怎样也是另外一回事。” 高鑫气炸了。 这比说他作弊还恼火。 啥意思? 堂堂“血狼旅”的突击大队,还没法如您庄大校的法眼了? 就连一旁的张凯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血狼”大队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公然要考人家,这…… 好像是挺侮辱人的。 不过张凯转念一想,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自己也挺喜欢的。 当兵当了那么久,哪试过这种老牌特种部队面前装逼的?以前都是被人家装备,现在跟着庄严,太过瘾了…… 其实高鑫是误会了庄严,对于庄严这种人来说,一个新特战旅的建立就像要平地建一栋高楼。 地基是这支部队的军魂够不够硬,而框架就是里面的人才和骨干。 不达标的钢材,用在建筑物上怎么建高楼?早晚要塌。 挑骨干找人才这事为啥要亲自出马? 为的就是质量。 人才的质量。 不然不合格的建材糊进水泥里建起了楼才发现强度不够,这楼就废了。 作为新任旅长,庄严要负历史责任的。 “好好好!”高鑫最后还是压住了滚滚翻腾的怒火,一甩手:“随便你,怎么考就怎么考!” 庄严说:“还是老办法。” 高鑫本来已经转过身不看庄严了,听这话,实在忍不住了,一转身,人都要炸毛了似的问道:“啊?!庄旅长,你又要一个打十个?!” 庄严点头:“嗯!还是老规矩。” 这回,高鑫彻底无语了。 “神经病!” 他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然后又添了一句。 “自大狂!” 但他不知道的是,庄严还真有个外号,叫庄疯子。 无论如何,高鑫还是答应下来。 一则是答应过的事不能不算,二则是高鑫毕竟还想翻盘,刚才的两个分队搞不定你,现在换突击队的人来,还摆不平你?! 要丢脸是吧? 那就让你丢个够。 不过,高鑫很快又一次惊掉了自己的下巴。 cqb对抗再次拉开帷幕,持续了40分钟,庄严将高鑫挑出来的两个战术小组过了一遍。 当最后一名突击队员走出训练场的时候,高鑫已经彻底无语了。 庄严有些失望,站在桌前脱下装备放好,接过张凯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里的汗,最后摇头道:“一般般。” 此刻的高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没脸了。 张凯走到拿着“血狼”突击队的花名册走到庄严身旁,小声问道:“旅长,有几个能入眼的?” 庄严有些失望道:“暂时没有。” 之前庄严一共见了两个连队,挑了两个连队,两个连的特种兵里一个都没看中? 这不是在选人才,这是在选天才了! 张凯说:“旅长,你要求太高了……” 庄严看了一眼张凯说:“要求高是对部队负责……” 张凯愣住了,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回轮到高鑫不乐意了。 “庄旅长,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过来是砸我们招牌的?” 庄严问:“这话怎讲?” 高鑫说:“你把我们最厉害的人挑了一遍,然后跟我说一个没看上?我们堂堂血狼旅,就没一个人才?” 之前他不想让庄严挑走自己的人,现在情况有些反转了,如果庄严真的一个不挑,这事传出去…… “血狼”旅的招牌还要不要? 到时候别的部队怎么说? 庄疯子跑去“血狼”旅挑骨干,结果考了一遍后发现血狼旅一个人才都没有…… 自己这个参谋长的脸,算是彻底扔进太平洋喂鱼喂虾了。 庄严很是为难,高鑫颇有些强买强卖的意思了。 然而自己是真没看上。 倒不是说这些兵底子不好,底子很好,但自己要的是综合素质极强,心思活泛,战术灵活,敢想敢干敢闯敢拼的,这里的兵是好兵,但不是一个好的教官。 这里找不到,他会去别的地方找,宁缺毋滥。 他也不想跟高鑫废话,说了声“抱歉”,然后准备上车离开。 刚到车旁,却听见有人在喊:“报告首长!能不能给我班长一次机会?他很厉害!绝对厉害!” “嗯?” 庄严抽回已经迈上车的那只脚腿,循着声音回过头一看。 只见一个上等兵站在二十多米外,站得笔挺,但却被几个负责保障的士官拦住,没法过来。 “我班长肯定能符合你们的选拔条件!” 毛遂自荐在部队里虽然不罕见,但也不多见。 还没等庄严开口,参谋长高鑫先骂起来了:“王二毛,你小子瞎捣什么乱!赶紧给我回去!” 庄严见那名叫王二毛的上等兵脸都憋红了,于是朝那几名士官摆了摆手:“你们让他过来。” 几名士官这才松手,王二毛整了整迷彩服,跑步走到了庄严跟前。 庄严上下打量了一番王二毛,然后问道:“你是特战旅的兵?” 王二毛挺了挺胸,颇有些自豪地回答:“是!”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一期士官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王二毛,你算什么特种兵?靶场的保障员而已!没听到参谋长的命令吗?让你回去!” 王二毛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目光在那名士官和参谋长高鑫身上来回巡睃。 显然,他不敢开口。 庄严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一个区区上等兵在这种场合敢自作主张跑出来毛遂自荐,肯定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 要知道部队是令行禁止的地方,没有得到上级的首肯是绝对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基本上就是上级说什么,自己做什么,敢自作主张的一般都是老兵油子,也不会是一个两年兵。 “让他说话。”庄严制止了那名士官,又问王二毛:“你是特战旅那个单位的兵?” 庄严的询问让王二毛的脸更红了,头低了下去。 一旁的参谋长高鑫对庄严说:“他是这个综合训练场保障班的兵。” 庄严问高鑫:“他班长是谁?” 他觉得自己对王二毛口中的班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高鑫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庄严看看其他人,那些军官和士官们脸色都很复杂,有些仿佛欲言又止。 这里头肯定有故事!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87章 我不是好兵 “佟志!有人找!” 保障班的门外,那名带路的一期士官超里头吼了一嗓子,吼完了人往边上一站,让开路,显然自己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庄旅长,请进吧。” 高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庄严先进去。 庄严刚想进去,高鑫又拦住他,提醒道:“佟志这人跟其他兵不一样,你确定要见他?” 庄严问:“怎么不一样?” 高鑫说:“怨气大,屌兵一个。” 庄严忽然笑了,对高鑫说:“我以前也是个屌兵。” 一旁的王二毛抢在庄严之前蹿了进去,嘴里喊着:“班长,首长来找你了。” 庄严刚想进门,却听见里头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什么首长首长?关我什么事!” 咦? 这调调,一听就是老兵油子。 庄严反倒有了兴趣。 刚才王二毛毛遂自荐,说自己的班长才是整个“血狼”旅中最牛的兵。 庄严觉得这里头有故事,问高鑫,高鑫不置可否——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最后只是淡淡劝道,说是王二毛的班长叫佟志,训练是非常不错,可不建议庄严去见他。 那时候,一旁的张凯就忍不住了,说他一兵而已,让我们旅长亲自去见?你不能让他跑步过来? 高鑫听了就冷笑,说你本事你去呀,在我们血狼旅这里你装什么大尾巴狼?你能让佟志跑步到你面前,我这个参谋长给你做,我去当参谋算了。 这一说,把张凯噎个半死。 事实上他也无法反驳,这是人家的地盘,人堂堂参谋长都没敢说让那个兵跑步过来,自己确实也做不到。 最后还是庄严停止了这场唇枪舌剑,说我亲自去吧!如果是好兵,我就要了。人刘皇叔还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呢,我就一旅长,算不上什么,士兵万岁! 说完就让王二毛带路去找佟志。 还别说,庄严这番话又让高鑫大出意料之外。 没想到这个庄旅长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虽说不是什么将官,可好歹是个大校,校官里最高的军衔了,又是个旅长,一点架子都没有,着实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既然庄严坚持,高鑫也就不拦着了。 所以几人这才去了一趟保障班。 保障班就驻扎在综合靶场附近的一个水泥平房里,旁边还有个物资仓库,里头都是保障器材。 整个班隶属旅部直接管理,属于后勤保障类别,由于特战旅的综合靶场面积大,训练多,保障器材也多,因此得专门有个地方存放,况且靶场的自动设备多,坏了也需要人修理,没坏平时也需要有人保养。 保障班由此应运而生。 这种单位在“战斗做先锋”的特战部队里算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存在,属于特战旅中难得的舒服单位,所以刚才那位士官才会说王二毛“你算个什么特种兵”。 刚进门,庄严就看到排房的最靠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兵,下身迷彩裤,上身体能服,也没穿外衣,人躺在被子叠成的内务上,头朝外,对着门口,细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仿佛没听到之前有人喊自己。 王二毛规规矩矩站在床前,神色很是为难,低声劝道:“班长,有个旅长来找你。” 在他看来,旅长已经不得了了。 血狼旅最大的就是旅长。 庄严是旅长,人来了,班长却躺在床上压床板,起都没起身,太没规矩。 高鑫看了有些生气,也感到丢脸,疾步上前对着床上的那个士兵大声道:“佟志!你像什么话!大白天的,你躺在床上干什么!” 床上的那个叫佟志的兵,总算有些反应了,动了一下,然后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朝庄严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揉了揉眼睛,转头对着高鑫说道:“参谋长,今天保障没问题吧?” 高鑫愣了一下,旋即说道:“有没有问题跟你压床板是两回事,条令条例都忘了?” 听到高鑫搬出《条令条例》来,佟志还是站了起来,随手拿过挂在床边的帽子,戴好,然后向高鑫敬了礼,又转向庄严,敬了礼。 “参谋长好!首长好!” 说完,又坐下了。 高鑫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喝道:“起立!” 佟志只好又站起来,他问高鑫:“参谋长有什么指示吗?” 高鑫说:“有人找你!” 佟志又朝庄严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又将脑袋转过去,对高鑫说:“不认识。” 高鑫拿他没办法,佟志是个老兵,二期了,还有一年就要退伍,他不想干,顶多就是让他到期滚蛋,他只要没违反纪律,还真拿他没辙。 “高参谋长,你们能不能出去一下,我单独和佟志谈谈。”庄严见状,知道人越多,越没有沟通的可能,于是想让高鑫把人带走。 高鑫一刻都不想停留,在佟志面前他没有参谋长的威严,巴不得早点离开。 “那人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了!” 说完,带着人出了房门。 王二毛也跟了出去,很识趣地顺道把门给带上。 高鑫走后,佟志将帽子一摘,仍在床上,人又躺了回去。 庄严走到床前。 佟志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装没看见。 庄严从床下拉出小板凳,坐下,就这么看着佟志。 佟志转了个身,面朝里,给庄严留了个背。 庄严目光落在他的床头上那几本书上,伸手取了过来。 这回佟志终于有动静了,猛地一转身,翻身坐了起来,急吼吼道:“首长,未经别人同意动别的东西,不礼貌吧?” 庄严也不管他说什么,而是将那几本书翻了翻,嘴里喃喃道:“《特种作战教学指南》……《合同进攻战术教程》……《反恐排爆及安全对策》……《狙击手册》……” 最后,他拿着那本《狙击手册》在手里晃了晃道:“这个版本太老了,而且翻译一般,我在国外特种兵学院读书的时候,抄了一本最新的,回来自己翻译后写了一本最新的,下回送你一本。” 佟志的眼睛都圆了,打量了一番庄严,突然猛地从他手里抢过那叠书,仍在了床的另一侧。 “首长,我不是一个好兵,你找我干嘛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8章 怨气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庄严。”庄严直接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d集团军军改了,成立了一个新的特战旅,我这边却点人才,我今天来这里是挖……不,是挑人的,本来我谁都没看上,不过你的兵鼓起很大的勇气跑过来跟我毛遂自荐,说他的班长是这个血狼旅里最好的特种兵,我来了兴趣,就过来看看。” 佟志听闻是王二毛的推荐,看了一眼窗外,声音提高了分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旋即又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好兵,我的服役期就剩一年多点了,你们就让我安安静静服完兵役回老家算了,我不想在部队待了。” 庄严说:“佟志,做人要坦诚点。” 佟志说:“旅长,我哪不坦诚了?” 庄严朝床的另一头看了一眼,说:“一个真心不想在部队待的人是不会躺在床上压床板还看那种书的。” 佟志一愣,可又被庄严戳破了内心那点小秘密,干脆脑袋朝旁边一歪,不说话了。 庄严道:“我只是d集团军特战旅的旅长,跟你没有直接的上下级隶属关系,今天来只是想招徕人才,如果你真是王二毛说的兵王,那么跟我走也不会委屈你,如果你不是,那就是王二毛吹牛,我转身就走,也对你没有一点儿影响,你还当你当兵,我还当我的旅长。” 佟志依旧不吭声。 庄严继续道:“但是我想听听你到底有什么委屈,为什么好好一个兵,没在战斗班排里,在这种地方待着?是因为自己退化了?没信心了?” “不可能!”佟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重新坐了回去:“外头那些兵,很多都是教的,包括很多军官,刚来的时候我才是他们的教员!” 庄严故作奇怪道:“那为啥现在躲到这里来了?” 佟志的脑袋又歪向一边,再次闭起了嘴。 庄严看着面前的佟志,仿佛要把他看穿了一样。 其实对于佟志这种兵,他并不陌生。 无论时代怎么变,军队怎么改编,里面的兵换多少茬,但有些事一定是不会变的。 他相信佟志的军事水平肯定是顶尖的。 如果王二毛吹牛,早就被人戳破了。 无论高鑫也好,还是其他血狼旅的人也罢,没有人说过一句“佟志不行”。 一个如此优秀的老兵,躲到了靶场保障班里来,心里一定有他不愿意说,或者说了也没用的无奈。 对于士兵来说。 什么是最看重的? 庄严问:“佟志,你立过功吗?” 佟志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回答了:“一个二等功,两个三等功。” 庄严说:“比武拿过奖?” 佟志的头低下去了:“三次。” 庄严问:“那你怎么还是个士兵?” 佟志不言语了。 庄严说:“就为了这个?” 佟志还是不说话。 庄严心里渐渐猜到了原因,又说:“我当兵也当了很多年,最后才提干的,中途也是因为比武,因为执行任务,耽搁了。” 佟志说:“可你还是提干了。” 庄严说:“所以要等,你的眼光要放远点,心胸也要宽点。” 佟志没有立即回答,两个手掌绞在一起,用力地搓了好几下,最后长长的出了口气说:“对,我没你看得远,也没你的胸怀。我他妈是遇一次事就泄一次劲。就像一条狗,用绳子拴着,往你前面扔一块肉骨头,让你看得见,却吃不着,隔天后,又扔一块。起初还能狠狠地叫两声,到后来,连叫的劲头都没了。我第一年就比武拿了个三等功,服役期满的时候考不上军校我不怨别人,那我转士官,我继续争取。到了第三年,我又拿了个三等功,我去问,又说不是二等功要等。好吧,我等。第四年,我拼命练,又参加全军比武,拿了第一,这回给我个二等功,我琢磨着,总可以了吧?结果那年又说军校改革,暂时冻结直接提干。第五年,改革完了,不冻结了,又问,说是比我兵龄老的不少,让让人家,反正你二等功在手,早晚的事。到了第六年,我想着总可以了吧?改编,大队并成旅,我特么的又合并到这边来,一切又耽误了,第七年,呵呵,跟我说年龄超了……” 庄严默默听着这个倒霉蛋诉着苦,也不说话,只当听众。 到临了,佟志提起头看着庄严,看了许久才问:“旅长,你觉得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吗?” 庄严问:“是因为提干?” 佟志摇头:“提干对于我来说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说到这里,眼圈忽然就红了。 “我是想留在部队里,我喜欢这里,我想在部队里干一辈子,可是我如果不提干,再过一年我就要滚蛋了,我接受不了……” 讲完,把头埋进手里,久久不语。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屋外,一直站在门边侧耳倾听的高鑫挪开了脚步,走到一旁,望着远处的靶场,长叹一声。 临了,庄严终于再次开口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去我那边,换个环境,兴许会有动力。” 佟志抬起头,满脸讥讽地看着庄严:“你把我招过去,有意思吗?我还有一年多就退伍了。” 庄严摊摊手,不置可否。 然后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佟志说道:“世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会知道结果,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你肯拼到最后一刻,不一定会实现目标,但至少没有遗憾。” 他转身继续走,到了门口,伸手抓住门把,然后说:“其实你就算答应,我也不一定要,你有没有真本事我还没看到。现在我去靶场那边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出现,我们就来比试一番,看看你是否达到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很高,你们血狼旅至今我没一个看上眼的,其实有些话我不好说,说了怕你们丢脸,堂堂血狼旅,居然没一个能打的。” 最后一个字符落地,庄严推门而出,嘭地又把门关上。 房间里,彻底静了下来。 张凯一路跟着庄严,好奇地追问:“旅长,他答应了?” 庄严说:“我不知道。” 他看了看表。 “十分钟后答案揭晓。” 到了训练场的长桌旁,他重新开始穿戴装备。 高鑫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像佟志这种人是不会搭理庄严的,毕竟佟志在这里服役那么多年,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就连旅里面的首长,包括自己在内,都做了他无数次思想工作,可惜都没有一点儿效果。 他庄严在房间里聊了十分钟不到,就能让破罐子破摔的佟志重新振作起来? 这不扯淡吗? “庄旅长,他是不会答应你的,说起这个佟志……” 他忽然长叹一声,摇起头来。 庄严一边检查枪械,也不拿眼去看高鑫,嘴里说道:“高参谋长,咱们当干部的有时候不能亏心呀,总想着为集体争取荣誉,有时候也要注意那些士兵心里想什么?” 他忽然停下来,转头问高鑫:“你知道佟志为啥闹情绪吗?” 高鑫说:“他提不了干,他觉得没机会了,所以就这样了。” 庄严惋惜地摇摇头:“不对,你说错了。看来他没跟你说实话。” 说完,继续鼓捣那些装备,一件件往战术背心上套。 高鑫的脸又青了。 自己当这个旅的参谋长,居然被一个过来招人的外来旅长说自己不了解自己的兵? 他忍不住想问问庄严,既然自己说错了,那么正确的答案又是什么? 可刚张嘴,忽然就听见旁边的王二毛欢快地叫了起来:“班长!” 接着,嗖一下朝保障班的方向飙去。 众人齐刷刷转头,只见一身特战迷彩的佟志在十几米外,朝着这边走来。 在场的血狼旅官兵都惊圆了眼珠子。 旅里的“老神仙”佟志居然出山了? 佟志走到庄严身旁,也不说话,咵咵咵往自己身上套装备。 庄严说:“来一场cqb?你可以选择单挑或者多人组队。” 佟志哼一声,接着微笑着看着庄严:“首长,我不笨。” 然后朝旁边列队的那两群血狼旅突击队员们看了一眼,略带嘲讽地说道:“他们笨才上你的当而已。” 庄严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佟志转向那些不服气的突击队员们,不留情面地说道:“别不服气,以前教你们战术的时候就说过,别死脑筋,特种作战最忌讳就是死脑筋,不转弯。” 庄严笑完了,问他:“那你想怎么比?”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89章 单人对抗 血狼旅旅长孟凡开完会刚回到旅部,一个参谋就过来告诉他,说是综合射击场那边佟志那家伙和过来挑人的d集团军特战旅旅长庄严之间在进行一场较量,不少人都过去那边看热闹了。 “佟志?” 孟凡有些意外。 佟志他熟悉,原来突击队里一等一的牛人。 可惜这大半年闹情绪了,整天嚷嚷着要等退伍,自己还打报告申请去了保障班那边。 之前去突击队的时候,他还找了佟志谈过,不过没结果。 佟志啥都不说,就一口咬定要退伍。 今天这是怎么了? 居然出山了? “走!去看看。” 他重新戴上了帽子,二话不说出了门,上车朝着综合射击场那边赶去。 到了靶场,看到一大群人围在监控器前面议论纷纷,心里顿时好奇。 “都看什么呢?” 他走过去想挤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能引起这么多人围观。 见是旅长,兵们让开一条道。 “旅长,你来的正好。” 参谋长高鑫起身,上来低声向孟凡汇报。 “这个庄旅长太厉害了,今天他过来挑人,结果我给他出个难题,让他赢了我们的突击队员就随他挑,没想到他真赢了,还是1个对10个。” 孟凡怔了一下,皱着眉头对高鑫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应付应付他,随便给他挑两个人就行。” 高鑫说:“我开始没想到……我是一个都不想让他挑走。” 孟凡说:“所以你就想到这招?想让他知难而退?” 高鑫说:“我是这么想……” 话没说完,孟凡手指就举起来了,冲他虚点了两下:“你啊,这是挖坑埋自己呢!你不是搞特战出身的,你是不知道这个庄严的来历吧?跟他比特战科目,比单兵?比战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老高……” 说完,走到监控器面前,扫了一眼画面,然后问高鑫:“现在他和佟志比什么呢?” “快速突入营救,附带拆弹科目,模拟人质身上被绑了定时炸弹。”高鑫说。 孟凡看了一眼画面,注意到人质房间里有四个匪徒靶。 于是问:“四个匪徒?单人突入?” 他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一个房间里,匪徒越多,安全营救难度越大。 四个靶子,一个营救人员,在现实行动里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仅仅是平常进行极限性训练时候才会设置的难题。 2秒钟内没能击中歹徒,意味着对方有时间杀死人质。 双人突入,每名突击队员只需要负责两名歹徒即可,2秒时间放倒两人,不算太难。 单人就不一样,摊薄了攻击每个歹徒的时间,每名歹徒只有0.5秒时间可以掌控,超时不是人质有危险就是突击队员本身有危险。 高鑫说:“还要进行穿透射击。” 孟凡闻言,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穿透射击是一种特种部队才会进行的特殊射击方式,其本身属于近距离信任射击的一种。 所谓穿透,就是模拟人质在匪徒身后,护着你的队友在混战中就在敌人的身边,有部分身体和匪徒的身体重合,你必须采取最快速度射中敌人令其丧失战斗力而不伤害到自己的队友或者人质。 怎么做到的? 首先当然要有百发百中的枪法和极其的自信,而来需要对人质或者自己队友的身高体型有详细的了解,并且能够在脑海里做出最准确的估算,子弹打中敌人后确保不伤到自己人。 在日常的训练中,穿透训练从靶子开始,最后是真人上阵,真人站在靶子旁,和靶子站在一起,类似信任射击。 稍有不慎,真的会完犊子。 孟凡问高鑫:“现在谁领先?” 高鑫说:“目前还是庄旅长领先……他搜索到侦察再到突入和射击,时间比佟志快了三秒,现在俩人在拆弹,就看谁拆弹拆得更快。两个炸弹都是相互给对方设置的,佟志的弹是庄旅长设置的,庄旅长的炸弹是佟志设置的……” 孟凡惊讶道:“这种模拟对抗谁出的题?” 高鑫说:“佟志。” 孟凡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略带欣赏的责怪:“这小子,鬼点子就是多!” 高鑫说:“起初我们是10人分两组进入,和庄旅长搞对抗,但是连败两场,佟志说,狭小空间并且cqb这种状态下,人太多反而累赘,并且当匪徒比当营救人员跟划算,他说庄旅长占便宜……” 孟凡哈哈大笑:“那庄严怎么说?” 高鑫说:“庄旅长说随便他出题,不占他便宜……” 孟凡起初还是笑,笑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看来佟志是留不住了……” 说完,目光有回到了监控器上。 建筑物房间内,两个相同规格的房间里,一个蹲着庄严,一个蹲着佟志。 俩人都蹲在人质靶背后。 因为背后有个定时炸弹。 佟志所有的特战科目都研究得比较透,他的算不上那种某一科目特别拔尖到顶尖的人物,但他是那种每一个科目都算顶流的士兵。 就是无论哪一项,拿出来都不逊色,而且有个特点,遇强愈强。 这是他的特色。 拆爆和这个题目是他选的,他不选择之前突击队和庄严之间那种小队对抗单人的猫抓老鼠模式,而是选择直接硬杠,突入加拆爆,计算时间,看营救结果。 其实他心里也想占便宜,想玩田忌赛马,庄严年龄比自己大,按说体能和反应、速度方面是吃亏的,他要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庄严的短处,这种也是战术。 只不过他现在发现自己可能错了。 隔壁的枪声比他响起来的要早,早几秒。 很显然,目前庄严占了上风。 现在是拆爆。 爆炸物处理是每一个特种兵都要学的,学多学少或者学浅学精的区别而已。 佟志觉得自己的拆爆技术还行。 现在,人质靶后头的有个纸盒,是庄严留下的炸弹。 不,准确说这是个爆炸装置。 纸盒子? 想起自己刚才给庄严做的那个炸弹,至少也是用塑料盒子做的,用纸盒子?太小看自己了吧? 他从将从工具包里取出剪子,轻轻沿着纸盒子的边缘剪开,一边剪一边小心观察边缘有没有铜丝之类的诡计装置。 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他轻轻挪开纸盒盖子,剥离箱体大约一厘米后,伸头朝里面看了看。 背部没有粘连。 咦? 这么简单?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题外话------ 求订阅,请月票! 第190章 诡计装置 纸盒子里头的起爆装置看起来非常复杂,线路纵横交错,并且是多层安装,这种结构是佟志第一次见到。 要拆除一颗爆炸装置,就必须搞清楚它到底属于什么类型的起爆装置。 一般的诡计爆炸装置类型难不倒受过专业训练并且拥有一定排爆经验的反爆人员。 所以,犯罪分子为了达到目的,防止装置被反爆人员拆除,他们会想尽各种办法,将起爆技术变得更为复杂多变,令装置达到难以排出甚至无法排除的地步。 起爆技术里包含了瞬发起爆、延时起爆、遥控起爆、反动能起爆几个大类,而这些大类里头还分多个小类别。 例如瞬发起爆最常见就是地雷,有压发、拉发、松发这几种,较为简单。 延时起爆里头分为物理延时、化学延时、电子延时几种。 遥控起爆里头包含了无线遥控、有线遥控、两种。 而所有的类别里头,最为犯罪分子和kb分子所喜爱的是最后的一类——反动能起爆。 反动能起爆技术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非常多样化,有的忌倾斜,有的忌剪切,有的忌解压,有的是复合装置多重设计,令人防不胜防。 佟志忽然想到,庄严这是在向自己示威。 他将爆炸装置的盖子设计得非常简单,一点诡计链接都不做,让自己能够轻轻松松地打开盖子,意思就是告诉自己,就算让你看到内部,你也拆不了! 的确。 庄严设置的这个结构非常复杂,他真的心生敬佩,这位大校是有真本事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庄严曾经在国外特种兵学院里学习的其中一个重要课程就是水下爆破与拆爆。 对于庄严来说,玩爆破?他绝对是行家里手。 不过,这也激起了佟志的好胜心。 自己也并非酒囊饭袋,说道拆弹,也是拆过真家伙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绝缘钳子将那些纵横的线路一一分开,让它们不至于挡住自己的视线,让自己能够更清晰看到下面的电路板——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爆炸装置是一个电子起爆装置为主体的构造。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复合起爆手段,得谨慎检查后才能得知。 佟志的额头上沁出了大量的汗珠。 不是怕自己失手,这个起爆装置就算爆炸了,也不会炸死人,连伤人都做不到,顶多就是个小炮仗的威力。 但压力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的爆炸装置能挡住庄严多久,自己给他设置了一个三重复合装置结合的炸弹。 那玩意包含了平衡装置、反切装置和机械起爆三样。 之所以没有采用遥控起爆,是因为其实遥控起爆听起来虽然最高端,其实反倒是现如今最低端的一种起爆手段。 因为要处理它太简单,直接大功率干扰器往边上一放,切断一切的信号,无线遥控立马抓瞎。 汗珠啪嗒啪嗒开始落向地面,佟志知道自己遇到了硬茬,但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也要上。 就算时间上输,也不能失手。 很快,线路被拨开,露出了里头的第二层结构。 “果然……” 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 和自己想的一样,多层结构,势必就是一个复合爆炸装置。 他看到了藏在线路下的一个平衡装置。 这是一个经典的防倾斜起爆装置,有a和b两个电源回路。 a电路在明,b电路在暗,藏在让人找不到那种位置。 在a线路中做出一个接近于直线的v型凹槽,埋设一根铜线,最后v槽位置将铜线切断,靠放置一个小钢珠接触铜丝两端用来保持通电。 当钢柱始终位于v槽中的时候,电流是畅通的,起爆装置处于稳定装填,而当小钢珠受到震动偏离了v槽,a电路断电的瞬间会自动激活b电路,而b电路通电瞬间会立即起爆。 这种装置会让拆爆手在拆弹时候简直生不如死,这意味着你必须找到b电路,切断起爆电源,但b电路一般不会在明处,你得找,甚至要刮开电路板之类才能找到,可你找b电路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震动,钢球就会偏离,那么剩下的就是boom! 还有一种反倾斜装置是利用一根很常见的玻璃管——很显然,这玩意随处可见,保险丝之类就是这种管子,割开一头去掉里头的钨丝,装进一颗五金店里随便能买到的小钢珠,两头封起来做一个触发电路,小钢珠只要失去平衡滚向任何一方,触碰到一极就会引爆。 当然,他不相信庄严会只装这一个反起爆装置。 “应该还有……” 他小心翼翼地朝纸盒子旁边看了看,确定侧板上没有铜丝之类的反拆解妆之后,又将侧板割开。 现在,整个起爆装置的弹体已经完全裸露出来。 他从侧面看过去。 果然,还有第三层。 第三层中间有个小缝隙,由于侧面看进去根本看不清里头的线路和状况,所以,佟志必须借助一个类似医疗窥镜的东西,将一个小镜子伸进去看。 终于,花了足足两分钟,他才将第三层看仔细了。 那是一个反剪切电路。 反剪切动能起爆技术通常用于电子定时爆炸装置中,也就是电影里常见的那一类,由于排除这种电子定时起爆装置的时候长长采取剪线切断电源的方法来制止起爆,因此,犯罪分子也好,炸弹狂人也好就在线路上设置一个与击针相连接的导线,或者设置一个能够产生电脉冲或者与继电器相连接的电路,当导线被剪掉后,击针释放,造成起爆;要么就是连同的电路直接起爆,要么就是产生的电脉冲引发爆炸或者通过继电器来引发爆炸。 现在,好像击中方法都上了。 “你这就是给我出难题……” 佟志深深做了一次呼吸。 “你以为我真拆不了呀?!” 好胜心上来了,佟志活动了一下手脚,他现在首先要破除第一层的稳定装置,破除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有两个办法——要么是找到b电路,毁掉,要么就是将a电路的电路稳定下来,让v槽上的小钢珠失效。 要让小钢珠失效,就要链接好两端的铜丝,让他们保持通电。 他从拆弹包里去除一根小铜丝和两个细小的尖嘴夹,分别缠绕上去,然后将夹子插入两端的铜丝里夹紧。 这样一来,即便拿走小钢珠,也能保持通电,之后再加固一下就能消除这个隐患。 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实则也是极其考验心理素质的一件事。 手只要一抖,轻轻一抖,拆弹就宣告失败。 而现实中遇到真的炸弹,失手基本等同光荣。 很快,夹子夹上去了。 佟志长舒一口气。 现在,他要将那颗小钢珠拿走,只要拿走后装置不爆炸,那就意味着自己已经闯过第一道关! 他伸出尖嘴钳,轻轻捏住那颗小钢珠,受过专业训练的他手极稳。 庄严搞这个装置,实际上就是要考验自己的心理素质。 这是他的一种考验模式。 “听话……听话……” 佟志嘴里念念叨叨着,好像在哄着一个调皮的孩子安静下来。 钳子夹住了小钢珠…… 现在,只要他轻轻一抬,一切就都会有结果了。 ------题外话------ 这一段是非常专业的东西,所以我在设计这段剧情的时候其实也挺纠结,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不喜欢看这专业性强的东西,会不会嫌烦。 不过想想我自己写的是硬军事,还是这样写吧,我挺喜欢的。 求票,求订阅! 第191章 最上乘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 如今时间是佟志最大的敌人。 什么复杂的线路和诡计装置,在他眼里都不足为患,唯独是时间。 他不知道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庄严拆到了什么地步。 那个炸弹装置,自己也是设置了三道复合反拆解装置,按理说不会比自己更快。 夹住了小钢珠的尖嘴钳终于抬了起来。 佟志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没爆! 过关! 废掉了这个平衡装置,总算过了第一道最大的难关。 佟志信心大增。 看来这个庄旅长也不过如此…… 自己加快速度将剩下的两道反暴拆装置都拆掉,就算庄严那边比自己快上那么一点点,也总算为血狼旅挽回颜面。 反剪切装置主要是分析电路,从电路上分析出到底哪根该剪,哪根不该剪。 这是一个既要细心,又要手快的过程。 因为佟志感觉庄严不会那么轻松让自己过关,除了自己看到的两道反爆拆装置外,肯定还有别的诡计装置。 所以一定要快! 训练场外,监控器前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其中两个屏幕上——一个是庄严的监控画面,一个是佟志的监控画面。 突然,有人低声惊叫起来。 “你们看,他拆完了!” 他? 哪个他? 很快有了答案。 是庄严。 庄严已经站起来了,手里拿着炸弹装置,闲庭信步朝场外走。 孟凡心中微微一沉。 毕竟还是庄严技高一筹。 高鑫的脸色已经木了,没有表情。 很快,又有人叫了起来。 “佟志也拆完了!” 听闻佟志也搞定了炸弹装置,本来已经沉下脸去的孟凡绷紧的面部肌肉一松,就差没当场笑起来。 大家再一看监视器,果然看到佟志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很显然,他也拆完了。 高鑫在一旁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催促:“快拿起炸弹出来呀!” 按照要求,炸弹拆除完毕,必须移至安全地带做后续的处理。 这时,庄严已经从训练场中走出来,将拆掉的爆炸装置随手放在桌上,也走到了监控器前面。 孟凡说:“庄旅还是宝刀未老呀!” 庄严说:“有些东西练过,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他转向了监视器,看了一眼后说:“看来佟志也拆得差不多了。” 高鑫接过话头:“慢你十几秒而已。” 言下之意还是要挽回一些面子。 庄严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不置可否。 “先看看吧。”他说。 大家又将注意力投射到监控画面上去。 监控画面中,佟志正在小心翼翼从假人身上取下炸弹装置,不过看起来过程有些麻烦,估计是装置粘得太牢固的原因,佟志又忙活了大约一分钟,这才将人质背上的炸弹装置取下。 高鑫看了看时间,现在不止慢了十几秒,而是一分多钟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不是,重要的是拆掉,那就是成功,那就不算丢人。 正当所有人以为这次对抗已经接受的时候,监控器画面中,假人的脚下冒气一股白烟,瞬间将佟志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很显然,佟志也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 “怎么回事!?” 高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明明拆掉了。 怎么忽然就炸了? 镜头中一片白茫茫。 孟凡沉吟不语,临了才问庄严:“你还设置了一道诡计装置?” 庄严点点头说:“算是吧。” 想了想,指指监控画面又道:“其实要说真正的反暴拆装置,我只设置了一道。” 孟凡听出了话中话,忍不住又问:“一道?” 突然,他明白过来了。 “之前佟志才的几道装置都是假的?最后一道才是真的?” 庄严说:“对呀,那个所谓的炸弹装置,其实一点效用都没有,随便剪随便拆,甚至仍在地上踩,它都不会爆,那玩意就是吓唬人用的。” 在场的血狼旅官兵都愣住了。 侦察参谋张凯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捂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搞了老半天,原来旅长弄了个假东西吓唬人,真的到最后佟志根本没拆…… 孟凡的脸色很是难看,今天自己的旅里精英云集在这里,居然搞不过一个已经三十好几的旅长。 “你的最后一道诡计装置,放在什么地方了?” 庄严说:“你自己倒一下画面,看看就明白。” “倒放!” 孟凡对负责监控操作的士官下令。 那名士官飞快地将画面开始快速倒放,在发生爆炸的一瞬间将速度降下来,逐帧细看。 孟凡说:“就这里,停住!” 画面停住了,是爆炸发生的瞬间。 诡计装置在哪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答,看爆炸的爆点在那里发生就明白。 很显然,爆点在假人的脚下。 也就是说,庄严将真正的爆炸装置放在了假人的脚下。 可是,爆炸装置那么大一坨,假人的底座并不大,就算挖坑也遮盖不住,很容易被发现。 刚才庄严进去房子里布置的时候,镜头也是对着他的,要挖一个能放下鞋盒大小爆炸装置的坑不是一个小工程,至少逃不过大家的眼睛。 可之前并没有看到庄严有挖坑的过程。 他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将爆炸装置隐藏,还骗过了老兵佟志的双眼? “我输了!” 还没等孟凡细问答案,训练场出口处,佟志拿着那个“假炸弹”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到庄严面前,佟志站了片刻,然后敬了个礼。 “我输了,我跟你走。” 庄严微笑点头。 孟凡还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于是去问佟志:“是怎么回事?” 佟志举起手里那个鞋盒一样大小的爆炸装置,自嘲地说:“这玩意我拆了老半天,纯粹就是个假货,弄得太真,我还就真上当了。” 孟凡又问:“起爆的炸药在什么位置?” 佟志说:“在人质的脚下,就一个手雷,去了保险,压在下面卡着簧片,拆完后我一拿开背上的起爆装置,重量上损失了,加上摇晃,下面的手雷就滑开炸了。” 孟凡无语。 就一颗手雷? 佟志叹了口气说:“是我的错失,如果是实战,我和人质都没了。” 庄严说:“炸弹装置其实手段来来去去就那几类,万变不离其中,要骗过专业人员很难,大多数的时候,拆弹与其说是技术的比拼,不如说是心理上的对抗。你对自己的拆弹技术非常自信,所以我知道你看到那么复杂精美的线路你肯定会起好胜心,觉得一定要赢我,一旦你的好胜心起来,你就不是针对炸弹本身,而是针对我了,你想赢我,所以注意力全在背上那个制作精良的炸弹装置上了,完全不去注意细节,没去检查环境和人质的身体,这是很要命的,有时候人质自己都说不出话来,他也没法告诉你自己被人下了诡计雷。” 佟志叹了口气:“我服。” 庄严说:“记住,我先给你上一课,干特战这一行,任何情况下不能意气用事,不能掺杂个人感情,对事不对人,这样才不会疏忽细节。” 他转头问孟凡:“孟旅长,这个兵我要了,能让我带走吗?” 孟凡倒是个输得起的汉子,手一挥很大度道:“他自己如果同意,我签字!”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92章 挡击别臂 “挡击别臂,准备!” 四连的训练场上,随着排长田增齐一声令下,两列士兵立即摆开格斗架势,齐声大喊——“嗬!” “走!” 随着田增齐第二次个口令下达,扮演假想敌的持刀士兵右脚上步,手中的匕首猛挥,刺向对面的战友左侧颈脖。 对面的兵立即向右闪身,左手向外挡抓对方持刀的手腕,卷住对方手腕,几乎同时右腿猛踢对方的裆部,在对方受到致命击打疼痛难忍之际,右手猛挑对方持刀的右手手肘,猛地向右方向别臂……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但田增齐显然不满意,眉头一皱,喊了声:“停!” 他大声质问:“没吃饱饭呀!?一个个怎么别的臂?!” 边说边走到李正身旁,将他拉到一边,对着所有原四连的兵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挡抓要准,闪身要快,别臂要猛!李正你刚才为什么朝他的刀子上看!?” 李正心想,他拿刀刺我,我能不看吗? 其实他犯的是每一个新兵都会犯的错误,那是人的下意识动作,对方挥刀刺向你,一般人会下意识后退,甚至逃跑。 但是侦察兵不行,侦察兵要上去制服对方,而且是徒手。 这听起来像武侠小说里头的空手入白刃,好像挺潇洒简单的,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光是这个动作,李正和四连的原战友们都练了一个礼拜了,还是各种动作瑕疵。 迎着刀子上步别臂夺刀,下意识就会朝刀子方向瞄。 可这一瞄,往往就会分神,接下来的踢裆动作就会慢,踢裆踢不好,接下来的别臂自然就别不到位。 对面的原侦察营士兵们一个个看了心中暗爽。 原本几个连队凑在一块变成一个连队,侦察兵和步兵们的小摩擦自然少不了。 问题就在于谁都不服谁。 四连是神枪手连,枪法好;侦察连是侦察兵,格斗捕俘优。 