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晴》 第一步 时朗刚结束完一把PK,那边女主播意犹未尽,最后还告诉他下次再一起玩。 他人气极高,不少女主播都想和他连线,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加上时朗长得极好,如果能炒上CP,那更是百利无一害,所以在和他的直播连线中,纷纷大展拳脚想赢得他的亲睐。 时朗见得多了,也没拂掉人家的面子,客套的说了句“好的,有机会一起”,关掉连线后,在有着几十万人观看的直播间和粉丝说话: “这次找个唱歌好听的主播连一下吧,你们有推荐的吗?” 弹幕疯狂刷起来,时朗一边笑,一边翻看: “慢一点慢一点,看不过来了。” 他在粉丝推荐的一系列或熟悉或陌生名字里发现了“木木金鱼”这个ID,然后试探说了出来: “木木金鱼是嘛?好的。” 他点开搜索页,搜索到木木金鱼这个ID,是个拥有几万粉丝的女孩子,主页清一色是歌曲翻唱,没有露脸,头像的红色一闪一闪,显示正在直播中,他有些好奇,于是点了连线过去。 林今言正和粉丝语音讨论着要唱什么歌,忽然弹进来一条连线,对方的名字显示为“时朗”。 她一下子有些懵,她当然知道时朗,她刷到过好几次他的视频,虽然这个平台靠颜值走红的人很多,可是时朗硬生生在这些颜值主播中成为顶级。 他的脸,长得太好了。 加上性格随和这一吸粉点,引得迷妹无数。 假号吧,林今言想,一般这种大主播,是不会主动和小主播连麦的,她点进去他的账号,发现真是1200万粉丝的正主。 一下子心砰砰跳起来,她飞快从主页退出来,对着直播间的粉丝说了一句: “等会哈各位,我接个连线。” 接通的那一刻,那一头弹出时朗的脸,纵然林今言这头只有语音没视频,她还是下意识紧张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是个大主播,她没有连线的经验,另一方面,也是主要的原因,时朗真的好帅。 帅到她觉得有点窒息的程度。 他染着一头灰发,头发打理过了,漏出漂亮饱满的额头,鼻梁挺直,眼睛修长,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不知道有没有加滤镜美颜,他的皮肤好得不像话。 她有些紧张,在直播间一片“卧槽,女鹅出息了”的弹幕里愣着没说话,只眼睁睁看着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从563涨到1万+,势有冲破两万的架势。 这就是所谓的引流嘛……也太恐怖了吧。 时朗没看见她的脸,也没太大波动,不露脸的主播他也遇到过很多,似乎察觉到她的惊讶和紧张,先跟她表明来意了:“你好,木木金鱼,我说找个唱歌好听的主播连一下,我的粉丝们推荐了你。那个,你方便嘛?” 林今言明了了,她有点羞赧:“可,可以的。” 一分半的PK时长,其实不用想都知道谁输谁赢,虽然有被引流过来的观众在她直播间刷了自她直播以来收到的第一个嘉年华,但还是抵不住那头的美男诱惑。 林今言输了,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正常: “我输了,请问惩罚是什么?” 她有些害怕这个大主播是让她露脸,她现在虽然着装正常,可是她确实没做好心理准备露脸。 可是愿赌服输,这是林今言的规则。 她屏息等待着,那头却笑了一下: “你能唱首歌吗?” 当然能。 她吐了口气。 这比露脸好多了,林今言感叹这种大主播果然没有那种奇怪的探究癖,心下安稳了,她调了调音,开始拨动琴弦。 没有任何声卡处理过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唱得一首粤语歌,没有任何炫技,却有让人沉浸其中的渗透力。 直播间的熙攘在那一瞬间似乎全部消失了,弹幕纷纷有序刷着“发现宝藏。” 一曲终了,时朗也有些震撼于她的音色,顿了一下中肯评价: “确实很好听。” 林今言跟他礼貌道谢,两个人的连麦到此结束,时朗也笑着和粉丝们说晚安。 放下手机,又拿起来。 他根据刚林今言唱的歌词去音乐平台上搜,跳出来一个歌名:《心跳呼吸正常》,他把这首歌加进歌单。 又点进她的主页,将置顶的几首歌听了,确实很喜欢这样的音色,他在木木金鱼旁边的关注上,轻轻点了一下。 第二步 林今言退播后,发现粉丝人数破了十万,私信也一下子被填爆,再次感慨大主播的威力比她翻唱几个月的视频都有效,正打算跟时朗道个谢,关注列表更新了: 时朗已经关注您,是否添加关注? 林今言颤抖点了个回关。她今天走了什么运? 眼看着回关成功,时朗的私信同时过来了:有空再连哦木木。 他自然的叫了她“木木”,因为她的网名,但是他不知道林今言现实的小名也叫木木,甚至还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过来。 林今言看着那两个字,想象着做着可爱表情的是时朗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有些实感了,回复:好的好的~[表情] 时朗这一次连麦让林今言涨了十万粉丝。 甚至有传媒公司私信她问她能否有意向加入。 林今言目前在A市读大二,翻唱只是她个人爱好,于是委婉拒绝了传媒公司,还有些邀请她带货的,她也没有同意。 接下来的两天,她没有登陆直播平台,因为她,忙着社团活动。 五一前夕,她参加的社团和别的学校联合组建了个采青活动,租了个大巴车到一百里外的地方爬山,林今言作为摄像组的成员跑前跑后,累得每天洗完澡就瘫在了民宿床上。 五一那天早上回到家,她放下吉他,林妈做好了饭,吃完洗了澡吹干头发,林今言终于有机会打开了平台,准备小播一会睡觉。 她先回复着私信,这时时朗的连线邀请弹了过来。 第二次,第二次主动邀请。 林今言有些惊讶。 她加入进直播间,发现直播间还有另外一个男生,ID名叫“肖会不会飞”,她也认识,虽然是以搞笑视频出圈的,但长得也很不错。 时朗跟他玩得很好,两个人经常连麦,直播间也是很有梗,甚至还有两个人的CP粉,经常剪辑他们直播间互怼的场面,说是相爱相杀。 时朗这次穿了一件浅灰色卫衣,露出了里面一点白色的T恤。 随意,好看,也林今言最喜欢的穿衣风格。 他笑着跟她打招呼,然后把林今言介绍给肖会认识,她回了一句,旁边的肖会“哟”了一下,及时说了句: “木木妹妹这声音,好听得我心醉了。” 林今言刚想回复“没有没有”,时朗却接上了: “那当然。” “我选的人。” 肖会带头起哄,说直播间的迷妹要心碎了,林金言弄了个大红脸,时朗却不在意,回了一句“我的粉丝都很理智”,然后轻声问她: “木木,这两天都没上线吗?” 肖会又贱嗖嗖说时朗这两天提到你好几次呀,一直说你怎么没上线。 滴——地一声,林今言关了空调,她觉得很热。 “嗯,去参加......社团活动了。” 她有些结巴地解释,时朗说了句“是这样”,他笑了:“还以为被我吓跑了呢,今天还想邀请你一起打PK,你方便吗?” 他没再说话,等着林今言的回答,林今言说了句可以后,他才接着开口: “等等啊,一会还要加个人进来,一起玩。” 话音刚落,显示有一个人进入直播间,一瞬间掀起了直播间新一波的热度。 第三步 新的主播进入直播间,掀起了一阵热度。 林今言定睛看ID,也是简单两个字:翟欢。 如果说肖会和时朗之间是粉丝戏谑地调侃成CP,那么新加进来的翟欢确实是和时朗特别暧昧的那一位,也是粉丝最愿意接受她成为时朗女朋友的一位。 翟欢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大主播,御姐长相,性格豪爽。 初次她和时朗连麦,两个人之间就交谈甚欢,后来连麦多了,直播间的气氛肉眼可见旖旎得不像话,除此以外,两个人毫不避嫌,经常给对方新发的视频点赞或者留言。 两个人私下也见过面,目前没有官宣,应该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镜头下的翟欢美颜得不可方物,她笑着道歉: “抱歉,来迟了,刚结束一把PK。” 然后看到了只有页面是个卡通头像的林今言,也笑着和她打招呼: “木木妹妹上了呀,你好你好。” 看来时朗已经跟翟欢介绍过她,林今言也跟她问好,翟欢说了句和肖会一样夸赞她声音的话,然后问怎么玩。 时朗说两两PK。 那就意味着要分组,肖会马上说我跟木木妹妹一组,时朗说那样你直接认输得了,肖会说你瞧不起sei呢,翟欢开口,我跟木木妹妹一组,你们两个一组。 最终确定。 翟欢和林今言vs时朗和肖会。 林今言深刻体会到了大主播的威力,翟欢带着她,威力丝毫不比时朗那一组弱,她粉丝粘性很高,加上性格男女通杀,在最后关头,硬生生靠榜一连刷的梦幻城堡夺得了胜利。 到了粉丝最期待的惩罚环节,翟欢让林今言先想一个惩罚方式,林今言想不出来,再三婉拒了,翟欢只好自己想,她思考了一会,突然开口,眼睛里有似恶作剧似期待的光: “那惩罚你俩,一人说一句'我喜欢你'。” 这无疑是明示,翟欢究竟想听谁说这一句,粉丝心里亮堂堂。直播间一下子沸腾了,无数个cp粉纷纷冒头,狂刷“我喜欢你。” 肖会说句“欢姐,你想时朗说别拉上我啊。”被翟欢说句“少废话”以后,他不害臊地吼了一嗓子: “翟欢,欢欢姐,欢姐,我喜欢你~~~~” 尾音还有些贱兮兮地拖长。 翟欢笑了,时朗也笑了,他对着镜头,林今言敏感地发现游刃有余的时朗有些紧张,他摸了摸脖子,像个孩子一样腼腆,缓缓开口: “我喜欢你。” 直播间几十万人狂欢,纷纷刷起了玫瑰花雨。 林今言在这狂欢中,心跳如擂鼓,明明是那么温柔的声音,明明她也只是个几十万人当中的旁观者,那四个字却像鼓点一样,一声一声砸进她的心里。 她心动了。 对着向别人表白的男生,可耻地心动了。 第四步 时朗那一场直播冲上了微博热搜,两个人的cp粉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纷纷在话题为#时朗 翟欢#的论坛里讨论他们什么时候官宣。 林今言点进去看了好几次,发现没有更新又退了出来,两位主人公一直没有正式回复,林今言也没有在时朗的朋友圈里看到任何有关官宣的事。 那一场直播后,时朗私聊她要了她微信,说方便以后联系。 林今言盯着新加的小小的头像看了很久,时朗的头像是一条金毛,憨憨地对着镜头吐舌头微笑。 好可爱的狗狗。 她去看他朋友圈,最新一条竟然是她那天晚上翻唱的歌的原曲,她心颤了一下,那种让她紧张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权限,她得以从头看到尾,她耐心一条条看,诧异他几乎没有自拍,唯一的一张自拍还是一年前,他对着镜头爽朗地笑着,头发还是黑色,角度应该是蹲在地上的,旁边的金毛亲昵地靠着他的头。是和他头像上一模一样的狗狗。 配文:七宝又重了。抱不动了快。 原来叫七宝。 对比了一下他现在的灰色头发和以前的黑色头发,林今言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不是发色衬得人好看,而是人衬得发色好看。 她鬼使神差把那张照片存了下来。也从他的朋友圈里获取到,他也是个大学生,学理。 从朋友圈切出来后,时朗已经给她发消息了,他说:“你竟然没有自拍,哈哈哈”,配着一个表情包。 他也看她朋友圈了! 虽然知道自己没发过什么东西在朋友圈里,她还是下意识把自己的朋友圈也看了一遍。 除了几张旅游时她拍的照片,她养的肥猫,她的朋友圈就是她分享的歌曲了。 她放心了,安安心心回复:“没有自拍的习惯~” 时朗回复OK,问今天直播没有觉得不舒服吧,确认没有后他才放心说以后一起直播。 然后补了一条:一言为定。不早了,早点睡。 林今言回复好,他又很快地发了个表情。 她盯着他发的小月亮发呆,这是晚安的一个表情符号。 他知道吗? 晚安是不能随便和人发的哦。 闲着没事的话,时朗会经常找她一起直播,偶尔做做任务,他似乎很乐意带着她这个小主播,帮她涨涨人气。他们的聊天记录也都是时朗问她有没有时间,上不上线。 加上直播间里的粉丝也都很喜欢这个唱歌好听,话不多,又不露脸的“木木妹妹”,也经常撺掇他们一起直播,一来二往,木木金鱼这个号在短短的时间里粉丝涨到了30万。 她和肖会自然也成了很好的线上朋友,粉丝最喜欢看两个人偶尔在直播间互怼,直播效果直接被拉满,肖会也顺理成章加了她微信,但是肖会和时朗不一样,他探究欲特别强。 在发现林今言没有自拍的时候,他发出一声惊叹,索要照片被拒绝后,又经常在直播里犯贱,他知道了她真实姓名以后,直接从“木木妹妹”改口成“林妹”,比如“林妹,你输了能不能给我发个照片”,“林妹,输了让哥看看你”,但是都被时朗挡住了,他对着肖会说:对不起,丑拒。 其实都好奇的,时朗,翟欢,肖会,还有其他主播,都很好奇“林妹”长什么样子。 肖会曾经猜测林今言应该不是太好看的女孩子,不然肯定早就露脸了,对此时朗没有反对,虽然有那种长得漂亮又不爱露脸的,但是在这个平台确实极少极少。 用容貌获取更多的关注,是这个平台公开的秘密。 ———————————————— 调整了一下前面的时间线,不影响剧情。 第五步 林今言保持着神秘。没有泄露过自己。 他们几个人组了个群,平时没事就在里面聊聊天,大多数都是肖会活跃气氛。 不播的时候,他们会带着林今言打打游戏。翟欢对游戏不感兴趣,所以她不参与,大部分都是肖会带着他的现任女友,四个人一起排位。 林今言在朋友圈看过肖会发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是个齐刘海的萌妹,旁边的肖会侧着脸,亲着她的脸颊。 林今言游戏技术还不错,大多数都能保护好自己,但是肖会女朋友技术实在不行,经常娇滴滴喊着肖会帮她开枪。 时朗在游戏里说话很少,也从来不说脏话,他总会在林今言残血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扶她,但是对肖会的女朋友完全视而不见,有一次她甚至就倒在他十几米外。 肖会也不是真心喜欢,最初的腻歪劲过了以后,没多久两个人就分手了。 肖会还特别喜欢发朋友圈,他去哪儿玩了,吃什么了,都喜欢一一分享,他是个活得很快乐的男孩子。 林今言有时也会给肖会点赞评论,时朗有时候的赞也会靠在她的左边和右边。 林今言很满意微信点赞这个功能,能让她和他贴得近一些。 Z市的冬天来得很晚,寒潮来的时候,时针就已经指向新年了。 群里已经很热闹,大家说了新年祝福,纷纷发起了红包,林今言也对着大家发送一句“新年快乐”,也发了红包在群里,远处中心街上开始放烟火,她拍了一条空中烟花绽放的视频,放在了朋友圈里。 肖会秒赞。 时朗的对话框却有了个小小的“1”,她点进去看,发现他发了一段视频,她加载出来,那几乎是和她朋友圈里一模一样的烟花,只不过是不同角度。 他的一条消息紧接着来了:你家在Z市? 林今言心头一跳,好像有些明白什么了,她不敢确认,又似乎急着证明什么似的在对话框里打了个“是的。” 那头一时没回复,林今言等了一会,看了看朋友圈新多的赞,他回复了: 时:那我们,应该看得是同一片烟花。 时:林妹,我也是Z市人。 真的!林今言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她捏着手机,不知道回复什么好,只觉得窗外又炸开的烟火实在烫眼。 木木金鱼:好……好巧。 时:那么,要见一面吗? 时:正式的。 林今言好一会没回复,她心里的小人一会再给她加油,一会又给她打退堂鼓;那边似乎知道她的犹豫,消息再一次过来了: 时:是不是太快了?其实不见面也没有关系,一直做线上朋友也很好。 时:只是觉得很巧。正好后期肖会他们也来,想着一起见个面也不错。 时:我们不是坏人哦。 时:[表情] 木木金鱼:我考虑一下哈。 木木金鱼:[gif.] 时:当然好。 她没指望他再回复,他却发了一个代表着新年“2022”这个数字的红包过来,林今言还来不及回复,他又弹了一条语音过来。 林今言点开,他家似乎有不少人,有着嘈杂的人声,还有烟花炸裂的声音,他的声音却在这片嘈杂的背景音里带了电流一样,震麻了她脆弱的心。 