去靶场的时候,除了侦察兵的冲锋枪射击练习外,步枪轻机枪一律是步兵们胜出,往往回来的时候扛把子低着脑袋的是侦察兵。 可一到了捕俘、攀登、侦察战术之类的训练,原侦察营的那帮兵立马扬眉吐气起来,一个个在训练场上把步兵们当幼儿园小娃娃来戏弄。 至于特务连那帮子兵嘛,人本来就少,所以就是打酱油吃瓜的角色。 步兵赢的时候,他们给步兵加油呐喊。 侦察兵牛掰的时候,他们又朝侦察兵们嚷嚷着干得漂亮! 最近庄旅长不在,并且由于新组建的缘故,旅里的很多重要职务都空缺,不少干部还没到位。 原来e师里的团级干部要么转业要么去了合成旅那边,只剩下一个团级干部里单兵素质最好的李海鸥,他现在是特战旅的副旅长。 要说怎么会留下李海鸥,这事说起来也奇怪。 听说是庄旅长点名要他留下。 甚至有吹风的小道消息说,是庄旅长上次和李海鸥较量,俩人留下了嫌隙,这回是故意把他留在特战旅里,要杀杀这位当年e师最猛最牛掰哄哄的团长的气势。 旅长最近去了别的部队,各个军区到处跑,听说是去挖人去了,所以旅里的工作暂时由李海鸥这个副旅长负责。 这样的安排其实也挺妥当。 毕竟李海鸥是老e师的干部,现在留下的这些干部和兵也是老e师的,不少还是猛虎团的原班人马,管起来也顺手。 步兵变特战,老李同志自己也不懂,在庄严离开特战旅去挖墙脚的头几天里,各营连都在私下悄悄议论,都说李海鸥不懂侦察专业,这回让他当旅长可是彻底抓瞎了。 作为一个从士兵靠训练靠军功拼到团长位置以刻苦著称的李海鸥,当然受不了这种流言蜚语。 于是闭门思考了几天后,他召集了原e师侦察营留在特战旅里的干部开了个会,集思广益,最后他敲桌子得出了一个结论——所谓特战,其实本质上和侦察兵没啥太大的分别,特战旅只不过是将步兵特战化,只要把所有的兵都练成优秀的侦察兵,那么距离所谓的特种兵也就不远了。 于是,最近所有的连队都要增加武侦专业,还别说,这步兵和侦察兵在专业上多多少少有类似的地方,不同的就是侦察兵的一些特殊专业,例如侦察战术训练(其中包括开辟观察所,架设器材,决定与修改射击诸元等)、拳术训练(捕俘拳、捕俘刀、军体拳、臂功、腿功、倒功、散打、擒拿、捆绑等)、攀爬、手语、旗语、军事地形学、驾驶、心理学、特种技术侦察(雷达侦察、战场电视、照相侦察、摄像侦察等)。 其余的共同科目类和步兵是一致的。 有了这个结论,李海鸥大手一挥,下了个命令,让所有原侦察营留下的干部发挥作用,在各营连里挑起大梁,按照原e师侦察营的标准,无论现在连里原来是步兵也好,是特务连也好,还是侦察兵也好,一律按照侦察兵的标准训练。 他这个决定可就苦了那帮子步兵了。 尤其像李正和魏胖子他们这种新兵蛋子,本以为熬完新兵连下了连队再熬一阵地就能当老兵了,这一改编,一切都变了,看样子还得重头再来学一次侦察专业。 田增齐给所有人又做了一次示范,又开始叨逼叨逼地强调着:“记住我刚才说的动作要领,要快、准、狠!尤其是踢裆,要准要狠!战场上你踢不准,死的就是你自己!” 说完,一挥手退到指挥位置上,喊道:“换手!挡击别臂,准备!” 李正喊了一声“嗬”,摆开了准备格斗姿势。 他感到自己的大腿根部火辣辣地疼,肌肉都在微微抽搐颤抖,站着都有些困难了。 挡击别臂在训练时候不可能真的踢裆,要不然练几次后大家都得去当公公了,一般都选择踢大腿根部,最接近裆部的地方,但这种训练有个坏处,练的时候自己的对手如果下狠手点,练完了回去走路都得一瘸一拐,这是每个侦察兵都尝试过的味道。 自己对面现在站着的是侦察营一个第二年兵,叫李启满。 有句老话叫做冤家路窄。 整个排里,要说让李正选假想敌对手,他最不愿意选的就是李启满。 因为这里头有段故事。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93章 较劲 李启满是侦察营过来四连这批兵里枪法最好的,也多次参加师里军里的尖子比武,在侦察营里有“李一枪”的美誉,意思是侦察营枪法第一号。 只不过来了四连后,这个。 四连的兵别的科目可以不好,但射击一定要顶呱呱,否则就对不起那块金字招牌。 李正又是四连里射击科目最优秀的一个兵,李启满虽然知道侯军是牛人,跟侯军比枪法自然是比不过,但压压四连那些兵总可以吧? 没想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四连好几个新兵都是玩枪的好手,对付张建他李启满还能打个有来有回,可跟李正比,可就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乎有人打趣,说这个“李一枪”的名头要送人了。 送谁? 当然是李正了。 俩人都姓李,这名头搁在李正身上也正合适。 这话传到了李启满耳朵里,自然是不服气的。 老兵要脸,尤其是训练好的老兵。 自己好歹两年兵了,居然输给一个第一年的新兵,脸都没处搁了。 于是,无形中李正就成了他的较劲对象。 射击搞不过,可捕俘就不一样了。 捕俘是每一个侦察兵的拿手好戏。 每次训练捕俘的时候,排里的步兵和侦察兵都是分开配对,李启满偏偏是李正的对练。 所以每次捕俘对练的时候,李正都痛不欲生。 李启满下手可一点都不留情,其实也不光是他,排里的侦察兵都这样。 这是侦察兵的老传统,训练的时候不留手不留情,否则就练不出来。 “别这样看着我。” 李启满看着对面呲牙咧嘴狠盯着自己的李正。 “我也是这样练过来的,捕俘讲的就是一个狠准快。” 李正说:“没事,你尽管放马过来,我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李启满忍不住笑了:“有种!” “挡击别臂,准备!” 二排长田增齐再次下达口令。 “走!” 扮演假想敌的李正上步挥刀,直刺李启满的颈脖位置。 李启满娴熟地闪身、格挡、卷臂、抓腕、踢裆、别臂,一气呵成。 啪—— 那一脚重重地踢在李正的大腿根部。 力量是绝对足够的,这脚如果真踢在裆部,李正绝对以后都别想传宗接代了。 “嘶——” 李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李启满松开手,李正都站不稳了,一下地半跪在地。 “怎么?不行就打报告。” 李启满伸出手,做了个要拉李正起来的手势。 李正狠狠地咬了咬牙,倔强劲头又上来了。 “没事!我自己能行!” 李启满又朝他竖了竖拇指:“有种!” 等所有兵都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田增齐重复着枯燥的口令。 “挡击别臂,准备!” 这次轮到李启满当假想敌了。 他觉得李正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忍不住说:“小子,你看准点啊!” 他倒不是怕李正踢他大腿太狠,是怕李正如果踢歪了,自己就算再怎么铜皮铁骨会什么硬功都没卵用,除非会江湖传说那种铁裆功。 这回轮到李正嘚瑟了:“放心,老兵,我会用心的。” 用心? 李启满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走!” 田增齐口令一下,李启满挥刀而上。 这种训练其实算是一种套路训练,但套路也要反复练,目的就是形成肌肉记忆和下意识的反应,将来上战场遇到肉博的时候能随手拈来。 李正闪身、格挡、卷臂、抓腕、踢裆、别臂,同样有模有样。 虽然没有李启满做得那么行云流水,但还算能完成这套动作。 踢裆那一下,李正以前总是有些畏首畏尾,生怕提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现在他算是放开了。 正如李启满说的,侦察兵是要摔打出来的,身上没几道疤都不敢说自己是侦察兵。 踢个裆算啥? 啪—— 这一脚,清清脆脆,结结实实,狠狠踢在了李启满的大腿根部。 力量绝对没有偷工减料。 即便是侦察老兵,李启满仍旧吃了痛,疼得眉毛都挤在一起了。 等从地上起来,李正学着李启满的口气说:“老李,这一脚合格吗?” 李启满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痹的大腿,咬着牙笑着说:“不错,不错,是个当侦察兵的好苗子,你小子够狠。” 李正一点都不谦虚道:“还是老李你教得好。” “挡击别臂,准备!” “嗬!” 大家又摆开了格斗姿势。 这次,李正是假想敌…… 他心里还真有些发毛。 不过倔劲上来了,前面就是只老虎,也得上,怕个卵! 他给自己打气。 对面的李启满笑得那一个叫意味深长,低声道:“小李子,悠着点呀!” 李正梗着脖子硬气道:“怕死不当兵!” 这句话,差点把李启满逗笑了。 “行,有种!” “走!” 啪—— 李启满这一脚,丝毫余地没留,又很有准踢在李正大腿的同一个位置上。 “我艹……” 即便是文化程度很高的李正都疼得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疼得眼角都挤出两颗泪来。 “要不要打报告?” 李启满现在就想李正打报告。 谁退出,谁就自认孙子了。 他要做的就是在捕俘科目上彻底杀杀李正的气势。 可没想到的是,李正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装作没事人气其实疼得要死地跳了两下。 “没问题!” “挡击别臂,准备!” 大家哗啦一下又拉开格斗姿势…… …… 那天中午收操后,一排的步兵们一个个就像艺术学院里的舞蹈学生第一次压腿拉筋过度一样,走路跟螃蟹一样,横着进了洗漱间。 李正刚进了去,就看到穿着体能短裤的魏胖子在洗漱台边弯着腰掀起自己的裤管,朝里头各种看。 于是拖着自己的瘸腿艰难地凑过去,问他:“咋了,命根子被踢缩回去了?” 魏胖子抬起头,见是李正,又警觉地看看周围,没看到侦察兵们在,这才呲牙咧嘴道:“妈的,这帮侦察兵真狠,你看——” 他把自己的大腿根露给李正看。 李正一看,笑了。 他掀开自己的裤管给魏胖子看。 “你看看我的。” 魏胖子一看,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艹,你比我还惨……” 李正的大腿上黑了一块,都鼓起来了。 “笑个屁呀!幸灾乐祸的!” 李正忍不住埋汰魏胖子。 “亏你还说我是你最好的哥们。” 魏胖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笑你,我是想起了一件挺好笑的事。” 李正问他:“啥事?看把你乐的。” 魏胖子说:“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说慈禧这老婆子吃猪肉极其穷奢极恀,有个很变态的吃法。” 李正问:“什么吃法?” 魏胖子说:“她要吃猪肉的时候,御膳房就抓几头专门精心喂养的猪,放在院子里随让猪跑,让几个小太监一人拿个木板子追在后头,专门朝猪的背上招呼,打到发紫淤血为止再拿去杀,就割那淤血的部位,说是精血所在,都集中在那里了,特好吃。” 说完,忍不住又朝自己的大腿根部看了一眼。 “你说说,我这里都浪费多少精血了……” 李正听了,连他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194章 新来的副旅长 改编给士兵带来的不光是训练科目和人员上的变动,其实也带来了不少新的乐趣。 当然,也满足了不少新兵的虚荣心。 侦察兵啊! 大多数想当兵的小年轻入伍都期盼自己能去当一回特种兵,这些年特种兵题材的影视剧满大街都是,看得热血青年们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马上报名入伍穿上那身特战迷彩,体验一把影视剧里的牛掰和风光。 但不少人却不知道,其实进入这种部队光靠一腔热血是不行的,还要承受许多常人不能承受的磨炼和痛苦。 不说地方上小年轻了,就连升任了特战旅副旅长的李海鸥,现在也一脑袋两个大。 “副旅长!” 参谋敲门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埋头看书的李海鸥面前。 他瞥了一眼团长手里的书。 那是一本《特种作战学教程》。 他忍不住笑了。 “副旅长,你可真用功!” 李海鸥这才从书本里抽回目光,抬起头来。 他叹了口气说:“不用功不行呀,我步兵指挥出身,让我当个特战旅的副旅长,这不是要我从新兵学起吗?” 那名参谋送完文件也没啥事,干脆和副旅长聊聊天,于是拉了个椅子在李海鸥对面坐了下来。 “最近呀,我们老e师留下的参谋都像你一样,都在看书都在学习,你说,咱们这些步兵和装甲专业的干部,干嘛留在这里呢?应该将我们分到合成旅那边去才对嘛。” 李海鸥拿起茶杯,忽然想起什么,指指放在茶几上的杯子:“要喝水自己去倒呀。” 参谋摇头说自己不渴。 李海鸥开始给这名年轻的参谋分析起自己这些人为什么会留在特战旅的原因来。 “其实也不难理解,虽然特战旅的编制不大,可是专业缺口大,你看看,原来咱们师就一个侦察营还和特战沾点边,现在一下子要扩充那么多人,都赶到合成旅那边去,咱们这边难道就留一个侦察营?其他兵源和干部缺口去哪里补充?要补充,也要等明年军校生毕业了才行,所以啊,我觉得我们这些就是拿来充数的。” 参谋不断点头,表示他说的有道理。 “副旅长,我听说咱们旅长最近出去各大军区里到处挖人,据说特战专业的、电子对抗专业的、通讯的、无人机的人才都挖,我在想,他能挖多少人回来?” 李海鸥说:“他是老特战了,听说在特战圈里很有名气,跟各大军区的特战部队的人都熟悉,应该能挖到点人吧,不行他自己写教材自己教呗!” 参谋听了,呵呵地笑了起来。 李海鸥拿起桌面那本教材,颇有感触地说:“其实我看呀,咱们侦察营留下那么多骨干,用他们就行了,何必到处挖?我看这书里写的,这特种作战和侦察也没有多大分别嘛!你看看这里……” 他指着其中一章,章节名叫做“特种作战行动”。 “你看看这里,特种作战行动的分类,一是特种侦察,二是引导打击,三是破袭作战,四是夺控目标,五是袭扰作战,六是营救行动,七是围捕搜索……” 翻了几页,不耐烦地说:“不就和侦察营一个样?有啥分别?” 参谋是个步兵专业的,也不懂,也只能频频点头,不说话。 李海鸥又指着其中一页说:“你看着特种侦察,不也是抵近侦察、秘密侦察、机动侦察和连续侦察这几样嘛,跟我以前侦察兵有啥分别?” 参谋还是不懂,还是点头,嘴里说着对对对。 李海鸥合上书,靠在椅子里,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继续道:“搞得那么复杂……非要到处挖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抬手看了看表,对那名参谋说:“对了,你马上去把1号小会议室布置一下,再过一个小时,新参谋长就来了。” “新参谋长?”参谋忽然想起来了:“噢!我也听说了,说是咱们近期要来个新参谋长,姓韩的。” 李海鸥朝他摆摆手:“对,是这么回事,说是特战部队出来的,以前在国际关系学院里学过特战专业,以前也在草原狼的特战大队里服过役,这次是咱们庄旅长亲自出马挖过来的第一个人。” 参谋听了,嘴里说:“乖乖,这么厉害?” 李海鸥说:“厉害不厉害得看了才知道,不看广告看疗效,是吧?快去准备一下吧。” …… 韩小北坐在吉普车后座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山里的景色,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新兵时候的1师驻地,师部那边也是这种环境,大山里,够清净,这种地方有个好处,训练场地多,一般作战部队都喜欢待在这种地方驻扎。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马上按了通话键。 “老班长!” 韩小北的语气中略带激动。 他已经很久没见庄严了。 在草原狼待了一段时间后,他被调到京城军区的王牌部队,在那里担任一支特种部队的营长,后来又调到别的团担任了一段时间副团长。 这次庄严通过严肃将他调到d集团军,说是这边筹建了一个新的特战旅,人才奇缺,让他过来救火。 “小北,你到了特战旅没有?” 电话那头传来庄严的声音。 “快到了,还在车上。” “我没法接你了,现在我还没回g军区,在外头跑。”电话那头的庄严表示了抱歉,然后又叮嘱道:“d集团军目前在军改,这个特战旅是从老e师那里拆分出来的,估计这会儿干部和兵的心理都有些不稳,毕竟整个部队的性质改编了,充满太多未知,包括旅班子里的一切成员,我估计他们现在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到了以后首要任务是做出一套方案,明确在骨干到位之前要做什么工作,不要浪费任何时间,先把旅班子里的几个重要干部团结起来,形成共识,让他们先搞清楚一个概念,什么是特战旅,并且要初步明确一个方向,把指挥员的心先稳定下来,至于兵的训练和骨干的培养先别急,训练暂时侧重一下共同科目,专业性的东西等我带人回来补充了血液,再展开。” “我明白了。”韩小北说:“就跟当年组建草原狼的特种大队一样。” 庄严说:“差不多,但这个旅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对了,你过去后要注意和一个人搞好点关系,协调好,他是e师的老资格团长了,将他留下来也是因为他在e师有一定威望,可以稳定军心。” “谁?”韩小北问。 庄严说了个名字:“李海鸥,原来的猛虎团团长,他是训练尖子提干到了团长这位置上,人耿直,心里也藏不住事,说话冲,性格有些自负,你要跟他搞好团结,不然工作很难开展,有分歧不要硬碰硬,多想点办法。” 韩小北打包票道:“您放心,我一定处理好和他之间的关系。” 庄严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大概过十来天就归队,到时候咱们再见。” 挂了电话,韩小北心潮有且起伏。 他是真想自己的老班长了。 严肃是了解自己的,来调自己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问他,想不想去自己老班长手下继续干一次大事。 听说是自己的老班长庄严,韩小北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没啥比跟着老班长庄严干更能让他舒坦甘心的了。 车子很快进了团部大门。 猛虎团的团徽还没撤,焊在大门的右边,是个猛虎头,长着大口露出獠牙,很是威猛。 在旅部办公楼前停下,刚下车,值班室的小兵就去汇报了。 很快,李海鸥很快迎了出来。 “韩参谋长,欢迎,欢迎!” 他看到了站在车旁的韩小北,个头高高,偏瘦,双眼很有神,可身板看起来好像没有自己那么壮。 韩小北见了李海鸥,敬了个礼,也伸出手来。 “您一定是李副旅长,久闻大名。” 李海鸥双手上来一握,加了几分力气上去,结果跟握在铁爪上一样,再看看韩小北那双手,上头全是老茧。 他马上明白了,看来这个庄旅长找来的韩参谋长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有点儿尿水。 韩小北似乎也看出了点啥,但却笑着不说话。 李海鸥说:“久闻大名?你和我连见都没见过,你以前一直在北方的部队工作,哪会听过我这个南方二线部队一个不起眼团长的名字,韩参谋长,你是故意在给我戴高帽了啊。” 韩小北一愣,他本是说了句客套话,可没想到这个李海鸥是连客套的余地都不留,直接就让自己下不来台。 看来,老班长说目前特战旅从e师那边留下的干部有点儿情绪,这事不假。 “李副旅长,跟您说句实话吧,其实我是听庄旅长跟我介绍的您,久闻说不上,大名是响当当的。” 李海鸥眼睛微微一眯:“庄旅长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得! 这是将军呢! 韩小北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这个李副旅长,真是这山里的石头呀,硬梆梆的,见谁都磕碜一下。 看来这人是真不好打交道。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95章 老李的倔强 韩小北记住了庄严的话,没有和李海鸥打嘴皮仗,于是选择笑笑就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开个见面会,内容乏善可陈,只是介绍一下目前在岗的这些个干部,还有粗略介绍了一下目前特战旅的情况。 韩小北最关心的是李海鸥这种老e师干部的心态和他们对于特种作战的理解。 特种作战理念在国内发展的历史还很短,追溯起来也只能追溯到八十年代的两山轮战期间,那时候各军区从各单位挑选侦察精英组成前线侦察大队,两山轮战结束后才开始成立军区级别的特种大队。 那是最早形成的特种作战单位的雏形。 有些人把抗日战争的敌后武工队以及解放战争时期的侦察连这种单位也归纳入解放军的特种作战历史是不对的,因为当时的解放军中,这样性质的单位还没有脱离侦察兵和游击队的本质,连特种作战的理念都没有形成。 所以,这个时期的中国陆军还未真正掌握特种部队作战的精髓。 各军区级的特种大队成立后进入了九十年代的发展期,在这段发展期里,七大军区的每个军区中都设置了数量或多或少的特种大队或者侦察兵大队。不过相比于军队的规模而言,中国当年的特种部队可谓是少得可怜。但是很快,各大军种也开始筹建自己的特种部队,最终形成了七大军区和陆海空二炮四大军种的特种部队,也就是很长一个时期内的中国特种部队的雏形。 因此,对于李海鸥这种步兵单位的干部,很难理解特战和侦察两个专业之间的区别。 对于韩小北提出的这个问题,李海鸥不像其他干部一样多少有些避开正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选择了陈述自己的看法。 “这些天我恶补了一下特种作战,看了不少的书。”李海鸥对于自己的学习态度还是十分满意的,一脸的自信说道:“其实我发现,特种作战和我们传统的侦察兵专业在本质上非常相似。也就是差不多的样子!” 他的观点让在座的韩小北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他这次碰面会的目的是摸底,而不是在这给李海鸥他们上课,要知道,在一个步兵团里成长起来的干部要一时半会改编他的固有观念是很难的。 “特种作战里的确包含了一些侦察专业的元素在里头。” 他笑了笑,接下来隐晦的纠正道:“不过,特种作战有三特定要素,一是目标特定,二是力量特定,三是属性特定。最大的区别在于第三个特定,传统的侦察兵原则上的任务偏向于‘侦察’,而特种作战更偏向于‘作战’,也就是说它属于武装利郎攻击和抗击对方的行动,不过在它的属性上还有个限定,那就是‘特种’,也就是采取的手段是‘非常规’,相比起侦察兵来说,它的攻击属性上更强。” 李海鸥想了想,他觉得面前这个韩小北能听自己一番话就分析出这么多道道,能不能打是一回事,理论上看来倒是挺扎实的。 不过他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对特种作战一无所知,打着哈哈说:“我看就差不多,我们侦察兵也要破袭,也要发动攻击,本质上就是一个东西,只不过是功能的多少问题。” 韩小北也不想说服对方,几人聊了一下,会议就结束了。 李海鸥送韩小北回家属区,那里有一套房子给他使用。 一路上,李海鸥问韩小北家属在哪,孩子多大之类的问题,问到最后,又说自己这些年扑在部队上,老婆因为工作问题不住在一起,一个礼拜才见一次面,让韩小北把家属也迁到这边来,毕竟级别够了,地方上也有拥军政策,可以安排云云。 对于李海鸥的热情,韩小北一概点头微笑,嘴里说是是是,心想这个李海鸥还真像自己老班长说的那样,耿直人呢!刚才还对自己的到来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这一会儿,又一点不留余地地和自己交心交底,是个奇人。 等到了目的地,李海鸥下了车,对韩小北说:“这车是给你用的,司机小杨以后也是跟着你,有事你打电话到司机班找他,他随叫随到。” 俩人道了别,韩小北上了楼,司机小杨帮忙把不多的行李拿了上来后便要离开。 韩小北叫住了他,说车钥匙给自己一把,自己用车可能不定时间,不方便的时候就不叫他了。 小杨赶紧说自己的职责就是给参谋长开车,你随叫我随到。 推辞就,韩小北也就不再啰嗦,看看时间还早,放下行李就叫小杨带自己去基层连队看看。 小杨问他你去哪? 韩小北说:“旅里现在是哪个连队训练最好?” 小杨问:“参谋长你说的是哪方面?” 韩小北说:“训练水平和训练设施。” 他心想的是要看全貌,就看训练最好的连队。 训练最好的连队水平如何,就已经是这个旅目前训练水平的天花板。 小杨不假思索说道:“当然是四连。” 韩小北问:“是英雄连?” 小杨说:“嗯,改编前叫做神枪手四连,现在一半是侦察营的兵,一半是原来四连的兵,是咱们李海鸥团长的那个猛虎团下面的连队,以前是我们e师训练最好的也最辛苦的一个连队。他们连队很多尖子,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叫做侯军的代理排长了,其余都去了合成旅。” 韩小北也不多话,手一指门外:“那你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小杨说:“首长你中午不去旅部小饭堂吃饭了再去?都快午饭时间了。” 韩小北笑道:“哪吃都是吃,不行就在四连吃,也不差我这一双筷子吧?” 小杨觉得这个新来的参谋长说话倒是挺有趣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于是便开着车将韩小北送到了四连。 四连距离旅部并不远,大约就两公里不到,不到十来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韩小北看了周围一眼,发现这里的训练场果然足够大,并且位置也好,有山有平地,不过就是训练场上只有普通的四百米障碍场和传统的投弹场之类的步兵设施,要真正建成特战连队肯定要大兴土木建设各种特种作战训练场,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远处忽然传来枪声。 韩小北朝靶场方向望去,知道是有人在那里打靶。 训练场上难怪空空如也。 站值班岗的兵跑过来,规规矩矩敬了礼,问:“首长找谁?” 韩小北说:“你们连长呢?” 值班员指着枪声传来的方向:“他去靶场了,今天我们连队打靶,要不要我去通知上过来见您?” 韩小北摆摆手:“我自己过去看看就好。”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96章 活泛的陈参谋 靶场上一片人声鼎沸。 韩小北还人还没到靶场,就听见远处传来各种叫声。 这和他平时所见的靶场射击有些不同。 一般来讲,靶场是比较安静的——这种安静除枪声外,大家都不会叫喊,因为会影响别人。 可四连的靶场好像有点不一样。 “侦察兵兄弟们加油啊!” “别丢侦察兵的脸呀!” “别跑靶啊!” 看到远处来了个上校,代理连长陈参谋赶紧跑了过来。 “首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敬了礼,陈参谋不断打量面前的这个陌生的上校。 他很肯定,这不是老e师的人,甚至不是d集团军的人,他在师部当了那么多年参谋,也经常跑军里,没见过这号人物。 上校,至少也是个正团了,如果是集团军里的人,按理说应该见过。 韩小北说:“我新来的,过来看看训练。” 陈参谋在师部时间长了,人比基层带兵的干部要灵活不少,听韩小北说自己新来的,又说是过来看看,立马猜到了七八分。 “您就是新来的参谋长是吧?” 还没等韩小北回答,陈参谋从对方的脸色上已经猜到自己说对了,马上又道:“参谋长您过来之前应该给我们营里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嘛!” 韩小北说:“不必要,我不喜欢大张旗鼓地去基层,你也不要太张罗,我就是过来看看,明白?看看而已。” 最后那句“看看而已”加重了语气,做了特别的强调。 他也不是第一天当兵,陈参谋这种军官也见不少,有些基层军官脑子活泛,总喜欢搞点仪式感挺重的的东西,韩小北特别厌恶。 陈参谋何等聪明,这一听,马上听出眼前这位首长是个实干低调型的。 啥叫实干低调型? 这部队也是人待的地方,人的性格各异,作风各异,有人喜欢大张旗鼓,喜欢听人说好话,当然就有人不喜欢。 “好,那就听参谋长您的,我也就不通知营里了。”陈参谋说。 韩小北问:“你就是四连的连长?” 陈参谋连忙解释:“是,但也不是,我是代理的,早晚得回旅部去,也就是刚改编,四连原先的连长去了合成旅,我来这里是暂时顶替,过度一下。” 韩小北微微地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陈参谋身上少了一些“野”气。 这种野气是基层带兵干部身上常见的,机关干部身上就缺这点东西,不下连队打磨几年是没有的。 “你们现在在进行什么训练?怎么这么吵?” 陈参谋回头看了看那些还在嚷嚷的兵,在这扭头的一瞬间,他已经在思忖着一件事——参谋长是批评呢?还是夸奖呢?又或者仅仅是询问一下而已? 但他很快就作出了选择,因为他在韩小北的脸上没看到责备的意思,而是一种略带好奇的疑惑而已。 如果是批评,他会选择马上跑过去让侯军命令兵们噤声,既然参谋长只是问问,那就先如实回答,再看看情况做决定。 “是这样的……”他解释道:“今天是射击训练,他们在起哄呢。” “为什么起哄?”韩小北又问。 陈参谋立马换了一张苦涩脸,又堆上一点无奈的表情说道:“唉,其实也怪我……” 他首先做了一下自我批评。 这叫以退为进,凡事不怕揽责任,当然不能是大责任,小事嘛,揽上身没事,还是一种勇于负责的好形象。 尤其对于面前这种实干型的首长来说,尤其喜欢甘于担责的干部。 自己将来要回旅部的,也是要在参谋长手下工作的,这可是千载难逢搞好关系的机会。 “改编之后,四连的兵都被拆散了,一部分去了合成营,多数是老兵,剩下的这部分多数是新兵,从侦察营那边补了一部分人过来,特务连再补充部分,目前这个连队就是个缝合怪,所以情况就比较复杂。这步兵不服侦察兵,侦察兵嘛,又看不上步兵,所以但凡遇到什么训练,就跟打鸡血一样较劲。四连以前是神枪手连,兵的枪法特别好,他们还有个e师枪法最好的老兵带着,所以侦察连的兵根本比不了,但侦察连的兵在捕俘、攀登那些科目上又比步兵好,所以但凡到了靶场,四连的兵就起哄,到了捕俘场,就轮到侦察连的兵起哄。” 韩小北听着听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打鸡血是好事呀! 较劲也是好事呀! 都是十八二十多的年轻小伙子,较劲才能进步呢! 陈参谋又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接着说:“不过我觉得较劲是好事,有竞争才有提高,侦察连的兵刚补充过来的第一天,跑五公里的时候全连最快的跑了十七分五十二秒,最慢的也跑了二十分钟三十四秒。这成绩呀,搁在咱们集团军的所有连队里都是顶呱呱的呢!也就是因为这样,我也就没拦着,只要不打起来,我就让他们竞争、起哄!” 这话看似说得四平八稳,实则陈参谋觉得自己是冒了险的。 他故意先提了成绩——全连最慢的一个都能跑到二十分钟三十四秒,那是非常牛掰的成绩了。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不阻止,而且是故意不阻止的原因。 如果参谋长也跟自己看法一致,那这就是自己领导有方,是成绩。 果然,他又赌对了。 韩小北赞许道:“嗯,成绩相当不错,确实不需要阻止,良性的竞争是促使进步的重要因素,我当兵的时候……” 他又想起了当年自己在庄严手下的时光,不由得露出了会心一笑。 看到参谋长笑了,陈参谋一颗心落了地。 他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看来参谋长是回忆起往事来了,他也不追问,不说话,静静站在那里。 首长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不问,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知道。 谁知道参谋长当兵那会儿是个什么熊样? 万一人家只是一时嘴快回忆起往事,而往事中的参谋长又是不堪回首那种,你傻逼逼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岂不是触霉头? 果然,韩小北笑了一会儿,并没继续回忆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问陈参谋:“今天你们打的是几练习?” 陈参谋说:“就二练习。” 他马上有察觉到韩小北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于是立马补充道:“毕竟老四连都是新兵多,二练习是基础练习之一,我认为还是打好了再说,何况一些特种练习这里也没有场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完美的解释! 韩小北的眉头果然松开了,很理解地点点头:“这事我知道,刚才我在训练场上看了一下,毕竟以前只是个步兵师,场地设施都不对,要抓紧时间都建起来。” 说完,朝着准备区走去。 李正这会儿整根魏胖子一起将两只手并拢在嘴边,竭力嘶声地朝着射击地线上的侦察兵们大喊。 “侦察兵加油!侦察兵加油!” 说是加油,可这加油声里总是听起来怪怪的。 反倒是一旁没有上射击地线的侦察兵们一个个无语,脸都拉得跟丝瓜那么长。 每到射击科目,那就是四连步兵们的主场。 打枪? 嘿嘿! 神枪手四连没怕过谁! “小伙子。” 突然,李正感到身后有个黑影遮了过来,挡住了阳光。 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大校站在自己的身后。 李正吓了一大跳,先是有些手脚无措,然后在陈参谋连丢几次眼色后这才想起自己要站起来。 于是赶忙噌地从地上弹起,笔直站好,啪地敬了个礼,惊天动地地叫了声:“首长好!” “别叫首长,我就是新来的参谋长,你……还有你们,以后都叫我参谋长就行。”韩小北打量了一下李正,感觉这小子挺精神的,心生几分好感,于是问道:“你刚才声音是够大的,就是枪打得如何?” ------题外话------ 求月票,求订阅! 第197章 可造之才 “他的枪法也是我们连里第二好的!” 这李正还没回答,魏胖子这个死党先吹起了法螺。 “首长!不信你考考他!” 李正回头瞪了魏胖子一样。 他倒不是没自信,是他不喜欢太张扬。 换做是张建,肯定乐开花,可他被魏胖子这么一捧,脸皮却不自觉地发烫起来。 韩小北察觉到李正的变化,于是问道:“怎么?你战友是吹牛?” 说自己战友吹牛,李正就不干了。 “没有!”他说:“在咱们连队里,除了我们排长,枪法没人能比得上我!” 韩小北问:“能打到几练习了?别跟我说你就打个一练习,弄个50环就是你们连第一名了。” 李正刚想回答,魏胖子又做代言人了。 “首长,他能打400米,我们连还不止一个能打400米的。当然了……” 魏胖子可一点都没忘了趁机埋汰侦察兵们。 “不包括我们连新来的那些侦察兵。” 他这么一说,引来步兵们的哄笑。 侦察连的兵们眼里都快冒火了。 有几个侦察兵忍不住叫了起来:“有种比比手枪,比比微冲啊!牛逼啥!” “就是,比微冲,比手枪!” “比侦察射击!” 其实也难怪侦察兵们不服气。 侦察兵的专业相对于步兵来说要多不少,光是枪械使用上就多了好几个项目。 比如说微型冲锋枪、微声冲锋枪、手枪,这些都是侦察兵要学要练的。 可步兵不需要。 在没有军改前,步兵连使用的枪械包括步枪、轻机枪,也就这两种,其余重机枪之类那是机枪连的事,普通步兵只练步枪和轻机枪,还有狙击枪三种。 这样一来,相比起武侦的这帮侦察兵来说,他们要练的射击科目就没有那么繁杂。 何况,四连本身就是神枪手连,又有侯军这个全集团顶尖射手的加持,自然要更胜一筹。 所以每次到靶场,都是四连步兵们的欢乐时光,在这里,他们可以尽情地鄙视那些其实并不差但偏偏在步枪射击和狙击枪射击上差一筹的侦察兵们。 韩小北见状便说:“你们以后都是一样,不分什么步兵侦察兵,都是特种兵了,所有的长短枪,甚至一些特殊的枪械、仪器,你们都要学会使用,所以别急,等往后科目开设了,你们侦察兵就有用武之地了。” 他这么一说,等同安慰了一番那些最近在靶场上屡屡遭受轻视的侦察兵们。 侦察兵们一想,也对嘛,目前改编刚落地,大家都是稀里糊涂地训练,最终大家伙都是要当特种兵的,那时候再压他们步兵一筹,看他们还嘚瑟不?! 于是,侦察兵们忽然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也不吵闹了,终于安静下来。 韩小北问李正:“400米机瞄?” 李正点头:“是,首长!” 韩小北打量着李正,问他:“什么靶?” 李正说:“胸环靶,我能上靶,但不能保证10环。” 韩小北笑道:“别说你,400米机瞄打胸环靶能上10环我也做不到。” 李正说:“我知道有人能做到。” 韩小北吃了一惊:“你们连有人能做到?” 李正摇头:“不,是咱们旅长能做到,我亲眼看见的。” 韩小北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你说庄旅长是吧?哈哈哈哈!” 李正说:“首长你也知道是他?” 韩小北收住笑,说:“他是我的班长,以前的班长,他年轻的时候,是全军都有名的枪王!我还以为你能打到呢,吓我一跳。” 李正的傲气呼一下窜上来了:“我现在不行,以后说不准,我觉得我行!” “嗯?”韩小北微微一怔,他对李正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了,眼前这个兵,真不错啊!身上这股子傲气,太适合当特种兵了,特种兵就是要这种不屈不服的傲气。 从不吹自己什么都行,也从不承认自己不行。 不亢不卑,荣辱不惊。 这才是一个顶尖特种兵的好苗子。 “不错,但是吹牛没用,你现在就去射击地线,给我打一次400米胸环靶,五发弹,你能上三发,基本上就是特等射手的水平了。” 张建彻底坐不住了。 他早就压不住胸中那团火了。 自己射击也不差呀! 至少不会比他李正差多少 虽然经常就差那么一点点,可就是一点点。 他觉得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不能丢了自己张家的脸。 “报告首长!” 他站了起来,将腰杆挺得笔直。 “什么事?”韩小北看到有一个新兵站了起来,心里大约猜到了什么:“你也能打400米?” 张建说:“当然,我也可以!” 韩小北很高兴地点点头道:“行,你也去靶位上。” 他转头,见目光扫过所有人:“在场的还有谁可疑机瞄上靶400米的?都上,我看看神枪手四连到底有多少神枪手。” 这回,反而没人站起来了。 李正和张建俩人是四连里顶尖的新兵神枪手,但不代表其他人也是,以前新兵二营好几个可疑打400米的,可下连队后没在一个连里。 四连目前新兵里能打400米的就李正和张建二人。 良久,侯军站了起来:“参谋长,我问下,老兵能不能算?” 韩小北扫了一眼他的军衔,马上猜到这就是他们口中那个枪法如神的代理排长,摆摆手说:“你的兵龄太老,不算。” 侯军有些失望:“报告参谋长,我再老也是个兵!” 韩小北说:“你啊,待会儿我亲自考考你,我和你打一组对抗。你放心,跟考新兵的标准不一样。” 侯军说:“参谋长,我问个事。” 韩小北说:“你说吧。” 侯军说:“可不可以不手下留情?” 韩小北愣了,代理连长陈参谋急了,其他所有人都傻眼了。 侯军的意思是,待会儿真要和参谋长一起上靶位,他想放开了打,不留情面。 陈参谋朝侯军丢了几个颜色,侯军看都没看,最后他急了,佯怒道:“侯军!你是老同志了,怎么说话一点分寸都没有?” 侯军说:“连长,我咋就没分寸了?我这不是在请示报告吗?” “你……”陈参谋哑火了。 没错呀,侯军是在请示报告,请示报告就是最大的尊重,怎么就没分寸了? 可是,当面这么问,韩小北是个参谋长,不答应嘛,丢脸;答应,万一对抗输了,也丢脸。 毕竟侯军年轻,算是巅峰状态。 韩小北怎么说年龄都大了点,光是这方面就吃亏。 可没想到,韩小北却想都没想:“好!我今天下来是摸摸底的,听说四连是老e师最好的连队,我本想看看你们够不够格日后能改编成最精锐的旅突击队,看来,训练水平达没达到我还不能下结论,可这种斗志和气势,我觉得是达标了。” 他竖起手指,指了指侯军。 “想不想跟参谋长打个赌?” 侯军二话不说回答道:“敢!” 韩小北说:“如果你能赢我,证明你们连的训练水准确实可以,我会向庄旅长建议,将你们改编为我们特战旅的精锐突击队,别小看这个突击队的名号,你们听说过飞龙、利剑、西北狼那些吗?他们就是突击队,一旦你们成为突击队,你们就有一个名号,这是军人最大的荣誉!也是对你们最大的肯定!” 侯军听了,双眼都放出光来:“好!我就拿出最高的水平,和参谋长您比比看!”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98章 淡定 在韩小北的年代,400米射击半身靶,那叫做五练习,但多年过去,训练大纲已经变化。 现在依旧有这个步枪练习,但已经叫做六练习了,因为前面的练习里又多了一个——在三练习之后加入了一个四练习,叫山地射击。 这个练习也被称作俯仰角射击,在5-15度的山地上设置射击场,射手需要在有坡度的地形上寻找准确的射击角度进行瞄准射击,靶子是半身靶,距离是150米。 而现在的400米特等射手考核标准也发生了变化,原来的400米对半身靶射击现在已经改为两段,一段是400米距离上对半身靶进行射击,然后在250米距离上对机枪靶进行射击,子弹6发,限时为10分钟,只要击中两个靶子,就算特等射手。 所以,李正说自己能够在400米上命中胸环靶,这让韩小北多少有些怀疑。 毕竟胸环靶的难度比半身靶要高不止一个档次,能够在这个距离上采用机瞄方式击中胸环靶,妥妥的就是一个特等射手的资格。 现在,李正和张建的弹匣里压了5发子弹,要求是他们必须击中胸环靶。 只要中,就算没吹牛。 张建的压力相比起李正来说要大许多。 其实张建的个人身份背景给他带来的不光是一种便利和炫耀的资本,也带来了压力。 在父辈的护荫下成长,享受着这种背景带来的资源同时,也会迷失自己。 曾几何时,无论是谁见到张建,介绍起来的时候首先提及的不是“张建”这个名字,而是他父亲那位军区副参谋长张劲。 父辈的荣光带来的有时候也是摆脱不掉的影子,每一个将门子弟其实在人生旅程中都想从其中走出来,证明自己可以,能行,然后希望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说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某某人的儿子。 在以往的考核与训练中,张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赢过李正。 有,但次数很少很少。 加之他本人的性格问题,导致在排里没有什么战友拥戴他,即便他的训练再好,别人也装作没看见,直接无视。 张建本来出格的性子就是希望获得认同感,其实也正因为他的性格,反倒让他失去了战友之间的认同感。 这就陷入了一种死循环——他越是想证明自己,却越证明不了自己,越证明不了自己,就越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从入伍至今,张建其实过的并不开心。 在四连里,以他的成绩本来也是新兵中的佼佼者,偏偏活得却没有一点存在感。 就连侯军似乎也没有卖他什么账,训练中对他并没有额外夸奖和照顾,犯了错同样劈头盖脸骂一个狗血淋头。 现在,新来的参谋长就在现场,就站在背后看着。 虽然这不是考核,却比考核更重要。 “沉住气……” 他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 “一定要打出个好成绩,要赢了李正。” 5发子弹。 他觉得李正应该能上3发。 这对他来说,压力就非常大。 400米机瞄射击胸环靶,上靶4发是一个极难完成的任务。 尤其是95-1这种5.8mm口径的子弹,弹头重量只有4.2克,飞行四百米后,偏差会很大。 有时候,在这种距离上的射击甚至不如7.62mm的81-1式老步枪发射的子弹弹头重量是7.9克,比95-1的要稳定。 因此,使用95-1式自动步枪在400米上打中胸环靶的难度其实更高,需要对自己手里的枪有着极高的熟悉度,知道这支枪射出去的弹道是怎样的轨迹,光靠教材纸面上的参数计算很容易出岔子。 在标尺3的情况下,按照教材参数,95-1的弹道高差为-37.7,实际上,按照平时张建使用这支枪所获得的实际体验来讲,会略低于这个数字,大约在-35左右。 依旧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标准境况,目标是那么的细小、模糊。 依靠机瞄射击如此远距离的靶子,很大程度是靠射手的直觉,直觉包含两部分——经验和天赋。 呯—— 李正还没扣动扳机的时候,张建已经率先开枪了。 一发出膛。 张建轻轻换了口气。 他的脑子此时异常清晰,为此他感到很高兴。 因为这就是所谓的状态。 今天自己的状态是真的好。 他能感受到。 呯—— 第二枪是李正射出的。 接下来,俩人手里的95-1自动步枪此起彼伏,发出清脆的枪响。 韩小北在不远处站着看,看着看着,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这个连队并不是浪得虚名,是真的有些真材实料。 而且他发现,这次留下来的新兵素质很高。 至少这一点让他感到难得的轻松。 