「 新年快乐啊,林妹妹。」 专属于她的,新年祝福。 第六步 林今言在天人交战了一天后做了决定。 她从小就是很胆小的一个人,上小学时她因为唱歌唱得好,大合唱的时候老师想安排她站在前排,结果她哭花了脸,怎么都不愿意。 上了初高中,她又因为内敛的性格很少跟男生说话,而且总爱脸红,被班上男生调侃是一株不能碰的含羞草。 高考完,她尝试自己去旅游锻炼胆量,虽然性格好了很多,但文科学院男生少,她还是没什么机会和男生交流,除了参与的社团能偶尔和男生说说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和女孩子交流比较多。 大一选课,她选了电影学,老师分了任务交视频作业,内容自定,她这才接触到这个平台,然后慢慢喜欢上这个平台。 网友见面,是很新奇的体验,她有意克服社恐症,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和时朗发微信,说什么时候见面呢,时朗没有立刻回复,她登上平台发现他正在直播,她了解了,退出登录等他回复。 果然时朗一下播就回复了,他很惊喜,说定在正月十三,问她方便不方便,不方便可以随时调整。 林今言想,那个时候年也拜得差不多了,时间上完全没问题,她回复“没问题”,又在键盘上打字: 木木金鱼:地点有订好嘛? 时朗发给她一个地址,名字是津雾汤泉。 林今言看着名字有点熟悉,想起去年林爸带着一家都去泡温泉了,地点就是这里。 人均价格不菲。 不过冷天泡温泉,确实很舒服,她想想都觉得毛孔舒展。 林今言计算着自己的零花钱足够后,爽快地回答了一句“好的”。 正月十三号早晨。 林今言起了个大早,头一天晚上她就跟父母说了今天要出去,不用做她的早饭,父母从她上大学后,对她人际交往不再限制,但害怕父母不放心,她还是把去找网友这件事圆成了去找高中同学。 林今言穿着妈妈在商场给她买的衣服,对着镜子里的姑娘转了个圈,确认没什么不妥以后拎着背包和买的礼物出了门。 她拒绝了时朗要过来接她的请求,坚持自己打车去汤泉,司机师傅空调开得很大,她手心有些出汗。 一路畅通,车在汤泉门口停了下来。一下车,铺天盖地的冷气席卷了她,林今言忍不住缩了下脖子,走到一楼大厅给时朗拨去了语音。 后知后觉的紧张感,她的心想要越狱往地上跳。 那边很快接了,“林妹,到了?” 林今言嗯了一下,调整了有些颤抖的声音,尽量显得正常,“我在一楼大厅,你们在哪?我去找你们。” 时朗说了句“你在那等我”,也没有挂语音,对着那边闹哄哄的人群说了一句“到了”,林今言听到肖会说了句“我靠,我也去”,时朗说了一句“别了,你会把人吓到”,周围响起哄笑声,然后是门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时朗对着手机那边试探了一句:“林妹?” 林今言赶紧答应。 她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要进电梯了,可能信号不好,先挂了哈,你坐沙发上等我会。” 林今言乖乖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梯上的楼层键。 叮——一楼到达的声音。 右边电梯先出来了几个人,和林今言擦肩而过去到了外面。不是他。林今言悬着的心落了下去。 左边电梯也到达终点,门打开,有一个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好高。 林今言的第一想法。林爸183,她觉得都比这个人矮很多。 他迈着步子向林今言走了过来。 走近了,她看清了他,他也看清了她。 第七步 林今言和时朗的第一次见面。 是她一直在屏幕上看到的那张脸,又好像不是,因为现实看他的五官更立体,连带着发丝一起,帅得有些失真。 他比屏幕上还要好看,皮肤在大厅永久亮着的灯光下透出白瓷一样的光。 林今言控制不住脸红了,她知道自己也在被他注视,他看到他略微诧异的眼,看到他停顿了一下的脚步,然后看到他绽放的笑容,他笑了,那笑容晃着她的眼睛,他漂亮的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亲昵的字: “林妹。” 林今言跟着时朗进了电梯,他手上拎着她带过来的袋子,笑着对她说: “你跟我想象中差距好大。” 林今言听不出这句话是褒是贬,实际上她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个,她必须要努力控制才能使自己的脸红不攀延到耳朵。 于是一下子说出心里话:“你也比屏幕里好看很多。” 说完才知道自己犯傻,sos,耳朵不脸红计划宣告失败。 时朗看着她红红的耳朵尖,知道她在害羞,没多想:“嗯,这个夸奖我收下了。” 还要说点什么,及时开启的电梯门救了她一命,时朗走在前面,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推开门,对着里面的人说了一句: “林妹到了。” 包间的人一下子寂静了,十几双眼睛刷刷看过来,林今言没想到有这么多人,一下子慌张地不行,下意识就想低头把自己的脸藏起来,余光看见沙发上有个高个子男孩一跃而起,冲到了她眼前。 她闻到一点香水味,紧接着下巴被人抬起来了。 她先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吊灯,然后是在她面前的人。 也是帅的,是肖会的脸。 她在肖会的手里涨红着脸,肖会盯了好一会,有些顿住的样子,轻声说了句“卧槽”,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手就被人拍掉了。 时朗睨他:“你把人吓到了。是你该碰的么。” 肖会难得没怼他,有些害羞把手缩回去揉了一下头发,揉得乱乱的,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了: “抱歉,一时激动。” “我是肖会。” 林今言握了下他递出来的手,是很温暖的手掌。她一下子有了实感,紧张的情绪也得到了缓解。 “你好,我是林今言。” 时朗带着她介绍其他人,快介绍完的时候房间内的一扇门被推开了,林今言看去,看到了一张极美艳的脸。 来人一头大波浪卷发,她穿着露着锁骨的一字领毛衣和修身牛仔裤,热辣的身材一览无余,五官明艳,红唇雪肤,熠熠生辉。 翟欢。 林今言认出来了。 她也比视频里好看,而且极具气场。 翟欢看见了林今言,“呀”了一下,也很快走到她面前,她比林今言高很多,需要微低头看着林今言: “木木妹妹,你好漂亮喔。” 林今言穿着白色的大衣外套,领口那里有一圈白色绒毛,衬着小脸更加白净。 林今言的好看,和翟欢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她的五官不浓烈,分布成幼态的长相,最灵的是那一双眼睛,带动了整个五官。 大美人的靠近同样让林今言觉得呼吸都暂停了,再听见她的夸奖,脸颊又升温成红灯,引起了大美人的好奇心。 她揉揉林今言的脸,很惊讶的样子,“好可爱,还会害羞。” 肖会这时窜出来了,也学着时朗护着林今言: “别碰我的林妹。” 这个“我的”让翟欢捕捉到了,她转头去嘲笑肖会,一时间仿佛回到直播间的氛围。 林今言的紧张感消弭无痕,她也忍不住,跟着后面轻笑了起来。 第八步 至此,全员到齐。 一行人决定先去吃午饭,吃完在房间玩会游戏睡会觉,晚上再去泡温泉。 这有露天温泉,晚上泡的话能看到星星。 吃完饭,回到包房,有扛不住困意去睡觉的,剩下的都聚在一起打牌,林今言被人赶鸭子上架,硬生生坐在了牌桌上,她不太会打,平时也接触不到这样的场面,输了好几次,脸上被贴了好几张纸条。 此刻她捏着手上的牌发愁,犹豫间从外面拿鲜榨饮料的时朗和肖会回来了,他们分给每个人一杯,最后一杯在林今言这里。 时朗看了下她的牌,点了一张让她出,林今言抬眼,时朗从里面看出了点求助的味道,他看着被贴了满脸的可怜女孩,实在可爱,他揉了一下她的发顶,自然把牌接了过去。 “你们不准欺负新人啊,我来替她。” 林今言如临大赦,感激地把位置让了出去,又听见他轻声说了一句话,两个人距离很近,林今言也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天然的味道,而他声音擦过她的耳朵: “旁边有鲜榨果汁,你去喝。” 她的散热系统又失灵了,捧了果汁挡住自己一些,好学生学习一样坐在沙发上观战,喝了一口,甜甜的,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 而其他人,都是统一的橙汁。林今言想起,她刚才在饭桌上多吃的那几颗草莓。 她盯着他专注看牌的侧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让她如何不心动。 众人直到晚上七点结束牌局,虽然时朗牌技精湛,脸上也贴了几张纸条,直到惩罚结束他才摘了下来。 林今言已经在沙发上睡熟了,小小的脸窝在沙发里。 这样能呼吸吗? 似乎感受到了耳边喧闹的声音没了,她悠悠转醒,看见他,一时有些懵。 反应过来后,慌忙理了理头发,“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时朗看她的动作,觉得太像慌里慌张的某些小动物了,“没事,我们才刚散。准备去泡温泉了。你要不要换个衣服。” 她说好,去到自己的房间把背包里的泳衣拿出来了,穿好,把头发绑成丸子头,镜子里完整露出一张小脸来,又把浴袍穿好,出去和大部队集合。 露天温泉池没有多少人,时朗他们纷纷褪去外衣,翟欢也在她身边把浴袍脱了。她穿着一套性感的黑色比基尼,胸大腿长,比例惊人。果然造物主是偏心的。 时朗跟肖会都在不远处,她不小心看到了满眼的腹肌,不敢再往下看。 她也脱下浴袍,里面是一套分体泳衣,胸衣上面点缀着草莓图案,有点可爱,蕾丝边的设计又有些不动声色的性感。 肖会看见了,忍不住飙了句脏话:“卧槽,林妹很可以啊。” 时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今言正拿脚试探着水的温度,她的皮肤在雾气中白得反光,腿部纤直,连带着脚趾都是粉色,还有若隐若现的浑圆的胸。 他扫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 看到肖会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稍稍侧了身子过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你快要把人吃下去了,收起你那猥琐的目光。” 林今言在热水中舒服地赞叹了一下,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在此得到缓解,她没化妆,因此也不担心脱妆,就呆在小小的角落里尽情放松,脸颊被热气蒸得绯红。 她看着翟欢在时朗那边谈笑,只觉得今天像一场梦。 直到听见身旁水声响起,一个陌生男孩,笑得很腼腆。 他跟林今言打招呼,问她是否记得他。 林今言对他有印象,连线过一次,也是翻唱博主,一下子觉得亲切起来,两个人借题聊了起来。 肖会一直在注意着林今言,本来夹在时朗和翟欢中间当电灯泡就觉得难受,这会看见林今言被人搭讪终于呆不住了,他跟时朗二人说句“不给你们当灯泡了,爷找林妹去”,在水里几个跨步挤到了林今言那边。 翟欢笑着看他:“看样子肖会对林妹有好感呢。” “他好像一直以来喜欢的也都是这一款。” 肖会的确喜欢萌妹。 圈里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本人也没有否认,他交往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外表单纯无辜的日系美女。 但也是外表而已,直播圈其实跟娱乐圈差距不大,看着光鲜,内里都是一团浆糊,那些所谓的单纯也是人设而已。 私下玩得花的数不胜数。 时朗刚几十万粉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线下见面会,庆功酒以后,他亲眼看过好几个外表清纯无比的女主播,在聚会结束以后直接跟两个男人一起去了酒店。 肖会虽然不至于滥交,可是真心也不见得,时朗想,他没有理由阻止肖会的追求,但有必要适当提醒林今言。 因为她和那些主播不同,她是真的单纯,从她的动作,不经意的流出的表情,都在告诉他,她是个被保护很好的乖女孩。 他作为过来人,总归是不希望这样的人受伤害的。 第九步 打了一下午牌,如今泡了温泉,大家都饥肠辘辘,中午吃的清淡,这会他们都想吃点带味的,因此决定去顶楼的K厅点一些烧烤吃,顺便聚在一起唱歌。 k歌包厢很大,热热闹闹往里一坐,一排排啤酒、果酒和饮料先上了,烧烤需要时间,等的空档音响被打开了,有人开始点歌。 在场有几位都是唱歌主播,性格比较活跃,没客气直接开嗓了,林今言被温泉泡软了骨头,只想安静坐在角落里发呆。 时朗去了K厅前台旁边带的小超市买零食,回来的时候叫了服务人员帮忙,推了两购物车进来。铺得桌子上满满当当。 林今言不太爱吃烧烤,因此拿了桌上的面包准备填满肚子。 她旁边坐着肖会,开了啤酒递给她,她摇头说不太会喝,肖会又拿回去,给她拿了瓶饮料,她也不太喜欢,但没说话。 场上气氛很活跃,没有人注意到林今言,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了,是时朗坐在了她旁边,她的面前出现一只手,上面乖巧躺着一瓶养味: “你喝这个。” 林今言接过,又是草莓味,是温热的。 他又起身,开了罐啤酒,和肖会碰杯,林今言看着时朗好看的喉结上下起伏,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 她突然想到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猎手总是会咬住猎物的脖子,因为脖子这个部位很脆弱。 时朗的脖子,看上去也是如此,如果……如果咬下去,应该很快就会有红红的痕迹。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也像拂过了一片羽毛,有些痒,突然她就理解了为什么很多产品要请偶像明星代言,因为太好带货了。此刻她突然就想尝一尝啤酒的味道,于是伸手拿了一罐,打开喝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她定睛看了,一串英文,上面的图案是一串樱桃。 她挺喜欢这个口感,也觉得这个啤酒味道并不算浓烈,一时喝得多了些,等发现上头的时候已经晚了,林今言是高三那年发现自己酒量差的那时她刚高考完,班里组织了谢师宴,林今言端起杯子敬老师,两杯啤酒就成了小趴菜,还差点出糗。 所以她基本滴酒不沾。 趁着还有些理智,她喝了几口牛奶想要压住,胃里已经烧得慌了。 她需要透气。 晕乎乎跑出包厢,想要去卫生间洗把脸舒缓一下,她顺着卫生间的指引牌前进,在拐角处看见了两个人。 时朗和另一个她叫不上名字却有印象的女主播。 她喝酒喝傻了,都没发现时朗不在包厢里了。 林今言藏了起来,虽然她知道偷听不是好习惯,可是这种场景明显不是她该加入的。 那女生双手握住衣服下摆,脸通红,是紧张的样子,林今言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定是在告白。 果不其然,那女孩子开口了: “时朗,我喜欢你,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从跟你连线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能不能跟我试试?” 林今言屏息听,她也在等时朗的回答。 