之前在旅部跟李海鸥他们开个碰面会,开完他心中其实有些郁闷,有些哭笑不得。 那些干部们似乎没意识到什么是特种作战,对此完全没有概念,所谓的见解仅仅是从基本书里获得的粗浅理论,最可笑是李海鸥,看了一点理论就认为侦察和特战也就是差不多的东西。 无奈啊…… 看到这些兵,总算让韩小北有了点欣慰,总算觉得自己不是被老班长坑来这里跳火坑的。 5发子弹很快打完。 张建信心满满地站了起来,验枪,然后肩枪。 李正也起立了。 他忍不住朝李正方向瞄了一眼,发现李正脸色很是平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让他感到有些失落。 本以为这次比李正先完成射击,对方至少——至少会有那么一丢丢失落的神色,结果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李正站在那里,显得淡定又从容,反倒有几分新兵的羞涩。 “这个可恶的家伙……” 张建心想。 “难道他真的那么有把握!?” 这一刻,他本来满满的信心被瞬间掏空,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 射击地线后面,韩小北对侯军说:“我们简单点,直接打个连射,150米,胸环靶,20发子弹,限时一分钟,看谁上十环多。” 侯军双目微微一亮:“考连发精准度?” 韩小北道:“怎么?你这个集团军第一射手都怕了?” 侯军咧嘴笑了:“谁怕谁狗熊。” 陈参谋手里的对讲机滋了一声,接着报靶员开始报靶了。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倾听着李正和张建最终的成绩。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199章 不间断射击 “1号靶……4发。” 报靶员宣布了张建的成绩。 5发4中。 成绩非常惊人! 四连的兵们爆发出一阵惊叹。 就连那些侦察兵们也不得不低头窃窃私语,认为在射击上,四连确实是非常惊人的存在。 很多老兵到退伍都很难打出这个成绩,而四连的步兵里居然有两个能做到,并且是极高的命中率。 张建松了口气。 这个成绩是他至今为止最好的成绩。 虽然他的性格比较张扬,但训练绝对刻苦。 尤其在射击上,他无法接受李正比自己还要优秀这个事实,一直以来都在暗暗使劲,力求追上李正。 哪怕是追平。 以往李正的成绩最好也只是5发4中,自己这回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一回。 “2号靶……” 对讲机里再次传来了报靶员的声音。 张建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5发。” “哇!” 听见报靶成绩的士兵们立即沸腾了。 就连一向对射击要求极严的侯军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已经非常难得了。 自己新兵的时候还真达不到李正这个水平。 可造之材! 他的脑海里跳出了四个字。 张建整个人像被抽空似的,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射击地线,重新回到队伍里坐下。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 自己已经足够努力。 却始终技差一筹。 就1发! 仅仅就1发的差距! 李正始终压在自己的头上,他感觉自己都要疯掉了。 原本五公里越野上还有一点优势,结果现在被魏胖子超越。 射击科目原本是强项,刚入伍的时候以为可疑傲视一切,结果别的排有庄浩然这种高人,还是压了自己一头。 本想着全连里当不了第一,那全排第一也凑合。 没想到这个第一的位置还没坐热,又被李正占了上去。 那一刻,他有种仰天狂啸朝着老天爷竖中指的冲动。 既生瑜,何生亮! 可是没有人在意张建的思想变化,大家都在向李正表示祝贺,甚至那些侦察兵们都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叫一声好! 这边厢,韩小北对侯军说:“到我们来,侯排长,拿出你最好的水平,让我看看你们老e师枪王的实力。” 两人分别取了枪,到了射击位置上。 韩小北例行检查枪支,确定没问题后,对陈参谋说:“下口令吧。” “卧姿装子弹!” 俩人迅速卧倒,熟练地装上实弹弹匣,开保险推子弹上膛。 都是老手,行云流水的动作令人赏心悦目。 都说行家看门道。 陈参谋一看韩小北的动作就知道这个参谋长可不是泛泛之辈。 自己就算上场,恐怕做不到这么流畅。 装弹匣很考功力。 那些常年泡在靶场的尖子们装弹匣时候根本无须朝弹匣口处看一眼,随便一抽一卡,弹匣就装了上去。 一般的兵,多多少少有些下意识低头看弹匣口的动作,怕自己装不准。 当然了,他也根本不会明白像韩小北这种人,当年在庄严手下的时候光是一个装弹匣的动作的练习次数都是以万来计算的。 “哔——” 哨声响起,宣布射击开始。 虽然限时,打这是一次既计算精确度,又计算用时长短的对抗。 百米精度速射,看似很简单的科目,没有之前李正和张建演示的400米胸环靶那样听起来就觉得很难的感觉。 只不过,这个科目厉害就厉害在不设上限。 精度和时间上,总能分出个输赢来。 俩人趴下就响枪,几乎同时扣扳机。 20发子弹,乒乒乓乓都是连发。 有人很快听出了不对劲。 魏胖子问李正:“好像枪声有点不一样……” 枪声? 李正正想回答,却看到参谋长韩小北在自己的射击位置上站了起来,麻溜地验枪。 侯军迟了点,大约晚了三秒左右,也站了起来。 李正对魏胖子说:“新来的参谋长中途一直扣着扳机,没松开过。咱们排长……” 魏胖子恍然道:“对了,我听见咱们排长好像中土停顿了一下。” 李正说:“不是停顿了一次,是停顿了三次,一共分四次连发将子弹打了出去。” 能否持续射击,这是抢时间的关键。 但连续击发换来的是枪口的控制难度几何级上升。 一般老兵即便说是连发,顶多也是长短点射结合,这样能够在连发的同时控制住枪口的指向和射击基线的稳定,只要中途停顿的时间足够短,和手枪速射一样,并不是一直扣压扳机,实际上是熟练的一次接一次的扣动,只是娴熟的技艺让间隔的时间太短,听起来就像一直不中断射击一样。 哪怕是停顿0.01秒,对枪口修正都是有好处的。 毕竟连续开火造成的后坐力影响谁都无法避免,连发越长,枪口跳动越大,偏离越厉害。 可韩小北是一直扣着扳机,20发子弹瞬间清空。 李正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简直就是神一样的操作。 人怎么可能做到? 他有点怀疑韩小北能不能将子弹都打在9环内,不说10环了。 这个射速,9环都够呛。 侯军也有这种疑惑。 他好歹是个顶尖的射手,参加过多次全军射击集训,不说去参加集训的那些队员们,就算是教官,他都没见过这么牛掰的人。 难道韩小北比之前自己遇到过的那些教官还要厉害? 如果真那么厉害,为啥全军狙击手集训和射击尖子比武前的集训,不找他来当教官? 他想韩小北的方向看了一眼,韩小北注意到了,于是问他:“你觉得你自己能打在多大的散布范围内?” 侯军说:“按说能绝大部分打进10环。” 韩小北说:“绝大部分?你就这么没信心?” 侯军说:“以往我大致上就这种水准……” 韩小北笑道:“我的子弹一定都在10环里头。” 侯军怔了一下,笑笑不说话,心里还是不信。 行! 你是参谋长,你吹就是了。 很快,报靶员那边的信息回馈过来了。 “1号靶……17发10环,3发9环。” 那是侯军的成绩。 侯军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成绩既没有超常发挥,也不算失手。 是个正常的成绩。 自己还是没能突破。 可惜…… 陈参谋看看秒表,补充道:“1号靶用时16秒35。” “2号靶……” 紧接着,报靶员很快宣布了韩小北的成绩。 “20发全上10环!” 能听出来,报靶员很是激动。 也许是成绩太惊人了。 然后这里的兵也很激动,不过不是之前那种哇哇地欢呼,而是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说话。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200章 初衷 新来的参谋长击败老枪王侯军一事很快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传遍了特战旅。 这件事在旅里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首先是对于原e师留下来的那些干部的震动。 因为e师从前即便干部里头也有牛人,可没有一个人敢和侯军这种枪王一样的人物比枪法。 在老e师的人眼中,侯军在狙击和射击方面的地位就像神一样的存在。 即便当时在选拔出国参加狙击手比赛集训时候落选,但大家都认为侯军水平是够了,只是临场倒霉吃坏肚子放了个屁,影响了最关键的那一枪导致。 非战之罪也! 可现在,老e师的人心中的神像崩塌了。 一个参谋长,两毛三的上校,居然能轻松将侯军挑于马下。 从四连靶场那边穿回来的消息更是越穿越神,反正令人瞠目结舌。 说是那个新参谋长用95-1在一百米距离上只扣了一次扳机,前后不到15秒便将20发子弹全打在了靶心10环圈内。 这是在一般兵耳中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大部分人包括干部在内,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只有一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无论可不可能,这事还是发生了,在场的四连士兵和干部们亲眼所见,可以说惊掉了一地下巴。 不过,这事对于四连的兵来讲,反倒成了一件大受鼓舞的事情。 大家以前对特种兵没啥概念,只是觉得牛,至于牛到什么程度? 大家伙都说不上。 像侦察兵那样? 切! 他们的枪法连自己都不如呢! 今天看到新到任的参谋长神乎其神的枪法表演,大家都不镇定了。 这才是神人啊! 这种匪夷所思的枪法,练到手了多牛逼?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特种兵? 韩小北离开的时候,还给四连的兵们泼了一头的鸡汤,问他们想不想学自己这手? 大家当然说想啊! 个个打鸡血一样都说想。 韩小北又说,想就加把劲,咱们旅长已经去各军区的老牌特种部队里挖墙脚了,以我对咱们旅长的了解啊,他一定能带回一批兵王式的教官回来,我保证你们如果肯下功夫,不说十年八年,两年三年!达不到我的百分之一百,也有个六七成功力!到时候,你们哪怕是退伍回家,都能拍胸脯说自己是个兵王!兵王啊,多牛是吧! 韩小北的话一点官腔都没有,完完全全接地气又有兵味,令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服和热血。 兵们听了,一个个感觉胸膛里都在燃烧,就跟点了煤的火车头似的,恨不得马上就呜呜两声,都觉得自己就是韩参谋长口中未来的兵王了。 魏胖子从靶场回来的路上对李正说:“我以前看电视上那些军事节目,总觉得是他们拍摄剪辑故意弄出来给人看的,大多数我还真不信,可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他竖起大拇指:“看来特种兵这玩意是真有,而且是真行!” 李正问他:“你就别多想了,再厉害跟你也没关系,难道你还留队当士官或者考军校不成?特不特种兵跟你这个土豪有啥关系?” 这句话本事一句随口而出的玩笑话,但却把一向伶牙俐齿的魏胖子给问住了。 一直以来,魏胖子从没考虑过两年之后的事。 总的来说,当兵只是一次人生的历练,很纯粹,没杂质,就像来部队当一会兵,证明给自己那位曾经也当过兵的村长爹看看,看看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也不是什么孬种不是什么只会靠他坑他的富二代。 可来部队快半年了,被李正这么一问,他本想回答,那是他从当兵第一天开始就有的答案——两年后就退伍回家。 可这一次,话滑到了嘴边,却没由来地没说出口。 良久,魏胖子反问李正:“那你呢?你会留在部队还是回家?” 李正也愣了。 他跟魏胖子一样,以前是非常坚定要退伍的。 原因很简单,他的大学还有一年多的课程,回去修完本科后如无意外就会考研,之后也许会考博。 读书,这是每一个寒门子弟突破自己所在阶层的华山一条路,也是成本最低的一条路。 来当兵,只不过是抱着一种报恩的思想,还有就是对这身绿军装的的敬仰。 当年自己是被穿着这身军装的人拼死救下才能有了第二次重生,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也穿上这身绿军装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高尚也好,矫情也罢。 反正这就是李正追真诚的想法。 何况家里还有奶奶,虽说是退休老师,生活保障没什么问题,但作为她唯一的孙子,不能侍奉跟前多少都显得有些不孝。 不过,这次他犹豫了。 俩人之后再没对话,默默无语地跟着队伍回到了排房。 那天是礼拜五,晚上可以用手机。 大家拿到手机都在和家里人视频,大多数的话题都跟今天韩小北的到来有关,一个个都学者参谋长的腔调向家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吹起了牛逼,说自己很快就是特种兵王了,怎么怎么了不得了。 李正却想家了。 他拿着手机,悄悄流出排房,在晒衣场的一隅,躲在昏黄的灯光下给自己奶奶打了个视频电话。 奶孙俩又有一个礼拜没见,奶奶一看孙子的脸颊就心疼得不行,用评价小猫小狗小宠物的口吻直呼:“哎哟,啧啧,看看着脸……瘦得……” 李正好一顿安慰,跟奶奶解释自己这叫虽然瘦但浑身是肌肉,虽然黑可这才有兵味。 “奶奶,咱们可是战斗部队,不是后勤部队,咱们这里不养小白脸,你看看——” 他撩起手臂,做了个弯曲,让奶奶看了看自己的二头肌。 “你看看多结实?现在这年头,人人都讲健康,这种体格花多少钱都买不来,进了部队不光包吃包喝发工资,还免费送私教锻炼身体,奶奶,你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班长多好,比健身房里的私教好使多了……” 奶奶在那头看了也觉得孙子虽然瘦点黑点,可人真是结实不少了,于是又抹着眼泪笑了起来,说你爸妈如果还在看到你这么争气,得多高兴…… 这话把李正说得鼻子酸酸的,本想问奶奶的一件事,又没敢说了。 到临了,奶奶似乎察觉到了李正的表情有异样。 “小正,你有事要跟我说是吗?” 李正没想到居然露馅了,掩饰道:“没事,谁说有事要说的?” 奶奶在屏幕那头盯着看,看着看着,最后说:“你从小就说不得谎,你一说话,总忍不住伸手去抠你的右边眉毛的眉角,今天你跟我聊天这一会儿,你知道你抠了几次吗?” 李正愣住了,脱口问道:“几次?” 奶奶说:“九次……” ------题外话------ 求订阅,求票。 第201章 十八罗汉? 李正最后还是没将自己心里藏着的话说出来。 他本想问问奶奶,如果自己留队或者考军校,她同不同意。 最终他还是没问。 没有为什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反正就是没说。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魏胖子跟自己一样。 那天晚上,一向只给同村那帮狐朋狗党们打电话却很少给父亲打视频电话的魏胖子也给他老爹拨了个电话。 只不过,拨了几秒还没接通,又掐掉了。 跟李正一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敢接通。 其实俩人都有了心病。 这块心病就是,入伍的初衷发生了变化。 其实这并不奇怪。 很多小年轻入伍的目的形形色色,各不一样。 但入伍后经历过磨炼,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有人选择进,有人选择退。 这就是现实。 那天晚上,李正失眠了,魏胖子也失眠了。 李正世面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挺喜欢部队,说不清是喜欢这里的人,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又或者喜欢这身军装。 但他要面临着学业前程的选择,又要面对忠孝之间的取舍。 他是学法律的,思维模式偏向理性派。 可对部队的感觉却是感性的。 感性上他想留下,理性上却告诉他会失去很多。 魏胖子失眠同样是选择两难。 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他第一次以全连第一名的速度冲过五公里越野终点线的时候,听见班长卡下秒表宣布他是第一并夸奖他的时候,魏胖子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存在感。 从前他在老家同样众星捧月,去夜总会唱个k,房间里的几十号人都会齐刷刷为他鼓掌,说魏少唱得好,比原唱都好听! 他明明胖,女孩子却说他长得很有男人味。 甚至他做生意亏本了,别人也会跟他说哪一个成功人士不是从失败中站起来的? 仿佛他就是下一个成功人士。 可惜,这种夸奖和赞扬如同漂浮在空气中的一口香烟,刚开始闻着还有些香,几秒钟后就消失无踪,没有一点儿意义。 在这却不一样,每一次进步,魏胖子都感觉自己那个虽然看似重量级却十分中空的身体内一点点被注入了能量,一点点被填充,让他不再空虚。 部队饭堂里的饭明明没有以前吃的蓝鳍金枪鱼那么美味,没有吉品鲍那么香糯,没有英吉利蓝龙虾那么q弹,更没有这些珍馐百味那么贵价不饱,却让他吃得前所未有的香。 正当新兵蛋子李正和魏胖子在为自己思想上的变化产生的艰难选择而有些失魂的时候,副旅长李海鸥却越来越烦躁不安。 庄严离开特战旅已经十多天了,每次打电话请示,都说快回来了,可还是没回来。 听说是去各大区的特战部队里招揽人才了,可李海鸥难免胸中有怨气。 你一旅长,丢下部队十多天不露面,就交给我一个副旅长去管训练? 这算什么狗屁事嘛! 他甚至有些神经质地觉得庄严是乐不思蜀了。 还有就是他调来的那个参谋长韩小北。 听说是特种部队出身,是个厉害角色,刚来第一天去了四连,在那里秀了一把惊艳的枪法,震惊了全旅。 可之后几天里,李海鸥在旅部找不到这个参谋长的身影,问那些参谋,说是下连队了。 今天一个连队,明天一个连队,上午一个连队,下午一个连队。 到处跑,去那里也不说话,就站在训练场边看连队干部组织训练,看完了也不点评,请示报告就笑笑说我就看看,你们练。 好嘛! 好多个老部下都打电话过来诉苦了。 说着新来的参谋长就像个鬼魂一样,也不通知,忽然就在训练场边冒出来,然后看,看了一阵就抽查一下某个科目,然后那个小本本在那里记,记什么? 没人知道。 小本本? 悄悄记? 李海鸥也有了点怀疑,怎么庄疯子带来的人看起来就每一个正常的? 他韩小北不应该留在旅部,这几天和自己多碰头,多从自己口中了解一下这支部队吗? 自己好歹也是老e师的团长,难道他连自己都不信? 李海鸥感觉受到了冷落。 这天早上,他敲开了政委罗若的门。 罗若看他一脸的乌云密布,给他倒了杯水便说:“谁把我们李大团长给得罪了?看你就像别人欠了你八百万一样,都不是八百块了!” 他是老e师的政治部主任,向来作风稳重,这次留任旅政委,也算是安定军心。 和李海鸥相互认识多年,算是老上下级的关系。 李海鸥接过水杯,也不喝,重重往桌上一放,嘴里便发泄开了:“政委,新来的韩参谋长有没有来找你汇报过思想工作?” 罗若说:“来过,跟我交心谈了一次。” 李海鸥有些不高兴了:“交心?他怎么没跟我谈过?都来一礼拜了,我见他次数就没超过三次,更别说交心谈谈了。” 罗若说:“他跟我说了,要对这个旅目前的状况做个摸底,他是老特战,这次旅长的意思是让他写出一套整编方案和训练指南,他这不是正在忙吗?我那天在军里开会回来已经很晚了,十一点多,看到他家里的灯还亮着,冒昧上去敲了门,人家还在工作呢!说起来,他也不容易,家不在这边,老婆孩子都在老家没过来,自己白天下部队,晚上要写方案和指南,挺辛苦的。” 李海鸥说:“这就是他不对了,我们都是班子成员,他可以找我们一起集思广益,分担工作量,自己一个人干?他是想证明我们无能,还是证明他厉害?” 罗若在他对面坐下,安抚道:“你这脾气,新来的人谁敢跟你交流呀?就跟个吃了火药的老虎一样,见谁都喷火,尤其是最近,我觉得你的火气特别大。我知道,咱们老部队撤编改编,你心里不好受,可这就是部队发展的方向,这一两年,全军都要改完,不光是我们,我听说军区都要改战区了。咱们军区现在那些首长,感情没你深?压力没你大?你这火气,该熄熄了。” 李海鸥被罗若一番劝慰家批评,说到了点子上,也说到了根子上。 他一下子没法反驳,干脆不说话了。 罗若说:“韩参谋长跟我说过,他和你们第一天见面开了个碰头会,那会儿我不在旅里,你主持的是吧?” 李海鸥点头:“有这事。” 罗若说:“人家韩小北可是很坦诚说明白了,咱们师留下来的这些干部,没有一个对特种作战有深刻理解的。” 李海鸥火又上来了:“行了行了,政委,咱们都不行,他行。” 说完,直接问罗若:“那咱们旅长啥时候回来?” 罗若说:“我每天都跟他有联系,他跟说的是明天,明天就回到旅里。” 李海鸥说:“挖墙脚挖完了?” 罗若点头道:“嗯,听说挖了不少人才,当然,也得罪了不少的老牌特种部队,他跟我说,有时候去挖人就是去抢人,跟拿刀子在人家身上剜肉一样,不好的看不上,好的人家不肯放,不肯放就要磨嘴皮,有时候还不得不做一些得罪人的事……” 李海鸥说:“那到底挖了几个?” 罗若说:“他跟我说了,目前就挖了十八个,有士官,有军官。” “十八个?”李海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十八个人,我还以为十八罗汉呢?出去跑了十多天,就挖这点?咱们旅有几千人呢,这十八人能有啥用处?就算是剁开手手脚脚每个连队分一个胳膊一条腿,也不够不是?” 罗若说:“十八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都是各大区里现役特种部队中的佼佼者,能挖来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着挖几百上千人?真能挖过来,还需要我们留下来干什么,直接从别的特种部队划拉过来重组就算了!” 李海鸥想想也有道理,不过他对十八人这个数字不看好,这丁点儿人,不够塞牙缝的。 他站起来,拿上帽子,对罗若说:“政委,我先走了。旅长明天回来是吧?那我就看看,他带回来的是十八个怎样的狠角色。” ------题外话------ 感谢辉辉哥飘红! 他说我马上码一章,就给我飘红盟主,这是真爱啊,我拼了! 第202章 第十九人 庄严在一个雾气氤氲阳光清澈的早晨回来了。 在他回来之前的三天里,一共有十九名个人到d集团军特战旅报到。 他们都拿着相关的手续直接到旅指报到,然后被韩小北送到招待所里住下,没有下到连队里去。 十九个人里,有兵,有军官。 有列兵,有士官。 都很年轻,最高军衔只是个上尉。 李海鸥去看过这些兵和年轻军官。 看完了心里确实觉得很棒。 每一个兵或者军官,往那里一站,都不用说话不用考什么科目,仅仅是看,就能感受到与众不同的气质。 不过,李海鸥也有看不上的。 其中一个居然是列兵,名字叫做姜诚。 列兵也就算了,一看那样就不是什么战斗单位的士兵。 而且,这小子居然是个空军,来报到的时候,穿着空军的常服。 空军? 跨兵种调动? 调动一个列兵!? 李海鸥看到这个姜诚的时候,觉得这肯定是庄严的关系兵。 因为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都看不出这个叫做姜诚的列兵有任何的与众不同和出类拔萃。 还有个士官,兵龄比侯军还长一年,已经是个上士了。 可身上兵油子的气息比侯军浓n倍。 侯军见到李海鸥都敢大大咧咧说话,已经是奇葩了。 这货见到副旅长李海鸥,居然军姿都没站标准。 背囊没背在身上,提在手里,没穿常服,穿了一身特战迷彩,袖子卷得老高,站在那里,你说他军姿不正确吧,看来看去好像没发现太大毛病,可你说他站得笔挺吧,又绝对不是,总感觉哪不对劲。 看了两圈,李海鸥这才明白。 是他身上那股子老兵油子的气质,从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渗出来,即便你隔着几十米没看清军衔,一看那走路的姿势就绝对知道这不是什么新兵蛋子。 “哪个部队的?”李海鸥问他。 那个老兵油子回答:“报告,血狼旅的。” 这话让李海鸥听着又感觉有些刺耳了。 一般来讲,别人都说“报告副旅长”,不知道他职务的光看他军衔上的三颗星两条杠杠,也会说一声“报告首长”,可面前这老兵偏不…… 但你又不能说他回答有任何问题,回答非常正常。 你说气不气? “什么专业?”李海鸥又问。 他想知道庄严千辛万苦跑了十多天,不惜得罪人挖回来的到底是怎样的大宝贝。 老兵还是不咸不淡地回答:“看靶场的。” “什么?”李海鸥差点惊叫起来。 看靶场的? 以前猛虎团就有。 有个班是属于团部勤务排的,专门看靶场。 看靶场的无非就是高高保障,修修靶子,报报靶。 随便谁都能去看靶场,还需要千里迢迢去挖? 见鬼了! 他不想再问了。 继续问,怕是要爆血管。 于是他转向了那个空军的新兵。 “你——”他指了指军衔上只有一根屎黄色单杠的列兵:“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姜诚!” 嘿! 这新兵蛋,不错,规矩!站得就跟电线杆似的笔直。 李海鸥问:“你是空降兵?” 一般来说,特战旅有些营是要空降的,所以肯定要学空降专业,挖个空降兵过来也不是啥奇怪的事。 这十九人里,包括姜诚在内,有三个是空军着装,估计就是这种来头。 不过,三个空军里,有两个一看就是精明干练那种战斗人员,但不包括这个姜诚。 姜诚长得不高,大约一米七二的样子,身材偏瘦,一张脸稚气未脱尽,一双不大的眼睛,完全没杀气。 不像是战斗班排的兵。 见李海鸥询问自己是不是空降兵,姜诚的那个橄榄型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是不是,首长您误会了,我不是空降兵。” 李海鸥愕然了,问:“那你是什么兵?雷达兵?” 他心里不断猜疑。 难道是空军防空部队的? 控制雷达那种? 特战旅将来是要有雷达操作专业的,可能是这方面的顶尖人才也说不定。 毕竟这橄榄头小子看着不像能人,可毕竟人不能貌相不是? 指不定还真是杰出人才呢! 姜诚再次把橄榄头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首长,我不是雷达兵,不过跟雷达有些关联了。” 李海鸥耐心没了,愠怒道:“那你是什么专业的?” 姜诚这才赶紧说出了答案:“报告首长,我是赶鸟的!” 李海鸥的心脏都差点裂开了,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啥?你说什么?赶鸟的?” 这是什么专业? 等等……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空军地勤的?” 姜诚咧嘴笑了:“首长说得对!我就是空军地勤的,在站场里负责赶鸟的,又叫驱鸟员。” “驱鸟员……” 李海鸥这回不光是心脏裂了,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裂了。 难不成特战旅将来还要有个机场,要个赶鸟的常驻? 想不通…… 他百思不得其解。 “搞什么名堂!” 扔下这句话,他拂袖而去。 十九个兵报到后的第二天,庄严也回来了。 吉普车开进旅部,勤务兵上去将行李拿下去,庄严对跟他一起回来的参谋张凯说:“张凯,你也辛苦了,最近这十来天跟我跑来跑去,累慌了吧?回去休息下,放你一天假!” “我不累!”张凯说:“这次我跟着旅长您出去这么一转悠,算是大开眼界了,我也算是见识到别的特战旅有多厉害了,算开眼了,感觉我以前就是个井底之蛙!” 庄严说:“让你休息就休息,这是命令。” 说完,人朝旅部里头走去,扔下站在车旁的张凯。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庄严往椅子里一坐,一靠,伸了个懒腰。 还没做热屁股,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进来。” 他很疑惑,自己回来没让人迎接,他不喜欢这套,跟政委罗若说也是今天回来,没说几点,刚回来是谁找上门了? 难道是韩小北? 他有些期待,两师徒有些日子没见了,之前一次相见,还是一年前休假的时候在京城某个小酒馆里和老战友苏卉开一起喝了一顿小酒。 门开处,居然是副旅长李海鸥。 庄严笑问:“老李,你可真是消息灵通啊,我这一回来刚坐下,你就来了。” 李海鸥到了庄严面前,敬了个礼,庄严指指对面的椅子,让他坐。 俩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下,勤务兵过来沏了茶水,又退了出去。 李海鸥开门见山道:“旅长,之前我听政委说你在其他特种部队不是挖了十八个人吗?怎么成了十九个?” 庄严“噢”了一声,呷了口茶,解释道:“后来去空军那边的时候,碰巧在机场看到一个小兵,觉得挺有潜质的,所以就带回来了。” 李海鸥差点没跳起来:“你说的就是那个驱鸟兵?” 庄严点点头:“对,是他,叫姜诚。” 李海鸥嘴巴都合不上了,半天才说道:“他有什么特长?赶鸟?” 庄严摇头:“赶鸟只是他的职责,但他的特长不在这方面,放在站场当地勤,浪费了。” 李海鸥追问:“那他有什么特长?” 庄严说:“下午我们开个会吧,到时候我把这十九个人都叫过来,到时候给你们说说就明白了。” ------题外话------ 感谢玫瑰香帅打赏,加更! 求订阅,求票! 第203章 驱鸟员的神奇特长 特招人员见面会是在旅部的小会议室里召开的。 这次十九个从其他部队特招过来的兵都坐在了台下,庄严代表特战旅致了很简短的欢迎词,然后开始一个个点名,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 “张建勇!” “到!” 站起来的是一个下士。 “自我介绍一下。”庄严示意。 张建勇大声回答:“我叫张建勇,原西北狼突击队最佳突击手!” 庄严对旁边的罗若和李海鸥说:“这小子的速射能跟我打个来回。” 又点了下一个特招人员的名字。 “佟志!” “到。” 佟志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 李海鸥一看。 嘿! 这不就是那个自己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却怎么怎么找都找不出问题的那位? 庄严又介绍道:“这个是血狼旅那边挖过来的……” 话还没说完,李海鸥已经插嘴了:“我知道,看靶场的,靶场保障班班长是吧?” 庄严看看李海鸥又看看佟志,笑道:“原来你们俩见过啊?” 李海鸥说:“见过。” 佟志说:“报到的那天在旅部门口见过。” 庄严同李海鸥说:“他可不是一般的靶场保障兵。” 李海鸥说:“那请旅长跟我说说,这位佟志有什么与众不同。” 庄严说:“如果说狙击科目,侯军也许能跟他打个平手,但是说道特种射击和小组战术制定,还有相关的特战专业,侯军不是他的对手,当个学生还可以。” 李海鸥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佟志。 佟志还是那一副说是吊儿郎当但又不算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在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李海鸥就是觉得自己看不顺眼,可要说哪不顺眼,又说不上。 有些事要说眼缘。 李海鸥只能将这种奇怪的感觉归咎于眼缘。 “晋伟恒!” “到!” 随着庄严点名,又站起来一个穿着空军迷彩服的上士。 “我叫晋伟恒,空军空降兵雷神大队,伞降教员……” “令狐强。” “到!” 接着站起来的是个海军少尉。 “我叫令狐强,海军两栖侦察大队水下作战专业教员……” “张晨。” “到!” 一个陆军下士站了起来。 “我叫张晨,利剑大队突击分队排爆手!” “季志照。” “到!” 一名陆军少尉站起来自我介绍:“各位首长,我叫季志照,猎鹰大队山地作战专家……” 十几个人,一个个介绍,点到一个站起来一个,然后自我介绍。 这里面的兵和军官中,绝大多数来自于特种部队,海军、空军、陆军都有。 空军的是来自于雷神大队,而海军是两栖侦察大队…… 李海鸥越听越是心惊,又不得不佩服庄严的能力。 他是怎么有能耐到了不同的兵种,从不同的特种部队里挖到来的这些人? 如果自我介绍没有夸张成分,这些人在原部队都是精英,部队长哪肯轻易放过。 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但这不是询问的时候,他决定有机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现在,他最关心倒不是其他这十八人,而是那计划外出现的第十九人——驱鸟员姜诚。 “姜诚。” “到……” 这次的声音和之前的明显不一样。 前面那些特种部队老兵的回答要么刚猛有力,要么缓慢中透着爆棚的自信。 看而这个姜诚…… 他的回答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而且…… 居然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那样略带羞涩。 搞什么飞机!? 在场的几个政委副旅长之类的指挥官都愣了。 目光都其耍帅投向了庄严。 就连韩小北也觉得有些意外,笑吟吟地打量着姜诚。 李海鸥可算等到了,他率先发问:“小伙子,你的特长是什么?不会是赶鸟吧?” 包括那十八名特种兵在内的所有人纷纷笑了起来。 倒不会嘲笑,而是都觉得很有趣。 “姜诚。”庄严用鼓励的目光看着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的姜诚,给他打气道:“大胆点,你以后是要在这里待下去的,这里是特战旅,我们玩特战的人,说话声音可以不大,但必须中气十足。” 姜诚受了鼓励,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旅长说我的视力特别好!” 声音大多了。 小会议室里回荡着音符,许久都没落地。 可大家都愣了。 视力? 就这? 要说这视力好,目前留在特战旅里头的兵哪个不是5.0满分的? 要说再往上,哪也不过是飞行员的标准,看c字视力表。 可光是一个视力好,就能特招进特战旅? 李海鸥转向庄严说道:“旅长,就算是飞行员视力,他要是军事不行,也达不到进入我们部队的标准吧?更别说特招了。” 姜诚听到李海鸥这番话,顿时脸红了,露出一点胆怯的神色,不由得望向了庄严。 庄严也不说话,直接起身走到姜诚身旁,转过身对所有人说:“姜诚的军事一般,空军战场兵,没有受过高强度训练……” 所有人惊愕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说他的视力好,不是你们想象中传统习惯标准中认为的‘好’,就算用飞行员的标准来衡量,都没法衡量。” 他将姜诚拉到小会议室的窗边,唰一下拉开了帘子,然后推开窗户,朝远处看了一会儿。 之后招呼罗若等人:“政委、老李,你们不过来看看?” 所有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起身来到窗前。 庄严手一指,指向往外。 “远处10点钟位置,目标1号高地,高地盯上的大松树,你告诉我,看到了什么?”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1号高地上的那棵大松树。 那是一棵平时常用的地形标记物。 可是,1号高地距离这里有足足800米的距离。 大家看了半天,也看不清大松树上到底有啥。 可姜诚皱着眉头看了几下,直接回答:“那上面有只鸟儿,灰白相间,长嘴,大约……” 他皱眉想了片刻,双手在胸前一比划。 “有这么大!” 罗若等一干军官,还有那些特招的精英们一听,都傻眼了。 啥啊这是? 真的假的? ------题外话------ 求票,求订阅。 第205章 匪夷所思的视力 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一句话——不相信! 起初那十八个被特招过来的各大区特种兵们也对这个看起来带点儿青涩又并非任何作战兵种的姜诚充满了疑惑。 这会儿听他说八百米外树上有只鸟,还是只嘴巴长长,灰白相间,像只野鸡那么大的鸟,都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大家都是老特,都是军中翘楚,一般的兵跟他们比,他们还真有些看不上眼。 按说世面也见过,特种部队里啥人都有,啥人才都有,可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能看清八百米外一只野鸡那么大的鸟的人物。 少尉季志照第一个忍不住发出了疑问:“八百米外……你说有就有,反正谁都看不到。” 其实季志照也没说错。 在场的谁不是玩枪的高手? 不说别的,400米你看个半身靶都跟小米粒尖那样大小,更何况说800米你看一只鸟? 虽然是只大鸟,可怎么也没个半身靶大对吧? 最后还是庄严替所有人拿了主意,他叫来勤务兵,让他马上去找侦察参谋张凯,命令后者最快速度拿一个单兵数字多功能观察仪过来。 勤务兵应了是,飞快地跑了。 大家见庄严让人去拿观察仪,就知道旅长这回是来真的了。 原本心中还有疑问的人现在暂时也压下了满肚子的疑惑。 众所周知,在常规战斗中,多功能观察仪这玩意是侦察兵的必备侦察工具,通常又被叫做单兵侦察系统或者单兵侦察仪。 这种新型设备包括了含gps定位,数字侦察,实时数据链传输系统。在这套系统的辅助下,士兵可以在侦察到敌情后实时对战场环境进行分析,并通过数据链传输给中央指挥中心,由指挥中心进行分析和示警。 除此外,单兵侦查系统还整合了激光制导设置,可以在需要时利用红外激光照射目标,在我方激光制导武器发射后可以进行实时引导打击。 该系统还可以利用上面包含的激光系统进行两点测距,并可以在数字化作战地图上利用激光进行目标指示,可以在需要的时候直接呼叫炮击对点位进行攻击和覆盖。 早些年还很落后时,这玩意都要从欧洲进口,一台这种单兵多功能观察仪的价格是六位数,买得让人肉疼。 不过这几年军工获得了飞跃式的发展,国产的双目、双物的全天候数字侦查仪已经研发完成兵配发部队。国产的侦察仪集合了微光、红外热源夜视功能及北斗定位、测角、测距等二十多种侦察功能,有效距离为15公里,比当年从欧洲进口的还要先进。 用它来看八百米外的一只鸟,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观察仪很快被张凯送了过来。 “旅长,你要的观察仪。” 他忽然发现,真个会议室里都是旅首长和特招回来的这批老特,当然,还有那个不是老特的姜诚。 他是知道姜诚来历的,马上明白了大家围在这里做什么,将观察仪交给庄严后,他笑着转身离开。 庄严熟练地将观察仪对准了1号高地顶上的那棵大松树,看了一下从镜头前抬起头说:“还好,那只鸟还没飞走,罗政委,你过来看看。” 平时罗若可没那么八卦,可这次不一样。 他是真的好奇,好奇世上是不是有那么神奇的人。 “好!我就看看是不是真的。” 罗若二话不说凑到镜头前,看了一遍。 然后再看看屏镜头右上方的数值,标注着一个数字——813。 那是距离数值。 “神了!” 他一脸惊愕地从镜头前退出来,目光投向身旁还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姜诚。 “你这个列兵真不得了啊!” 李海鸥哪还按捺得住,要不是罗若的职务比他高,估计他早就抢第一个去看了。 “我看看。” 李海鸥将双眼伸到镜头前。 只是一看,看了一眼,脑子里咣当一下。 那棵大松树的树梢上还真的停了一只大鸟,像只一只鹤。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只鹤是假的,是庄严事先派人布置在那里的。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自己这种幻觉。 别说庄严作为一旅之长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那只鹤也不是死物,在李海鸥观察它的时候还弯起了脖子,用长长的嘴梳理着羽毛,不知多优哉游哉呢! 李海鸥离开观察仪后,其他人一个个上前争着看个究竟。 看完后,大家伙都把姜诚当怪物看了。 佟志还起哄说:“旅长,这个兵能不能跟我?” 庄严问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佟志说:“这小子当观察手那一个叫猛啊!这都赶上侦察仪了,你说要是让我磨两年,指不定出个全军级别的枪王来。” 庄严也很干脆,他早就考虑过佟志和姜诚的去向,不过现在他还不能当面许诺,因为之后还需要开班子会议商讨一些细节,所以笑了笑说:“你想要可以,不过咱们旅现在也有个现成的狙击高手,我估计他比你更想要姜诚,这事容我想想。” 佟志嗤之以鼻道:“能者居之,当师傅也是这样,我去跟他打个对抗试试,谁赢谁带走,我输我二话不说一声不吭。” 庄严让他先别起哄,然后对其他人说:“姜诚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特长,他只要看一眼标记物,就能估算出距离,而且速度很快。” 说完转身对姜诚说:“你看到那里没有?” 他指向2点钟位置。 那里也是高山。 “看到最高那座山峰,快到山顶的地方裸露出的那一片岩石没有?” 姜诚点点头:“看到了,很清楚。” 庄严说:“告诉我,从这里到那里,距离多少?” 姜诚想都不想说道:“2320米。” 居然精确到十米范围! 周围的人简直感觉自己的认知都要被刷新了。 这回,就连想来稳重淡定的政委罗若都有些坐不住了。 “小伙子,你确定非要说道十米精度上去?” 在他看来,姜诚只需要说2300米就行,误差一些也不算离谱,毕竟是肉眼目视,也没进行跳眼法测量也没用指北针之类测量,更没用观察仪这种高科技东西。 误差个百十米都正常,非要精确到2320那么细? 姜诚似乎没有什么犹豫,马上做出了回答:“嗯,我想……误差应该不超过20米,我很准的。” 罗若再次将双眼凑到观察仪前,然后转动方向对准那块裸露在千米高度上的石壁。 事实让他再次惊掉下巴,调整后他看见了右上角的距离数值——2331米。 “……” 他彻底无语了。 真的误差不超过20米。 并且最可怕的是,即便一个烂熟军事地形学的军人使用跳眼法,又或者使用普通的侦察望远镜测距的时候,都要有一定的参照物,而且得出的数值误差也没有那么小。 这个石壁是在一座山的中上部分,几乎没有明显的参照物,这个列兵是怎么做到看了几眼就报出这么准确数值的? 人形激光测距仪? 每个凑到观察仪前看了距离数值的人都陷入了凌乱,简直有些怀疑人生了。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206章 兵怎么分? 看到一屋子人都陷入了凌乱,庄严也能理解这种感受。 其实第一次看到姜诚的这种“超能力”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也是顶尖的天赋型狙击手,要说自身的条件和视力绝对媲美飞行员。 但在姜诚面前,庄严都觉得自己的视力不够看。 特招姜诚其实也是一个意外,当时去挑空降兵的时候恰好别人在空降场那边训练,庄严带着张凯开了车过去机场,结果载着空降兵的运输机起飞了,于是和在场的几个地勤聊了起来。 人家听说他是来招特种兵的,于是说我们战场这里有个赶鸟的新兵可神了,那视力简直跟科幻片一样。 多年来的经验让庄严对这种随口一提的信息有着足够的敏感度,于是便细细打听起来,一问之下,还以为对方吹牛,人家还不服气了,直接把姜诚叫了过来。 这一叫,也才促成了姜诚和特战旅之间的缘分。 不过,庄严后来一查,发现姜诚的这种能力并非什么“超能力”,如果真是什么“超能力”和特异功能,恐怕早就被人找去当科研对象了,也不会来当了兵。 这孩子也是个实诚人,自己有这本事,他也不说,征兵的时候人问他有啥特长,他摇头说没有…… 因为在姜诚看来,与生俱来的这种能力在他看来太普通不过了,也没人注意到他这种很离谱很吓人的能力,甚至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看得太清楚,还有些害怕,加上看科幻电影看多了,总觉得说出来自己就要被抓取当活体实验标本了,因此一直讳莫如深。 其实后来庄严询问了一些专业的人士才知道姜诚的这种视力在人类中虽然罕见,但不是不存在。 例如非洲的马赛人,他们的裸眼视力是地球上其他人的数倍。 马赛人是九大稀有人种之一,在世界上不常见。有关马赛人的说法有很多,最出名的莫过于他们是捕猎高手,连狮子见了他们也要调头跑。 他们的主要活动范围在肯尼亚的南部及坦桑尼亚的北部。在这种原始环境下生活的马赛族人就这么一代一代种族繁衍。 普通人的视力一般是1.25到1.5,而马赛人族群里视力达到2.5以上是很普遍的现象。这和他们终日放羊牧马奔跑狩猎等生活习性有关,万物进化,用进废退,久而久之,优良的视力基因得以优化并遗传。 专家研究发现,10公里以外的场景马赛人光用眼睛就可以看到。他们在夜晚,捕捉猎物的时候也能分辨出动物的种类。因为自然界的不断变化,马赛人为了适应自然界环境,才形成了这样的高视力。 2015年央视《挑战不可能》节目,播出的挑战不可能,当时节目邀请了两位马赛人作为挑战者。 挑战规则是这样设定的,让两位参赛者站在长城上看800米外烽台上的小演员的扮相。 那位小演员身高1.2米,再从身旁的穿着不同服装的人中选出一样的。挑战者要在仅有的三次挑战机会下,挑战成功两次就算通过。 挑战成功后,节目组发表称两位挑战者的视力据测试表明约6.0,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可这仅仅是他们在陌生环境下并且随意选择了两名马赛人过来做的挑战测试,日本的有节目对马赛人做过同样的测试,结果发现他们邀请的马赛人视力达到了惊人的8.0! 很显然,姜诚就类似马赛人一样属于人类中罕见的高视力拥有者,但这并不是什么特异功能。 但在特战旅长庄严的严重,这就是一块璞玉,所以下决心把他从原部队要了过来。 经过庄严的一番解释,在场的人总算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政委罗若饶有兴致地拍着姜诚的肩膀,笑着说:“好好训练,我希望在明年的训练表彰大会上能亲自给你颁奖!” 这一说,把本来就有些羞涩的姜诚弄得更是不知所措。 介绍完了这些精英,现在摆在旅班子面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十九个人怎么分? 等兵走后,接下来的一场旅部班子会议又在小会议室里拉开了序幕。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兵怎么练?怎么分? 庄严早就有了方案,这些天,韩小北待在特战旅里天天下连队,回家埋头写方案,就是为了给庄严提供参考意见。 “咱们现在就是个厨娘,材料拿到手了,怎么烹饪,怎么炒出一盆好菜端上桌,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庄严首先表了态。 至少这个态度是很谦虚的,在座的都是旅副职以上的领导,两个副旅长,一个参谋长,外加一个政委,虽然相比起完整的旅级建制来说,还缺了几个人,不过那是上级考虑如何配置的问题,轮不到庄严多虑。 韩小北是他点名带帽过来的,整个班子里目前多数是以前步兵师里的指挥员,并不擅长特战专业,必须有个熟悉专业的人在班子里才能起到带动作用。 罗若笑道:“政委的职责是协同同级军事主官组织指挥作战、训练和重大任务的完成;领导做好执行作战、训练等各项任务中的政治工作,何况特战方面军事指挥和训练我都是门外汉,庄严你是旅长,管军事,你说了算。我是政委,我配合你。” 庄严其实也知道罗若并不会发表太多意见。 来之前他了解过罗若这个人。 以前在d集团军里,他就是个协调能力很强的人,人缘也好,做事稳重,性格敦厚,是那种能团结人的人。 这次集团军将他留下来和自己搭档,一是考虑到磨合问题,二是考虑到他在d集团军的资历老,以前挂点又是e师,对这里的情况和干部都熟悉,让他来当政委再合适不过。 像罗若这种政委,是不会随随便便在自己不熟悉的方面发表意见的,何况他也知道,庄严是总部首长直接点名让他到这里来的,肯定是相信庄严的能力,所以在军事上他也不愿意插手,做好配合就行。 这样一来,球又回到了庄严的脚下。 庄严转头问李海鸥:“李副旅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两个副旅长,以前都是e师的团长,军衔、职务、资料相仿。 但庄严知道,李海鸥是关键。 李海鸥和罗若不一样。 李海鸥表达自己意见的欲望很强烈,也想管事。 往好处想,他这是做事积极,不蝇营狗苟,做事全力以赴不推诿不避事。 但李海鸥同时又有另一个特点,性子硬,自视高,比较固执。 李海鸥话里有话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庄旅你自己就有整套方案了,我还插什么话嘛!” 庄严说:“你是e师的老同志了,对这里的情况熟悉,我的想法未必就成熟,你说说意见,对我也是一种帮助。” 既然作为旅长的庄严姿态都放得那么低,李海鸥也就觉得继续客套没啥意义了,何况他本来就是藏不话的人。 “那好,那我可就说点自己的看法。” 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然后清清嗓子,开始发表起自己的意见来。 “十九个……不,准确说是十八个人,对于咱们旅未来编制几千的规模来说用僧多粥少来形容一点不过分。这十八个人我觉得就是火种,怎么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让他们生根发芽,让他们发挥我们部队传帮带的优良传统,带出一大片优秀的士官骨干来,这就是关键。” 说到这里,他眼睛忍不住朝庄严的方向看了一眼,停下了自己的话头。 庄严听得很是认真,居然还在本子上做笔记,见他停话,便道:“老李,刚才你说得很好,跟我想法一致,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呢。”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207章 争论 李海鸥继续说道:“现在骨干那么少,我建议组织一次骨干集训队,为期三个月,从目前全旅各营连里挑选出好苗子送去参加集训,类似以前我们搞的尖子集训或者像教导队的预提班长集训,通过集训,在三个月里尽可能将特战专业传授给骨干,这些骨干回去各营连后可疑担任班长职务,一个人带一个班,以点带面,以点促面,搞一期培训,带动一个旅。” 这是李海鸥这些通过不断学习特战专业教程,又苦思冥想出来的一套方案。 虽然e师番号被撤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伤心的事,不过事已至此,作为军人,李海鸥也不会独自消沉,正如他自己一直以来所想的那样,只要当一天兵,就站好24小时岗。 “不错!不错!” 政委罗若连连点头。 另一个副旅长孙安明也竖起大拇指练练称赞:“老李,没看出来了,你可是早就上心了呀!” 李海鸥一脸的故作谦虚道:“哪的话,也就是最近看教材突然有了点想法而已。” 罗若对李海鸥的想法很是赞赏。 李海鸥毕竟是e师的老人,他说得出彩,也是给老e师长脸。 不过,罗若很快注意到,庄严和韩小北这俩搞特战出身的人去一声不吭,似乎对这个方案并没有表示出很大的热情。 李海鸥见俩人没有反应,大约猜到了什么,于是敛起笑容问道:“旅长、参谋长,你们俩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主意不行?” 庄严还在斟酌着怎么跟李海鸥讲,韩小北先忍不住开口了:“李副旅长,其实你的想法不切实际。” 这话算是挑明了,直切要害。 就是“我不同意”的意思。 李海鸥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声音变得有些硬梆梆的,问:“那参谋长您有什么高见?拿出来说说,给我上一课就是。” 庄严嗅出了李海鸥话里的不爽,可韩小北是什么人?他当兵时候就是个屌不邋遢的主儿,要不是庄严后来当了他的班长,这家伙估计都能上军事法庭了。 庄严顾及李海鸥的老脸,他可不在乎,于是直接说道:“首先,特战专业种类繁多,专业细分极其分明,玩的也不是以前侦察的那一套,三个月别说皮毛,毛都学不到。其次,如果要真的把特战专业学个入门,至少要一年,可是一年集训又不现实,预提班长集训也就半年,尖子集训本身就是集中部队里的尖子进行的集中训练,用来参加比武考核备战的,类似于加强班,本身就有基础,所以采取这种老一套的办法,根本不能应对我们现在的情况,别忘了,我们是新组建,人员、编制、架构、装备、场地都缺,这几天我到处营连各处跑,大致看了个大概,除了原侦察营的一些场地设施能排上一丁点用场外,其余连队没有任何的特战训练设施,当务之急可不光是集训,也不能搞大规模的集训,不符合我们旅的实际情况。” 他严肃细致地说了一大通,李海鸥越听,脸越黑。 倒是罗若因为比较中立,听出了一些道道。 于是罗若问道:“那个……我说参谋长,如果一个兵要练特战专业,达到班长水平,需要多长的时间?” 韩小北想了想说:“如今其他大区又先例,他们先改的特战旅,但他们的底子是什么?原先的军属特种大队、特种侦察团等等,他们的主要架构是侦察兵,可我们呢?我调查了了一下,e师师属侦察营一共只留下了一个武装侦察连,其余连队全部带走去了合成旅,还有就是原先团属特务连,里头抽出来的武侦排,这些兵算是有一定基础的,可是人数太少。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要炒好咱们特战旅这道菜,这些兵当调料都不够使。真个旅目前大部分还是步兵的底子,除了共同科目和一些步兵射击科目,其余等同新兵一样从头再来。按照以前的经验,一个兵从入伍到入门需要至少两年,三年才算成长,满三年才能当个班长,这个班长还是经验不足的那种班长,要真正培养一个经验丰富能拿得出手的特种兵……” 他举起手,张开手掌晃了晃:“至少五年才够格。” 李海鸥不服了,反驳道:“韩参谋长,你也别当我没见过世面,我在军报上也看到过,别人一年新兵就能参加国际特种兵比武,而且还能拿回奖牌。” 韩小北继续笑:“我的副旅长同志,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也认识负责他们出国前比武培训的那位教官,而且你们也许不知道的是,咱们旅长以前就当过国际比赛的集训教官,没谁比他更清楚。你说的一年兵能去,那是因为他某方面有特长,也许是体能,也许狙击,也许是某个项目,而且我不否认他的当兵技战术不错,就算不错,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官和班长。记住,兵只是个兵,班长已经是一个班级的指挥员,他不光要懂教,还要有战术意识,而不是只服从命令的兵,而教官则更复杂,要对特战专业有着极深的思维理解,这一点,一个一年兵是做不到的,任你说上天,我都坚持我的看法!” 李海鸥见韩小北如此坚持,也意识到也许对方真的是对的,但嘴上还是不服,冷冷道:“既然你说侦察兵有底子,那就让将他们当做骨干,让他们去参加三个月集训,他们上手快,目前留在我们旅的侦察兵和特务连的兵一共173人,这些人练好了,就是173个班,就是将近两千人的队伍!” 韩小北被李海鸥逗乐了,不气反笑道:“李副旅长,你把特种作战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从侦察兵过度到一个特种兵仅仅是体能上和几个普通专业上的差距?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们侦察连还在使用88狙对吧?顶多还保留着几支85狙,伪装就是穿个上级下发的吉利服,往脑袋上插点草,简单用测距仪测个速,会点儿修风就呯呯呯朝着靶子开枪,只要中靶就行了。” 他顿了顿又道:“有几个人懂自己制作规范的吉利服?有几人会制作目标区域速写图?有几个人会使用和制作射程卡?又有几个会使用和制作目标区域现场范围卡?我再说难听一点,我敢打赌,你们师除了那个去参加过全军狙击手集训的侯军之外,我看连最基本怎么在身上正确涂抹伪装油彩的技巧都不懂,光是一门特种部队狙击专业的学问就够一个兵学上一两年的了,更别说短短三个月就能学透所有特种作战专业,太想当然了。” 这番话,韩小北一点余地都没给李海鸥留下。 他也看出来了,跟李海鸥打交道不能委婉客气,那家伙就是属驴的,得抽。 果然,这一番反驳,闹得李海鸥也无语了。 他这几天虽然看了不少特种作战教程,可是教程上没韩小北说得那么细,他还真不知道涂抹伪装油彩里头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学问。 不过,他发扬了自己一向煮熟鸭子嘴一定要硬的风格,哼了一声后说道:“韩参谋长,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学来的,如果不行,那就去学。我也不是一提干就当上步兵团团长的,我以前还在跑团当过两年的副营长,我刚去的时候,也什么都不懂,可两年后我从炮团回来,从指挥到单兵操作,大到架炮,小到挖驻锄坑,我都是一把好手了!” 韩小北忽然发现自己是鸡同鸭讲。 李海鸥其实就是犟。 被否定了他提出的看法,然后开始各种不服了。 “李副旅长,炮兵是炮兵,这特种兵是特种兵,不一样。你要这样硬要对比,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李海鸥依旧语气硬梆梆地说道:“我就不信,都是当兵,你们搞个特战还上天了?步兵看不上,炮兵看不上,侦察兵也不入你们法眼了?人定胜天!只要有决心,铁柱都能磨成针!不信我带个营,不出一年,我保准带成一个嗷嗷叫的特种侦察营!有什么了不起的!” 眼看俩人就要火星撞地球了。 最后,还是庄严出来镇场子了。 “好了,刚才韩参谋长和李副旅长俩人都充分交换了意见,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那么接下来,我想该我来总结一下,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和看法了。” 旅长开口了,韩小北和李海鸥也只能停嘴,俩人都不约而同拿起身前的茶杯,揭开盖子重重地呷了一口茶水,润一下刚才已经说干的喉咙。 罗若打圆场道:“好好好!刚才讨论的气氛很热烈,也很有积极意义,大家都是为了咱们旅好,爱之深,爱之深呀……现在就请旅长给我们总结一下,大家都好好听听,都要做好笔记,庄旅是老特战了,他的话,一定会为我们旅指明一条争取的发展道路。” 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李海鸥放下茶杯,也意思意思地鼓了下掌,但并不热烈,拍两下就放下手去了。 所有人这回都将目光投向了庄严。 大家都很想知道,旅长这一走十几天,改编前又在e师蹲点了一段时间,他到底有啥好招? 这个旅,要人才没人才,要装备没装备,他这个当旅长的要怎么当?改怎么做? 政委罗若的心里,也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208章 拍板 庄严等会议室里安静下来,这才缓缓地从旁边的文件袋里去除厚厚的一叠文件,先递给旁边的韩小北,然后交待道:“给大家分分。” 那是好几分同样的方案叠在一起。 韩小北起身,将文件逐一分派给在场的几个班子成员。 李海鸥拿到手里,翻开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醒目的黑体字文件名——《d集团军特战旅三年发展设想及方案》。 三年? 都想到三年去了? 李海鸥继续往下翻,发现这份文件足足十八页,里头从新建特战旅的人员构成和编制、装备、设施现状一直到问题分析,再到最后的建设实施方案,每一条每一个都写得非常详细。 然后提出的训练方向包括特种侦察、引导打击、破袭作战、夺控目标、营救行动、袭扰作战、搜索围捕、网络破坏与对抗、心理战、反恐作战等十个方面。 后面还有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装备与训练设备的完善。 最后提及了训练,训练因为篇幅太大采取了附表的形式附在文件最后,足足四页纸三十多个项目。 还有就是目前特战旅需要内部重新整编,将特战旅除旅部外分为八个营,其中几个负责前线作战的特战营之外,还有特种侦察营、无人机营、作战支援营、特种训练营、勤务保障营等数个负责支援任务的营级作战单位。 李海鸥越看,脑门上的汗珠越多。 这里面的名堂实在太多了。 他对于这种编成和各单位之间的保障和联动关系完全不懂。 “这个特种训练营,是什么作用?”孙安明问:“是训练用途?” 庄严说:“对,这就类似教导队,是个骨干集训和训练单位,解决的就是我们旅骨干新城代谢的造血功能,而且一些新的作战科目,我们也可以在那里先进行试验,完善成熟后进行推广。” 李海鸥问:“那这个勤务保障营是怎么回事?” 庄严说:“顾名思义,当然是负责特种作战行动时的物资、卫勤、运输装备和维修保障工作,本质上这是个技术型的营级单位,需要的是学历高,有技术的士兵,到时候我们要在现存的士兵和骨干中进行筛选,看看他们是否有一技之长,或者一些本身在地方就已经考上大学,学了相关的技术专业的士兵和士官,都可以调到这里来。” 李海鸥说:“那这个作战支援营又是怎么回事?” 庄严笑道:“跟合成部队的支援营一样性质,但比他们要相对复杂一些,是负责作战行动的情报保障、通讯保障、电磁保障、网络保障、气象水文保障还有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提供火力保障的单位。” 李海鸥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场地的时候,他差点惊叫起来。 “什么?还要修建两个直升机停机场?一个大型cqb模拟综合训练场,还有这个……什么叫做‘死亡屋’?” 庄严说:“这在特种部队里是很常见的场地,直升机停机这个东西投入不大,毕竟咱们部队这里地皮是不缺的,找一个适合降落的地方,平整好后建立起相关的地面保障设施,能够一次起降一个中队的直升机就已经足够,如果遇到大型任务,调剂一下训练场临时作为起降地点也行。至于cbq综合训练场,这是标配,特种部队不学cqb,能叫特种部队吗?至于死亡屋……这个东西就比较高级了,暂时我相信用上的人不多,今天会上我就不做阐述,等工程设计构想出来后,我会想班子做出说明。” 罗若有些担忧道:“旅长,这么大的投入,你看看这个清单……上面的装备……近场和短、中程三个型号的无人机,还有这个……‘无人作战装备’,指的是什么?” 庄严摊摊手:“这些东西暂时还在军工部门研究所里,或者在一些高科技的企业里,我看过先关的概念介绍,但具体的参数和性能我还不清楚,我离开草原狼之前,他们已经在进行这种作战装备的研究和装配试验了,总体说就是无人作战装备,例如应用在拆爆、城市作战、野外攻坚方面,我在这份方案里之所以没有详尽说明是因为我暂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对照性能找出最适合的型号和设备,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拿出更详细的先关报告给大家说明这是什么。但有一点,这些东西同样属于高科技产品,需要文化底子很不错的士兵来操作,因此,作战支援营和无人机营的兵同样需要进行相关的专业学习,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干部和兵都会很忙,也许是参加旅里组织的业务培训,也许是去相关的装备厂家参加他们的操作培训。” 罗若目瞪口呆。 他忽然感觉自己真的是落后了。 大家都是部队里的人,都是作战单位的军官,他和庄严好像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庄严口中的一切,罗若听了都非常陌生。 他忽然羞愧于自己的军事水平更新速度跟不上形势,也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来,去大草原对抗基地和草原狼部队模拟实战的部队都铩羽而归。 草原狼肯定不止一个庄严这样的干部。 自己当上团级以上干部之后,由于一直做的是政工工作,军事方面的学习的确荒废不少。 如今改编,特战旅如果靠自己,恐怕已经抓瞎了。 好在有庄严在。 上级将庄严派来这里担任旅长,怕也是经过极其慎重的考虑才做出的决定。 “好,好……”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旅长,在你面前我可真是无地自容了……你说的这些,我能听懂的不足三成,这次看来不光是骨干和士兵需要学习,我们的这些军官和我自己,都要好好换换脑子了,有培训的时候,我能不能也参加参加,听听课?” 庄严见罗若自告奋勇,当然很是高兴。 要知道,罗若其实也是在帮自己。 他在老e师有威望,他如果都去参加培训,往那里一坐,那些老e师的军官和兵,哪个敢不认真? 一个部队重新改编组建后,即便从外面请了外援过来提高军事业务水平也是存在很大难度的,因为部队这地方很讲究传统,很讲究老上下级关系,外来的和尚要在这里念经,遇到的阻力不是业务能力够不够的问题,是这些原来的老兵和军官能不能镇住的问题。 这也是庄严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故意在训练场上杀杀李海鸥的锐气,露了两手的原因。 没点能力压不住这些老兵和干部,尤其那些年轻的少壮军官。 李海鸥一直在翻文件,他在实施意见里终于看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解决方案——训练保障如何开闸。 按照庄严的构想,目前靠十八个骨干展开全旅骨干培训恐怕人手不足,特种作战不是三两月就能学通透的,何况现在的场地设备也无法保障开展所有科目。 所以,庄严采取的是一种“集中力量,阶段培训,装备先行,场地跟上,一年发酵,全旅开花”的策略。 说人话就是——十八名骨干选择进入特种侦察营,用一年的时间培养出一个成熟的特战营来,然后这个特战营培养出来兵都会成为骨干,一年后再到别的营里去担任班长、代理排长,军官则选拔一些充实到别的特战营去担任主官训练的副职甚至是连队主官。 而作战支援营、勤务保障营、无人机营,这些营大多数需要的是技术骨干,所以在未来的一年里,这些营里的兵全部根据装备配备配发的需要,派往不同的军工厂家、专业院校等等地方参加相关专业的培训,跟上装备更新的要求。 而没有骨干进驻的其他特战营,则暂时交给老e师侦察营过来的一些骨干,先按照侦察兵的要求进行训练,其中一些科目可疑进行十几天或者一个月的短期培训,主讲还是由十八个特招的军官和骨干组织,特种侦察营和培训工作在旅班子成员配齐之前暂时交给熟悉特种作战的韩小北负责,而那些暂时没有开展特种作战训练的营则暂时由熟悉步兵业务的李海鸥负责。 用庄严的话说,这种安排实在也是无奈之举,这现实条件就这样,一口吃不成胖子,心急也吃不成热豆腐,只能一步步来。 罗若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担心——那么多场地和那么多装备,得多少钱?军里肯给那么多经费吗? 庄严笑着让他放心,说自己是旅长,这担子自己担。 说完了打趣道,如果军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就去军区里化缘,军区里化缘化不到,我就去总部求爷爷告奶奶,反正这张脸不要了也得将经费保障到位。 在场的人听完,除了早就习惯了庄严做事风格的韩小北外,其余班子领导都怔住了,包括李海鸥。 这活脱脱就是个拼命三郎啊! 罗若也好,孙安明也好,又或者是最执拗的李海鸥,在这一点上对庄严都是心服口服的。 但庄严关于特战旅训练发展的这个构想让李海鸥多少感到有些不痛快,虽然他无法反驳,也觉得还算合理,自己毕竟是真不懂特种作战。 让自己负责?确实负责不起来。 不过他也憋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得创造出个奇迹来,给庄严唱一出好戏。 在李海鸥的观念里,人才是决胜的关键因素,其他都不是那么重要。 特种兵? 还能上天了不是? ------题外话------ 求订阅,求月票! 第209章 特长 中午,午休时间。 四连一排排房内。 “李正,你有没有听说咱们又要改编了?!” 侦察兵李启满手里拿着一瓶正骨水,朝手掌心里倒了少许,然后往李正大腿乌青发紫的地方一按,勐地一顿搓揉。 李正本想问他哪听来的消息,可这一压一揉,大腿上传来的疼痛简直深入脑髓,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嗷一声叫了起来。 “疼……疼……轻点……” 李启满鄙夷地扫了这个新兵一眼,满不在乎道:“嚎个啥?当年老兵我连捕俘的时候,光是这腿就不知道青了几次紫了几次,我跟你说,练三个月,青了紫,紫了青,等这里的肉都变硬了,你就不怕疼了,怎么踢都没事了。” 李正疼得眼角都冒眼泪了,可还是要忍着。 不是要不要脸的问题,是这样揉一顿,伤处发热后,血散地快一些,第二天会红一圈,然后再过几天,就算好了。 经过最近的一段磨合,侦察兵和步兵们慢慢地有了点交情。 李启满和李正这双对练也算练出感情来了。 每天你踢我一动,我摔你一次。 谁都没将谁摔服,久而久之就惺惺相惜起来。 李启满佩服李正那手出神入化的枪法,而李正也佩服这位来自侦察营的捕俘能手李启满。 一来二去,俩人总算从一开始的暗自较劲到现在相互交流心得,你教我捕俘,我教你瞄枪。 侦察兵们教步兵们硬功和捕俘,步兵们教侦察兵们玩步枪射击。 大家就像叛逆期的孩子终于过了针锋相对的时光,突然间就相同了,未来大家都要在一起服役,直到退出现役,无论以前谁是侦察营的又或者谁是四连的,以后都是一个连队的。 揉了好一阵,李正感觉大腿肿起来的地方终于开始发烫发热,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想起刚才李启满的那句话,于是问道:“咱们不是刚改编吗?又要改编?” “要改,你看咱们旅说是旅,至今保留的还是当年步兵师的编制架构,要知道,特战旅要不了那么多人,咱们这几个团的番号全部要撤掉,重新组成8个营,人员肯定要重新组合。” 李正奇道:“你哪来的消息?” 李启满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老乡在旅部当公勤兵,昨天旅长回来了,带回了十九个人,都是狠角色,据说是从各大区的特种部队里挖过来的,还有海军两栖作战大队和空军雷神突击队的人。” “啊?”李正的眼睛都扩大了一圈。 这些可是以前只能在电视新闻和网络上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特种部队。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亲眼见到! “你没瞎说吧!?” “那是我一个村出来当兵的老乡!”李启满对李正的质疑很是不爽,瞪了后者一眼道:“他才不会骗我!” 俩人正说这,突然看到侯军匆匆走进排房里,然后吹了声集合哨,喊道:“一排的都出来集合。” 所有人呼啦啦跑出去集合。 集合很快,几十号人很快整整齐齐站在侯军面前。 侯军手里拿着一叠表格,眉头紧锁,目光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看了众人片刻才说道:“上级有命令,回去之后要填好这些表格,一人一表,完成后交到我这里来,要快,今天中午就要填好,并不复杂,但是必须有个原则,这是上级一再强调的,要如实填报!” 说完,对几个代理班长的老兵说:“班长出来按照班里人数领一下表,回去马上填!” 表格很快分完,侯军喊了声:“解散。” 人又呼啦啦跑回排房里去了。 拉出小板凳坐在床边,大家拿出笔开始看那张表格。 这是一张个人信息表,最上面的是出生年月、年龄、学历之类大众类型的表格内容。 下面才是表格的重点。 一个个小栏目内都是不同的专业名称,有汽修、机械、电子自动化、航空等等专业选项,一共细分了十几栏。 要求是有这方面专场的就在栏目后头填写相关信息,哪个学校学的,学了几年,获得过什么奖项之类。 最下面一栏空白,写着是备注,可以补充填写上面专业里没有而自己专精的职业内容。 李正是学文科的,一看居然毫无用武之地,不过他的电脑技术还算凑合,可那是勤工俭学用途,说职业算不上。 最后想想,勾选了“外语”一栏,在后头写上了英语、日语。 旁边的李启满瞥了一眼李正,目光中马上有了几分鄙夷:“意嘻!你小子还学日语?你个狗日的!” 李正知道他是啥意思,反问道:“学日语咋了?知道啥叫知己知彼吗?你想想将来真那啥了,逮到个本子你不得审讯审讯?懂点日语好吧?” 李启满挠着头想了一阵,忽然咧嘴笑了,拇指朝李正一竖,夸道:“嘿!你小子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果然有想法,咱们部队啊,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魏胖子看着这个表,忽然开始反思人生了。 半天了,面前那张表格还是空白,一笔没写。 李正填完了,签了名,一转头看到看着天花板苦思冥想的魏胖子,又看看他的表,忍不住笑道:“咋了,胖子,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啥都不精通?” 魏胖子反应过来,歪着那颗大脑袋说道:“那也不是?别入我划龙舟还行,改装车和飙车很厉害,又比如我泡妞很厉害,以前我去接女朋友下班,往那里一站,路过的小美女经常朝我抛媚眼,有些大胆的还会过来问我要电话号码。不过,这些总不能写到备注里去吧!” 李正问:“那你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去的?” 魏胖子说:“开车啊!” 李正问:“开什么车?” 魏胖子也很直接了当:“g63啊!” 李正噗嗤一下笑了,拍拍魏胖子的肩膀:“不是你泡妞厉害,是你的车厉害,你信不信咱们排里随便在咱们排里找一位战友开你那车去街边一站,有更多的美女朝他抛媚眼。” 魏胖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魏胖子还是发愁:“那我还是没啥特长可写啊。” 李正说:“排长不说了嘛,如实填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魏胖子感觉很丢脸,很感慨地说:“这么多个专业,我居然一个都不精通。人家认真读书的时候,自己泡妞去了,现在想想可真后悔了……” 旁边的杨辉填完了,凑过来看了看魏胖子的表,然后啧啧两声,用十二分嫌弃的眼神瞥了一下魏胖子,然后不由分说伸手拿过他的表格,替他在表格上刷刷刷填了几句话。 然后指着表格说:“胖子啊,我怎么说你好呢?谁说你没特长?” 他指着自己填好的那张魏胖子的表格。 众人定睛一看。 一个勾在驾驶上,然后备注了多了一句话——擅长驾驶,技术一流,有赛车经验。 第二句是——拿过国际龙舟赛第一名,对于皮划艇有着很深的研究。 众人皆惊! 最后,魏胖子抬起头,转过那双充满了十二分敬佩的氪金狗眼,两只手同时朝杨辉竖起了大拇指。 “绝!老杨,如果你退役没事干,来我公司,我给高薪你,负责我公司的外宣和形象包装!” 杨辉继续双眼里的鄙视,撇了撇嘴不屑道:“老子在网上是军事大v呢!谁喜欢去胖子你家公司干活!” 第210章 分别 登记完个人特长表格后的第二天,小白脸姜煴一大早刚收操回来就被叫到了连部。 连队门口多了一辆吉普车,看样子是旅部那边过来的。 接着,各排陆陆续续又有几名士兵被叫到小会议室里去了,半天没出来。 刷牙洗脸的时候,魏胖子伸着脑袋不断往连部的方向张望,一嘴儿泡沫且满眼都是疑惑地问一旁的李正:“我说李正,你说小白脸被叫到连部有啥事呢?” 李正估摸着这事估计跟昨天填写特长表那事有关联,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旁的张建说:“这你都不知道?特战旅有很多技术营,比如无人机营,或者作战支援营,涉及到电子对抗技术和情报分析、数据处理,人家姜煴是个技术型人才,估计要被调去那边了。” 魏胖子一愣,继而有些不忿道:“我也有特长呀!咋不招我去技术营?” 张建招牌式地发出了冷笑,哼哼两声后说:“就你?划龙舟?还是飙车泡妞?也亏你对自己的信心那么爆棚,我说你心里对自己那点能耐就没点逼数?” 这话一说可又把魏胖子惹毛了,立马反唇相讥道:“哟呵!你讥讽我老半天,你老人家不也在四连没被人选走吗?五十步你笑什么百步啊?你不是将门之后吗?不是从初一就开始摸枪打靶吗?咋就没选上你?” 张建冷着脸说:“我不稀罕去技术营,我来当兵是要去作战连队的,我军事好,最适合就是特战营,我哪都不去!” 魏胖子说:“跑五公里你跑不过我,打枪你打不过李正,新兵里你就是个千年老二,你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给谁看?周身刀,没一把锋利的,咱们啊,半斤八两,水也别笑话谁。” 一句话把张建噎个半死。 “嗳嗳嗳,你们看!小白脸回来了!” 杨辉在指着连部叫了起来。 众人一看,果然看到小白俩耷拉着脑袋从二楼的连部下来,朝着排房门口走去。 “不会是没被选上吧!” “我看他那表情,好像就是没选上,被人淘汰了。” “走,去看看,问问就知道。” 大家赶紧漱了口,收拾起东西小跑回排房。 刚到门口,就听见小白脸姜煴在里头呜呜地哭,边哭边说:“排长,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去其他营。” 然后传来了侯军的声音:“哭个蛋啊!都当了半年兵了,还动不动就流马尿!部队是收男子汉的地方,不是收容娘们的地方!赶紧地,别哭了!到哪不是当兵?去支援营那头,你的特长会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你不是最擅长网络安全攻防和编成吗?听排长的,你的事我知道,运气不好,读大学读到的是野鸡大学,倒闭了,你毕业证都没有,瞧你的档桉里还是写着个高中文化程度,现在咱们旅改编你是撞大运了,去支援营那边,好好干,将来立功考学或者靠你的技术提干,这不比你回地方上当宅男好?” 小白脸姜煴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抽泣声。 侯军继续道:“你啊,还是嫩了,不懂分好歹。说真的,排长我可羡慕你了,你以为我不想学技术不想去干技术兵种?我是没那本事!以前咱们连的谢连长,跟我就是同年兵,为啥他当连长我还是个兵?不就是我文化上吃亏嘛!我在部队待了八年多了,现在也算是看清了,咱们军队现在越来越现代化了,一年一个样,你们有技术有本事的人要抓住机会,咱不说那些高大上的,就你个人前途来说也是顶好的,留在这里又能为国防事业做贡献,又能实现你个人梦想,不是我说你,姜煴,你这种内向的性子,在部队里搞技术估计还能落一清净地,到外头你去大公司搞技术,光是那些人事之间的关系你这性格都应付不来……” 姜煴终于止住抽泣,可还是在抹眼泪:“排长,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这里的战友……” 门外的那些新兵听着听着,这才听明白了。 感情姜煴不是没被选上,是被选上了才哭。 李正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 改编开始之后,分离已经足够多了。 谢连长走了,原先的几个排长也走了,连里排里班里,不少认识的战友都去了合成旅,或者去了其他旅,如今老四连的兵剩下不到一半了。 到临了,就连小白脸姜煴都要走了。 “还在外头躲着看什么看!” 正当李正几人躲在门外低头感伤的时候,侯军发现了这帮小子,于是喝道:“都进来帮姜煴收拾东西,他待会儿就走,马上走,半小时后车就来。” 几个新兵蛋呼啦啦从门外的拐角处走出,进了排房放好洗漱工具,然后开始给小白脸姜煴收拾床铺和储物柜里的东西。 魏胖子最是贴心,偷摸摸拉开自己床底下的柜子,在贴近上方的位置摸出一条软中华,二话不说塞进了姜煴手里。 姜煴说:“胖子我不抽烟。” 魏胖子还是硬塞,一边塞一边说:“你不抽,谁知道你去了那边你们班长抽不抽,拉个近乎也好。” 姜煴还是推辞,侯军从小包房里拿了姜煴的前运袋和背囊出来,看到魏胖子手里的中华烟就发飙了。 “好你个魏国兴,居然敢藏烟?” 魏胖子吓了一跳,想收回烟又来不及了,只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道:“排长,我不是私藏,是前天我拖小卖部的人给我带回来的,我本想着自己抽也给你几包,这不是碰巧小白脸要走了嘛!我就先给他了。” 侯军说:“我可跟你说啊,以前咱们师就不准抽烟,你这可是违反规定……” 这番话说得有些无力。 果然,魏胖子立马笑嘻嘻地接口了:“排长,你自己不也……” 话没说完没敢往下说了。 侯军咳嗽两声,也没再阻拦。 魏胖子说:“排长,你上次可是说过的,排里谁能越野跑跑第一,就允许抽烟。” 侯军又咳嗽两声,装傻道:“我说过吗?谁听见?谁作证?” 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 所有人都转过脸看着别处,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侯军的目光最后还是滑回到魏胖子的脸上。 “你看!大家都不记得有这事,你是不是记错了,魏国兴!” 魏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代理排长侯军的一番骚操作,然后惊愕地转向众人求援道:“兄弟们,我老魏平时待你们不薄呀,关键时刻你们得摸着良心说话啊!排长说过,就五天前早上跑五公里的时候还说了……” 还是没人回应。 魏胖子绝望地拉了一下李正的胳膊:“李正,你可是大学生,是文化人,你不能丧良心说谎话吧?” 李正其实记得,还真有这事。 可这头是侯军,那头是魏胖子。 手心肉,手背也是肉。 何况抽烟这事的确就是违反规定。 一排有些特殊是因为侯军自己就抽烟,而且一排的五公里成绩是全连甚至全营最好的,所以才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要他当面反驳侯军,他又有点踌躇。 魏胖子最后绝望了,对侯军说:“排长,我这烟不保留了,给小白脸的,你可不能没收。” 侯军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不能以势压人,于是说:“没错,我是说过那话,算了算了,你给姜煴吧。” 姜煴还是推辞。 到临了,侯军一看表,恼火了:“还推个蛋呀!” 说完,把那条烟一把抢过来,亲手塞进姜煴的前运包里。 “是胖子的一番心意,你就要了吧,他也不缺这仨瓜俩枣,你就当打土豪了。” 魏胖子喜笑颜开,点头如鸡啄米:“对对对!你就当打土豪了呗!先富带动后富!” 侯军白了他一眼:“扯什么澹呀!” 临了又对姜煴说:“部队很多地方都禁烟了,我这里是个特例,你去了新的营里,估计也没啥人抽烟,但这烟带着没坏处,我听说咱们旅要配备很多心装备,包括电子对抗装备,新型的指挥系统之类,将来的一年你们高技术的很多时候要去地方上参加厂方组织的培训,你带着给人厂家的师傅递一包,人家也能教你几手绝活不是?” 侯军做了主,姜煴的拒绝也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姜煴本想在四连吃完早饭再走,结果时间太近,来接人的卡车不到半小时就已经到位了,停在营区里等着。 各连队被选中前往保障连和作战支援连之类的兵全部集中起来,背着行囊和装具,像当年他们刚从新兵连下到这里一样,重新登上了前往新征程的卡车。 大家伙都跑到篮球场旁边的草坪上送小白脸姜煴,每个人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喉咙处堵了一团麻,说不出话,憋得眼角发热。 小白脸上了车,靠在后挡板上,本来收好不哭,结果车一动,人就绷不住了,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接小白脸的车走后,大家眼角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忽然看到一辆卡车从旅部方向开了过来,进了二营的营区就像羊拉屎一样,一路放人。 一个连队放六个,直至放完最后一个调头,一脚油门又朝旅部方向开了回去。 其他连队都放六个,唯独四连放了七个。 这七个人站在水泥路旁,和一排送人的兵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 第211章 猛人进驻 “老侯?!” “老佟?!” 佟志和侯军在一瞬间认出了彼此。 俩人上去就抱在一起,相互握拳勐捶对方的胸膛。 “好久没见了!” “对,有三年了,我听说来这里,心里想着大概率会遇上你,没想到还真猜准了!” 佟志说着说着,目光落在了侯军的军衔上。 “还是没提干?” 侯军也看到了佟志的军衔。 “你不也一样?” 俩人正说着,只见代理连长陈参谋飞快从楼上下来,一路快步走到路边,上去和众人一一握手,嘴里忙不迭地说:“哎呀,盼星星盼月亮,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那表情就跟敌占区的老百姓盼来了红军一样。 说完,手一挥。 “先到连部去,我们先坐坐,待会儿再下来拿行李去你们分配到的班排里去。” 七个人手里都提着行李,陈参谋一看也挺不方便的,刚好看到一排的人站在路边,便招手对侯军说:“一排长,带你们的人过来将他们的行李先拿到你们一排去放着,待会儿分好了人再拿到其他排去。” “好咧!” 侯军应了好,带着兵们过去从七个人的手里接过行李,二话不说提到了自己的排房里。 看着七个人上了二楼去了连部小会议室,李正好奇地问侯军:“排长,这就是传闻说要分到我们连的那些特种兵?” 侯军挠挠下巴,目光在连部的那几扇窗户上扫了个来回,然后十分肯定道:“我看八成就是,刚才那个和我打招呼的是老熟人,知道是谁吗?血狼旅血狼突击队的一个尖子老兵,当年我们一起参加过两次集训,他是个高手,枪法好,素质极其全面,他那个水平,给当个连长都不过分,不过就是吃了和我一样的亏,文化没那么高,考军校没希望,提干又提不上去,估计啊……” 他本想说佟志也跟他一样只能等退伍了,结果话到嘴边,忽然发现逻辑上有些不能自洽。 既然等退伍,为啥还在临退伍前调动到这个新成立的特战旅来? 不对呀…… 张建在一旁憋不住问道:“排长,一共来了十九个,全分到咱们营了?” 侯军想了一下,没想通。 张建问的问题他也没法解答。 旅长去各大军区跑了一趟,听说带回来十九个勐人,都分来二营,其他营咋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正注意到这七个人里头居然有个列兵,这令他大为惊讶。 听说这十九人都是各大军区特种部队里的厉害人物,旅长挖过来是要挑大梁的,往后这特战旅接下来的训练就看着十九颗种子能不能在这里生根发芽了。 “排长,我听说这十几个人过来都是给咱们旅当特战教官的,可我刚才看到这些人里头有个列兵,还是个空军,怎么看都不像是特种兵呀?” 侯军眼皮子一掀,眼球一翻,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表情对李正说:“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那个列兵是个空军,也许是雷神突击队那边挖来的,咱们特战旅以后肯定要学空降,说不定人家是伞降教员也说不准。以前我去参加全军射击尖子集训,见过他们的人,玩枪我可不输他们,可说到跳伞,人家那是行家!” 一边说,脑海里一边闪过刚才姜诚的模样。 越想,自己也觉得越不对劲。 好歹当了八年多的兵,带的兵也能凑一个连了。 可经验告诉侯军,那个空军列兵不像是教官。 “不过……” 他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看法,于是留了个尾巴。 “那个列兵看起来确实没什么杀气……” 魏胖子在一旁给侯军圆场:“排长,也许人家就像武侠小说里那些顶级高手一样,已经到了三花聚顶神光内敛的境界,外表已经不是我们这帮凡人能看出端倪来的了。” 侯军愕然地看着魏胖子,看了好一阵,突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调侃道:“魏国兴,还真看不出来,你他娘的是个人才呀!” 不多久,看到文书匆匆从楼上下来,进了排房看到侯军就说:“侯排,连长让你上去连部一趟。” “我?”侯军有些意外。 文书显然很急:“对,就你,赶紧上去!” 说完,又跑去其他门通知二排长田增齐去了。 等侯军到了连部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有人在说话,细细一听,居然是自己老朋友佟志。 佟志说:“我不同意!你让我到别的排去吧!我不在一排待!” 侯军心中咯噔一下。 不在一排待? 佟志这小子跟自己没意见呀,还是老熟人,咋就不愿意去一排了? 接着听见陈参谋说:“这是最合理的安排,二排有排长了,三排又安排了令狐排长,一排你不当排长谁当?你的资历是最老的,本来一排就是侯军在代理排长,你也是代理,你兵龄比他还长一年,怎么就不合适了?” “那我可以去当班长,当一班长。”佟志很是固执:“你让我刚来就把侯军的排长位置给顶了?我佟志要脸!” 陈参谋显然有些火,估计是面对的是挖过来的人材,也不好发作,耐着性子搬出了原则来压佟志:“佟志!你是个老士官,知道部队规章,服从命令听指挥!懂吗?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人事安排不是人情感情!这是上级的命令!” 佟志依旧梗着脖子反驳:“那行,谁的命令?