时朗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女生的眼神很专注,但是没有任何爱意:“对不起,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 那女孩有些激动,她冲上去抱住了时朗:“我知道,我不在乎,哪怕做炮友也没关系。” 林今言瞠大双眼。 “炮友”这个词,她曾经听室友科普过,就是不想爱的男女拥有着纯粹的肉体关系。 林今言不理解,不相爱怎么可以发生关系呢?她一想她不喜欢的人去抚摸她都觉得很可怕。 室友说她太纯情,这个社会就是如此。这个社会太忙了,太多人不愿意投入感情,认为爱不值得,与其付出一场最后一无所获,不如一夜风流。 那么时朗呢,也是这样吗? 她目不转睛盯着被抱着的时朗,看见他缓缓抬起手,顿了一下,回抱住了她。 好像有东西落了下去。 第十步 时朗拥抱了她,轻拍了一下她的背部,安慰性的动作,然后坚定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有人唱歌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包房飘了出来,林今言本来应该听不见时朗说话的,可是耳朵此刻突然好用了起来,她仿佛就站在他面前,他在低声同她讲话。 他说:“抱歉,我不能这样做,不是你不好,而且因为这样对你,还有我喜欢的人来说都不公平。” “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不止是对我,所有男人都一样,那都不值得。” 那女孩子开始哭,时朗给她递了纸。 那一番话,似乎是一只振翅学飞的小鹰,仓促撞破林今言心底的防线,又被林今言压制着,最终变成“咚咚”的心跳,没来得及反应,有一丝疼意,那疼意顺着血脉流向她的胃部。 大事不妙,胃病犯了。 越来越重的疼痛感,她的胃药随身放在了外套里,而她外套脱在了包厢里。 林今言不敢再看,她摁着肚子立刻回去,看着写着vip字样的包间推门进去,闹哄哄的场面没有出现,包间里的一片黑暗,被林今言忽然的打开门给击碎了。 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一道闪电劈中了林今言,她呆愣在原地。 包间有一男一女,女人正脸对着她跪在沙发上,通体赤裸,呻吟破碎,而她的胸正被一双大手揉着,那大手的主人也浑身赤裸着,在她身后进进出出。 散落了一地衣物,甚至有一件挂到了电视屏幕上。 林今言在宿舍曾跟在舍友后面看过一次小电影,虽然只看了一半就羞得不敢再看,可是剧中人物的姿势,分明和面前的人一样。 这是一场活春宫图。 那两人也被吓到,一齐抬眼看了过来,即将对视的那一瞬间,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将她拉了出来。 林今言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听见了包厢里男人的咒骂声,耳边擦过的风声,门关上的声音,还有在头顶上方传来的那声轻轻的:不要看。 片刻后,眼睛上的手移开了,她的手腕隔着毛衣被人握住,她跟在他身后。 鼻尖里还萦绕着他清淡的味道,在昏暗的走廊里,时朗牵着她往前走。 顶层和下一层中间的夹层有个小露台,打造成了恒温花室,时朗带着她来到了这里,松开了她的手。 林今言已经从那一幕回过神来,她有些不好意思,被自己喜欢的人发现自己在看别人那个,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偷窥狂。 时朗确实在打量她,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关切问她: “林妹,没事吧?” 林今言赶忙说自己没事,看了他一下,发现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其他意思。 “只是,我……我有一个疑惑。” 林今言在打开门那短短几秒里看清了那个赤裸女人的脸,是和他们一起同行过来做情侣号的女主播,主页里都是她和男朋友秀恩爱的视频,两个人看上去甜蜜无比,而林今言记得早上介绍的时候,她是和他男朋友一起过来的。 但是和她交缠的人并不是她男朋友。 时朗似乎也知道她要问什么,他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沉沉夜空: “她男朋友知道。” 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呢?林今言在心里默念,能说出口的却只有沉默,她不知道怎么接腔了。 时朗也沉默了一会,接着往下说: “一开始或许真的是心动走在一起,时间久了,两个人早就没感觉了,只不过号做起来了,谁都不会提分手。” “说白了,就是利益绑定。”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转头看向了林今言。 他的眼神让她心惊,他说的话也让她心惊。 只要发发秀恩爱的视频,粉丝就信以为真,心甘情愿在他们的账号里投入金钱和时间,供两个人吃喝玩乐。 原来爱情也可以贩卖。 她陷入沉思,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 “你接触不久,可能不太习惯,但是这个圈子就是如此,谁都可以看上去很正派。” “因此,你要学会自己辨别。” 他没再多说,谈话到此为止。 时朗带她回到了包厢。 推门前他礼貌地松开了她的手,然后让她先进。 林今言坐在沙发上,脑子混乱无比,看着半空的啤酒瓶子,胃痛又浮上来了,她掏出药吃了两粒。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到那位女主播的男朋友身上,他正在和别人划拳,完全不介意他女朋友不在包间。 那位女主播,直到众人散场,也一直没回来。 林今言突然上了有关于社会的第一课。 网络,真的是很虚幻的。 —————————— 网络真的很虚幻, 比如说某大菠萝可能要花几天时间整理下思路。 通俗来说,就是断更几天。 第十一步 第二天林今言刷完牙,有人按门铃,她一打开,门外站着梳洗好的时朗。 他问她胃疼好些没,昨晚包厢里没一会他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直接给她换了热水,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林今言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林今言点点头,做出强壮的样子表示自己没事了,配着穿的睡衣,实在像个高中生小妹妹,头发也软乎乎。 看着很精神,时朗放下心来,忍不住笑了,心情也很好:“吃饭了~” 吃完饭,众人拍了一张大合照,林今言站在翟欢和时朗中间,越发显得娇小。 她把自己买的香薰分别送给了时朗他们,感谢他们直播时候的照顾。 本来她以为要出费用,没想到这整场费用都是时朗买的单,她有些不好意思,肖会却拍着她笑嘻嘻说:没事儿林妹,时朗富着呢。 回去后,时朗把这张照片PO到了微博上,照顾到林今言,没发原图,而是给她打了可爱的卡通码。 配文:新年新气象。 马上涌进大波粉丝评论,大部分说翟欢和时朗好配,也有些眼尖的粉丝发现了打着码的林今言,加上前段时间听他们在直播间说过面基的事,纷纷猜测她就是木木金鱼,直言,“女鹅好小只,也太可爱了吧”,还有粉丝哭喊“还我女鹅真脸”,另外有一个粉丝的留言被赞到了前排,她问了一个问题。 木木我的宝贝:怎么样怎么样,木木女鹅漂不漂亮? 肖会在这条留言下面回复:超可爱,超漂亮。 两个人的CP粉瞬间引爆评论区,纷纷表示“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林今言不敢回复,怕被粉丝当成两个人故意打情骂俏。 