旅长的?我去找旅长,我跟他说去!” 说完,听见脚步声朝着门口来了。 侯军知道躲不过去,干脆在佟志这家伙出门前先推了门。 俩人在门口面对面迎头相遇。 侯军不等佟志反应过来,一把将他推回会议室里。 “别闹!” 他扯住佟志,然后对站在会议桌对面的陈参谋说:“连长,我同意你的安排,也服从上级的命令,我自愿卸任一排代理排长职务,由佟志来担任代理排长。” “你!”佟志眼睛都圆了。 不等他再说什么,侯军立马严肃地说道:“老佟,咱们是好朋友我明白,但我不跟你扯感情,我跟你谈事实。特战专业那玩意我不懂,玩枪我倒是在行,你让我怎么带领一个排进行专业训练?教步兵那套?” 佟志说:“那我给你当班长。” 侯军乐了:“得了吧!你开什么几把国际玩笑!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兵龄,比我还长一年,当班长?我脸也不是铁皮做的,没那么硬!你这不是抽我脸吗?” 佟志无法反驳。 他知道其实这是最优的安排。 自己是跟自己过不去,无法过心理关。 他是老士官,侯军也是老士官,俩人经历极其相似,当年一起参加过尖子集训,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彼此之间谈起经历都惺惺相惜,所以刚才陈参谋说要他当一排排长,让侯军当班长,他才接受不了。 现在侯军已经这么说,他根本无法反驳。 陈参谋大喜过望,绕过会议桌来到侯军跟前,开始大夸特夸:“好!不亏是老同志老士官,觉悟就是高!侯军,我作为代理连长,我也很同情你,也……” 他还想说,可侯军制止了他:“连长,你让我来就这事是吧?那行,这不就结了?我就当个班长算了,排长你让佟志代理。” …… 一排的兵们在排房里各种议论和猜测,想象着排长侯军为啥会被叫上去,猜这次自己排会安排哪个来当教官。 谜底很快揭晓了。 侯军去了连部,大约十多分钟后就下来了。 然后连长陈参谋让值班排长吹了集合哨,宣布全连集合。 五分钟不到,四连的兵便在篮球场上列好队,等着连长训话了。 “稍息——” 陈参谋站在队列前下了口令,全连唰一下,稍息站好。 今天的陈参谋满脸轻松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娶了媳妇的新郎官一样高兴。 “同志们,这次集合是因为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宣布。根据旅里的要求,从今天开始,咱们二营不叫二营了,已经正式改名为特战旅特种侦察营,而我们四连,则改为特战旅特种侦察营一连。一个特战旅只要一个特种侦察营,所以,这是旅首长们对我们二营的重视和信任,值得我们每一个干部和战士感到骄傲!” “还有——”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从今天开始,我不再担任咱们四……不,一连代理连长,而是改任连队指导员,这可是正式的,不是代理的,你们以后要叫我指导员,而连长的职务——” 他侧身朝旁边看了一眼,手做了个指向性的动作。 “由季志照同志暂代!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啪—— 下面开始热烈鼓掌。 掌声中,季志照上前两步,立正,然后向连队所有人敬礼。 “少尉?” 队伍里,李正听见旁边的老兵们在低声滴咕着。 “少尉连长?” “我艹,这是坐火箭的速度呀!” “这资历,行吗?” 老兵们就是话多。 其实也难怪他们惊讶。 当连长中尉都算是稀罕的了,更别说是少尉。 不过好在是暂代,这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现在特战旅刚成立,正是用人之际,而特战人才原先基本为零,好不容易挖了十九个宝贝过来,当然是委以重任了。 六个人逐个宣布了安排结果。 宣布到佟志的时候,引起了队伍里一阵骚动。 “从即日起,侯军通知不再担任一排代理排长职务,改由上士佟志暂时代理,侯军改任一班班长……” “咋回事?!” “没听错吧!” “排长……这……” 队伍里议论纷纷。 侯军在老四连,也就是如今的特种侦察营一脸的威望是很高的。 大家都为他感到惋惜。 李正悄悄地朝自己的老排长侯军望去,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丝落寞。 第212章 特种兵是什么? 特种兵是什么? 有人把他们当成神。 有人把他们当偶像。 有人说特种兵不过如此。 有人说现代战争里的特种兵已经么有那么重要了。 无论所持的是任何一种观点,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不会不承认的——特种兵的训练很苦。 苦? 有没有黄连苦? 当然不是这种舌尖上的苦。 是精神上的。 是肉体上的。 是那种你每天起来都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日落的苦。 野战部队跑五公里,特种部队跑十公里,这是常识。 普通部队五公里负重只需要24分钟就合格,特战旅不是不跑,也跑,但标准是20分钟内,除此外多加了一个10公里负重越野,42分钟内。 投弹别的部队30米就已经合格,特种部队要求至少60米以上。 拉单杠,别人是12个优秀,他们要求20个以上…… 除此之外,新上任的代理连长还制定了“十个一百”的日常训练计划——即每天进行拉力器、杠铃、哑铃、臂力棒、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等10个项目各100次的强化训练;除了每天早晚两次10公里武装越野,还增加了每天两趟山地跑。 所谓山地跑,实际上就是冲山头。 没有标准。 只抓最后十名多跑一次。 看到标准的时候,整个特侦营一连一排的兵都傻了! 这不是开玩笑吧! 还是国际玩笑那种! 看完贴在们后面那张“十个一百”的训练标准,兵们都麻了。 偶尔一两天这么搞,估计没人有意见。 可这张计划表下面写得清清楚楚,是每日,每日就是每一天! 并且有一行小字标注着——全训六天。 啥意思? 六天训练。 一个礼拜只有一天能休息。 生产队的牛都不敢勤快是吧?! 李正看着那个表格,感觉右侧太阳穴下的血管跳得厉害,一抽一抽地疼。 他想去自己的柜子里找瓶清凉油抹一下。 这时候,太需要让自己镇定一下了。 好歹自己也是个刻苦功用的孩子,也试过高三时代那种没日没夜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冲击高考的百日冲刺。 但那只是百日啊! 它不是年年月月日日啊! 还没等他去找来清凉油,代理排长佟志又从连部回来了,二话不说,拿起一张表格又湖了胶水贴在门上。 这感觉……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官府在贴通缉告示一样。 本已经开始梦游般散开的兵们呼啦一下又围了上去,将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佟志一边笑一边大声说:“不急不急,估计待会还有,等贴全了一块看!急个卵呀!” 第二张表格上是本周的训练安排。 奇怪的是,除了步枪、轻机枪之外,居然还多了手枪和霰弹枪的练习。 每一个专业训练时间都明确到分钟。 其中礼拜一、三下午居然是理论课! 科目包括特种作战理论课,涵盖的范围包括了特种作战思想指导、原则、要素、行动组织等等知识点。 还有枪械原理、使用以及狙击手的理论课程。 备注一栏里有字,仔细一看,有人忍不住“哇”地叫了起来。 “还要考试!?” 惊叫的是个侦察兵。 “这特么比读大学还辛苦了!” 李正想想,这认说得也没错。 读大学只是读书、考试,可这里不光要训练,还要考试。 佟志听见了,回头在人头中找到那个兵,瞪了他一眼说:“这就辛苦了?这是基础!后面要学的太多太多,慢慢来,一年你们估计才摸到门槛。” 等大家都看清楚了直呼,佟志拍拍手掌:“都静一静,坐在小板凳上我简单说几个事。” 大家都找了板凳坐下,抬着头等着佟志发话。 “其实啊,你们应该高兴!后面你们还要学特种驾驶,学各种战术射击,学泅渡,学攀登,学跳伞,学机降,学狙击,但凡你们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也许都能学到,这兵当的不亏呀!想想,要培养你们这样一个人,国家得花多少钱?如果你们不是唯一的特种侦察营,估计还学不到呢!” 侦察兵李启满所:“排长,攀登那些我们也学过,没啥好激动的。” 佟志啧啧两声,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说:“瞧!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我知道你们里面有侦察兵,学过攀登,不过你那个攀登,跟表格上的攀登是一回事吗?” 李启满有些愣,不敢接茬。 佟志说:“说说,你踩绳上10米多少秒完成?” 说这个李启满就来劲了。 他的攀登成绩在侦察营也是熘熘的,顶尖那种。 “最好成绩,12秒32!咱们营最好成绩!” 声音很大,排房里仿佛都有了回音。 “哈哈哈哈哈!”佟志人靠在桌子前,笑得上半身都差点碰到侯曼的窗上去了。 “12秒多……哈哈哈哈哈!最好成绩……” 笑到最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李启满被佟志莫名其妙的笑弄了个大红脸,憋得都有些发紫了。 忍不住问:“排长,你踩绳上多少秒?” 佟志终于不小了,摆摆手正色说道:“我踩绳上算是比较水的那种,不过我10米踩绳上的成绩是9秒41。” 李正听了有些湖里湖涂。 毕竟什么是踩绳上他并不知道。 可看到李启满惊讶的表情,他知道这佟志排长的成绩肯定不简单了。 佟志继续说:“我说小李,你可真是没见识了,你知道我原来那个旅有个女子特战班,人家那些女娃子爬得快的能爬几秒吗?” 李启满知道这是坑,本不敢追问,可还是忍不住追问:“几秒?” 佟志张开嘴,忍不住又笑了,捂着嘴忍了号几秒才说:“那成绩就跟你一样,12秒多,我教过她们,成绩我知道……” 李启满的脸比之前更红了,已经彻底紫了。 这意思是说他连娘们都不如了…… 好在佟志也没穷追勐打。 毕竟是老兵了,全排如果算兵龄,最长就是佟志。 李启满才下士,说得太过就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了,何况这里头还不少侦察营的兵,总得给人留点颜面。 于是话锋一转,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说道:“另外还有个好消息要向你们宣布,你们可要竖起耳朵听好了,待会儿别太兴奋了。” 侯军坐在一旁忍不住催促道:“得了,老佟你别卖关子吊胃口了,有啥好消息赶紧宣布让大家伙高兴下。” 他俩是老朋友,惺惺相惜那种,所以也不叫什么排长班长之类的称呼,一个叫老侯,一个叫老佟,就这么随意而直接。 改编带来了很多改编。 目前的特战旅在职务安排上都有许多平常连队看不到的事,比如一连的季志照连长,这个山地作战专家只是不过是个少尉而已,年纪轻轻就代理了连长,目前一连就指导员军衔最高。 “咱们连队已经被确定作为全旅的突击队。”佟志说完,目光扫来扫去,希望获得一些惊呼。 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大家都有些茫然。 不,是愕然。 失落的那种愕然。 突击队? 李正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当年新兵连组织的那种突击队。 一般是训练不及格,最差的兵才去的突击队。 佟志是从血狼旅那边过来的,他口中的突击队跟老二营四连的突击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侯军提醒他:“老佟,你得跟大家伙说明白点,什么叫突击队,你说的那个突击队他们不明白,在我们这里,突击队都是训练差的人去的,抓训练用的。” 佟志忽然就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说:“怪我,怪我没说清楚!这么跟你们说,此突击队非彼突击队。特战旅的突击队是整个旅的招牌。但凡是特战旅中的突击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以前的七大军区特种大队听说过吗?” 新兵自然是摇头,老兵有人听过,于是回答说知道,原七大军区利剑、雄鹰、飞龙、夜老虎那些嘛! 佟志说:“对啦!改编后这些原军区特种大队的番号现在都保留下来,成了每个特战旅里头的突击队代号,懂了吧?” 一排的兵们听了还是没反应。 许久后,才听见张建挥了挥拳头,叫了一声:“带劲呀!” 接着就像点燃了枯草堆的火柴,排房里立即沸腾起来。 李正此时有点儿做梦的感觉。 当兵那会儿他是真没想过自己能进这种精锐特种部队。 但现在还真是天上掉馅饼,居然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旁边的魏胖子抓住他的胳膊肘一顿勐摇,亢奋的跟吃错过期春药一样嗨。 “李正,这回咱们可牛逼了,不行,我得跟我爸说说,告诉他我有多牛逼!” “都静一静!都静一静。”佟志示意所有人肃静,然后说:“我都跟你们说了,别太兴奋。刚才我听到小胖子你说……” 他指了指魏胖子。 “说什么跟家里人说自己牛掰了什么的,我可警告你,咱们现在的性质不一样,得有保密的觉悟,不准对外透露你们的番号和部队性质,尤其是你们突击队的事,不准说!懂吗!?” 魏胖子傻眼了。 兴奋的火焰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板底。 他失望地都哝道:“那……这不准说那不准说,打电话回去家里人问你在部队里干嘛,怎么说呀?” 佟志说:“你就说你在后勤部队里养猪好了,或者你随便说你当步兵当啥都可以,就是不准说你在什么突击队里,尤其是驻扎在哪,这些都不能提及,懂吗?” “懂了……”魏胖子的失望溢于言表。 佟志说:“还有个事我要提醒大家的,你们也别高兴太早了,虽然我们连队被纳入了突击队,不过你们明白一点,既然是精锐,就要对得起精锐这个名字,别看现在大家坐在这里好像听了很兴奋,不过这是要经过严格淘汰的,三个月时间,能熬下来的人才配留在这里,才配得起我们将来的突击队代号,咱们这里的人,估计能留下一半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突击队员?那就拿出你们的狠劲来,留下来才是胜利。” 第213章 我被旅长坑惨了 其实从改编之后,李正就一直过的挺湖里湖涂的。 也不光是他。 整个老四连留下的兵,包括侦察营过来的兵,都过得有些迷湖。 人就是这样。改编了,前途未卜,连队的主官虽然都在,但职务前头都挂着“代理”二字,换谁谁都心不安。 刚改编那会儿,侯军因为手底下的兵没了大半,将一肚子的情绪都发泄在训练上,带着一群兵每天疯了一样训练,用消耗精力来排斥离愁。 等到了最后改编的事情彻底定下来了,又来了侦察营的人,之后又充实进来旅长庄严从别的特种部队挖过来的骨干,面对陌生的新排长佟志,李正心里没底。 好在,班长是侯军。 一切似乎渐渐走上了轨道。 以前的四连成了现在的一连,以前的二营成了特侦营。 连队又被定为全旅唯一的一支突击队,那是光荣,同样也是责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古话里的道理是经过前年岁月沉淀出来的,说得一点都没错。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如果说特战旅是d集团军的一把利刃,那么特侦营就是利刃上的刀锋,而突击队就是利刃上的刀尖。 排房门后面贴着的两张表格,还有佟志当众宣布的消息,预示着玩命的日子开启了。 以前李正并不知道自己和特种兵的差距在哪。 即便和侦察营的兵在一起,感觉除了一些特定的科目,其实也不会差太多。 可新来的连长、排长很快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 体能训练一般都放在了早上和晚上,白天多数是专业训练,穿插体能。 第一天十公里越野,回来过了终点李正人都快站不住了。 跑五公里越野下来顶多就是难受想吐,感觉脑袋有些发胀。 但跑十公里越野下来,那滋味…… 看东西都感觉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人的灵魂仿佛都要出窍,离开身体飞出去一样。 全连新兵以前跑得最勐的魏胖子,有段时间跑五公里很是得瑟,自从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部队的馒头还是包子,或者是炊事班炒的大锅菜,又或者是被班长罚着罚着,练着练着,突然就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了越野高手后,吹牛逼说自己就算叼根烟也能轻松跑下第一名。 可这回他也不敢浪了,老老实实跑,跑完了虽然还是第一,但是时间却到了45分21秒。 佟志看着他的成绩,嘴里可一点没留情,说魏胖子你不是说你是你们老四连新兵里跑得最快的吗?就这?合格都没合格?就这?! 两个“就这”,把魏胖子说得无地自容,差点就要去跳山自尽了。 按照以往魏胖子的脾气,但凡说这话的人没点能耐还真会比他反驳,一般都是你行你来啊,你行你跟我来一动呀! 可这回他是真不敢说。 李正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特种部队的教官了。 从前的班长带兵跑五公里,都是空手的,手里捏着腰带,赶羊一样,跑的速度是快,看毕竟是空跑。 不过佟志这代理排长可不一样,你背枪他背枪,你背背囊他也背背囊,你水壶满水他也不少一滴。 反正兵怎么来,他就怎么来,全称陪跑。 光陪跑就算了,人家还前后乱窜,一会儿在队伍前头对着跑得快的一通吼,说你们跑快点,怎么就这点速度?及格都达不到了! 一会儿又到了队伍最后,对着落在最后的兵开始狂骂,骂得是真难听…… “就你这样的水平,还留在一连干什么?!” “你还不拼点留力气打算去洞房吗?” “就你这种水平,还想留在突击队!?赶紧给我跑起来!不然过几天我就让你滚蛋,去后勤支援那些营去!” 瞧瞧! 这话骂得…… 李正有时候觉得这个佟志排长的嘴可真臭,就像一礼拜没刷牙似的。 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了? 但他不敢说。 因为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寒意。 平时在四连能和张建争第二的他现在也只是落在了队伍的中段。 侦察兵里有好几个比他跑得快。 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宁做鸡头莫做凤尾了。 凤凰虽然是凤凰,可它也拉屎不是? 凤凰的屎未必比鸡的香。 在老四连,优哉游哉跑个前三,那种自信心和成就感令人愉悦。 而在这里,跑在中间还是拼了命才拿到的成绩,中途不敢丝毫携带,否则就会落在队伍的后头去。 都是挑出来的兵,大家的底子都不错,都不像被淘汰,都不像被赶走,都想留下来当突击队员。 所以谁都拼命。 且不说自己,就连从前的一排代理排长侯军,好歹是个上士了,可如今没有一点儿特殊照顾,同样跟兵一样跑。 跑的过程中也遇到了其他排的兵,大家都是沿着同一条路线跑。 其实李正顶讨厌遇到别的排。 一旦遇见了,那就是一场难以描述的灾难。 那几个空军的,海军的和陆军的特种部队老兵或者军官只要碰面,就会打招呼,说巧了,你也跑十公里啊? 对呀,带他们出来活动活动,待会儿回去好组织来十个一百。 你们排的兵素质咋样? 咳!不行!嗳,你们排的兵咋样? 别提了!一言难尽哇! 要不…… 嗯? 比比? 比就比! 然后俩真特种兵开始发威,朝着自己的兵一顿吼:“喂喂喂!跑起来啦!人家比我们出发还慢,都让追上我们了!” 而另一个则喊:“你看看你们,都追到这里了,加把劲超过他们!谁超过他们今天我给他免十个一百!” 李正有时候想,这些少尉啊,士官啊,他们是不是都去参加过同一个班的培训,名字叫做鸡血班。 特能打鸡血。 特能扇动。 特能挑事。 果然是特种部队出来的。 这么一喊,得咧,跑得慢的排感觉丢人了,就算死了残了都要拼死往前拱。 那些跑得快追上别人的兵,听排长说可以免十个一百,就像打鸡血了一样撒开脚丫子不要命一样往前超。 一个要超,一个不让超。 结果往往就是回到终点线的时候,两人直接都晕过去,跟李正和张建当初较劲一个样。 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 每天早晨哨子一吹,人就麻了,不是赢麻了,是麻木了。 跑呗! 但再苦,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没人敢当面发半点牢骚。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 他娘的连代理连长季志照都是个神经病,每天早上他起得比兵还早,天天一身迷彩站在众人面前,枪和背囊早就准备好了。 兵跑,他也跑。 全连不跑的是谁? 一是岗哨值班的,而是炊事班做饭和帮厨的,三就是值班的排长,他负责卡表。 到了第七天,魏胖子在洗漱间里洗着洗着,刷着刷着,忽然就掉眼泪了,扶着水龙头在那里抽泣。 李正问他:“你咋了?哪不舒服?” 魏胖子抽抽了两下鼻子,可怜的像个无助的孩子,说:“真他妈苦,我长这么大,没试过这么苦……” 李正苦笑一下,看看旁边,旁边是张建,张建也早就累成了狗,平日里那些傲气锐气什么鸟气在脸上全找不到了,剩下的只有丧气。 也难怪。 连魏胖子这种曾经被吹为四连新兵中的人形永动机的家伙都都到了致命的打击,更何况这位心高气傲的将门之后。 从前在四连,张建打电话回家多少还能吹吹牛逼,父亲问他训练怎样,他虽然不敢说第一,但好歹也是个千年老二,能装逼地说一声,还凑合。 可现在呢? 丫的跑十公里的时候,也在中后段吃屁,做十个一百的时候同样呲牙咧嘴哭爹喊娘,引体向上同样跟吊死猪一样扒拉在杠上挤奶的劲都使上了也做不上去。 投弹? 60米说远不远,说短也不短。 以前张建能投个五十米,对于新兵来说也是佼佼者了。 现在? 及格线都没到…… 张建低下头,狂洗脸,估计是想掩饰什么。 魏胖子抽抽了几下,突然听见有人放声大哭,洗漱间里所有人都转过身去找是谁。 一看,发现是姜诚。 姜诚是一排的一个奇葩。 他是跟着那些特种部队的军官和士官一起过来的,和佟志一起下的车。 李正看到他的一瞬间惊得都有些万念俱灰的感觉,人家是列兵自己是列兵,人家那么牛,居然是教官。 后来才发现,这货不是教官…… 更不是什么特种部队出来的。 姜诚是空军场站的兵,赶鸟的…… 赶鸟这事大家感觉挺新鲜,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机场飞机起降容易被鸟撞击,所以会有一批特殊的兵——驱鸟员。 他们负责观察、驱赶机场上空的鸟类,有时候用喇叭,有时候用双管猎枪发射钛雷弹。 因为他的视力非常独特,所以被旅长相中,作为一个奇才带回特战旅,送到了特侦一连。 姜诚的训练底子甚至连四连这些新兵都不如,任何一项——是任何一个体能科目,他的成绩都排在最后。 所以,他是挨罚挨得最多的一位大神级人物。 “姜诚,你咋了?” 李正凑过去,想安慰安慰这个赶鸟兵。 姜诚见有人安慰自己,忽然更是悲从中来,一抬头,一张嘴,嗷一下哭得更惨了。 “我可被旅长坑惨了!” 第214章 最舒服的日子永远是昨天 姜诚来了个把礼拜,之前一直很低调,在排里算是个小透明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他不是教官,听说是视力特别好,所以被招到这里来。 至于视力好到什么程度,也没有姜诚表现机会。 不过大家很快发现,姜诚训练真的不行。 不是一般的不行。 是很不行。 啥叫很不行? 一句话——垫底。 是真垫底。 什么都垫底。 第一次跑十公里,还没开始跑,姜诚的脸就跟死人一样白了,最后还去央求佟排,说排长我真不行,我没跑过十公里,在我们场站那边,跑个三公里都稀罕,十公里我跑不下来。 可佟排是谁? 那可是特种部队过来的大魔王,上了训练场就没人情讲那种,即便和前排长侯军是尖子集训队当年的好基友,在训练的时候同样没有情面可讲。 何况是姜诚? 最后,姜诚是被佟志连拉带扯地跑到终点的,过了终点线就立马栽倒在地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也不是姜诚一个晕倒,十公里这玩意听起来最直接的印象就是——比五公里多五公里。 但跑起来那辛苦劲不止一个五公里加一个五公里那么简单。 李正对庄严是非常尊重的,毕竟是他半个师傅,自己这身射击本领是庄严点拨才开了窍,才鱼跃龙门一飞冲天的。 见姜诚骂庄严,做徒弟的当然要问清楚。 “旅长咋坑你了?” 不问还罢了,一问,姜诚嘴巴一张,仰天哭得更凄凉。 “我说我啥都不懂,他说练练就懂了,我说我不是特种兵的料,他说我天赋异禀,我说特种部队太辛苦我不去,他说你看电视里的特种兵威风不?穿个迷彩都跟别人不一样!我说我只想两年退伍回家,他说我没拦着你,两年就两年。我来了才知道,我能活到退伍就不错了……呜呜呜……” 其实这应该是一件挺悲催的事,看不知道为什么在姜诚嘴里嚎出来就变了味,大家听着听着,听完了魏胖子第一个带头笑了起来。 这货自己刚才还撞天喊苦要死要活,一转眼就笑成了狗。 他一笑,其他人跟着捂嘴笑。 一时间,洗漱间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你们真没同情心……” 姜诚扭头看到魏胖子拿着毛巾往自己嘴里塞,笑得眼角都挂着不知道是刚才的叫苦的泪还是笑出来的泪,他不仅心里更是一阵悲凉,按期口缸和牙刷用毛巾抹着泪扭头走了出去。 “嗳……别啊……我没恶意。” 魏胖子知道自己过分了,想要道歉,可是姜诚转眼便消失在门外,一点机会都没给他留下。 这回,刚才还挺同情魏胖子的同排战友们开始鄙视起他来。 “老魏,你笑得忒不地道了!人家姜诚没有训练基础,吃的苦头比我们多。” “就是啊!人家都这样了,你还笑呢!真没同情心啊!” “老魏,我不同情你了,你丫活该!” 每个人离开时候都走到魏胖子面前,给他扔一下白眼,就差没吐口水了。 魏胖子感觉自己扛下了所有,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转向李正寻求支持:“刚才他们也笑了,就是没笑出声而已,我艹,这么一转眼就我一个是罪人了?” 李正想安慰魏胖子,可突然发现,自己谁都安慰不了。 自己何尝不想哭? 如果不是因为穿着军装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自己也想好好哭一场。 魏胖子并非故意,姜诚也不是脆弱。 这特种兵的日子,可真不好过。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本以为开始这个礼拜已经够苦的了,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更苦。 这让他想起了老电影里的一句台词——往后的日子会更加困难…… 那天下午,从训练场上回来,唱着队列歌曲朝营房走去,路上李正忽然发现有人在营房一侧的楼墙上刷漆,临时手脚架搭了三层楼高。 等到了篮球场解散后,大家伙蜂拥到楼墙前,一看,是几个不认识的兵在那里拿着红油漆刷着大字。 侯军是老兵,认出其中一个,便喊道:“王老实,干嘛呢!” 手脚架上的一名老兵回过头,见是侯军,便打起招呼来:“嘿!好久不见啊老侯!” 侯军还是那句话:“在干嘛呢!?” “刷字!”王老实手里提着红油桶,指了指墙壁问侯军:“咋样?俺的字还行?” 侯军说:“还行,你刷的什么字?” 王老实脸上荡漾着神秘的笑,扯着嗓子卖关子道:“刷完你就知道了。” 侯军站在下头,骂了句:“你个狗日的王老实!一点都不老实!” 李正好奇的问侯军:“这老兵是谁?” 侯军没好气道:“以前后勤营房科那边的,能写一手好字,经常在师里刷标语。” 说完了,估计是恼王老实给自己卖关子,又补了句:“改编后也不知道这家伙分到哪了,他留在特战旅干嘛?” 说完,也懒得继续看,转身走了。 那时候的字还没刷完,已经完成的字只有零碎的几个——“在”、“这里”、“昨天”等…… 新兵们站在那里猜,猜这句话最后出来是什么。 李正说:“估计是标语吧!” 张建说:“肯定是,你看咱们原来团大门进来,路边的墙上就有口号——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感情用事这玩意。” 魏胖子说:“我看到二连、三连那边都在刷。” 众人转头朝二连、三连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边也有人在墙上忙活着。 刷字这事也不是什么高档精细活,部队里头的字讲究就是个方方正正,不是黑体就是雅黑体,反正就那三板斧,刷完就能收工,唯一费事的是搭临时手脚架,那个比刷字还费劲。 王老实常年干这活儿,早就驾轻就熟,不消二十分钟就把剩下的几个字补齐了。 他顺着手脚下下来,对那些新兵蛋们说:“咋样?!老班长的手艺还行?” 李正这才看到了这句标语的全貌。 “在这里最舒服的日子永远是昨天……” 他喃喃地念出了这句话,然后感觉裤裆里忽然就有了尿意。 第215章 一个绳结难倒大学生 “快点快点!工作快点!你看看你们那双手,怎么跟脚一样糙!你信不信我去猪场里拉头猪过来都学会了?!” “李正!你紧张个屁啊!?你看你那一头汗!你是想当白娘子水淹训练场是吧!” “魏国兴!这么快就忘了8字结穿法!?我特么早上还提过,刚才还给你们做了示范!所谓8字结,是因为它真的像个8字,这么容易你都不懂?!8!知道8吗?不是中文八,是阿拉伯数字那个8!你脑袋里装的是屎没地方装记忆了?!” 佟志有个习惯,他在训练场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排里的兵暗里说他是鬼上身,还是魔鬼那种。 所以,大家暗地里叫他“佟魔头”。 魔头过处,寸草不生。 以前在训练场上,大家觉得侯军抠细节很严格,骂人也难听,现在跟佟志一比,那简直就是春风化雨暖我心那种了。 李正抖抖索索地穿着绳子。 他要连续穿两个结,一个是8字结,比较简单。 魏胖子忘了,他没忘。 另一个是渔人结,相对复杂一点点。 渔人结是特种部队常用的十大绳结之一。 其手法是将两根绳索按照相反方向并列在一起,拿一根绳子的绳头在另外一根绳子上打一个单结,然后再在第二根绳子在第一根绳子上也打个单结,然后将两个单结收紧在一起才算完成。 对于侦察兵来说,多数人都懂好几个这种结,尤其是用于攀登,或者山坡悬崖等地形游绳下降用途。 但特种部队则不同,他们使用的绳结种类更多,至少要学几十种结法,用于攀登、制作救生筏、搭建避难所、救援、捕鱼、设置陷阱、捕俘、航海等等方面。 李正在打渔人结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困难。 他不是不记得,而是手脚慢了点。 仅仅慢了点,就被佟志一顿吼。 这个佟排的嗓门又特别大,就像自带低音喇叭一样,震得人耳鼓都在嗡嗡作响。 周围那些当过侦察兵的战友是最快的,一个个都报了好,站了起来。 剩下的都是老四连的那些步兵。 规定时间是四十秒两个结。 如果熟练,这真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 这两个结出操的时候刚进行了现场理论教学,演示的确也是演示了,佟志亲自演示了两次,一次分解,一次连贯,之后练习了半小时,现在验收。 前后从认识这两个结到现在,统共不超过一小时…… 李正心里苦,却不敢说。 “时间到!” 李正还在穿最后一根绳子,渔人结没有完成。 佟志也不啰嗦,上来瞟了一眼,然后说:“没完成的都有了,目标,靶场壕沟,跑到那里抓把土回来,要有弹头那种!限时三分钟!” 手朝靶场方向一指,又吼了声:“跑!” 等大家跑出去了,又喊道:“超过时间的加一趟!” 呼哧…… 呼哧…… 李正低头朝着靶场壕沟处勐冲。 去靶场要跳过一道一米五左右宽度的小河,还要跑上跑下一道大约30度的坡,到了靶壕处,泥土是现成的,就在靶壕后头大约六七米远的地方。 那里是个山脚,平时靶子设在个方向,子弹都朝这里打,经年累月下来,那里的土中都是子弹的弹芯,一把土抓起来,里头至少两三个。 所以,佟志根本不需要盯着他们跑,因为这里的土是最特别的,其他地方根本找不到。 三分钟…… 李正再怎么有文化有教养,心里也难免骂骂咧咧开来。 这三分钟的限时太妙了! 简直妙不可言。 这个时间段内跑个来回,速度一定要快,稍慢点就会超时。 所以不得不拼命地跑。 但比跑四百米障碍又要稍稍轻松点,不至于跑回来人都要断气那种。 绝了! 这个佟志排长真是绝了。 他这才来几天? 就已经摸清了从大操场那里到靶壕这边三分钟就够用了? 不会是亲自跑过试过吧? 至少李正没见佟排自己丈量过。 左右看看,自己那帮老四连的难兄难弟都在。 步兵出身练这个就是吃亏。 侦察兵一个都没有挨罚。 好在李正的体能一向不错,三分钟果然回到了佟排面前。 “好,没超时!” 他转身对侯军说:“马上卡时间,给四十秒,再给他们打一次结,不行再罚!” 侯军二话不说举起了秒表:“跑完的过来就位!” 李正只能回到原来位置上,蹲在了绳索前。 “停!” 佟志,盯着秒表,拦住了第一个超时的兵。 “后面的都停下,别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就在这里等。” 杨辉是被拦下的第一个。 接下来陆陆续续其他人也到了,最后一名毫无意外没有任何惊喜,是姜诚。 等姜诚到位,佟志再次举起秒表:“我说过,超时再罚,你们几个,准备下,这次体量你们刚跑了一次没啥体力了,四分钟,四分钟不行再罚!预备——跑!” 李正看见杨辉那样子都快出哭出来了。 后者甚至还来不及申请可否歇息一下,命令就已经下了。 军令如山。 跑呗! 杨辉和超时的那几位转了个身,又朝着靶壕方向跑去。 这边厢,侯军走到李正面前,踢了踢他跟前的绳索,提醒道:“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同情是留给强者的,不是给弱者的。” 意思很明白了。 他是在提醒李正,你先顾着你自己,把渔人结打好了再说,否则你的结局也一样。 李正咬咬牙,他不得不承认侯军说的就是事实。 在这里,他没资格同情别的战友。 因为他也是那个被同情的。 拿起绳索,勐吸一口气,让身体里的氧气含量充足起来,让脑子也清醒起来。 手在微微发抖。 他也没办法控制。 腿也在抖,毕竟刚跑了个来回,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了。 他不断在脑海中拼命回忆8字结和渔人结的打结流程,力求这次能达标。 “哔——” 哨音想起。 打结开始。 佟魔头在队伍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手里的腰带很有节奏地在手掌上轻轻拍打,好像在打山东快板似的,嘴里念念有词:“我知道你们恨我,恐怕私底下给我起了外号对吧?没事!你们不恨我恨到痒痒,我都觉得我不够合格。你们肯定觉得我是在整你们,但我告诉你们,记住我下面的话,无论在平时的训练里我对你们多么苛刻,多么残忍,多么令你们想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祖宗十八代,但我绝对肯定你未来如果有机会上战场,你会谢谢我,会感激我,甚至会把我当做你的再生父母。” “这仅仅是第一步,这是综合训练的第一步,未来你们打完结,还要绑滑降套,还要速降扣,从十几米高的楼上滑下去,战时你们可能会在枪林弹雨中用最快速度打好一个结,做好绳套,让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撤离险境,如果打结的基本功没夯实,也许你的小命会送在战场上,到时候你想恨我都没机会了……” 李正觉得佟魔头啰啰嗦嗦在这里鸡零狗碎念叨了一大堆话,其目的根本就是故意让大家分神,因为他差点分神了。 时间只有40秒,动辄就过去了,一分神铁定打不完结,到时候又得挨罚。 这个佟魔头呀…… 狡猾大大滴! 第216章 “美好”时光 李正终于品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苦。 以前没当兵前李正老听人说当兵苦。 入伍到e师,李正觉得还行。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不怕苦的人。 很小就没了双亲,通常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很自立。 很自立的人自然能吃苦。 一直以来,李正都觉得没什么问题能难倒自己。 连苦都不怕吃,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最近特战旅开启的全新模式军旅生活却让他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了。 妈的,真苦啊! 他好几次都差点觉得自己要崩溃掉了。 都说创业难。 做开荒牛难。 现在的特战旅就是开荒的时代。 新成立,一无所有。 以前是步兵师,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特战旅。 专业不搭界,装备不上档次,训练设施一片空白。 没有怎么办? 解放军有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艰苦奋斗。 抗日战争和革命战争时期的歌曲里就有现成的歌词。 没有钱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又或者是南泥湾精神。 这都是传统。 深深刻在这支队伍里的传统,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红色的艰苦奋斗基因仍旧没有改变。 当然了,不是战争年代,也不是革命年代了,不需要敌人给自己造。 不过可以自己造。 首先是场地。 特种兵光是常见的障碍就有七八种,还不包括各特种部队根据自己情况设计出来的特殊障碍。 普通步兵大多数只跑大纲规定的四百米障碍,特殊的精锐步兵(例如两栖、山地、空突、陆战)这些部队的会跑除了四百米障碍之外的渡海登岛障碍、高原山地500米障碍,又或者是八百米综合战术障碍。 可在特种兵这里,障碍可就海了去了。 除了跑陆军大纲规定的障碍之外,从短程的300米特种障碍,到3000米的综合障碍,从猎人障碍到侦察兵小路,种类琳琅满目。 障碍物从高墙、弹坑、狗洞、三步桩五步桩这类大路货到吓死人的高空障碍到需要士兵之间合作才能跨越的综合障碍,从攀登到钻涵道,从泥潭举弹箱到瓦斯袭击,总有一款能让你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大量场地建设需要大量的经费,请施工单位来建那是肯定的,当兵毕竟不是工程施工人员,建房子建障碍,没有厂家和工程单位来的专业。 但是,在施工单位进场之前进行场地清理,平整化,这些小事还是可以做的,能省经费还能锻炼身体。 李正和特侦一连的战友们终于迎来了一段边训练边施工的“美好”时光。 首先是障碍场。原先勐虎团二营有四道四百米标准障碍场,但现在根据旅首长的意思,第一批要开辟多三道障碍场,分别是——侦察兵小路、400米猎人障碍、3000米特种兵综合障碍。 每个礼拜礼的礼拜天上午时间被挤出来去场地上进行除草和平整工作,这样以一来,原本每周一天休息变成了每周只有星期天下午半天进行个人卫生和内务整理兼休息。 训练的强度每天都在加大。 俯卧撑已经不是用“个”来计算,是用时间来计算,俯卧撑05小时,或者俯卧撑1小时,甚至有时候会一做就2小时。 中途想休息? 没门。 如果班长说休息十分钟,别起来,撑在那里,两只手轮流换着撑,这就是休息了。 魏胖子一开始每天上洗漱间的时候都会发泄一番,骂天骂地骂班长,哭辛苦说累嚷嚷顶不住了。 可快到一个月后,他不喊了。 李正有天忽然想起这是,洗脸的时候问他,最近你好像没啥怨言了。 魏胖子转头看了看李正,本来目无表情的脸上忽然裂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说我喊有用吗?我想通了,反正每天就那样,大家都是人,大家都能顶得住,我顶不住也要顶住。每天早上起来,我就告诉自己,魏国兴啊魏国兴,从起床哨吹响的一刹那开始,你的肉体就不属于自己了,属于排长和班长了,他们爱怎么训就怎么训吧!反正他们又不能真把我训死了,这一点我还是清楚了。 说完感慨后,十二分认真地盯着李正看了老半天。 又说,李正,你最近有没有照镜子? 李正愕住了。 然后摇头,说没有。 魏胖子说,你去照照吧。 李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魏胖子说的话什么意思,然后洗完脸真去值班岗旁边的军容镜那里照了照。 说实话,李正一向觉得自己挺帅的,虽然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以前也没怎么注重外表和打扮,对于一个学霸来说,有啥比学习更有魅力的? 可往军容镜前面一站,一照,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变了。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曾经脸上略带斯文,皮肤虽然算不上白皙可也绝对不是黝黑的自己了。 他看到了一个瘦了不少,但是却有着说不出的力量感的一张脸。 五官变得更立体了,脸廓更加分明,腮帮子上的线条更是分明,一双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神采,虽然疲惫,却很有穿透力。 瘦了…… 他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忽然,他停下了手,弹开掌心一看。 难怪那么粗糙,上面全是茧子。 满满的茧子。 这些茧子已经不知道脱落了多少层,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茧了。 从掌心到掌背,再到关节和掌沿,都有一层厚茧。 “可千万不能让奶奶看到……” 他会不由得自言自语起来。 心想,奶奶看到估计会哭得不成样子。 姜诚从他身后走过,又倒回来,也站在军容镜前面照了照。 李正看了一眼这个赶鸟兵。 一个月而已。 也变了。 脸上的稚气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和成熟。 “唉,瘦了……” 姜诚摇摇头,转身回了排房。 李正忽然想起一件事,刚开始老爱哭的姜诚,最近好像也没见过他哭了。 一排的变化确实很大。 以前排长佟志朝他们吼的时候,李正和所有战友一样,被他吼得心尖一颤一颤,想要跳出胸膛似的。 现在? 佟魔头当然还是吼,但被吼的却镇定自若了。 要罚? 回答:“是!” 要练。 回答:“是!” 跑完十公里回来要去练攀登? 回答:“是!” 佟魔头以前老爱问大家:“是不是很苦?” 以前兵们总说,苦! 佟魔头总是一脸满足地说,苦就对了,谁顶不住就告诉我,我可以为他申请转营,离开特侦营去后勤部队。 大家都知道,佟魔头这是在变着法子赶人走呢! 突击队本来就只要精英,不养闲人。 这一个月,没人走,没人申请离开。 现在,佟魔头依旧天天问这句话。 可一排的兵却会异口同声回答,不苦! 真的不苦吗? 当然不是。 不过既然那么苦了,我为啥让你爽? 就是让排长不爽! 不爽? 那就对了了! 一个月后,一排一个人都没少。 其他排真有人申请转营的,还真转了,申请第二天,旅里就派车来接走了。 这天早上收操回来,连长季志照站在队伍前讲评,却没有讲评训练,而是宣布休息两天。 休息? 李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听觉出问题了。 队伍里的兵甚至不顾队列纪律开始低声议论了。 还有那些排长还镇定自若恍若没事人一样。 肯定没好事。 李正心想。 果然,他猜得很准。 季志照宣布完休息两天的决定后,又宣布了一个消息。 “大后天,全营进入魔鬼周,这是一次淘汰式选拔,你们能不能留在突击队就看这次了。” 说完,刚想解散,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们突击队有了属于自己的代号,大家想知道叫什么吗?” “想!” 回答响彻天际。 季志照很激动地举起右手在空中用力一挥,脸上满是自豪:“勐虎!叫做勐虎突击队!” 第217章 魔鬼周 “魔鬼周是什么?” 对于这个名次,魏胖子感到特别新鲜。 因为听起来很带劲。 杨辉在一旁听了立马嗤之以鼻,很鄙视道:“我说胖子啊,你连魔鬼周是什么你都不知道?” 魏胖子看看大家,感觉好像还真是只有自己不知道,其他人都一脸凝重的表情。 他嗅出了有些不对劲。 本来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觉得很酷啊! 魔鬼周? 难道经历一周后出来就变成魔鬼大兵那样的钢铁勐男了? 