只不过从这次面基后,几个人的关系变得真正亲密起来,问林今言也多了起来,比如知道了她在A市念书,林今言也知道了原来时朗和肖会都在隔壁市读书,时朗念研一,肖会大四。 翟欢已经参加工作。 多巧,他们正好都在离彼此不远的地方,线下见面也很方便。第二次见面,是肖会生日,他把地点定在了A市。 原因也很简单,新女友是A市人。 据肖会描述,两个人相识于某酒吧,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双眼睛勾了魂,他的心就为人家姑娘颤抖了。 两个人微信一加,个把星期就在一起了,自然少不了官宣,肖会抱着新女友笑得一脸灿烂。 林今言一边在心里腹诽渣男一边点了个赞。 她刚下了课,肖会微信告诉她,说车已经在校门口。 虽然林今言已经说自己可以打车去,但是肖会的热情不容她抵抗,坚持要来接她,林今言和舍友打了招呼往校门口停车处走。 她不知道肖会开的哪辆车,到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肖会在电话里让她稍等一会,然后挂了电话。 一辆揽胜红了尾灯,打了潇洒的弯开到她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林今言看到的是时朗笑着的眼。 “林妹。” 嗯?这是什么情况?肖会呢? “肖会临时有事。” 好一个临时有事。 林今言很自觉上到后排入座,时朗说翟欢也来了,这会正在高铁上,预计二十多分钟到车站。 从林今言的学校到车站也二十分钟出头,他们从地下停车场下车,就看见翟欢了。 翟欢这次穿得很正式,一套西装,里面配着衬衫,脚上踩着跟不高的高跟鞋,看样子也是刚下班就过来了。 她冲林今言他们摇摇手,时朗很自然接过翟欢的行李,放到行李舱,翟欢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累死我了。” 她坐在副驾驶抱怨去高铁站的路上堵车,害她最后一段路都是用跑的,时朗问她脚疼不疼,她笑着说还好,习惯了。 结束了这一个话题,两个人开始说起其它话题,偶尔带一下林今言聊,倒是一路顺畅到了肖会定的地方。 林今言看见肖会的那一刻,才知道时朗说的“肖会临时有事”是什么意思——他正忙着和新女友吵架。 两个人也不顾大厅里人来人往,正吵得不可开交。 肖会余光看见时朗他们,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救星,拉了下那女孩的手,试图缓和气氛: “祖宗,好歹我生日,能不能回头再说?” 那女孩却没给面子,甩开了他的手,丢了句“你不解释清楚咱们就不算完”,踩着高跟鞋气呼呼走了。 肖会没有追上去,他被撞破吵架也不尴尬,兴致冲冲朝林今言招手: “这里!” 林今言仍在意那个女孩愠怒的脸,问肖会:“你不去哄哄她吗?” 毕竟为了她把生日会地点都定在了A市。 肖会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一下子笑开了,牙齐整得很,“嗨呀”了一声,低下身看到林今言认真清澈的眼神,手痒,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都是女人哄我,我可不哄女人。” 可恶。 第十二步 肖会给的脑瓜崩并不疼,但林今言的皮肤白,额头还是红了一小块,看在他过生日,林今言懒得跟他计较,只不过她终于明白肖会那么些次分手都是什么原因了。 这样作,能不分手么? 去到二楼一看,他的生日会场布置成了粉色,肖会自己从来不用粉色,一看就是依着他女朋友的喜好来的,只可惜布置这个现场的人已经被气走了。 肖会爱闹,生日会邀请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打扮得很新潮的男男女女,时朗和翟欢明显已经和这些人见过,他们挨个打了招呼,林今言谁也不认识,即使被肖会拉着介绍了一下,还是有些社恐,默默选了最靠边的位置。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一位男孩子坐了下来,林今言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孩子正看着她。 “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他搭话。 林今言说了句“是的”,他就伸出手来了,“我叫邹连恺。” 他的食指和无名指都戴着戒指,握手的时候有些硌她的皮肤,林今言稍触即离。 邹连恺感受着手心的柔软,虽然只有一两秒,看着她泛着粉色的耳朵,素净的脸,在一派装扮精致的女孩间,这样素颜的女孩,很容易勾起他的兴趣。 “加个微信?” 他举起手机。 林今言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不喜欢这个男孩打量的眼神,让她不太舒服。 可是心底的话却始终吐不出口,踌躇想理由时听见一道声音: “邹连恺,我妹妹你也想勾搭?去去去,让我跟我妹一块坐。” 是翟欢。 她对着林今言眨眨眼,然后不客气拍了拍邹连恺的肩膀,示意他往旁边坐。 邹连恺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来没听过翟欢有妹妹,而且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是人家既然已经开口,他也不好意思不挪地方,邹连恺不甘心看了一眼林今言,只好起身换了个远的地方。 林今言对翟欢感激笑了笑。 “谢谢你,欢姐。” 翟欢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贴得更紧了一些,她摸摸林今言的头: “没事,晚上你就跟着我,邹连恺花花公子,别搭理。” 第二场肖会定在了酒吧。有了翟欢,林今言没有被人再不怀好意地搭讪。 这次缺心眼的肖会没把她忘了,硬拉着她和他坐在一块,对面坐的就是翟欢和时朗。 舞台上有驻唱嘉宾正在唱歌,唱完以后如果有客人需要,也可以陪喝几杯酒,只不过另收小费。 肖会不差这几个钱,把驻唱叫过来了,喝了杯酒后,他站起身和驻唱耳语了几句,那驻唱滴溜着眼睛,掩嘴笑了一下,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个人又碰了一杯酒。 大厅本来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一下子暗了,只有舞台上留着一抹灯。那位退回后场驻唱又登台了,她握着话筒: “今天现场有一位朋友过生日,让我们一起祝他生日快乐好不好!” 又一缕灯光照在了林今言这桌。 全场沸腾着说“生日快乐”,寿星肖会站了起来,他也朝着舞台走去。 自然接过驻唱手里的话筒,他对着台下的人笑着打招呼: “谢谢大家,我是肖会,也是今天的寿星。” “其实,我今天有个愿望。” 他卖了个关子,勾起了全场的好奇心,开始有人在下面问是什么,肖会的目的达到: “希望我兄弟能跟他喜欢很久的人在一起。” 他换了只手握话筒,原先那只手指着林今言这一桌。 “时朗,你该冲了吧。” 全场的目光聚焦到了这里。 时朗突然被肖会点到,一时间也有点懵,他下意识看了眼翟欢,林今言听到身边有人窃窃私语,似乎是把时朗和翟欢认出来了。 翟欢正捧着一杯酒,她慢吞吞喝了一口,仍旧保持着笑容,也在注视着时朗。 时朗的耳尖都已经通红,林今言觉得好像回到了那一场直播,周围开始起哄。 时朗笑了,灯光的照耀下,他的眼神比灯光还要亮,里面盛满了虔诚与专注,他在热闹非凡的酒吧,人群熙攘间,对着喜欢的人表了白: “翟欢,我喜欢你。” 翟欢没有回答,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拉下时朗的脖子,在全场热烈的欢呼中亲了上去。 这是她的回答。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 林今言在翟欢亲上去之前,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那是一个非常缠绵的吻。 她看到了翟欢柔软的舌,看到时朗阖上的双眼,睫毛轻颤,还有他温柔捧着翟欢脸颊的手。 骨节分明。 林今言一瞬间觉得无法呼吸,庆幸灯光已经移到主角身上,她在黑暗中落荒而逃。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时朗喜欢的是谁。 她总抱有那么一丝庆幸,觉得没在一起的话,她总是可以喜欢的,平等的和其他女生一起喜欢他。 现在,她失去了这个机会。 耳边响起打火机的声音,是肖会点燃了烟。他的脸在黑暗里看不出情绪来,声音很轻: “今晚过后,他们应该要在一起了。” 林今言当时没有回答,她怕一开口,哽咽住的声音就露馅,幸而肖会没有多说,一根烟抽完,他问林今言要不要先回酒店。 车停在酒店楼下,黑暗中的棕榈树被风吹响了。 林今言解了安全带,道谢准备下车,肖会却突然叫住她了: “林妹,我给你讲讲时朗的故事吧。” ——————————— 最近就是卡文,知道思路是怎样但是卡文。 第十三步 我跟时朗,认识的时间很长。 长到什么时候呢?可以这样说,那个时候的时朗,还没有注册直播平台的号。 我们两于线下结识。 那个时候B市高校之间举办篮球友谊赛,我们是不同队伍里的队员,也算是对手。 时朗出场,人气很高,全场几乎大半的女生都在为他欢呼。 我那个时候也很骄傲,时朗他就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至于疯狂成这样吗? 我决定打得他哭爹喊娘,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男人,而不是靠女生喊出来的架势。 可实际上是,我输给了他,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如果在比赛之前我对他还有偏见的话,比赛完就是心服口服了,这家伙打球真凶。 不打不相识,我们两在那一场比赛以后加了微信成了朋友,最初是时常在一起约球。 因为都在一个城市上学,一来二往,就从球友变成现实里的好朋友了。 时朗在大学城外有一套房子,闲得无聊我就去他家蹭吃蹭住,别看他这样,他很会做饭。 一开始的时朗,他还不像现在这样爱笑,就是干什么都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我女朋友换了两个,也没见他身边有个谁。 我问他你这大好时光怎么不谈恋爱,他给我的回答是:麻烦。 他害怕麻烦,一个人已经习惯。 我不清楚他的脑回路,以为他是单纯不喜欢女生。 直到有一天我打开了直播。 请让我先抽根烟,你介意吗?不介意? 好的。 好,烟抽完了,我们接着说。 我打开了直播,上面就是在跟别人连麦的翟欢,我声音开得大,时朗从我身边经过,看了一眼,然后我就发现他愣住了。 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时朗。 他盯着翟欢,很专注的样子。 我在很多女生眼睛上看过那种眼神,是来不及掩饰的爱慕。 我猜想他应该是对翟欢一见钟情了。 于是我向他介绍翟欢,他第一次没有不耐烦认真听我介绍完,当天他就注册了个账号。 一开始他只是看直播,越了解他就越想离她近一点,于是开始拍视频,想被她注意到。 我那个时候已经有一点粉丝基础了,知道他的想法,有时候也会宣传一下。 其实也不用我宣传,他长得好,只要他愿意,火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粉丝很快就到了几十万。 那个时候举行了线下见面会,他接到了邀请,本来他不愿意参加这种活动,看到嘉宾名单里有翟欢,立马就同意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翟欢,但是没有上前和她搭话。 他回来告诉我,看见翟欢的那一刻,他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没有上前的勇气。 你说搞笑吗?188的大个子,竟然会喜欢一个人到这种地步。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过这样。 那次见面会以后,时朗被很多人注意到,因为真人比相机里更好看的网红很难得,他的粉丝开始疯长,冲破了400万。 他如愿以偿和翟欢连麦。 现在不还老有粉丝说时朗和翟欢第一次连麦就非常合拍嘛,害,她们不知道,时朗为这一次连麦做了多久的准备。 翟欢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一清二楚,才能胸有成竹。 下播以后,他跟我说他满手的汗,他太紧张了。 他是她最狂热的粉丝,也是最克制的暗恋者。 他始终和她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我自然而然成了中间那个人,我有意拉近他们两的距离,我想翟欢应该感觉到了。 时朗却不敢前进那一步,他自卑。 在喜欢的人面前,他害怕前进一步就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不自知,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虽然别的方面没有时朗优秀,但有一点我肯定比他好,我看得懂女孩子。 她们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我基本能知道个十分之八九。 翟欢的确不太好懂,因为她不是那些单纯的女孩子,她是个完全成熟稳重的女人。 可是再坚强成熟的女人,相处久了,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属于女孩子的脆弱。 嗯,怎么说呢? 就好比一个正在成长的果实,一开始它只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花,没人知道它是否能结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会变成果实的模样,等到完全成熟挂在枝头,即便它不说话,也能令树底下的人注意到它。 翟欢的眼神就是如此,慢慢像果实一样,成熟了。 她的眼神,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时机已经成熟,再不行动,果实就会烂进土里。 时朗是我遇见的怎么说,最稳妥的男孩子吧,比我好多了。 我觉得我是一辈子遇不到真正喜欢的人了。 所以我希望我哥们能获得他的幸福。 故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唉,我好像忘了补充点什么,不过也不重要,就这样吧。 第十四步 肖会说完了,他又点了根烟,笑着对林今言说晚安。 林今言躺在酒店床上,她在反复思考肖会说的那段话。 如果一开始她有暗恋无果的酸涩,此刻心头却满满都是震惊……以及心疼。 原来他喜欢翟欢喜欢了那么久。 这样的感情,如果能得偿所愿,林今言是祝福的,她庆幸自己内心的种子还没破土,也许可以压制着让它在土里死去。 有人在微博上上传了一段视频,正是那昏暗的酒吧,时朗从表白以后,他和翟欢接吻的那一幕,只不过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看不到翟欢的脸。 这条视频在晚上十点半发出来,粉丝圈炸开了锅,纷纷求博主女主是谁。十点四十五分,这条视频被时朗转发,他配文: 女朋友。 并且艾特了翟欢,翟欢回复了个爱心。 正主亲自认证,双方粉丝的狂欢日。 林今言想起曾经时朗在直播间说过,他如果恋爱了,一定会官宣。