心里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可嘴上魏胖子永远不服输,对杨辉说:“不知道有啥奇怪?我为啥要知道?魔鬼身材我就知道,魔鬼周我没听过!” 杨辉无语了。 但又无法反驳。 像魏胖子这样的人,在家锦衣玉食美女香车的,天天花花轿子有人抬,晚晚猪朋狗友高朋满座,流连的都是纸醉金迷的高档场所,兴趣和精力都投入到养鸟事业上去了,哪会看央视的军事节目?哪会知道什么叫魔鬼周? 杨辉立即发挥了自己军事大v的专长,给这个没见过大蛇疴屎的村长家的傻儿子解释什么叫做魔鬼周—— “魔鬼周的概念最早是来源于美国的seal特种部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海豹突击队,他们叫做地狱周,是他们选拔海豹队员选拔训练里头最可怕的一个阶段,在bud/s(基础水下爆破训练)第三周,整个地狱周总共睡眠时间只有4小时,而且还是在刚开始一两天,过后的的几天是24小时不间断,连续132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每天的食物是定量的,谁先到集合点先吃,后来者没得吃也要撑着。七天里头训练科目主要是体能项目,诸如扛圆木,沙滩长跑,俯卧撑,仰卧起坐,抗橡皮艇,划皮划艇等等等等。被淘汰的人大约有将近80都是这周受不了而自动选择出局。” “以前p当然也有类似的东西,比如尖子集训队,或者出国比武之前的预备集训队等等。后来魔鬼周这个概念从国外传到了国内,武警部队最先搞了起来,老陆一看,也不能输给武警呀,于是老陆也搞,老陆搞了,海军陆战旅和空军空降兵那边的特种部队一看,艾玛,我们也不能落后了,所以大家都搞,因此现在特种部队里搞这种训练已经很常见了,每年都有,一个季度一次。” 魏胖子连忙问道:“你刚说的是海豹的地狱周强度,那咱们的魔鬼周呢?训练强度咋样?” 杨辉见吊起了魏胖子的胃口,故意卖关子不说了。 “哎呀……这天气,又开始热了,有点口渴……” 魏胖子小眼睛一眯,立马看出了杨辉的企图,催促道:“辉哥,你别给我卖关子,赶紧说,说完了我请你去小店那边喝快乐肥宅水!” 杨辉这才开口了:“我们p的魔鬼周标准可不统一。各有各的搞法,标准也是有高有低,你是要听高的还是低的?” 魏胖子说:“当然是低的,咱们是新兵蛋,难道给我们搞高的那一套?” 杨辉说:“低的啊?在近似实战的环境下,全程携带约30公斤装备,在山林、断崖、滩涂、河流等各种陌生地域,连续7天7夜,平均每天18个小时,进行40多项军事训练;其中包括10公里奔袭,30公里负重行军,6公里负重涉水行军,还有跟海豹一样的圆木训练,扛橡皮艇训练,还有高空垂降、泥潭摔擒、耐饥饿耐寒冷训练等内容。” 魏胖子说:“空降?我们特么直升机都没上去过,哪懂什么空降!” 杨辉摊摊手:“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魏胖子愕然道:“为啥?没有还担心?” 李正在一旁听明白了,对魏胖子说:“你还不明白?没有专业训练项目,自然就会倾斜到体能项目上,扛圆木你懂吧?负重行军你懂吧?10公里奔袭你懂吧?泥潭擒拿格斗你懂吧?耐饥饿训练和耐寒冷你不用教吧?” 魏胖子一想,感觉李正说的很有道理,脸色唰一下变得比纸还白。 李正察觉到他的脸色变化,打趣道:“我说老魏你怎么怕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都练麻木了吗?我还以为你顿悟了。” 魏胖子一脸的惊悚,夸张地将那张开嘴呲了呲牙,临了啧啧两声说:“我是对目前的训练强度麻木了,不是杨辉说的那种!” 排里的新兵乱哄哄地议论的时候,佟志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所有人在闲聊便说:“今晚我跟炊事班打了招呼,你们九点到他们那里去,给你们打点热水,每人一脸盆,记住了,各班的班长带队去。” 李正问:“班长,去炊事班打热水干嘛?” 他觉得奇怪。 洗漱间里有热水。 佟志说:“泡脚!洗漱间里的水不够热。这两天,你们最好趁着休息都泡泡脚,脚上有伤的去卫生员那里拿点正骨水,回来都搓搓,争取两天里恢复过来,不然有你们好受的!” 说罢,又对侯军说:“老侯,出发前一晚上,你记得去炊事班要点盐,我去给他们拿点十滴水和仁丹。” 侯军点点头:“我知道。” 看着俩个老兵神情凝重一本正经地在做准备,作为新兵的李正心中全是问号。 但他嗅出了空气中紧张的气氛,看来这次的“魔鬼周”可不是闹着玩的了。 两天的时间,全休。 早上就起来走走队列,然后宣布解散回去整理内务,白天时间自由安排。 相比起之前的一个月,李正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 他给邵晓倩打电话了,给奶奶打电话了。 在电话里,他开了点美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黑,奶奶那头是骗过去了,邵晓倩却差点笑断气了,说他的样子太假,让他关掉美颜滤镜,说穿军装的人糙点好,又白又嫩又尖下巴瘦脸蛋,就像个奶油小生冒充解放军一样恶心。 他没跟邵晓倩谈过自己已经进了特战旅突击队的事,也没提魔鬼周,但邵晓倩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李正所在的部队改成了特战旅,知道了李正目前就在特战旅的精锐特侦营一连,知道那个连队要改成突击队,知道代号叫“勐虎”。 李正很是惊讶,问她怎么知道的,邵晓倩笑笑说,你将来就知道了。 到临了,邵晓倩说,我真羡慕你们这些特种兵! 李正就苦笑,说你羡慕个啥? 一边说一边摊开手掌看着上面的老茧,心里想着小丫头片子,什么都不懂,以为特种兵浪漫呢! 邵晓倩却很认真说,你放心,我也许真的会去当特种兵。 李正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就哈哈大笑,说你就得了吧我宝贝儿,就你这种没吃过苦的大小姐还想来特种部队,先别说咱们旅没女特种兵,就算有,连我这种堂堂七尺男儿都快吃不消了,咱们连里新兵中哭鼻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你还以为革命真的是请客吃饭?你以为特种兵训练是逛街shoppg?走一天都不嫌累那种? 最后还以男朋友大男人的身份半调侃道:“我说姑奶奶你就消停点吧!咱们中国又不是没男人了,要你们女人来当特种兵?” 气得邵晓倩二话不说挂了他的电话,临挂断前,扔下三个字——你等着! 看着熄灭下去的屏幕,李正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等着? 我等着? 啥意思? 他想再打过去问个清楚。 却发现对方无法接通了。 他忽然右眼皮子有些微微地抽动,在跳。 右眼跳是祸。 艾玛,难道有啥大事要发生? 什么事呢? 第218章 杨辉的神秘“宝物” 眼皮跳归眼皮跳,这事不重要,对于李正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准备好后天的“魔鬼周”。 这次魔鬼周是全营都要参加,据说别的营也在组织,全旅上下,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按照旅里的意思,这回的“魔鬼周”是改编特战旅后正式开训首次全旅范围内的筛选。 毕竟猛虎旅目前来说是个缝合怪,步兵、侦察兵、特务连,包括部份从别的团过来的兵,都凑在一起凑成了这么个旅。 有时候李正也想不明白,为啥非要在d集团军里搞个特战旅呢? 这样平地起高楼的事,不可谓不艰辛,为啥不从a集团军原来的血狼旅里分拆出两个旅,岂不是更科学? 当然,这也仅仅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猜测,并没有深究。 魏胖子对于佟魔头让班长们去拿仁丹和十滴水,又让晚上到点去炊事班拿热水烫脚这事感到大惑不解,于是问李正这到底是要干啥呢? 李正说,仁丹你都不知道?十滴水你都不知道? 魏胖子很老实地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李正想嘲讽下他不食人间烟火,但很快又觉得这事非常合理。 魏胖子虽然从小老妈跑路,跟着老爹一起生活,可他住在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这些亲戚可多了去了。 稍稍长大点,家里又受益于改革开放发了大财,更是被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不需要考虑自力更生的问题。 自己不一样,初中就没了爹妈,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小病都是自己买药捂汗喝热水就熬过去了。 对一些基本的药品,当然比魏胖子要熟悉。 “那是防中暑的。”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没打算深说。 魏胖子这人那张嘴,嘚吧嘚吧起来就没完没了,挺烦。 马腾忽然一脸神秘地凑过来说:“我跟你们说个事,刚才我在小包房门口看到排长在收拾东西,他床上有一包啥你们知道吗?” “啥?” 几个新兵几乎异口同声地询问。 对于佟魔头的一切,大家都好奇。 好歹人家是特种部队的,听说是血狼旅战术教官,很牛掰那种。 “卫生巾。” 等吊起了所有人胃口,马腾终于解开了谜底。 “嗬!” 姜诚的反应最大。 “他要那玩意干嘛?” 魏胖子朝小包房方向瞟了一眼,一脸意味深长说:“你说是不是咱们排长外头有人,给爱人买的?” “去去去!”马腾说:“他都没结婚,哪来爱人?” 魏胖子不服了:“咋地?排长他都当了九年多的兵,没爱人难道连恋人都没?谈个恋爱咋了?他当个特种兵,又不是当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不传宗接代,有武器不用会生锈的!” 说得正起劲,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魏胖子还在喋喋不休口无遮拦:“我跟你说,有个事你们都没想明白,知道为啥咱们训练要那么辛苦吗?那是因为要多训练点,让你倒头就睡不会想入非非。你看咱们排长那种就很不好,当九年兵,都憋在部队里头,对身体不好……堵塞……” “咳咳咳!” 咳嗽声更大了。 魏胖子突然发现,面前的战友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各做各的事,没人看他一眼。 只有李正忽然吹起了口哨。 “李正,你看看我,看看我……我说你吹什么口哨?” 李正还是在吹,不过已经抬起头来,明显给他递了个眼色。 魏胖子的脑海里如同黑夜之中闪过一道雷电,直接批在了脑门上。 然后他僵住了。 “刚才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当什么真呀!你看咱们排长,老虎都能打死几只,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呢?我有问题他都没问题,你们说是吧……” 一边说,一边呵呵笑,然后转过身。 果然,佟魔头抱着双手就站在身后一米来远的地方,用一种看着作死的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呵呵呵……” 魏胖子笑得自己听了都恶心。 “排长,你咋走路没声呢……” 佟志扬扬下巴:“继续说,继续。” 魏胖子的笑容忽然没了,哭起了脸,五官都挤到了一起,说:“排长,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当我是个屁一样,放过我吧……” 佟志也没打算跟他计较,不过魏胖子这张最的确是用大粪漱口的,真臭,于是说:“今晚你给你们班全班人打水,就你一个去!” “是!”魏胖子如逢大赦:“保证完成任务!” 等佟志走后,几个新兵又凑在一块。 “你们啊,真是没见识。” 刚才没来得及开口的杨辉这回找到了机会刷存在感了。 “卫生巾别说排长有,我都有!” 说完,从自己的柜子里去除一包卫生巾,在手里扬了扬。 “还是防侧漏透护翼型!” 这回,轮到其他人傻眼了。 愣了好一阵,魏胖子才说:“我说羊咩咩,你不是……” 说完朝杨辉的老干部位置看了一眼。 “你是什么过体检的?” 羊咩咩是杨辉的绰号,他个人是挺不喜欢的,他经常把自己比喻成狼,整天狼啊狼,战狼独狼这个狼那个狼的,魏胖子最毒,专门跟他反着来,于是叫他羊咩咩。 杨辉瞪了魏胖子一眼说:“你懂个屁!你啥都不懂!” 魏胖子不服道:“我是不懂,我不装懂,你懂你说。” 李正想了想说道:“我听说,长途行军要用卫生巾?” 他的目光转向杨辉。 “老杨,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杨辉朝李正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大学生知识丰富。” 又不忘挖苦一下魏胖子:“不像有些人,穷得只剩下钱了!” 魏胖子有个优点,他挖苦人,但也不会因为别人挖苦他几句而暴跳如雷,噢,当然了,不能提他妈。 其他? 随便! “行行行,我就当你夸我了,你说,卫生巾啥妙用?” 杨辉说:“这可是宝贝!我藏了这么久,终于排上用场了!” 说完拿着那包卫生巾贴在嘴上狠狠亲了一口。 然后脱下一只鞋子,抽出鞋垫,开始做示范。 “都看着点!后天魔鬼周强行军的时候,就得靠这玩意保脚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只见他将一片卫生巾撕开黏胶,然后贴在鞋垫上,护翼刚好可以翻到鞋垫下方黏住贴稳。 之后,他将这个特殊处理过的“鞋垫”塞进自己的作战靴里去。 “搞定!” 他把脚射进去,穿好鞋子站起来,左跺跺,右踏踏,一脸幸福享受的表情。 魏胖子还是没弄明白,很白痴地问杨辉:“你的脚还会来事啊?” “滚!”杨辉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这是保护你的脚,让它不会打泡,而且他吸水,舒适,很适合长途行军。我跟你说,这可是特种部队队员必备的好东西,行军神器!你懂个卵!” 魏胖子被嘲笑了一番,反倒一点都不怒,嬉皮笑脸问杨辉:“杨哥,能不能给我匀几块卫生巾,这玩意不好买呀!” 杨辉哼哼道:“不叫我羊咩咩了?” 魏胖子说:“我才是羊咩咩,你不是。” 杨辉说:“怎么证明?” 魏胖子想了想,然后“咩”地叫了一声,说:“你看!”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杨辉这也是彻底端不住了,遇到魏胖子这种滚刀肉,没脸没皮起来可真要命,只能从包里抽出几张递过去。 “喏,给你!” 那两天,听了杨辉的“科普”,小超市老板接了一桩大生意,不少兵跑到小超市问老板有没有卫生巾,听说没有后,又给钱托老板去进货,务必在“魔鬼周”开始前拿到,贵一点也无所谓。 军事大v杨辉这回妥妥地免费为小超市的老板和卫生巾代言了一番。 第219章 魔鬼周第一天 虽然“魔鬼周”这个名字有些吓人,但真到了那天早上,除了紧张,其实李正还是很兴奋的。 这种兴奋类似于小时候去春游,那天晚上肯定睡不着。 “魔鬼周”准确来说从早上5点的一次紧急集合宣告开始的。 李正其实挺占便宜的,那天早上最后一班岗是他站的,人就在值班哨上,四点多的时候,排长佟志就已经醒了,拿着个哨子出来查哨。 “排长,你睡不着?” 李正有些好奇。 难道排长也紧张? “扯淡!”佟志说:“你排长我去魔鬼周就跟回家探亲一样轻松,我会紧张?” 李正老实回答:“有点,但也很兴奋。” “啊……”佟志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兴奋也正常,是不是感觉有点去郊游的意思?” 李正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也不敢这么说,万一佟魔头觉得他们太舒服,那他们就会不舒服了。 佟志看了看表,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天我通知大家都去小店那里买点好袜子,最好买羊毛袜,或者运动袜,我去那里看过,有货,你们买了没有?” 李正说:“我买了,我们班长也买了,其他人……” 佟志很好奇地看看李正:“其他人怎么了?” 李正感觉这话可不好回答。 事实上,作为即将进行“魔鬼周”训练的准备工作,佟志让各班班长通知了所有人,去营区小超市那里买袜子,最好是质地柔软的运动袜,不过去买的人不多。 原因很简单。 还是杨辉的判断影响了所有人。 作为“军事知识渊博”的前军事大v,杨辉目前在排里的威信很高,大家都觉得买了不少卫生巾,就不需要买重新买袜子了。 何况杨辉说了,佟魔头自己去买了卫生巾,却叫我们去买死贵的羊毛运动袜子?咋没见他通知我们买卫生巾呢?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排长佟志是不愿意公布他的秘诀,他自己用卫生巾,不告诉大家,在远途行军中表现出他作为特种兵教官的牛掰之处,让大家跟不上他,否则他会很丢脸云云。 反正大家都亲眼看到佟志买了卫生巾,想想杨辉说得太有道理了。 何况羊毛质地的运动袜贵,一双都能买一包卫生巾了。 啊! 这个排长,真坏! 于是乎,没人将佟志的话放在心上,只有少数几个人买了,李正是其中之一。 “我问你呢!其他人怎么了?”佟志见他不说话,又追问一句。 李正只能实话实说了:“他们说排长你自己买卫生巾,让我们去买袜子……那个……” “卫生巾?”佟志眉头一皱,脸上全是愕然。 突然,他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好在手快,捂住了嘴。 “库库库库……” 他憋了半天,终于缓过劲来。 “他们觉得我是在糊弄他们是吧?” 李正讪笑着点了点头。 佟志嘿嘿地冷笑两声,也不再多说甚么了,又问了一次:“你真买了袜子?” 李正点头:“嗯,我都放背包里了。” 佟志伸手抽了一下他的裤管,看了一眼露出的袜子,果然是羊毛质地的运动袜。 他说:“嗯,贵是贵了点,不过物有所值,能穿好几次魔鬼周,记住回来洗干净晒好,平时别穿,魔鬼周你就穿上。” 李正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佟志已经转身走到了营房前的草坪上,不断看表。 很快,连长季志照也下来了。 俩人对了对表,季志照说:“吹吧!” 佟志拿起小喇叭,含在嘴里嘟嘟嘟地吹了起来。 紧急集合哨! 各排的兵从排房里蜂拥而出。 李正不需要慌,因为他是岗哨,等会儿有营部公勤班的人过来交班,他们负责留守,全营其他人包括炊事班在内都要去参加魔鬼周。 炊事班的人也过来了,他们抬着一个称,将称放在篮球场上,放在所有人面前。 按照要求,所有人的背囊要求负重在30公斤,不够重量就得自己去找砖头。 这一切早在昨天就已经准备就绪。 “二排长!组织他们过过磅!” 连长季志照朝二排长令狐强喊了声,回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下,然后有些略微失望。 佟志察觉到了,也猜到了,问:“指导员不参加?” 季志照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不参加,是不跟我们一起走,他说他组织后勤保障,跟车走。” 佟志的脸上立即多了几分轻蔑的表情,朝二楼灯光通名的连部看了一眼,然后说:“我以前的部队,别说指导员了,旅长都要跟着魔鬼周一起行军,跳伞也一样,对了,就跟我们现在的旅长一样,咱们旅长听说以前是‘利剑’大队的?” 季志照说:“嗯,在全军选拔中脱颖而出,去国外水下特种作战学院读了两年书,回来又去了两栖师,后来才去的蓝军,蓝军特种部队是他组建的。” “难怪了……” 佟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很快,所有人都过磅完毕,由于事前已经准备好,没人敢作弊,都合格。 季志照站在队伍前作出发前的动员,不过他并没有动员,而是看了看手里的秒表,然后说:“我规定全连必须在3分钟内集合完毕,但是你们有人超时了。” 他举起秒表。 “三排有一名同志超过了预定时间,3分02秒才跑到篮球场这里。” 连长说超时了,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 李正此时正背着背囊拿着枪跑过来,立正喊道:“报告,一排一班值班岗哨李正下岗,现要求入列!” 季志照手摆了摆:“入列!” 等李正入列后,季志照继续说道:“特种部队对时间的要求极其苛刻,你们可能一两秒没什么,但我告诉你,误差一两秒可能就会死人。好了,废话不多说,超时就要罚。现在我命令你们,背装具扛好你的枪,从这里举枪蛙跳到靶场,再从靶场低姿匍匐1000米,晕眩翻滚500米回到这里。” 靶场到营房刚好1.5公里。 连长季志照是一点都没浪费。 1500米的举枪蛙跳…… 1000米低姿匍匐…… 外加500米晕眩滚…… 每个兵敢觉得自己的头皮都麻掉了。 这是人做的事? 第220章 要命了,老弟! 试过1500米举枪蛙跳吗? 在没有入伍之前,甚至在入伍这半年多后,李正都从没敢想过还有这种训练。 本来以为佟魔头已经够严苛了,从他到了排里之后每天搞甚么十公里负重越野,还有十个一百。 结果没想到,跟连长季志照比起来,佟排简直就像天使般仁慈。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营房的墙上要刷上那句——在这里最舒服的日子永远是昨天。 你明明以为已经很辛苦了,可你的教官认为你不够辛苦,你的连长认为你不够辛苦。 你觉得已经不可能再辛苦了,事实上会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其实可以更辛苦的。 你爬十米低桩铁丝网的时候觉得能爬一百米的那简直是疯了,可当你爬到500米的时候你才发现原来真有人这么爬。 爬500米的时候,你觉得这世上也许没人比你更疯狂了,可快你会被事实啪啪啪打脸,这个世上从来不缺比你更疯狂的疯子。 这就是特种部队。 虽然特种兵不是神。 可能从特种部队里熬出来的在精神上接近神了。 因为有些事你认为不可能完成,但你在那种地方,那种环境下,不知不觉完成了。 你回头一看,你会发现,我艹,那是我完成的吗?我特么疯了是吧?! 当你多年后脱下军装回到地方,你会发现你再也没有那种勇气了,因为你离开了特种部队,你的灵魂有一部分留在了那里,回不来了。 李正觉得自己真的疯了,负重30公斤,举着一支步枪蛙跳了1500米。 好几次他都直接跪倒在地。 大腿就像灌入了一层烧红的岩浆,肌肉在尽情地燃烧,那是因为剧烈运动导致的肌肉撕裂。 在多次撕裂、愈合,再撕裂,再愈合的过程中,肌肉就会变成如同钢铁一般坚硬,如同你的灵魂和你的精神,在一次次血与火之中锤炼出来,能接受任何恶劣环境的摧残和毒打也不至于皱一下眉头。 “加油啦!还有400米!你们是可以做到的!” 佟魔头拿着秒表,走在蛙跳队伍的一侧,看着这些如同水田地里大批量迁移的牛蛙一样的士兵们,不断给他们打气,灌输着精神上的营养液。 但与此同时,他又不断打击所有人,不断像个魔鬼一样引诱他们任命服输。 “其实魔鬼周只是一次筛选,你们是有选择的,只要说一声‘我退出’,马上就能离开,只是换个地方服役,也就是两年时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何必留在这里找罪受?留在这里,不会为你将来退伍找工作增加太多的帮助,你留在这里除了吃苦,像傻子一样的吃苦之外,能证明的只是你自己,但没有观众,你回去跟人吹牛说你能蛙跳1500米,别人一定会说你是个神经病,而不是佩服你说你厉害。放弃吧!转身回去,放下背囊,然后过两天就有车来接你,去步兵旅吧,比起留在这里你们将会接受的训练,我保证那里像世外桃源一样舒服。” 汗水从帽沿处渗出,滴进了了眼睛里,刺激让眼泪哗哗直流。 大腿小腿上抽筋的疼痛还没有消除,举枪的手又开始颤抖了,但不能放下,放下教官就过来了,他会毫不留情结结实实地朝你屁股上来上一脚,提醒你犯规了。 佟魔头一直没停过在旁边各种挑拨引诱,其余的几位教官也一样,令狐强、张建勇、张晨、晋伟恒…… 这些教官散布在队伍的两侧,盯着每一个人,有人负责骂,有人负责羞辱,有人说好话。 红脸白脸都是他们唱。 李正心想,但凡意志力稍稍薄弱一点,在这一环肯定就熬不过去。 佟志显然注意到了一直不吭不哈默默埋头苦跳的李正,于是凑过来,弯下腰问他:“大学生,累吗?” 李正不回答。 可佟魔头猛地扯了一把他的枪,吼道:“回答我!你累吗?!” 李正很累,被撤一下,人一下子向前跪倒。 佛都有火。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冷静,人的怒气和劳累往往是成正比的。 你累成狗的时候,有人来招惹你,你会比平时冲动好几倍,甚至发狂失控。 佟魔头无非就是想要自己失控。 我偏不让你遂愿! “不累!” 他舔了舔嘴角,重新蹲了起来,满嘴都是汗水的苦酸涩。 “你撒谎!” 佟魔头又扯了一把他的步枪。 李正再次失去重心,人向前跪倒。 “我没撒谎!” “你名牌大学生为什么来当兵?!” “为了理想!” “狗屁!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理想了!你是为了回去捞个研究生读读!” 说着,又扯一把。 李正再次摔倒。 但很快又爬起来。 “不是,我的成绩可以保送。” “不要骗自己了!你顶不住的!” 说完,继续扯。 李正又双叒叕跪倒。 他咬了咬牙又爬起来,继续朝前蛙跳。 “我顶得住。” “你顶不住!” “我顶得住!” “顶不住!” “顶得住!” “我顶你个肺!” 最后,佟魔头笑着骂了一句,然后对李正失去兴趣,转身去骚扰下一位了。 季连长一个开门杀威棒,立马将那些对“魔鬼周”心存幻想,觉得会有一点春游一般浪漫的人心中那点儿不切实际的幻念彻底击了个粉碎。 到了低姿匍匐爬行1000米的环节,所有人早上起来浑身干干净净的迷彩上现如今已经色彩斑驳,黄泥巴、青草汁液、沙土,全都跟汗水混合在一起,手上、脸上,早已经灰头盖脸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突然,李正感觉前面的战友停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前面是杨辉。 这个军事大v不知道为何居然不再前进。 然后他调整了方向,朝旁边爬过去。 结果,佟魔头冲过来,一把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提起一只四脚蛇一样又转向了原来的方向。 杨辉又停下不爬了。 佟魔头指着前方大吼:“爬!爬过去!不然你就退出!自己选!” 李正满肚子疑惑,前面有什么? 杨辉的身体和硕大的背囊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杨辉停下的原因。 军事大v突然将脑袋埋进双手里,呜呜地抽泣起来。 前面有啥? 李正心中腾起巨大的问号。 第221章 吐吧吐吧不是罪 在磨蹭了足足半分钟后,杨辉终于还是绝望了,他没法绕开面前他最不希望触碰的东西,每次想转向,就会被佟魔头提着衣领子拖回原地。 要前进,就必须按照指定的路线前进。 e师的驻地附近有农民,有种地的,有种果树开果园的,虽说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农业大多视线机械化,可落后地区的耕牛依旧是必不可少的生产工具。 驻地里偶尔会有牛经过。 牛过的地方,必定就有牛粪。 此时横在前军事大v杨辉面前的就是两坨牛粪。 也许是昨天牛经过这里留下的,本来已经晒干了表面,不过经昨夜通宵露水的润泽,此时干硬有些呈褐色的牛粪表皮上又多了几分新鲜的绿色,裂开的口子里隐约能看到鲜活的内容。 对于一个生于城市,长于城市,平常大部分时间坐在房间里看书,在网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百万兵的军事大v杨辉来说,牛粪是一道从天堂到地狱的坎。 一道他越不过去,但又不得不越的坎。 佟魔头在一旁像条哮天犬一样朝他咆哮——“爬过去!连一坨牛粪你都不敢爬过去,你当甚么特种兵?!要不你退出,要不你就给我爬过去!” 没有退路可疑选择。 在网上,杨辉可以依靠丰富的军事知识和储备怼得对手节节败退哑口无言甚至销声匿迹,但在现实中,一坨并不新鲜的牛粪就能让他踌躇不前退避三舍。 在佟魔头的骂声中,这个有着几百万粉丝的军事大v终于压碎了牙根,双眼一闭,抱着死就死的决心,一鼓作气朝前爬去。 被碾碎的牛粪溅出里面发酵了一天的汁液,将杨辉糊了个满胸满腿,脸上也不可幸免地被溅上了几滴“香浓馥郁”的耕牛排泄物…… 那种陌生又略带青草发酵后芬芳的气味直钻鼻孔,杨辉终于顶不住这种“优厚”的待遇,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这一吐,可就难为后头的李正了。 本来牛粪嘛,李正到也不怕。 毕竟他是小镇做题家出身,小镇这地方,耕牛偶尔也能见到,所以牛粪也不稀奇。 可经过杨辉这么一“加料”,那种被碾得一地稀碎的牛粪混合着杨辉胃里出来的呕吐物,两者混合在一起,那种味道简直就像在发粪池里浇上了一桶刺鼻的杀虫水,令人不禁为之虎躯一震。 太酸爽咧! “爬快点!不要停!” 李正在那一条“呕粪带”(呕吐物和牛粪混合碾碎成的一地混合物)前刚犹豫了不到三秒,佟志已经裹挟着咆哮冲到了面前,弯下腰朝他一顿吼。 “死就死!” 事到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爬过去,要么站起来——退出。 退出是不可能退出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退出的了。 所以只能爬爬粪,挨挨骂,这样才能留在特战旅里过日子。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爬到那一滩淅淅沥沥又黏黏糊糊的东西上面,李正还是热不住干呕了一声,感觉胃里有东西翻滚了一下,直冲喉咙。 好在他忍住了,死死憋着才没吐出来。 后头跟上的人里,有一半爬过去的时候吐了。 …… 开门红的艰辛出乎所有后人的意料,当整个一连回到篮球场边上的时候,本来早上起床还意气风发穿着干净迷彩服的兵们现在早已经跟那些在街头流浪翻了一个月垃圾箱的流浪汉身上的气味差不多了。 就连自己嗅着都嫌弃自己。 可惜,没有时间休息。 “这次魔鬼周的安排你们还不清楚,所以在这里我宣布一下第一个环节,这个环节为期两天,路程为120公里……” 说到这里,连长季志照停下来,询问所有人:“觉得多吗?” 两天120公里,想想并不多。 平时日常训练,早上一次十公里,下午收操前一次十公里,外加其他障碍训练和罚跑之类,一天光是跑步都跑了三十公里了。 这里头还没包括走路之类的步数。 120公里两天走完,意味着每天只是60公里,强度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 大家颇有些惊喜,原本还以为多恐怖,现在一颗悬着的总算放下来了。 “不多!” 兵们纷纷回答。 而且都是新兵在回答。 老兵一个个缄默不言。 只看,不说。 很快,新兵又被上了一课。 “好!听到你们说不多我就放心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安排表,又道:“每天60公里的行程最后10公里是武装奔袭,每天不限定睡眠时间,每人一天只提供三块压缩饼干还有一壶水,每天由后勤提供两顿热食,一顿是午饭,一顿是晚饭,但所有的食物都有一定的限量,先到先得,吃完了后到的得自行解决,所以,我希望大家这两天都能保重自己的身体,别发烧感冒了,拿出你们最好的体能,赶在食物没有吃完之前到位拿到食品,记住,先到先得!两天后,我们会进入训练营,在那里封闭进行三天的集训,不过说再多也没用,你们先撑过这两天再说。还是那句话,撑不过去不要死撑,退出一点不丢人,我可不想给你们爹妈送烈士证书。” 临了,季志照大手一挥:“出发!” 队伍按照排位单位,成两路纵队,沿着既定的路线开始缓缓前进。 杨辉一路上都用把自己的手在裤管上不断蹭,蹭一下,又伸到鼻子下闻一闻,然后低头看看胸前脏兮兮的黏糊糊的那些不知内容的混合物,一副恶心欲吐的模样。 李正对他说:“别闻了,你就当是法国香水好了。” 杨辉哭丧着脸说:“法国香水它也不是这味呀……” 马腾同样爬过那滩混合物,他立马传授自己的秘诀:“我有个秘诀,保证不臭。” 杨辉连忙问:“什么秘诀?” 马腾说:“只用口呼吸,不要用鼻子,那就闻不到臭味了。” 杨辉皱起眉头,他一想到这些脏兮兮的东西也许有病菌释出,张开大口去呼吸,岂不是将这些东西全呼进肚子里去了? 想到这,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李正灵机一动,从挎包里取出餐巾纸,取一块撕成两半,拧成一团塞进鼻孔里。 “你们看,这样我觉得还行。” 大家一看,哎哟,好像还可以,于是纷纷仿效。 这样一来,感觉顿时就舒服多了,纷纷竖起大拇指夸李正不愧是名牌大学生,脑瓜子就是灵活好使。 一开始行军的时候,大家虽然被季连长一大早折腾了一通,可体力暂时还能支撑,加上从营区出发之后一直是沿着山里的水泥路在走,除了一点儿上下坡,倒算平坦,不算辛苦。 魏胖子提起卫生巾的事,夸杨辉的主意果然好,垫了卫生巾的鞋垫十分柔软,踩上去脚板很舒服,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听到新兵们议论的佟志也不说话,只是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仿佛看着一群白痴。 第222章 拉啊!你个白痴! 其实佟志脸上露出诡异一笑的时候,李正恰好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他想起之前跟佟志提到过排里的新兵都去买了卫生巾的事,当时佟志先是愕然,然后也是这种表情。 起初他没明白这是为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有一句话怎么来说着?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痛苦才是人生的常态。 从营区出发两个小时候,一排的兵们深刻体会到这句不太正能量的话其实也挺有道理。 在走了一个小时的水泥路后,连队的方向忽然朝右一拐,调头转进了群山之中。 起初,大家心态还算好。 毕竟都知道佟魔头也好,季连长也好,这些变态的家伙都是从正儿八经的特种部队出来的精英,断断不可能搞一次所谓的“魔鬼周”却带着兵们去游山玩水像小学春游一样巴适。 搞事情是要搞事情的了,早搞晚搞的分别而已。 只不过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进了山,越往里走,大家越觉得不对劲。 越往里走,越觉得吃力。 背着30公斤的负重爬山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这条路线走的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不说,最要命的是山里的各种藤蔓和毫无规则忽然横在跟前的树枝和枯木。 地上全是干枯掉落的树叶也自然枯萎的植物,踩上去软绵绵的,上坡的路有时候只有一条小路,后面的人看着前面的屁股,仿佛就顶在自己的鼻尖上。 许多地方甚至要使用攀登绳来协助,先上去一个,固定好后将绳子抛下,后头的一个个抓着绳子往上拱。 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最要命的是这里还有水。 爬过一座山,看到眼前山脚下全是一片平地,长着长长的半人高的草。 早已经腿肚子都发抖的李正大喜过望,心想这么一大片的草地,至少能歇歇脚了。 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妈的! 太幸福了! 仅仅是走平路,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抬手看看表,五点钟起床,3000米的蛙跳、匍伏、眩晕滚折腾了三个小时。 休息半小时,八点半出发。 到现在,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了。 其中走了一个小时的水泥路,其余全是山路。 早已经累到要倒地不起了。 看到平地,如何能不激动? “草地……” 魏胖子也爬了上来,站在了李正身旁,看到了那片幸福的草地。 “李正你知道吗?” “怎么?” “我特么第一次感到原来能走平地都是一种幸福。” 魏胖子说的时候,嘴唇都在翕动。 这货看来是说了真心话,情之所至啊,一点都不造作。 “我回到家一定好好珍惜生活了,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在这里干嘛?看风景啊!?”佟魔头永远是那么及时地出现,总是在所有人感觉轻松的一刹那如同吊靴鬼一样从身边毫无征兆地冒出来。 吓不吓人另说,真的很招人恨呢! “我跟你们说!过完这片草地就开始十公里奔袭,终点就是集合点,那里有午餐提供,如果你们晚了,别人就会吃光光,下午你们就要靠自己身上的压缩饼干顶过去了,还在这里看风景!亏你们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佟魔头的话永远那么难听,但永远那么有道理令人无法反驳——其实有时候也是不敢反驳。 谁敢反驳他呀! 只能继续走了。 下山的路还算好,就是上山的时候导致腿步肌肉有点儿抽筋的感觉,下山老感觉脚发虚,李正有种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滚下山去的感觉。 但他必须撑住。 因为前面全是战友啊! 自己一旦成了滚地葫芦,害的就不光是自己了,是连累一堆人了。 佟魔头倒是精力旺盛,居然在这种陡峭的山上如同岩羊一样到处跑,一会儿跑这,一会儿在那。 李正不得不叹服自己这位排长。 从特种部队过来的教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终于到了山脚,李正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走平路了。 这里的草非常茂密,密密麻麻就像个毯子,看不到土地本来的颜色。 给李正第一印象是这种草一定很软,很舒服…… 然后…… 他发现自己错了。 当李正一脚踏入草地,打算体验一下如同地毯一般的绿草茵茵的感觉时,他感觉自己的踩上去的右脚如同被什么东西往下拉,一个趔趄直接失去了中心,人重重朝前栽倒在草地上。 更恐怖的是,他这才发现,这个草地看上去密密麻麻如同毯子,可下面根本不是硬土地,是水! 没错,全是水! 除了水,就是淤泥! 30公斤重的背囊此时成了极其优秀的累赘,直接将李正扯翻在地,像只大王八一样四脚朝天。 魏胖子跟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尖叫起来:“我艹!救命啊!” 所有人蜂拥过来,将第一个踏入草地的“英雄”从水里捞上来。 李正嘴里骂道:“艹!这里是沼泽!不是普通的草地!大家小心!” 佟魔头过来,看了两眼李正,觉得没啥大碍,于是又开启了嘲讽模式:“在这里先给你们上一课,在野外你有时候甚至不能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都不一定真实,就如同你从这座山上看到另一座山,感觉距离很近,但我告诉你,你的眼睛会骗你!走山路,知道为什么需要这个东西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那根不知道从哪砍来的有一米多长的木棍子。 “这不光是累的时候用来借力的,对于我们来说,很多时候是探路用的,记住这东西的妙用!对了,把你们身上的攀登绳拿出来,都拿出来!” 他招呼大家拿出攀登绳,像刚才上山一样,一个个连起来,慢慢进入草地朝前走。 很快,大家发现姜果然是老的辣。 这绳子,太有用了! 走在最前面负责开路的李正手里拿着从佟志那里接过来的探路棍,本以为靠它就能安稳渡过这片沼泽,可是他又错了。 在一个本来探出只有不到半米水深的坑里,李正踩上去却发现,自己脚下好像有一股吸力,将他往地底下吸。 他挣扎着,越挣扎,好像越陷越深。 李正有些慌了。 在他身后的魏胖子也慌了。 李正喊:“救命!” 魏胖子也慌神了,跟着喊:“救命!” 佟魔头很淡定地涉水过来看了一眼只剩下脑袋的李正,白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魏胖子扯了扯他腰间那根绳子,骂道:“你白痴啊!这绳子用来干嘛的?你以为让你角色扮演去捆人的啊?!拉啊!白痴!” 第223章 夺命卫生巾 李正被人七手八脚用绳子拖了上来。 仰面倒在水里,他感到筋疲力尽。 早餐是路上啃掉的一块压缩饼干。 这两天的长距离行军每天只提供三块压缩饼干。 是早餐? 还是午餐? 或者是晚餐? 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现在他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之前的各种折腾消耗了大量体力,刚才一番挣扎,更是将最后的一点能量都消耗殆尽了。 身上的衣服全是水和泥,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湿透的衣服这增加了重量,也让手脚活动受阻。 惟一的好处是之前身上的牛屎和呕吐物残留已经没有了。 佟志又在一旁上课:“遇事不要慌!你们身上都绑着绳子,一个人掉下去,另的人齐心协力把他拉上来就是,慌个毛啊!” 佟魔头的话还是那样,令人无法反驳。 这片草地本以为是恢复体力的好地方,没想到反而让人消耗了更多的体力。 在淤泥没膝的沼泽地里行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这让李正想起了以前的红军。 红军前辈们过草地的时候,那可不是现在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是足足五百余里地,很多地方就是这种沼泽地。 以前李正从没想过这些事,这些都是在书本上的一些数据和纪实,甚至课文。 读的时候会知道当年很艰辛,很艰苦。 但怎么艰辛,怎么艰苦? 在此之前,李正是没有亲身体会的。 但今天之后,他有了。 饥饿原来是这种滋味,胃里像火烧,四肢没力气,体温下降,头晕脑胀。 过沼泽原来是这样的,每走一步相比平地至少多用一倍的力量,陷进淤泥时如果太深自己根本出不来,还也好战友们相互协助拉一把,借助身上的绳索才能脱险。 现在已经是初夏,多云,偶尔有阳光,气温不低,但浑身湿漉漉如同落汤鸡一样的李正还是感受到有些冷。 花了大半小时,总算走过了那片令人绝望的草地。 上了岸,魏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解脱身上的绳索,一边摇头晃脑说道:“我宁可再爬两座山,也不愿意再过一个草地了。” 没容所有人休息一下,连长季志照已经出现在大家面前。 “现在马上朝前走,不要停,离开这片树林,到外面的山路上去,那里有引导员,他们会告诉你们往哪跑!今天早上最后的十公里奔袭,到了目的地就是中午的集合点,有三十分钟让你们吃饭和休息,快快快!食物是限量的,先到先得!谁慢了谁就没了!” 其实李正真想仰面躺下好好休息一下。 但这就是痴人说梦。 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没有申请休息的资格。 至于一个权利——举手申请退出。 随时可以。 不过这才第一天,谁愿意放弃呢? 早上已经走了三个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不知道说他们是失败者正确,又或者说是羡慕他们脱离了苦海。 如今的一连每一个兵,心里都是这种相互矛盾的奇怪心态。 既想要留下来证明自己,但又想举手离开解脱自己。 两种心态在心里不断打架,不断较量。 “走吧!” 李正起身的时候不忘拉了一把还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魏胖子。 魏胖子其实一直都在骂。 李正很理解魏胖子。 这和什么素质都没关系。 每个人都这样,当出于极限劳累的时候或者紧张的时候,不断地咒骂,哪怕是对着空气咒骂都是一种宣泄积聚在身体里负面能量的手段。 就像一只不断被人往里头充气的轮胎,上面压着越来越重的货物,这头还有一只气泵不断朝里泵气。 如果不宣泄出来,会炸。 俩人跟随人群踉踉跄跄跑向了连长季志照指向的所谓公路边。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不少其他排熟悉的面孔。 每个人神色都绷得紧紧的,不苟言笑的脸上充满了紧张的神情,一双眼睛到处看。 你看我。 我看你。 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狼狈的自己。 “我艹!” 出了树林,魏胖子第一个惊叫起来。 原来出了树林是一片开阔地,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已经集中了几十号士兵。 “这么多人!” 杨辉仔细查看一下,语气顿时多了几分紧张:“好像是其他连队的……” 李正一看,果然许多并不熟悉的面孔。 看来,今天的“魔鬼营”不是自己一个连队在走这条路线,而是几个连队在用这个路线,只不过对方走的路跟自己走的不一样。 开阔地靠近路边的地方,营里的值班干部戴着红袖章,看着附近越来越多的人。 当人潮积聚到一定程度后,他吹响了哨子,拿着大声公狂喊:“跑!跟着车跑!” 所谓的车,实际上是那种侦察摩托,有个车斗,能带三人的。 侉子的车斗后头插着一杆红旗,迎风招展。 大家已经来不及多考虑其他,看到别人跑,自己也跟着跑。 都知道这是最后十公里,谁先到集合点谁就能吃到热食。 热食,现在来说太重要了。 这里的人是集中一批放一批,先到先跑。 李正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么多连队里属于哪个批次。 反正无论哪个批次,拼命跑没错了。 不少人已经将裤管卷了起来,卷到了膝盖位置。 刚才在沼泽地里湿了水,卷起来能够让裤子和皮肤少一些摩擦力,更节省体力。 极限的时候,哪怕一丁点的摩擦都能带走非常珍贵的体能。 能省则省。 李正和魏胖子的体能不错,俩人领着杨辉和姜诚俩人跑,跟着他们的还有张建和马腾。 都是平时最熟悉的几个一排的哥们。 侦察兵那边也有几个人,李启满他们,这时候也跑在了一团。 都这样,在关键的时刻,好兄弟好战友就是依靠。 即便是张建这样平时特招人讨厌的家伙,在这时候都是自己人了。 跑着跑着,李正突然感觉大家的速度都在降低。 他侧头一看,和自己并肩跑在一起的魏胖子居然落到后头去了。 “胖子,你干嘛了?” 他看见一幕奇怪的现象,魏胖子跑步的样子十分奇怪,跑得好像踩在冰面上一样,姿势很是滑稽。 貌似重心失控了。 再看看魏胖子那张脸,就像便秘一般难受。 最令他惊讶的是,不光是魏胖子,其余几个也是一样。 “你们都干嘛了!?” “不行了……”魏胖子左右看看,找了杨辉,对他说:“你有没有觉得鞋垫在打滑……” 杨辉的脸色也很难看,皱着眉头,呲牙咧嘴,最后也骂道:“妈的,好像是卫生巾脱了……” “不行了,这玩意就是个祸害!” 张建第一个受不了,也不管会不会落后,直接跑到路边坐在地上直接脱掉作战靴,把垫在里头的卫生巾扯了出来。 一扯,只扯出了半截。 再伸手进去捞,捞了好一阵这才扯出另外半截稀烂的卫生巾。 他对着杨辉吼道:“大v,你看看你吹上天的卫生巾,一点都不好用!” 已经不是他们几个这样,是整个一个连所有听信了卫生巾能够有妙用的兵全部中招了。 当卫生巾湿了水,会涨起来,并且在鞋子进水之后发作一团,黏胶处脱落,要么全部滑到了脚跟处,要么全部滑到了脚掌前方。 起初在平地上干爽透气走得畅快舒心的卫生巾,这时候成了拖后腿的害人精。 杨辉根本没料到会这样。 他也吃够了苦头。 手里抓着一团烂兮兮的名牌卫生巾残骸,一脸嫌弃地朝路边一扔,骂道:“妈的!哪王八羔子传谣说卫生巾除了是妇女之友还是野外行军必备的!?” 第224章 潲水?食物? 卫生巾带来的后果不光是让所有人中途停下花了时间将这破烂玩意从鞋子里掏出来仍在路边。 而是午饭。 没错,是午饭! 这才是所有人后来想用麻包袋将前军事大v杨辉套起来揍一顿的原因。 其实李正算是附带伤害的那一类。 他是所有人里惟一没有垫卫生巾的兵,不为别的,就因为觉得不靠谱。 杨辉吹嘘卫生巾效用的时候,李正自己想了老半天,始终还是感觉这事听起来不靠谱。 最后选择相信排长佟志的安排去超时里花钱买了无双价格不便宜的羊毛运动袜。 还别说。 这袜子比下发的制式袜子舒服多了。 只不过大家都停下来清理卫生巾的时候,他总不能撇下大家就这么跑了。 在部队已经大半年了,和战友们一起共甘共苦,同训练同休息同吃饭,都是一个整体了。 有难同当算是了。 所以,李正是站在路边等着大家伙处理好了鞋子的问题这才开始冲向终点。 到了终点才发现这里是一个水库边,一大片空地上早已经架起了几辆炊事车,还有挂着红十字标记的野战医疗帐篷,营地一侧停了几十辆各类保障车。 营地人最多的地方是炊事班在草地上架开的一溜约十几米长的长条桌,上面放满了已经打包好的食物。 那里头是热食,什么都有,米饭、肉、菜,还有水果。 到了终点的兵马上被告知他们有半小时吃饭和休息,之后必须继续前进。 最重要一点也是最让人不安的一点是,教官告诉所有人,这里的食物是有限量的,先到先得,能拿尽快拿一份,否则待会儿就没有了。 饥肠辘辘的兵听了,啥都不想了,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汗津津的,如狼似虎般冲到桌前领取食物。 食物早就由后勤保障人员分好,装在了纸盒里头,大约跟一个外头买的盒饭一样大小,三菜没有汤,但可疑领一个水果。 水果有香蕉、苹果两种,很简单。 不过对于饿得发疯的兵们来说,这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由于中途被卫生巾耽误了时间,李正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一批食物只剩下十来个饭盒,等冲到桌旁,比他们早到一点的其他连队的兵已经抢光了这最后的一点物资。 “没有啦!没有啦!” 炊事班长拿起一个装水果的篮子,将底亮了亮,有用力拍了拍,表示食物已经吃光。 “我们才刚来!怎么就没有了!?” 魏胖子看着已经空荡荡的长条桌,心有不甘地朝那些保障的炊事兵质问道:“我们后面还有人呢!” “别跟我说这个,你们慢是你们的事,跟我们没关系。”身材魁梧的炊事班长很是不屑地看了一眼魏胖子,然后说:“晚上也是这样,你要吃饭,就得跑快点,不快就要饿肚子。” “妈的!我好歹也是跑在前面几十个人里的,怎么就没饭吃了!?” 最急的是杨辉。 也难怪。 这帮兄弟都是自己害成这样的。 如果不是中途停下脱鞋子清理烂在鞋子里头的卫生巾,兴许赶上最后的十几个盒饭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好了。 啥都没了。 吵闹了一下,很快有个教官模样的少尉走了过来,朝这几个嚷嚷的新兵吼道:“吵什么吵!出发前你们排长没跟你们说过规矩吗?!你们哪个排的?!那个连的?!” 被他这么一吼,新兵们安静下来。 的确,出发前连长说过,排长说过,班长也提醒过。 这事还真不能怪别人。 技不如人。 何况全旅今天都在进行魔鬼周的测试,以营为单位进行食物计量,每个营到达的保障点不一样,但食物提供量都一样。 早来有饭吃,迟来没饭吃。 “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侯军忽然出现在所有人身后。 大家转过身,见是老排长,都不敢再吭声抗议。 侯军是跟着后面一批兵来的,其实他更亏,如果他愿意撇下队伍,估计早就到了这里,但他必须顾及整个班所有人,所以在过了沼泽地后就在岸边等,等齐了自己人才一起跑过来。 “班长……他们这里没东西吃了。” “就是……提供太少了……我们也不算太慢……后面比我们慢的还很多。” 杨辉和魏胖子小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没有就没有了,这个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训练的规则就是这样!”侯军说:“出发的时候不是每人发了三块压缩饼干吗?都没吃吧?拿它顶一下就是了!” 那个炊事班长是老e师的,认得侯军,低声在哪名教官的耳边说了几句。 那个教官点了点头,炊事班长转身走了。 教官说:“你们是要吃东西吗?” 听说还可以吃东西,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要!” 不光是他们,后面跟上来的其他人也跟着说:“要!要!要!” 很快,炊事班长带着两个兵抬着一个塑料打通走了过来,几人将大桶往长条桌前的草地上一放。 教官指了指塑料桶:“这里还有些食物,你们要吃的可以吃这里的!” 说完,示意炊事班长解开塑料桶的盖子。 一个兵上去掀开盖子。 众人一看。 愣了。 里头全是乱七八糟的食物残羹。 有包子,有菜,有肉片,有菜汁,还有水果皮和汤汤水水混合在一起,颜色看起来十分“动人”。 “这些是保障人员吃剩的,你们要吃就拿去吃,这个不违反规定!” 少尉教官的话听起来想机器人一样,没有半点感情。 “有餐巾纸……” 李正在那桶食物残羹里发现了居然有餐巾纸。 也许是谁吃完饭擦手后扔进去的。 还真是剩饭剩菜。 不。 严格来说这是垃圾桶,不只是剩饭剩菜那么简单。 “有,而且不确定里头有什么,是别人吃剩扔进里头的,你们想吃就吃,不吃拉倒。” 说完,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直接撒了进去。 “我给你们加点调料,味道更好!”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本来就是潲水一样的东西,还往里头撒土?! 太欺负人了! 第225章 吃潲水总比饿肚子强 “你们这是在虐待人!我们也有人权!” 张建终于忍不住了。 他觉得眼前这位教官简直是在故意虐待他们这些人。 “虐待你们?” 那个少尉看了一眼张建,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说:“旅长就在那里,你可以去那里找他,说我虐待你们。欢迎投诉!” 张建哑口无言。 教官继续说:“甚么叫虐待?被迫的才是虐待,被强制的才是虐待!我这叫虐待吗?你现在可以马上说自己不接受这种训练,马上选择退出,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可以立即获得干干净净放在盘子里的食物。如果你们坚持不走,决定留下,那就别在我面前像个娘们一样说被人欺负被人虐待!” 他走到张建面前,脸凑到张建的鼻尖前面,用压倒一切的气势质问:“士兵,你选择接受这种待遇留下,还是抱着你的人权滚蛋?!” 张建太阳穴上青筋毕露,坚持了好一阵,终于低下了头。 少尉很是满意,笑着点点头,看看表,对所有人说:“好了,时间还剩下15分钟了,吃不吃随你们,我估计后面的人快到了,你们不吃,那是你们的骨气,不过下一顿会在晚上,在这之前,你们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们的能耐了。” 说罢,转身离开。 站在潲水桶前面的人里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吃就吃,好过饿肚子!” 一个兵冲上去,蹲在塑料桶前,伸手将里头的东西捞出来塞进嘴里。 侯军是第二个上去的。 接着李正是第三个。 道理很简单,不吃就得饿肚子,总比后面饿肚子要靠压缩饼干硬扛到晚上舒服。 东西是恶心点,但李正也想明白了,这些教官是在故意折磨他们,从教官的角度看,他们就是要逼走那些意志力不坚定,忍耐力不强大的人。 走到塑料桶前,李正看了一眼里头的东西,咬咬牙,捞起一个被浸泡得软乎乎的包子,塞进嘴里口大口吞咽起来——那里面有沙子,过于细致的咀嚼可不是一件聪明的事。 “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仿佛在催眠自己! “都过来吃啊!愣着干嘛,总比饿肚子好!吃不饱,下一顿也许又没体力跑在最前面,更吃不着了!” 他的话算是提醒了所有人。 你要活下去。 你要熬过去。 那就必须吃! 不吃? 那你今晚或许因为饥饿的原因还是没法跑在前面,那么还是会饿肚子。 靠自己在野外找东西吃? 想得美! 谁知道这些变态教官晚上又会想到什么馊主意来折腾自己? 张建内心在一番斗争过后,终于妥协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是教官在故意为难他们。 目的就是让他们自己识趣自己退出,他们要筛选出一支忍耐力和韧劲十足的队伍。 过不了自己心理这关,那么接下来的训练恐怕也过不去。 吃! 为什么不吃! 张建过去,蹲下,捞起一把塑料桶里的“食物”,张开嘴,闭上眼,一口塞了进去。 嗯! 味道其实并不算太恶心,但就是里头有沙子,由于混合了许多菜的味道,变得有些怪怪的。 看到张建都过去了,魏胖子岂能甘于人后。 “吃!” 他对杨辉说:“大v,咱们就是要吃饱,气死他们!” 原本站在他们身后的其他排的兵,见一排的人全上了,于是呼拉一下全围了上去。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也到了,看到没食物了,全疯了一样跑过来围着塑料桶,你捞一把,我捞一把,几分钟就将塑料桶里的东西捞了个精光。 吃饱后,还有五分钟才出发。 所有人坐在草丛边略作休息。 魏胖子仰天长叹:“没想到啊……我魏国兴居然有天也要吃潲水……” 李正舔了舔嘴唇,用袖子插了一把粘在上面的油脂,自嘲地笑了笑道:“等将来我回去,别人问我当几年兵有啥牛逼的,我就可以告诉他,不信咱们去垃圾桶里捞点吃的,你吃多少我吃多少,我估计十个人听了都要吐。” 张建目光呆滞地看着天空。 蓝天之上,白云悠悠。 他想家了。 以前在家的时候,每天回到家里母亲都煮好了一大桌菜摆在桌上。 吃,仿佛是那么天经地义的事。 吃好,从来没觉得那是很平常的事。 可今天,他总算尝到滋味了。 杨辉考虑的却不是这些。 他在翻找自己的背包,终于找出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兄弟们,幸亏我带了野外神器!” 他举起手里的一个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看不清是啥。 大家一听他说神器,立马就炸毛了。 “大v,别吹了!还神器呢!这次就是因为你说的神器,大家都吃了一顿潲水!” “就是,羊咩咩你别吹了,你这大v是赵括,纸上谈兵还行!实战就拉稀了!” 杨辉脸上发烫,手里撕开塑料袋,给所有人看里头的东西。 一看,居然是保济丸。 “我跟你们说,吃了这么多变态东西,你就不怕拉肚子?下午还要走几十公里,最后估计还得十公里奔袭,你们就不怕拉在裤裆里?” 还别说。 这保济丸是防拉稀的神药,这倒不假。 魏国兴首先过去要一瓶:“老杨,给我一瓶!” “你刚才怎么叫我的?羊咩咩?” “……” “谁是羊咩咩?” “咩……” 魏胖子又学了一声羊叫。 中午集合点的人越来越多了。 落在后面的人看起来更加狼狈。 魔鬼周的行军就这样,后来的都是体能差的,越是差越落在后面,然后获得的食物越少,食物越少体能越受影响,在接下来的项目里会越落后。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要打破并不容易。 看着后面的兵到了集合点看到一点食物残渣都不剩时候那种失望的表情,刚吃了潲水的一班众新兵们忽然又有点儿小确幸的感觉。 虽然吃了潲水,但总比潲水都没得吃的强啊! 魔鬼周的第一天早上,仅仅是一个早上,就让所有人领略了这种变态训练的残酷性。 当然,李正他们并不知道的是,更残酷的事还在后头等着他们。 至于这半天的折腾,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简直就是小意思,不值一提。 第226章 坚持与放弃 中午并没有休息时间,继续上路。 其实也不是负责监督的教官非要催着大家继续强行军——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睡大觉,但别人可以走。 没人拦着你摆烂,但你摆烂之后就是被踢出局。 特战旅从一开始就给每一个兵心中建立起一个概念——这里不收容弱者。 细品之下,这其实是一个有趣的事。 排长佟志同所有人说,以后你们慢慢就会习惯这种模式。 特种部队的模式。 这里的训练是非人的,是普通人类承受不了的限度。 所以能留在这里的人心中都是有信仰的人。 信仰甚么? 不接受失败的精神。 军人的荣誉感。 还有作为一名共和国特种部队军人的骄傲感。 没有这些,你无法在这里熬到最后,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特种部队士兵。 再次重新上路后,李正发现所有人都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昨天晚上,排里的战友都有些莫名亢奋。 大家虽然对第二天开始的魔鬼周有些畏惧,但总体来说没人认为自己不行,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肯定能熬过魔鬼周,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在经历大半年的军旅生活锤炼后,承受能力绝对优秀。 所以早上听到紧急集合哨声起来集合的时候都很兴奋,都跃跃越试。 直至早上出发的时候,队伍里依旧有点儿意气风发的感觉,不少人还哼着歌,吹着口哨,神色轻松毫不在意。 可到了下午,李正发现没人吹口哨了,也没人哼歌了。 大家都在默默地走着。 默默地走。 偶尔身边开过一辆吉普车,卷起尘土嗖一下就开到前面去了,消失在路的尽头。 抬眼望去,人会有种绝望感。 心里虽然知道下午还剩三十公里的路程,心底里却在发虚,感觉不知道何处是终点,仿佛没有终点,甚至经过中午的挫折后,你不再肯定自己是否能熬到终点。 没人哼歌了,也没人吹口哨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李正看到走在前面的魏胖子走路的姿势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于是扯了扯他问道:“咋了?你又往鞋子里垫卫生巾了?” 魏胖子摇头说:“当然不是!” 李正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问道:“那你走了怎么有些怪怪的?” 魏胖子指指自己的大腿根,一脸痛苦地说:“好像磨裆了。” “磨裆?” 这事不新鲜。 记得第一次跑十公里回来的当天晚上,也有不少人磨裆。 但那时候是轻微的,不算严重。 可魏胖子现在的痛苦神情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李正,他磨裆磨得很严重。 李正不知道的是,行军磨裆最容易发生在雨天,或者在水里浸泡后再行军。 而且磨裆一般胖子比瘦子更容易发生,并且更严重。 上午的行军路线,这一切都凑齐了。 为什么是雨天磨裆最严重? 因为水。 衣服里有水,裤子上有水。 晴天行军,衣服上其实汗水并不会存留太多,因为会被太阳晒干,只留下盐渍。 最怕就是半阴半晴或者时而晴天时而下雨的天气,又或者你要涉水涉泥浆之类,再上岸走路,很快就会磨裆。 用刀在一块干巴巴的磨刀石上磨,效果远不如倒上一点水磨得快。 一想到磨刀石,李正就忍不住呲了呲牙。 他甚至能体会到魏胖子这种身材又胖又湿了水的家伙现在大腿根部的皮肤已经磨成什么样子了。 李正想不到任何办法来帮助魏胖子。 唯一可做的是到晚上的集合点,找随队的卫生员去要一些碘伏之类的药水消消毒,避免发炎。 又或者明天走的时候选一件宽松点的迷彩裤穿身上,然后挂空挡,不穿内裤,也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 “能坚持吗?”李正问魏胖子。 中午已经败了一仗,错过了吃热食的机会。 魏胖子对今晚的热食势在必得。 其实一排的兵在体能上不输一连任何一个排。 今天中午之所以落到吃潲水的地步,是因为中途被卫生巾耽误了。 晚饭很关键,必须拿到食物,否则明天绝对难熬。 事实证明了中午在集合点处克服心理上的障碍选择在潲水桶里捞东西吃是个理智的选择。 不然他们现在恐怕没有体力走得那么快。 一路上,李正和魏胖子他们走一段路就看到有个坐在路边顶不住无法前进的兵。 然后会有排长或者教官上来问是不是还能坚持,能坚持就继续走,不能坚持可以退出。 这些大部分都是没能在中午获得食物的人。 光靠可怜的三块压缩饼干和一点水,根本顶不住。 毕竟还是入伍才大半年的新兵居多。 这次“魔鬼周”对全旅的新兵是最不友好的,李正看到坐在路边走不动的大多数都是新兵,老兵们一个个鬼精鬼精,体能又好,多数不会出问题。 所以他理解魏胖子为啥磨裆了也要咬牙坚持不放弃。 他更不能停下里处理伤口,因为那样晚上别说潲水了,土都没你吃的。 魏胖子的坚持终于换来了合理的回报。 下午的行军过程中,在侯军这位老兵的带领下,大家终于以全营领先的位置进入了最后10公里的奔袭。 在最后的10公里奔袭的起点处,李正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旅长庄严、副旅长李海鸥还有参谋长韩小北已经居然也在! 三人中,脸色最恐怖就是李海鸥,脑袋上大汗淋漓,脸色就像被人用青瓜汁涂了一层,瞅着很瘆人。 而且一个个身上都是汗和泥巴,很显然也是走路过来的。 魏胖子远远就指着起点处惊叫起来:“你们看,旅长在那里。” 庄严也看到了李正他们,朝他们招手道:“李正你们快点快点!前面已经过去一批了,看看你们能追上他们不?今晚终点的饭菜不错,不过还是限量,早到早吃早休息!” 李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这个“师父”都当旅长的人了,居然还跟着一起走!? “旅长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很蠢的话。 庄严笑道:“你这个兵,真有意思,我的部队在这里,我不在这里我能去哪?” 李正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蠢。 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庄严早就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 “赶紧跑!你想留在这里养胎啊!?” 养胎? 李正和侯军几个沿着山路跑出去,跑了一段之后,众人终于回味过来旅长那句话真是搞笑,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等李正他们跑了以后,庄严看看时间,对李海鸥说:“副旅长,体力恢复没有?咱们也要开始跑了。” 李海鸥的神色很是勉强,想不认输,但又不能认输;想雄起,可有无力雄起。 他忽然后悔昨天开会的时候自己居然自告奋勇也要学这俩神经病一样跟着部队一起走了。 本以为好歹能来个平分秋色不分伯仲从而赢回一点老e师的面子。 没想到这他娘的…… 这俩货跟玩似的,居然总能第一个到终点。 自己又不愿意被小瞧,硬着头皮拼了老命跟上,结果差点没累成残废。 韩小北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说:“我说李副旅长,昨天我们就说让你跟着后勤车一起走算了,你偏不愿意?我赞成咱们班子的成员都要跟兵一起训练,但要循序渐进呀,你们现在的体能……” 他摇摇头,没把最后一句“连兵都不如”说出来。 第227章 丰富的“晚餐” “我能行!” 李海鸥摘下帽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汗。 韩小北看出他是硬扛,其实他也不想李海鸥真的硬扛,年龄毕竟比俩人都大许多,虽然但凡是特战旅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军官和士兵训练都是一致的,不要求达到士兵巅峰的水准,但至少也要能完成各项训练内容。 庄严担任旅长之后,延续了他一直一来的风格,全旅营级和以下干部都要参加日常训练,对于魔鬼周这种烈度的训练,旅以上干部不只需参加部份项目,营以上在体能和射击、战术类上要参与,连以下干部基本要和兵一起,没有特殊分别。 对于韩小北和庄严来讲,参加这种长途行军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可对于老e师留下的那些干部来说,可算是要命了。 本来作为副旅长,考虑到李海鸥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本打算让他和政委罗若和副旅长孙安明一起坐车前往集合点,可没想到李海鸥却不干。 他甚至觉得罗若和孙安明其实是在丢老e师的脸,这么做,岂不是让庄严和韩小北更小看老e师没人了?! 对于体能,李海鸥还是有点信心的,好歹是个军事尖子提干的干部,这些年下连队兴趣来了也跟着连队的兵一起折腾下,跑跑五公里啥的,总能跑在第一梯队,这次强行军而已,在他看来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 可没想到强行军倒是强行军了,可完全跟以前下连队蹲点和自己团组织的小拉练强度不再一个档次上。 光是走那一片沼泽,就让李海鸥吃紧了苦头。 之后的十公里奔袭,已经将李海鸥的体能榨干。 其实他心底是非常希望庄严和韩小北俩人之中任何一个觉得太累想要去坐车拉倒,那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也跟着去坐车,施施然舒舒服服完成这次120公里的强行军。 没想到,庄疯子和韩小北俩人居然谈笑风生就走到了这里,期间还一直关照着自己。 现在,离晚上宿营的集合点还有最后的十公里,一天都熬过来了,这最后十公里就算爬,他李海鸥也要爬到终点去。 他也不管韩小北劝阻,咬着牙关又开始开始最后的奔袭。 看着李海鸥的背影,韩小北对庄严说:“老李这人我原先觉得听招人讨厌的,不过现在看看,他倒也是条汉子。” 庄严微笑道:“你才发现呀?老李是个很有个性的团长,你应该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假以时日,他会是个很不错的副旅长。” 说罢,手一挥。 “走吧,陪着老李跑到终点。” …… 晚上的宿营地是在一条偏僻的小山村旁的一个山谷里。 方圆五十公里内,除了这个村子,几乎就没有人迹了。 村子很小,原本拢共只有百来户,由于地处偏僻,年轻人早已经出去城市打工,或者读了书就留在一二三线城市里混生活了,只有一些老人故土难离,依旧守在这里,守着祖辈的土地,守着那一份寂寞。 虽然位置偏僻,但得益于近年来开展的最美乡村工程,这里居然有条窄窄的水泥路直通村子。 最后这十公里,大半路程是在水泥路上跑的。 也许有人觉得水泥路跑,比在山路上跑舒服。 这也错了。 山路如果不是那种怪石嶙峋的石头路,而是那种黄土路红土路,跑起来其实是比水泥路舒服的。 因为泥土又缓冲作用,只要不是烂泥,舒适度相当不错。 跑水泥路则不然了。 山里的水泥路都是起起伏伏的,上坡同样费劲,最怕反倒是下坡,脚后跟要承受很大的重量,尤其在体力衰竭的时候,如果不小心甚至会成滚地葫芦,这样一来,后脑勺往往会震得生疼,并且脚后跟也最容易肿。 因此,老兵其实喜欢跑那种略硬的土路,而不喜欢跑纯粹的水泥路。 下午的10公里奔袭,一排的兵除了磨裆之外,其余还算顺利。 他们居然追上了第一梯队,成为了其中一员到达了终点。 第一梯队里除了一连的兵最多之外,大多数都是老侦察营那边过来的侦察兵。 毕竟一个以前是训练模范连队,一个是全师精锐所在,训练自然更胜一筹。 大家远远就看到了架设在营地里的长条桌,和中午的一样。 还是那个熟悉的高大的叫做张飞的炊事班长。 还是中午那个让人抬出装着潲水一样的食物让他们不吃就饿肚子滚蛋的少尉。 少尉一眼认出了侯军和李正他们,轻轻拍了拍掌说:“不错!不错!第一批到达,你们算是赶上了,能吃上好东西了。现在知道我中午说得没错了吧?” 兵们纷纷点头。 毕竟中午的时候少尉也没说错。 如果犟着脾气不吃,估计下午空着肚子绝对跑不出现在是成绩,晚上这顿饭是断断吃不上热食的。 大家赶紧冲向桌边,要抓紧时间拿到食物才行。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过来。 手慢一些估计待会儿又抢空了。 桌上这次排着的不是饭盒了,而是一个个银光闪闪的战备盆。 李正心中狂喜。 战备盆都是装菜用的,看来今晚是炒菜。 爽啊! 他的肚子已经迫不及待需要食物的安慰了,开始咕咕乱叫抗议起来。 “啊!?” “这是啥!?” 等挤到桌旁,李正和战友们都傻眼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看错了。 侯军忍不住问这位负责食物保障的炊事班长张飞:“老张,你确定这玩意就是晚餐而不是你们偷懒没做好的饭菜?” 不。 准确来说。 这里没有饭。 只有菜。 但是…… 菜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菜。 每一个战备盆里,装满的不是香喷喷从大锅里炒出来传统意义上的“菜”,而是…… 一只只去了毛的光板鸡,仔细看,眼睛还半睁着,死不瞑目地看着这些站在桌旁一脸懵逼和惊悚的兵。 一条条鱼,还活着,在盆子里扭动着身躯,啪啪作响。 除此之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最后一个战备盆。 是蛇…… 没错。 蛇。 不过侯军见多识广,一看就是无毒蛇。 只不过…… 蛇是活的…… 没错。 活的。 皮没剥,也没杀,整整一盆蛇,在战备盆里蠕动着身躯,抬起头来嘶嘶吐信…… “我艹!” 魏胖子的二字国骂说出了现场所有兵的心声。 第228章 特种兵的“珍馐” 选择题——当你肚子很饿又没东西吃的时候,你会不会生吃鸡和蛇? 现在这道选择题摆在了这帮特战旅新丁的面前。 吃生鸡? 吃活蛇? 还有活鱼? 一群人里没人敢下手。 炊事班长张飞说:“就这菜,硬菜呢!我可没弄错,这都是旅长要求的,你们吃就吃,不吃就不吃,我可没强迫你们。” 李正忍不住了,说:“这玩意班长你敢吃吗?” 这一下倒是问住了张飞。 实话讲,他也不敢吃。 听见让他准备这些玩意的时候,他心里也“我艹”了一下,反复问了几次那位负责安排后勤保障的少尉,就生的? 少尉十分明确告诉他,就是生的。 见李正问自己,他没法回答,于是只能走到一旁不吭声,装没听见。 少尉说:“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告诉你们,今晚你们不吃这个,就没其他东西吃。明天早上才会再发三块压缩饼干,如果你觉得明天的路能靠三块压缩饼干撑下来,你可以不吃。” 中午的时候少尉给过大家做一道选择题,吃潲水一样的食物还是饿肚子。 一排的兵选了吃塑料桶里的潲水食物。 所以,他们晚上有体力能够跑进第一梯队。 现在,他们必须再次做出选择——吃,还是不吃。 佟志忽然出现在所有人身后,分开人群走到桌旁,看了一眼自己的兵,然后冷笑一声,手一抄,已经抓住了一条蛇,然后抽出匕首在蛇的颈脖位置熟练地绕了一圈。 锋利的刀刃直接将蛇皮划破,佟志将不断挣扎的蛇摁在桌上,一刀将蛇头钉住,然后一只手拽住蛇尾,另一只手在刚才切开的口子上轻轻一捏,然后往后一拉。 嘶—— 整张蛇皮就被拽了下来。 蛇的身体还在动,不过内脏和肌肉已经毫无遮拦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佟志松开蛇皮,手直接插入蛇的腹部一拽。 唰啦一下,蛇的内脏被拽了出来。 再抓住匕首朝下一按,蛇的脑袋应声脱离。 之后往蛇的尾部来一刀,刚才还不断挣扎的蛇只剩下一条粉红色的躯干。 他受到入鞘,转过身,一手抓头,一手抓尾巴,当着众人的面,在蛇身背部的肌肉上狠狠咬了下去,头一扬,撕下一大片蛇肉。 李正目瞪口呆仿佛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佟志,看着他把血糊糊粉兮兮的蛇肉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魏胖子倒是吃过蛇。 但从没这么生吃过。 他都是去酒店吃的蛇羹,吃的椒盐蛇段。 像这样茹毛饮血似的生吞活剥,实在是恐怖他妈给恐怖给开门——恐怖到家了! 佟志仿佛故意要让所有人的视觉受到冲击和折磨,当着大家的面不带丝毫犹豫地又咬下一块肉,然后吞进肚子里,天天追春上的血说:“太好吃了,简直人间美味!” 李正说:“排长……生吃会有寄生虫……” 佟志说:“我知道。也许会有,也许没有,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不吃你肯定留不下来,以后吃蛇吃生肉甚至吃虫子,还有吃更恶心的东西都是常态训练,你确定你不来点?” 说完,双手一伸,把血糊糊的蛇身递到李正面前。 李正的鼻孔中顿时冲入一股刺鼻的腥味。 那种腥不光是血腥的腥,是蛇身上特有的一种腥,说不出的恶心。 他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一口黄胆水吐在了地上。 人群中终于站出一个兵。 大家一看。 是人家侦察营的李启满。 李启满看起来神情自若,问佟志:“排长,能给我分点吗?” 佟志目光中透出一丝赞许,把蛇肉递到了李启满的手里。 李启满依样画葫芦,一口咬下蛇肉,吞进肚子里。 接着又是第二口、第三口…… 一条蛇很快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李启满对转身对其他人说:“确实好吃!不吃是傻逼啊!” 他这么一鼓动,兵们的血气便涌上来了。 都是年轻人,都是一个旅的,都号称是特种兵,都想当特种兵。 凭甚么人家敢吃,自己不敢? 结果一个人上去,不吃蛇,去吃鸡,抓起一只生鸡就开始咬,吃几口,递给自己的战友,战友咬几口又递给下一位…… 渐渐地,只剩下一排几个新兵不敢动,就连侯军也上去吃了。 侯军说:“我可告诉你们,必须吃,否则下午的教训你们是看到了?不吃?明天等着被淘汰啊?” 瞧! 班长都接受了。 魏胖子看看周围,看看来时的那条水泥路的方向,他仿佛听见了脚步声。 陆续会有人赶到。 食物是计算过的,定量的,僧多粥少,你不吃,后面的人来了吃了,你就没了。 他把心一横,对李正和张建他们几个说:“吃吧!妈的!相当特种兵,这个坎得过!” 别看是村长家的傻儿子,魏胖子的血性上来就是天王老子他都敢抽刀亮剑。 他不敢碰蛇,想选生鸡肉。 只不过他下手迟了。 在场的人大多数能接受生鸡肉,但接受不了蛇肉和鱼肉。 毕竟太腥。 所以大家都去抢生鸡,瞬间告罄。 魏胖子只能选了一条活鱼。 李正是个聪明人,一看形势已经不对了。 三种肉里,他最能接受也是鸡肉,可由于自己在犹豫,生鸡肉被抢光了。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活鱼或者活蛇。 张建这时候也抢先一步,上去抢下一条活鱼。 他终于在这次的对垒中赢下一局。 至少证明了自己比李正在这方面更决断、优秀。 “死就死!” 等李正拿定主意的时候,只剩下蛇了。 蛇还有不少。 李正站在装蛇的大盆子前犹豫了不到十秒,又有三条蛇从面前消失。 “拼了!” 他也不光不顾了,一把捞起一条蛇,捏住蛇尾巴,跑到一旁往树干上狠狠抡了上去。 啪一下,蛇顿时就软了下去。 再抡一下。 巨大的撞击下,蛇死透了。 他拿着死蛇,完全不知道怎么下手。 终于,他决定学佟志那样,把蛇找个地方钉起来,然后下手。 树是现成的,趁着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李正终于杀掉了人生中第一条蛇,并且拿到了蛇肉。 捧着蛇肉,坐在地上,李正半天没敢下嘴。 旁边的魏胖子捏着鼻子在吃生鱼。 张建本来也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可看见李正在注意自己,立马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大口大口撕咬鱼肉。 “唉……” 李正心里暗叹一声。 看来在这方面,自己还真比不上魏胖子这家伙,甚至比张建都不如。 他尝试着举起蛇肉,慢慢摆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蛇身上的血。 有点腥…… 回味有点怪…… 略有点甜味…… 说不出的感觉。 然后,他尝试着张开嘴,用上下门牙咬住一点点肉。 蛇肉很是结实,李正咬住一点好几次没撕下肉来。 他左右为难。 始终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正犹豫着,突然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直接将一坨不知内容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手勾住他的下巴,将嘴硬生生合拢起来。 那团东西在嘴里滑腻腻的,腥味直冲鼻腔,大脑瞬间都充满了那种腥气。 他想转头吐出来,却听到了佟志如同雷电霹雳一样的声音:“吃下去!我命令你吃下去!” 说完,手上加了点力气,勾住李正下巴让他不能转头。 李正已经意识到,那团肯定是蛇肉。 此时,蛇肉已经和口腔里的唾液融为一体,不少还顺着喉咙滑下了食道。 李正本能反应地抖了几下,差点没哭出来。 吃了这么恶心的东西,他感觉胃都在抽搐。 “吃下去!” 佟志再次威喝道。 李正心一横,眼一闭,狠下心,咕嘟一下将口腔里的蛇肉吞了下去。 良久,他感觉勾住自己下巴的那只大手松开了。 接着听见佟志爽朗的笑声:“你看看!又不是毒药,吃了不会死吧!” 李正这才慢慢睁开眼,佟志已经转到了他的面前。 看了良久,佟志说:“知道当年我是怎么过这一关的吗?我在家的时候,看到蛇就起鸡皮疙瘩,不过到了血狼旅之后,我还是吃了蛇,是活蛇,跟你今天吃的一样。” 李正看着他,眼角发热,胸中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在翻滚。 想哭,想怒,想骂人…… 到临了,佟志才说:“记住,当上特种兵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必须变得坚强!这就是特种兵的使命!” 说罢,手在李正肩膀上重重一拍,起身离开。 那天晚上,李正坐在树下,品了很久佟志那句话。 并不是我们真的足够坚强,而是我们别无选择! 他最终还是吃完了那条活蛇。 前后花了一个小时。 吃完后,李正忽然感觉自己就像蛇一样蜕变了一次。 他感觉自己还是自己,自己又不是自己了。 低头看看身上的蛇血,看看身上的泥浆,看看手上的伤口和茧子。 一切都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一切都不一样了,许多东西变了。 按照计划,在夜晚10点钟之前都是休息时间。 魔鬼周的训练安排士兵是不知道的,每次只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会做什么。 大家听到10点前休息,心里不禁惴惴不安。 这意味着10点后,不知道教官们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魏胖子终于找到机会处理自己的磨裆问题了。 其实磨裆的现象在所有人里都很普遍。 就连李正自己也磨了裆,只是没有魏胖子严重。 魏胖子脱下自己的迷彩裤时,把李正都吓了一跳。 他那两条浑圆粗壮的大腿上,靠近内裤两侧位置的皮肤已经摸掉了一片,变成红彤彤的,渗出了一层体液。 卫生员给了他一瓶碘伏,让他自己消消毒。 他自己用棉签蘸了些碘伏涂在伤口上,没想到一碰就跟触电一样,连牙齿都在咯咯打颤。 “李正,搭把手!” 他自己是在下不了手。 又招呼杨辉。 “老杨,过来救命。” 杨辉皱着眉头过来,看了看魏胖子的情况,说:“妈的,我也磨裆了,待会儿你涂完了也帮帮我,疼死我了。” 李正说:“我也有点磨裆,这才第一天,已经磨裆了,往下的几天咋办?” 杨辉说:“好办,挂空档呗!” 李正没听明白:“啥?” 杨辉说:“真空处理。” 临了害怕李正没听明白,又进一步解释:“不穿内裤!” “能行吗?”魏胖子最关心这个事,但他对杨辉的话已经有些不信任了。 之前说的卫生巾神器把大家可害惨了,糟践不轻,差点误大事了。 杨辉拍胸脯道:“这个一准有用,你就放一百个心!” 周围马腾、姜诚他们几个听了也围过来,都问杨辉到底是不是真的。 杨辉说当然真的,再错我就自宫以谢天下! 佟志忽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总是那么无声无息,走路没声。 李正觉得这根佟志的外号很相符,佟魔头嘛,魔头走路哪有声音。 “挂空挡不是最好的办法,已经磨破了皮挂空挡也难受。” 他在众人面前坐了下来,招呼排里的所有人靠拢在一起。 “都过来,都坐这,趁暂时还有点时间,是时候给你们上点常识课了。” 大家伙呼啦啦靠了过来,都坐在了佟志对面。 佟志说:“今天早上,你们吃亏了吧?谁告诉你们将卫生巾放进自己的鞋里当鞋垫的?” “杨辉!” 所有人齐刷刷手一指,指向杨辉。 杨辉坐在中间,动也不敢动,接受千夫所指。 佟志说:“你们这帮人啊,长点脑子吧,那玩意本来就是用来吸……吸水的……吸水里特别好,还防渗漏,你们也不想想,都吸在你的鞋垫上,然后还防渗漏不透气,外加高强度行军,能撑得住?我早就让你们各班班长通知下去,让去小店里买运动袜,最好是羊毛质地的,贵是贵点,可它好用。” 说着,拉起裤管,掀开作战靴的鞋帮子,露出里头的羊毛袜。 “看看,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杨辉听了,忍不住说:“排长,大家都知道你自己也买了卫生巾……” 佟志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们就是因为看到我买了卫生巾,所以以为我是用来垫脚的?”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点了点头。 佟志笑完了,终于缓过气来,先是损了一句:“你们啊,自作聪明,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 是啊,怎么都不去直接问排长呢? 为什么不问呢? 问他又不会打你…… 李正突然觉得好像在这件事上,大家的智商都有些欠费了,停机状态。 佟志说:“告诉你们,卫生巾我是买了,可我买来是不是垫脚的,跟脚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家异口同声问:“那是用来干嘛的?” 佟志指指魏胖子的裆部:“用来防磨裆的!” 第229章 争论 男人裤裆里放卫生巾? 听了佟志的解释,所有一排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但随后佟志解释了一下,大家也就明白了。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 对于特种部队的士兵来说,在魔鬼周之类的训练里使用卫生巾其实是一件自寻烦恼的事情。 但对于磨裆,这玩意却是个神器。 毕竟本来设计就是放在裤裆里的,只是性别使用范围不同而已。 佟志的卫生巾是用来黏在内裤接触大腿根部的两侧,将它剪开两段,两边各黏一块。 甚至它还可以贴在和腋下接触的迷彩服里,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止磨腋的作用。 由于这玩意吸水性好,柔软,磨裆通常是因为内裤不够柔软并且在行军途中被汗水浸泡后变湿和皮肤磨擦导致破皮发炎。 而卫生巾则很好地起到了吸水的作用,并且即便在涉水环境下弄湿全身,这玩意也没有垫在鞋子里那么容易脱落,就算真的剧烈运动最后导致脱落,也不影响步行,不像垫在鞋子里一旦脱落会被薅成一团,你不得不脱掉作战靴将这玩意从鞋肚里取出,否则就走起路跑起步来简直要老命。 所以卫生巾不是不能用,是怎么用,用在什么地方。 假如一般的训练部队,走个队列,或者每月一次的小拉链,走的是旱地,又或者跑一趟五公里而已,那么在鞋子里垫卫生巾兴许是挺舒服的。 可绝对不含那些进入魔鬼周或者猎人集训的特种兵。 如果谁让人家去参加魔鬼周或者猎人集训的时候大言不惭的让人在鞋里垫卫生巾,会被人朝你扔白眼竖中指的。 大家听候恍然大悟,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正当佟志这头在为新兵们讲解卫生巾的妙用之时,在旅部的帐篷里,旅部班子的几个成员之间又发生了一次不算争吵的讨论。 起因是孙安明。 孙安明今天并没有像李海鸥一样跟随部队强行军。 他自认没有李海鸥的体能,根本无法承受这种高强度的行军。 跟着部队走了一个早上之后,他选择了退出,去乘坐了后勤保障车直奔集合点。 而政委罗若更不消说了。 他以前一直在集团军里做政工工作,年轻时候军事还行,可年龄大了以后早就荒废了。 说体能,比一般同龄人好些是肯定的,不过一看到韩小北制定的“魔鬼周”训练计划表,人就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今天仅仅是第一天,就连特侦营和其他三个特种作战营的兵都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更遑论他这位政委同志了。 这让罗若和孙安明在庄严和韩小北面前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甚至在虽然累成狗可好歹人家也干上阵一拼的李海鸥面前也丢尽了颜面。 到了晚上,孙安明去看了兵的伙食,回来就提出了质疑。 他认为这种训练太急,太快,训练必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上来就给人弄高强度的体能考验不是不行,但至少伙食要跟上,至少营养要跟上,不能让兵吃那些生的东西,而且不能限量,这样会导致很多人吃不饱。 何况还有活蛇。 这东西就连他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这样训练,会让士兵的身体吃不消的!” 孙安明陈述了一番自己的见解后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是要出事的!” 韩小北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孙安明,也不说话,目光移到了庄严的身上。 庄严脸上是他惯常的招牌式微笑,只听,不说。 一旁的罗若也插话了:“旅长,我觉得老孙说得有些道理,那些生的东西有细菌,尤其是蛇……可能会有寄生虫。” 庄严还是没回应,看向了在一旁泡脚的李海鸥。 一向牛逼轰轰意见多多的李海鸥今天晚上却异常安静,他居然当没听到一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他不说话,庄严就开了口。 “其实今天的训练强度是很低的,当然,我说的是和于真正的特战部队进行对比。举个例子,我们以前的魔鬼周要求是一天只睡四小时,每天100公里,中途还要进行各种敌情侦察,要自己按图行进,有时候还被教官用催泪瓦斯袭扰。” 他望向帐篷外,默默看了一阵。 然后回过头来继续道:“说到吃的,以前我们只发三块压缩饼干,后期不负责保障伙食,吃的自己找,现在我们至少保障了。另外,吃活物是每一个特种兵必须过的心理关口,并不是说这玩意有什么营养或者吃了有什么好处,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我也不建议长期吃,不过在特训期间吃一下,是必须的。否则将来面临战争,这些兵会以小分队的形势深入敌后执行一些艰苦的任务,不能不考虑在极限环境下在失去食物的情况下如何存活的问题。每次魔鬼周之后,我会安排他们进行一次身体检查,发放一些药物进行寄生虫的防治,如果发现有问题,会安排进医院治疗,但这吃活物这一关,必须过,否则就没资格留在特战旅的战斗部队中。” 韩小北在一旁忽然说话了:“是啊,咱们是特战旅,练的是特种兵,尤其这次魔鬼周是用来选拔特侦营和突击队人员的,如果不严格,那么还选什么?干脆你们拿个名册自己拿支笔直接勾选好了。可是那样有意义?” 罗若听了,感觉庄严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他望向了孙安明。 孙安明还是不同意,说:“我还是认为要循序渐进,我不反对以后进行这样的训练,只是现在不行嘛,大多数都是新兵而已……” 韩小北听了呵呵笑,调侃道:“是啊,他们还只是个孩子啊……” 到临了,庄严推心置腹地对孙安明说:“老孙,你爱兵我理解,但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建设特战旅有三个阶段,上级要求三年内完成,现在是组建阶段,然后一年是形成战斗力阶段,最后一年是巩固验收阶段,三年后总部首长是要亲自过来检验的,你知道特战有多少个科目吗?还有我们的场地建设,我们的装备申请和下发,这些都要耗费许多的时间,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来。” 到临了,他又说:“当年我刚入伍的时候说实话并不是个好兵……”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指指韩小北。 “他也不是。但你看我们现在,这都是从匪夷所思的训练里练出来的。千万不要小看了人的能量,如果你不握紧拳头,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如果你不紧咬牙关,你就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有多狠,给这些士兵一个机会,让他们释放自己的能量,让我们看看,也让士兵自己看看,他们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第230章 耐寒训练 李正是被小喇叭的声音惊醒的。 吃完饭,架设起简易帐篷后倒头就睡,他睡了三个多小时。 睡得跟猪一样。 也不洗澡了。 没时间去找地方洗澡。 有洗澡的时间,不如好好睡一下。 听说10点有训练,没人知道是甚么训练,总值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绝对没错。 拿着背包穿戴好装备,跑到空地上集合。 全连都在,不远处其他连队的营地也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在乍暗还明的环境下,心脏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 “各班清点人数,看看都到齐没有!” 连长季志照招呼几个排长落实他的命令。 “李正,知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吗?”魏胖子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忍不住打听消息。 不过他是病急乱投医。 问李正? 李正自己都没搞清楚要去哪,他自己也想知道去哪,怎么答? 所以他只能摇头说不知道。 魏胖子说:“你跟班长熟悉,问问班长看看知道不知道。” 李正和侯军从前一起去过师部小靶场练枪,私下关系算是比较特殊,魏胖子说的不无道理。 想了想,李正趁着侯军过来清点人数的时候还真硬着头皮问了。 “班长,今晚我们集合去哪?” 他有些担心,不会现在就要到大家出发继续强行军吧? 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毕竟每天的路程只有60公里,白天走到晚上外加其中20公里是奔袭,足够应付,无须连夜出发。 侯军说三个字:“不知道。” 然后继续点人头。 李正很失望。 他看看周围,各排各班都在点人数。 其实队伍里已经少了些人。 就连一排也有两个兵选择在第一天退出了魔鬼周集训。 那就意味着这些人会被重新分配,去别的支援营或者后勤保障部门。 反正留在特侦营是断不可能的了。 能留下的都是忍耐力、毅力、能力超强的士兵,如果佟志没有吹就,尤其是一连最为关键,是要成为突击队的单位,淘汰率绝对很高。 清点完人数,季志照来到了队伍前的指挥位置上。 由于是野外,又是魔鬼周期间,一切队列礼仪从简,也不需要什么值班员整队汇报,再来一下稍息立正之类的常规口令和动作,季连长开门见山直切正题。 “今晚从10点半到凌晨3点,我们要进行一个测试,这个测试对于衡量你们的身体强度和耐受力有很大的作用,也是判定你们能不能成为突击队员的一个重要指标之一,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在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你们将会在水中进行耐寒训练。” 他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然后说:“山里的气温比较低,风也大,待会儿训练的时候会很难受,有些人甚至会晕过去,这个测试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害怕,现在可以申请退出不参加。”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又问了一次:“有没有选择退出的?” 队伍里静悄悄的,没人回答,没人申请。 其实问也是多余。 年轻人有自尊,军人更不缺。 训练中因为伤病退出很正常,但还没开始训练就已经主动打报告申请退出,往后就算调到别的连队,别人问你怎么过来的?还真没脸回答。 “好!既然没有人申请退出,那就出发吧!” 季志照干净利落,手一挥,对佟志说:“一排长,带队!” 佟志上来接替季志照,向队伍发出了命令:“向右转,齐步走!” 很快,队伍重新回到水泥路边。 那里停着几辆卡车。 “一个排一辆车,按照一二三排到连部的循序,登车!” 士兵们排着队,在黑暗中默默爬上了卡车。 车队装满人后,沿着山间公路一路疾驰,速度飞快。 深山中冷风嗖嗖,天上星稀月明,远山在黑暗中隐约露出轮廓。 车往群山更深处开,李正坐在卡车的后挡板边,路边被车灯照得透亮的植物,还有高耸的树木,一种恐惧没由来地在心底里滋长起来,感觉心底有些发虚。 耐寒训练? 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这些新名词新科目,李正当了半年步兵,还真的闻所未闻。 特种部队…… 总能搞出些令人腿肚子哆嗦的新玩意来。 训练点其实距离宿营地不算太远,也许是为了节省时间,挤出更多的时间段来进行训练,所以采取了卡车机动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训练点。 大家又被佟志赶猪崽一样赶下了卡车,那几辆车都不带停留的又开走了。 没了车灯,只有月光,周围陷入了一种朦朦胧胧的黑暗中。 “沿着路边的水渠,按照一二三班的循序,成一列横队,间隔30厘米,散开!” 指挥部队有个好处。 无论多少人,只要经过严格的队列训练,指挥官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佳的效率,得到自己想要的队形。 长蛇阵一样的横队在长长的水泥路边排开。 路很长,李正朝左看,通向的是群山深处。 朝右看,好像是村子和自己宿营地所在的方向。 往后看,是一条深约两米,宽约两米的水渠,硬底化,里面有水。 也许是灌溉渠,属于振兴农村的水利工程的一部分。 灌溉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李正不清楚,但对于特种部队的训练来说,还真有用。 这个地方不好找,之前肯定是教官里的某个人来过这里,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才会把人带来这里。 一阵冷风吹过,李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夜里的山风,真冷啊…… “听口令——” 佟志的声音极其洪亮,纵然全连排开足足百米长,他一个口令从队头到队尾,每个兵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后——转!” 唰—— 一百多号兵,齐刷刷向后转,面向水渠。 “水不深,你们不要怕,不过就是有点凉……” 佟志沿着队伍,从大家身后走过。 “听口令,向前一步——跳!” 向前一步? 跳? 那是要进水里了。 那一刻,其实每个兵闪过脑海里的念头都不一样。 水到底多深? 冷不冷? 背囊里的衣服和被子咋办? 背着枪就跳? 不过,在短暂不到一秒钟的犹豫后,绝大多数的人还是一咬牙跳下去。 有人慢的,脑子里的思绪还没理顺,人还有一些迷迷瞪瞪。 不过不需要发愁,教官帮你解烦忧。 佟志一路走过去,朝没跳的人屁股上就是一脚。 “下去!” 第231章 极限 跳进水中,冰冷的渠水瞬间将将他包围起来。 这里的水不深,只有一米多,人站在水里只淹到腹部,还没到胸口。 过来的时候坐车,吹了些山风,身体是冷的,到了水里,下半身都在水中,上半身也被溅起的水湿透了,起初还没觉得有啥问题,可不一会儿,一阵山风吹过,李正忍不住就打了个颤。 旁边的魏胖子甩了甩自己那颗硕大的脑袋说:“这是什么水!怎么那么冷?” 李正说:“这是农业用途的灌既渠,水自然是河里或者水库里的水,当然冷了。” 其实他们都错了。 如果是河水或者水库的水还不至于那么冷。 这是正儿八经的山水。 从山上的一道瀑布飞流而下,在山脚冲出一个大水潭子,再通过灌既渠引到这里来。 等所有人都到了水里,佟志和一连其他几个教官顺着水渠巡视了一番,然后开始下达新的命令。 “全部都有了,蹲下!” 所有人只能蹲下。 可是一旦蹲下,大家立即发现不对劲了。 本来水不深,可蹲下后水直接没过脖子,到了下巴,有些矮的直接就浸过嘴巴,不得不紧闭着嘴,只用鼻子呼吸。 浸泡了大约十几分钟,佟志看了看秒表,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又下了命令:“起立!” 起立后,站了大约二十分钟,佟志又让大家蹲下。 过了十来分钟,又让大家起来。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佟魔头是无聊故意折腾大家伙。 结果慢慢地就品出厉害来了。 这水泡湿了身体和衣物,再站起来,李正发现自己的体温很明显地在快速下降。 原理其实很简单,如果单纯泡在水里不动弹,适应了水中的温度,人体不会感到太难受。 可是一旦起来,山里的风吹过湿淋淋的上半身,就像散热器一样快速带走身体的热量。 一来一去,佟魔头的目的是让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里体温快速流失。 快速的提问流失会导致失温症。 这一点,李正非常了解。 他曾经在废墟之下就曾经体验过这种感觉。 所以事后他曾经多次查询过这种正装。 他深知其中的厉害。 因为人体的正常体温是36.5–37.5摄氏度,低体温症根据其严重程度可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比较轻微的失温症,体温降至比正常体温低1-2度。在这一阶段,人体会产生颤抖,双手麻木,无法完成复杂动作。远端肢体血管收缩,以减少热量散失。呼吸快而浅。皮肤上出现“鸡皮疙瘩”,尝试使毛发竖立起来形成隔热层。 但由于人体上的毛发不足,这一反应作用有限,但是在其他物种中作用较大。 所以,失温者可能感觉疲劳和腹部疼痛,与此同时会奇异地发现自己居然侯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如果这时候你认为自己挺过去了,并且通过抖动身体之类已经阻止了提问流失带来的危险,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上这是低体温症发展到第二阶段的信号。 当失温者的状况进入第二阶段后,体温会降至比正常体温低2-4度。此时身体的颤抖更勐烈,肌肉不协调更明显,然后明显感觉行动更迟缓、困难,伴有步伐跌跌撞撞、方向混乱,尽管病人可能保持警觉。 人体会对应这种失温状况做出自卫反应,浅层血管继续收缩,以保持重要器官的温度。病人面色苍白,唇、耳、手指和脚趾可能变蓝。 如果失温还没获得救治或者有效阻止,将会进入恐怖的第三阶段。 这时候体温降至大约32度以下,身体的颤抖通常已停止。开始出现语言困难,思维迟钝,记忆开始出现问题。 最可怕的时候这时已经失温者本人会失去自救能力,通常手已经不能使用,站立不稳,细胞新陈代谢停止。 最后,失温症会进入致命期,体温降至30度以下时,暴露的皮肤变蓝、涨大,肌肉协调能力几乎完全丧失,行走几乎不可能,语无伦次、行动毫无理性,脉搏和呼吸显着减慢,但是可能发生心室性心搏过速和心房纤维性颤动,身体里的主要器官停止工作,宣告临床死亡。 “这是要将我们往死里整呀!” 两个小时过去,魏胖子上下牙都开始打架了,咯咯作响。 “蹲下!” 佟志又下达了一次口令。 这次,整个队伍的动作都慢了起来。 许多人已经不想头几次那样让蹲下就蹲下,在那里犹犹豫豫,说什么都不愿意全身再浸泡在水里。 因为被山风一吹,人正打着哆嗦,忽然又泡进水里,水里的温度好像比水面之上要高一点,蹲下去的一瞬间会获得一种温暖感。 但这种温暖持续时间不长,不一会儿又要站起来,山风吹过来会让人感觉更冷更难受。 《五代河山风月》 反复在水里蹲下起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已经是凌晨了。 山里的气温急速下降。 这里的昼夜温差能达到将近二十度。 夜里山中还起雾,那滋味…… 简直酸爽! “王放!你为什么不蹲下!蹲下!马上蹲下!” 李正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那是在他上游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可能是二排的兵。 教官的手电照在那个不愿意蹲下的王放身上。 王放靠着墙,有些不知所措。 “蹲下去!” 那名教官大吼着。 李正看清楚了,是那个叫做晋伟恒的教官,从雷神突击队过来的那位。 “我给你五秒钟,再不蹲下就取消你的选拔资格!” 王放靠在水渠墙上,在手电的灯光下,李正看到他的脸上全是惊恐,腮帮子在一抽一抽地,像是颤抖。 “我不选了!我要退出!” 终于,他选择了放弃…… 所有人心里一沉。 之前李正没亲眼见过有人资源退出集训。 王放是他第一个亲眼目睹放弃的人。 这让他心理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他在拼命坚持,而一个水渠里的其他战友中有人选择退出。 他一时竟然有些湖涂。 我在坚持什么? 见王放已经选择放弃,晋伟恒伸手将他从水渠里拉上来。 王放显然已经冷得出现失温症的一些症状了,被拉到水泥路上半天没爬起来。 晋伟恒指指不远处的保障车:“去那里拿个保温毯,问那里的班长要杯热牛奶。” 王放趴在地上没动。 不多久,突然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232章 别在我这里要公平! 王放离开后,水渠里的兵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时间还在一点一滴流逝,冰冷的水和带着冷意的风还在一点点地将体温带走。 到了凌晨两点,又有两人选择退出。 有个兵被拉上去的时候人已经动不了了,躺在来整个人筛糠一样抖,然后被卫生员抬着走。 李正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看来这些教官下手是一点不留情。 佟志拿着手电,在水渠边来回走,检查每一个人是否按照要求站立或者蹲下。 走几步,忽然发现马腾露出一截身子在水面上,于是用脚踢一把土,落到马腾头上,满头满脑顿时都是土。 马腾捧起水想要洗掉脸上的沙土,佟志却朝他吼道:“把身体都浸在水里,别以为我看不到水下你们就可以偷懒半站着!” 马腾犹豫了几秒,最后磕磕巴巴说:“排长……真的……冷……” 佟志却笑了。 他说:“冷?当然冷了,不冷我干嘛要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你以为我带你是来看风景啊?” 说着,他蹲在了水渠边,看看水渠里自己的那些兵,问道:“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起摇了摇头。 佟志说:“不好受就对了,这种训练就是折磨人用的,如果你忍受不了,大可站起来选择退出,我不拦着。我跟你们说,这种训练有危险性,会出人命的,如果真的忍不住,就退出吧!不丢人!正常人都选择退出,只有疯子才会选留下!我们特种部队就是不要正常人。” 魏胖子说:“排……排长……多久……了……” 佟志看了看表,告诉他:“三个多小时。” 看了看魏胖子又问:“咋了?是不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魏胖子其实还真是在算计着时间。 之前说是四个小时。 现在三个多小时了。 按理说也就快结束了。 再熬一阵地,不超过一小时,就算过关了。 可这点小心思哪能瞒过佟志这种老教官? “我说胖子你就别想了。你不知道我们特种部队的训练时间可以随时加的吗?加不加时,只是我一句话而已。” 他站起来,大声宣布:“今晚的耐寒冷训练多加一小时,不够还可以加!一直加到天亮为止!” 他这么一说,水渠里的兵心态顿时就崩了。 李启满是个二年兵了,他胆子大,首先抗议起来:“排长!你不能说话不算!” 佟志注意到了他,走到跟前,打量了一下李启满。 好歹是个侦察兵出身,李启满的耐受力比新兵当然要好不少,侦察营也有相关的训练,只是没这么残酷而已。 见佟志到了自己跟前看着自己,李启满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看着佟志,心想你爱咋咋地,弄死我得了!我就不信你敢?! 可么想到佟志却没有惩罚他,而是笑了。 “不错!看这么多个人,你的耐冷能力是最强的,说话还中气十足,看来肚子里是有团火,不怕冷。” 他再次站起来。 “咱们排里有能人呐!不错!为了表示对这位能人的敬意,我决定在刚才的基础上多加一个小时。” 此言一出,全连都震惊了。 不少人顿时就炸了。 “排长,这不公道!”有人说:“我们没说话!” 佟志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位说“不公道”的,哼了一声说:“这就是你们的战友情?怎么?有事就是李启满的,有锅你们不能一起背?要是刚才他抗议有效,我采纳了,你们是不是又要把他当做英雄了?” 边说边站起来,再次宣布了一个令人发狂的命令。 “再加一小时!” “李正……佟魔头疯了……” 魏胖子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说话的时候那腔调让人相信他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是在故意击溃我们的心理防线,你记住,越是这样越要忍住,之前我还有些害怕,妈的,现在他这么搞,我就偏不害怕!” 他是在最绝境之下经历过生死的人。 可以这么说,在全连的兵里,他是心理建设做得最好并且坚韧度最高的一个。 这种心理强度是用生死换来的,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达到的。 “李正!”佟志听见了李正在说话,于是转过头来:“你在那里滴滴咕咕说什么呢?!” “报告排长!我在想,你随便就加了三个小时太儿戏了!这样到天亮我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那么明天我们就要在没有休息时间的情况下继续赶路,别的连队却有足够的时间休息恢复体力,这对我们不公平!你难道想让我们全连都入选不了突击队吗?” 李正的话,引来了教官们的注意。 这么大胆的新兵蛋子真是少见。 居然反向质问起自己的排长来。 海军两栖侦察大队那位令狐强少尉对佟志说:“老佟,你们排的这个兵挺有意思呀!如果你嫌刺头,可以给我,我要了,保证能教好!” 利剑大队过来的那位教官张晨也调侃佟志说:“是啊,你镇不住,可以给我教,我有的是办法!” 佟志是何许人? 他哪能看不出这俩货是在挖墙脚? 李正的素质如何,他佟志一清二楚。 “你们就死了这份心吧!我排里的兵除非自己退出,否则想从我这里掏肥水浇你们的田?做梦吧!” 他的一番话,把令狐强和张晨逗乐了,笑得前俯后仰。 佟志来到李正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李正看起来虽然也是冻得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哆嗦,可眉宇间和双眼中那点精气神还在,一点没弱。 “奇了……” 他有些意外。 这是个新兵蛋而已。 不过,他现在得压住李正刚才的抗议。 这是兵和教官之间的较量。 自己如果镇不住,就驯服不了这些千里马。 “我知道如果加三个小时,对你们来说很不公平,不过你们不是e师神枪手四连的吗?还有你——” 他指了指李启满:“你不是号称侦察连专业多能手吗?怎么?多熬这几个小时就顶不住了?挺不住可以退出呀!我求你们留下了?” 李正目光一直没离开过佟志,等自己这位排长说完,他又说:“排长,这不公平!” 《轮回乐园》 佟志认真听完李正的抗议,最后双眼里射出一道冷光,一字一顿道:“要公平,别来魔鬼周里要。明天怎么跑,怎么跑赢,怎么不被淘汰,怎么在魔鬼周里生存下去,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我负责出难题,你负责撑过去!想当特种兵吗?那就拿出你的本事来,不然别在这里像个娘们一样罗里吧嗦哭哭啼啼跟我要公平!我这里没有公平,只有命令!” 第233章 政委,一起走? 命令。 又是命令。 部队就是这样。 从你加入部队的那一刻开始,从你的班长到你的排长到连长就一直告诉你,军令如山。 又或者告诉你,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之后的一切训练和生活都会围绕着这个原则进行。 直至它融入你的血液,渗进你的骨头,让你不需要思考就照做。 这就是命令。 李正照做了。 那天一整夜,一连都没有休息。 直到早上六点,待在水渠里的人才被叫了上来。 这一晚上,一连退出六人。 看着有人喊报告要求退出,留在水渠里的兵的眼神是复杂的。 魏胖子好几次想要举手宣布退出。 那晚上在水渠里,魏胖子想了很多很多,他有一万个理由让自己放弃。 家庭条件如此优握,当兵而已,犯得着那么拼吗? 排长都说这种训练有危险性,不下心分分钟就会丢了小命。 一个月几百块津贴费还不够在家时候吃顿大排档的,为钱也说服不了自己。 到临了,他还是没有举手。 因为到了后来,佟志允许所有人站起来抱在一起取暖。 每次有人受不了申请退出魏胖子也想要举手的时候,李正就会用手死死勾住他的脖子,压住他的手臂,死死咬紧牙关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跟他说:“忍住!不能认输!” 没错,他有一万个理由举手宣布退出,但却有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留下。 不能输! 来当兵为什么? 对于李正来说,那是一种情怀和报恩。 对于魏胖子来说,那是要证明自己。 如果退出,自己之前所坚持的一切将变得毫无意义。 离开特战旅去步兵旅? 又或者去后勤保障单位? 穿着军装舒服两年,然后回家跟吹捏着鼻子吹嘘说自己多牛掰? 魏胖子觉得过不了自己这关,他做不到。 不能输! 为了这个理由,到佟志宣布耐寒训练结束的时候,魏胖子还在水里磨牙打颤,却坚持到了最后。 等爬上水渠,保障人员扛着大桶上来给所有人倒姜汤。 每人一大碗。 里面放了糖。 有点辣,有点甜。 李正有些晕眩感,仿佛灵魂出窍了一样,迷迷湖湖的,捧着姜汤傻了一样站在那里打摆子。 其他人和他一样。 甚至二排有个当场就倒下,被卫生员抬走送去救护的。 “喝!” 佟志走过所有人面前,对着每一个人像野兽一样吼。 李正看着面前的排长佟志,感觉他的声音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似的,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不过,他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消失,最后还是把姜汤捧到了嘴边。 暖暖的带着甜味的姜汤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带来了一股子温暖,身体如同就干逢甘露一样,依靠着这难得的热量逐渐把丧失的意识重新拉回体内。 魏胖子双腿都在抖,手也在抖。 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抖,因为感受不到,人有些迷湖。 等终于缓过劲来,几个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抱在一起,将头埋在彼此的肩膀上。 男人的抽泣如此沉重而压抑,李正看到魏胖子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人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不能输。 既然没输,就更不能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哭声。 男子汉怎么能哭? 太丢人了! 等发泄了积蓄一晚的情绪后,佟志又赶羊一样将所有人赶上车。 到了车上,他看了看表,仿佛在地上捡了钱一样高兴宣布:“恭喜大家,回去之后你们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之后继续今天的行军计划,老规矩,一样的食物定量,一样的水定量,路上自己斟酌着喝,斟酌着吃,不要勐灌水,真渴了就抿一点润润喉。” 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喝多了水,又没吃东西,肚子里咣当咣当响,跑不快的!” 车在山路上原路返回。 佟志的话还没说完,车厢里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鼾声。 李正断片了。 第二天被警报声惊醒的时候,他都忘了——或者是来不及回忆之前自己是怎么回到营地的。 有时候人疲劳过度就会断片,走着走着人睡着了,但却依旧在走路,这事在陆军特种部队的高强度训练中很常见,尤其长距离高烈度行军中并不罕见。 在猎人集训或者魔鬼周里,有时候一天只能谁3-4小时,还要进行长途奔袭,遇到险峻的山路时,有经验的指挥官通常会让自己手下的兵用一根绳子或者用背包带将一个班连在一块。 这样就算一个人失足滑落山崖,其他人也能拽住他,不至于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起来依旧是老样子,李正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机器人了。 战术携行具是一直穿在身上的,起来后收拾背囊,背枪,戴上帽子,跌跌撞撞朝着集合点赶去。 连长季志照那天在队伍前说了什么,叮嘱了什么,李正完全没记住。 他的脑子里一片浆湖,声音传进耳朵里都变了形。 昨天一天,连带到今天早晨起床,包括了吃饭后休息的那与可怜的两个多小时,一连所有人的休息时间只有紧巴巴的四个小时。 庄严和李海鸥他们几个站在路边,看着一个个连队从自己面前走过。 不少人一边走一边打哈欠,满脸的疲惫。 和第一天出发时个个都想骄傲的小公鸡,如今个个都变成了勾着头一声不吭默默走路的瘟鸡。 李海鸥皱着眉头说:“旅长,我听说昨晚他们很多连队半夜都拉去搞耐寒训练,搞到天亮,这睡眠时间太少了点吧!” 一旁的罗若也赞同他的看法:“旅长,我觉得老李说得对,这么个训练法,会不会出事……” 庄严平静地看着远去的连队,头都没转地说道:“政委、老李,我知道你们是爱兵如子,可是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每个国家的军队是为战争生存的,打仗就必须打胜仗,对于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来说,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前提,如果自己都无法保证能生存下来,这支部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我们这里不是幼儿园也不是学校,这里是特种部队,这里是男子汉的天堂,不是学生哥的军训营。作为教官,没有仁慈的义务,只有训练的责任。” 李海鸥知道庄严说得没错。 他以前也是训练狂,对勐虎团要求也很严。 可是在庄严现在的训练强度面前,完全小儿科了。 “我还是觉得……” 没等他再次发表意见,韩小北已经抢先打断了他的话头。 “老李,今晚就到达兽营了,入营开始就准备了大餐,要不要一起试试?” 李海鸥脸色变了变。 韩小北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知道今晚的安排,那可是很要命的,自己这把老骨头…… 韩小北其实是不想李海鸥在这里啰啰嗦嗦,见李副旅长闭嘴了,于是又转向了政委罗若。 “政委,今天你还坐车吗?还是跟我们一块走?” 罗若一听,面现难色。 韩小北是何许人也? 这小子那是焉坏焉坏的,没等罗若回答,又说:“别怕,今天带上孙副旅长,咱们班子组个队,一起走一天,也算锻炼锻炼。在特种部队里其实是有个传统的,魔鬼周的时候,行军路上旅班子成员也要跟着走,进了兽营那练不练就是自己的事,否则那些屌兵会看不起咱们这些军官的。” 罗若像嘴里含了个黄莲子,五官都快挤在一起了。 旁边的副旅长孙安明也是一脸为难。 他们也不知道韩小北说的是真是假,但堂堂特战旅的副旅长、政委,如果真的连行军都不敢跟…… 好像还真说不过去了。 于是罗若一咬牙:“今天我们也徒步跟着走,不坐车了!” 对旁边的孙安明说:“走,老孙,咱们去拿背囊去!” 等俩人走后,庄严转向韩小北,竖起一根食指朝他点了点,做了个嘴型:“你小子真坏!” 第234章 特战旅的军官不好当 其实野战部队也搞拉练。 拉练有大拉和小拉之分。 一线野战部队每个月都有一次小拉。 一般路程不会太远,几十公里的样子,全程步行,时间控制在两天内,有些特殊的单位会搞一个礼拜。 这是锻炼部队的体能,虽然已经进入了新世纪,步兵最差也机械化了,像那些空突旅的轻型步兵,已经坐着直升机来去自如搞蛙跳式作战模式了。 不过有一点,的传统是不能丢的。 二万五千里长征刻在这只军队的灵魂中。 都说现在是以人为本,但任何高科技都只不过是人类智慧的延伸,延伸而不是依附。学会用红外和激光的时候忘掉自己的眼睛,坐着战车和直升机时忘了世界上最可靠的是自己的一双腿,这同样是误入歧途的训练模式。 而且世界不少的军事强国走上了这条弯路,结果他们的王牌部队经常干不过只有一把ak47和几个野果子的游击队。 大拉练则不同,一般全旅出动,机械化行进,辗转上千公里,然后找个地方驻训。 这个是锻炼整个部队从集结到拉动到保障到作战全套军事行动下的表现。 对于罗若和李海鸥、孙安明等人来说,他们应付一下普通的小拉是没问题的。 不过要面对如今由庄严制定的这种魔鬼周训练强度,那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作为旅长,庄严不可能采取命令的方式粗暴地让罗若等人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参加这种高强度的训练。 那不利于团结。 但放任不理让然也不行。 那也不是庄严的行事风格。 韩小北是庄严肚子里的蛔虫,知道自己的老班长在想啥。 不需要交待,也无须请示,他直接就将罗若这几个架在火上烤。 要让和自己同级别的军官也一起心甘情愿参加训练,用什么手段最好? 当然就是把人拉下水。 要把人拉下水,首先自己得下水。 瞧! 我当旅长的都在水里了,你这个政委好意思天天站在岸上看? 于是乎,特战旅旅长罗若很无奈。 他既不想丢脸,也不想出丑。 好在,庄严没有让他们跟着兵一起走,而是跟着旅部的队伍一起前进。 反正旅部又不参加魔鬼周,无须参加特侦营突击队的筛选,他们的要的只是完成既定的路线,能完成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对于李正这种已经在特侦营里的兵来说,昨天就是一个开始,今天已经进入了正戏。 第一天的60公里对于所有人来说并不算特别困难,但第二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过去的24小时里,参加这次魔鬼周的士兵们的睡眠时间仅有四个小时——卷啊! 一连加时,二连看到一连加时自己也加时,三连看到一二连加时了,所以他们也加时。 有时候训练的强度就像传染病。 彼此都在一个营区,都参加一个军事训练行动。 你行,我当然也得行。 不行创造条件也要行。 这天行军的时候,李正好几次瞌睡睡过去了。 以前李正听说人走路的时候能睡着。 那时候他还觉得听荒谬的。 人又不是马。 马才能直立站着睡觉,人怎么可能做到? 事实很快告诉他,能做到! 真的困。 李正觉得自己的双眼皮像被人涂了胶水,又像被人挂了铅坠,艰难地睁开一会儿,不知不觉又闭上。 等再次张开的时候,嘿!发现居然走出几百米远了。 至于刚才怎么走的? 不知道。 因为睡着了。 排长佟志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累。 他在队伍旁跑前跑后,看到谁睡着了上去就往脑袋上拍一下,把对方拍醒。 “醒醒!待会儿要走山路,别特么掉进山沟里去!” “我让你们带的清凉油呢?都给我涂上,涂在太阳穴上,涂在你的眼皮子上,刺激是刺激点,但管用!” 这时候,李正总算知道出发前佟志让大家每个人都去买一小瓶那种清凉油,本以为是防蚊,现在发现根本不是防蚊子,蚊子根本不需要防,因为叮上了也没感觉了。 这玩意是用来防瞌睡的。 第二天早上的前三十公里,李正是迷迷湖湖半梦半醒走过来的。 魏胖子他们没比自己好多少,李正半路上看到魏胖子睡着的时候淌着口水,忍不住一阵心酸。 也确实心酸。 谁家在不是个宝贝? 可看现在…… 身上全是泥巴,浑身上下汗津津、脏兮兮的,双目无神目光呆滞,背着硕大的背囊,上面架着自己的枪,样子比流浪汉还惨上几分。 不过无论大家怎么累,到了临近中午进行最后10公里奔袭的时候又精神了一把。 李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就精神了。 路边戴着红袖章的监督员挥起手里的小红旗,宣布10公里奔袭开始的时候,所有本来恹恹欲睡的兵们突然就生龙活虎起来,不要命一样往前跑。 “李正,咱们跑快点!” 魏胖子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口水,打鸡血了一样精神百倍。 “跑慢了没得吃!” 吃。 嗯,这就是关键。 无论你多疲惫,可当你真的饿的时候,听到“食物”这两个字,都会精神为之一振,拿出你所有的仅剩的体能,拼死也要填饱肚子。 魏胖子和李正都是长跑小能手,很快超越了一个又一个,跑在了连队最前面。 跑着跑着,李正突然想起一件事,勐地回头—— “马腾他们呢!?” 他只看到了身后几米外的张建,其他排里的兄弟不见了。 平常大家都是相互扶持一起跑的,刚才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想着早点到集合点抢食物,都忘了排里其他几个好兄弟了。 脚步刚慢下来,一根腰带直接抽在他的背囊上。 “停下来干什么?!” 一看,是凶神恶煞的佟志。 “我……” 李正刚想辩解,佟志的腰带又抽在他的背囊上,发出啪的一声。 “这是选拔!考核个人,不计算集体成绩!” 佟志在提醒着李正,他停下来是一件蠢事。 仅仅是十几秒功夫,已经不少人超过了李正,抢在了前头。 十公里奔袭如果一旦慢下来,再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要耗费更多的体力。 佟志深知这一点,他不想这个兵被淘汰。 突击队本来的名额就很少,这次魔鬼周目的就是将一连里至少一半的人淘汰掉,调整到其他连队,将其他连队里优秀的兵调到一连,集中所有的精锐组建“勐虎”突击队。 这是魔鬼周的目的。 魏胖子拉了李正一把:“跑吧!别等了!” 李正忽然明白了。 在这种情形下,自己谁都帮不了…… 第235章 李正的小秘密 对于李正来讲,那是残酷的一天。 被昨晚通宵折腾,许多人的体力都彻底透支,到了10公里奔袭的环节就绷不住了。 他和张建、魏胖子、李启满等几个侦察兵是起一批到达集合点的。 很幸运,他们拿到了食物。 中午的伙食比昨天晚上的好。 至少是正儿八经的热食,肉包子,一个忒大,比拳头都大。 一人四个。 旁边还放着矿泉水,一人一瓶。 听起来很多。 换做从前在家,李正保准撑不下四个。 可现在不一样。 李正狼吞虎咽在一分钟内消灭两个大肉包子,还灌了大半瓶的水。 吃完了可以找个地方方便下,至少还能休息个二十分钟。 可拿着第三个包子想吃的时候,却忽然停在了嘴边。 他想起了马腾他们。 还有姜诚。 看看周围,一排只有七个人到了。 这意味着有不少人中午是要饿肚子的,只能靠那三块压缩饼干顶事。 三块压缩饼干你还不能一次吃完。 因为你得考虑晚上的时候能不能再拿到食物,如果拿不到,剩下的就是你的救命粮。 中午吃光三块压缩饼干,到了晚上万一拿不到食物,意味着要饿着肚子接受训练。 没人知道今晚等待所有人的是什么。 有一点是肯定的,今晚是入营。 据说晚上的结合点是一个基地,是个训练基地,所有人要在那里待三天,三天后原路返回。 问题是,那个基地是什么基地,在里头要进行怎样的训练,所有人都不知道。 这次魔鬼周的保密做的很好。 途中大家讨论过这个话题,但没有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之所以保密训练内容,就是要让所有人处于一种未知的恐惧中,增加心里压力接受训练。 李正想起了一个笑话。 说是有个倒霉的家伙被仇家抓到了,用枪顶在他脑门上想毙了他。 结果扣动扳机发现是个臭弹,没响。 于是推子弹又上膛一颗,再扣。 还是没响,还是臭弹。 第三颗,没响…… 第四颗,居然还是臭弹…… 最后倒霉蛋吓得屎尿齐飞,哭着大喊,说行行好你们用刀吧,一刀捅死我拉倒了,太特么吓人了! 笑话虽然是笑话。 可道理是非常现实的。 那就是死其实不可能,可怕是让你反复体验死亡逼近的滋味。 那还不如来个痛快直接。 李正觉得现在的这些教官,包括他那半个师傅的庄旅长,恐怕就是要让所有人不光身体疲惫,精神上也要承受重压,最后像那个倒霉蛋一样,直接要求退出或者要求“求求你杀了我”一样要个痛快。 对于将要进驻的那个基地,大家伙只能尽量往坏处想。 训练基地嘛,进去自然就是训练。 说到强度嘛,当然也不会比前两天低。 可至于高到什么程度? 谁心里都没谱。 因为教官们都是非人类,啥事都能做出来。 就像昨晚的耐寒训练,在以前的e师是可能敢进行的,那是要冒很大的训练风险的。 万一出了训练事故,主官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看现在呢? 从旅长到排长,似乎没人担心过这个问题。 这可就要命了。 许多兵在训练的时候受不住都会耍赖,跑不动了直接躺地上对排长班长说你有种弄死我得了。 之所以这么无赖和豪迈,那是因为他知道班排长真不敢弄死他。 但当你知道你的班排长完全无视这些条条框框,只盯着训练效果,你还敢在他面前人五人六装逼耍横? 岂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李正最后还是没吃最后一个包子。 他藏了起来。 其实这是违反规定的。 但他还是藏了下来。 他知道饥饿的感觉,那种滋味很不好受。 待会儿万一马腾和杨辉、姜诚他们哪个赶不上午饭,至少这玩意能给他们顶一下肚子。 他把两个肉包子藏进了自己的挎包里。 “咱们还有几个没到?” 李正去找了魏胖子,魏胖子站在树下,远远看着集合点那边放食物的那条长桌。 不断有兵跑进集合点,上来就冲到桌子面前领包子,领到手的人想都没想几口一个很快将包子造了个干净。 魏胖子说:“我看了一会儿,就我们前面七个人。” 他叹了口气,要脱又道:“看来咱们排这次魔鬼周之后要走不少人喽!” 李正问魏胖子:“你包子吃完没有?” 魏胖子一愣道:“吃完了呀!” 李正说:“干嘛不留一个?” 魏胖子下意识说道:“不说了不准留……” 他小眼睛忽然一亮,转头看着李正:“你留了?” 李正点头,不敢回答。 魏胖子压低声音说:“你打算给谁?” 李正说:“我估计杨辉体能不错还能赶上,马腾和姜诚就不知道了,尤其是姜诚,他的体能最差,我给他留个保险。” 魏胖子的小眼珠子左右扫视一下,提醒道:“待会儿你给的时候小心点,找个偏僻地方,别让排长看到。” “我知道了。”李正说:“我没那么笨。” 魏胖子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够兄弟,我真没看错人!” 这是李正那天中午的小秘密。 正如他所预测的那样,杨辉和马腾俩人赶在食物分发完毕之前赶到了,赶上了尾班车,算是午饭无忧了。 姜诚赶到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炊事班长张飞朝他亮了亮战备盆,里面空空如也。 “没了!晚上跑快点!” 说完,叫人收拾盆子,走了。 姜诚又累又饿,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不愿意走开,呆呆地看着炊事班的方向不肯里去。 李正上去扯住他往回走,将他拉到了一棵树后面,拿出俩包子往姜诚手里塞。 《基因大时代》 “快吃!” 姜诚看到两个硕大的肉包子,绝望的双眼中顿时有了光:“包子!” “嘘!”李正示意他小声点:“快吃,别让教官他们发现。” 姜诚抓着包子塞进嘴里勐咬一大口,连气都不透一口,接着又咬一口…… 李正拿出自己剩下的小半瓶矿泉水递给他:“喝点水,别噎死你……” “你们俩在干什么!” 一声暴喝,把李正惊了个哆嗦,手一抖,矿泉水落在地上。 他转头一看,如遭雷噼。 真是怕啥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