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官宣的那个人,他根本没给自己留退路。 林今言留了个小小的赞。 时朗和翟欢官宣以后,没有继续其他情侣高调秀恩爱的老路,反而异常低调。 微博上始终停止在时朗官宣的那一条,朋友圈也只更新了一次没有配文字的照片。 照片是从时朗的角度拍的,翟欢握着咖啡杯,头发随意用鲨鱼夹夹起来了,微侧着脸朝着窗外,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 林今言在此之前从没看过翟欢素颜的样子,这一张照片,可以证明她和时朗的亲密。 他们几个人依旧直播连麦,时朗偶尔会和翟欢同同框,即便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对视的那一瞬间也会不约而同笑起来。 默契十足。 更多时候,林今言听肖会和她说。 肖会生日之后就跟女友分了手,还没开始投入新恋情,加上时朗又恋爱了,他和林今言的微聊多了起来。 从肖会口中得知,时朗真的很认真在恋爱。 翟欢工作起来很拼命,常常不记得吃饭,时朗一有空就自己回去买菜做,做好了又开车给翟欢送过去。 翟欢想吃什么,时朗排着一个小时的队也要给她排到。 她随口提了一嘴想要去哪里,时朗就会掐着她的时间买好票。 完全的模范男友。 林今言一开始听,还是会难过,到后来也能面不改色地调侃肖会。 木木金鱼:你什么时候跟他学学。 肖会也不甘示弱:“那得你跟我谈恋爱才行。” 木木金鱼:[敲打] 时间的流逝会带来什么?可以把沙砾冲刷走,可以把尖石磨平,最终剩下的,就是波澜不惊的湖面。 春去夏至,秋往冬来,林今言觉得自己的心情就是一片平静的湖水。 只有时朗和翟欢偶尔在群里发送的旅游图,才是激起平静湖面的那一颗颗碎石,能起波澜,但终究会归于沉寂。 她的平台仍旧在更新,和时朗他们的连麦依旧在进行,肖会仍旧在直播充当梗王。 春节前的最后一个法定假期元旦过完,寒潮也正式降临了,A市温度跌至零下,林今言怕冷,出门都要裹成粽子。 最后一场期末考,是林今言的古代文学老师监考,她答好题,交完卷子,出了开了空调的教室,外面全是光秃秃的树枝,冷风让她瑟缩了一下,突然想起去年也是这样相似的场景,是她和时朗的第一次见面。 真快啊。 一年过去了。 第十五步 林今言新年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来自于肖会,林今言昨晚守岁睡得比较晚,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接起来,就听见肖会在那头兴奋的声音: “林妹,下雪了!” 下雪天,是林今言最喜欢的。南方的雪很难得,所以显得格外珍贵。 林今言没穿拖鞋,从床上爬起来,拉看窗帘一看,白茫茫的一片,甚至还有细碎的小雪花在空中飞舞。 她的脸被雪映衬地格外白,远远看见空旷的街道上,有人三三两两举着伞,是纯白雪景上的几抹色彩。 林今言的困意消了,她举着电话,刚想说些什么,肖会在那头听见了她拉开窗帘的声音,抢先说了: “我在你家楼下。” 骗人吧。 林今言睁大眼睛,更加仔细地看,几秒后,楼下有个人,缓缓收了伞。 他抬起了头,和楼上的她四目相对。 林今言看到他的唇部蠕动了几下,吐出几个字。 片刻后,他露出了那种常见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新年快乐。” 他说。 林今言再三确认父母还在睡觉以后,轻轻扣上了门。 下楼的时候,才发现有好多未接电话,以及肖会发来的微信。 肖会不会飞:林妹,我来Z市了! 肖会不会飞:好冷! 肖会不会飞:你起床没有? 肖会不会飞:这么多电话都打不醒,你好样的。 肖会不会飞:快接我电话!我快冻死了! 她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肖会,虽然发型是酷的,衣服也是好看的,可是那红彤彤的鼻子实在破坏了美观。 可怜,但是好笑。 林今言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惨遭肖会弹额头,这一次他下手很轻,她只感觉冰冷的触感从额头转瞬即逝。 “小没良心的,还在笑。” 却也一起笑了起来。片刻后他吸了吸鼻子,恢复了正经,讲起了此行的目的: “走,带你时朗家一日游。” 真是猝不及防。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不行吗?” “撒谎。” “和我妈吵架,我这么年轻,她非要逼我相亲。” ……好吧。 “我还是不去了吧,还没跟我爸妈说。” “你这么大人了,万事还得向你父母报备?” “我去不太合适吧。”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他父母在家啊。” “他父母不在。” “为什么?” “在国外。” “为什……” “你再为什么我直接用麻袋把你打晕扛走了。” …… “可是……我……我没换拖鞋。” 林今言想出了最好的答案,她缩了缩脚,肖会的眼神顺势扫到她的毛毛拖鞋上,猫咪的图案,上面点缀着傻不兮兮立体小胡子。 好机会。 “你穿多大码?” “36。” 林今言不明所以,肖会却打了个响指,兴冲冲告诉她: “嗨,巧不巧,哥有!” 林今言就这样被肖会拐上了车。 肖会从后备箱里鼓捣了一会,递给她一个大袋子,林今言打开,是一双RV的短靴。 她不认识这个品牌,直觉告诉她应该不便宜。 “旅游买的,打算送我姐,她穿小了,本来正犯愁要不要扔了,正好,送你当新年礼物吧。” 这种甩垃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喂!好像把鞋甩过去。 甩是不可能甩的,毕竟鞋子是无辜的。她还是礼貌道了鞋,把袋子放在怀里捧好。 肖会扣上安全带,扫了她一眼,摸了下冻红的鼻子: “你试一下啊,不合适的话还能再想办法。” 林今言恍然大悟哦了一下,她赶紧把拖鞋拖了,把鞋换上了,短靴边有一圈绒毛,她纤细的小腿被完全包裹了进去,这种风格非常适合她,看上去又可爱又暖和。 “大小怎样?” “刚刚好。” 林今言很满意,肖会也很满意,他心情很好地发动了车子,臭屁开口: “爷的品位就是牛!” —————— 今天二更, 明天不更, 后天看情况, 毕竟过年了,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十六步 下雪路滑,路上已经有车辙的痕迹,都结了冰,即便肖会这样的老手,也还是开了不少时间。 车停入地库,两个人绕行上地面,干道旁边种着常青树,中央公园里的雕塑被雪覆盖住,透露出一丝冷寂的味道。 肖会轻车熟路,他抱着几箱刚才林今言非要买的草莓车厘子,把箱子抵在墙上摁开了电梯。 这里的楼盘价格高昂,楼层最高也就十层,肖会摁下了一个“6”。 出了电梯,他也没有打电话,直接向上推开密码遮挡板,摁了几个数字进去了。 满室的通透明亮,肖会先进去放水果,林今言低着头脱鞋,余光就感觉有一个物体快速冲到她眼前,将她扑倒在地。 濡湿的感觉,从发梢一直传到下巴。 耳边听到一声略带些警示的“七宝”,那种湿漉漉的感觉终于停下了,变成了“哈哈”的哈气声。 林今言得以睁开眼,一条硕大的金毛,睁着大眼睛看着她,无辜又依依不舍的眼神。 七宝! 她认出来了,这就是时朗在朋友圈发出来的金毛,它比图片里看上去还要大。 林今言半坐起来,也没管脸上黏糊糊的感觉,伸手试探着摸了七宝一下,这一下又触动了七宝的兴奋点,它拿着头使劲蹭林今言,眼看又要将她蹭倒在地上。 一双大手夹住它的前腿,七宝“嗷呜”了一声,环住他的手,试图通过撒娇来反抗,很明显无效,还是被拎走了。随后手的主人回到她面前,伸了出来,上面有些白白的东西。 林今言在看见这只手的这一瞬间,只觉得全身发麻,四肢的力气全部被抽干灌进心脏奔腾,它在大声呼喊“时朗”的名字。 她和他现实里好久没见,一下子不敢抬头,也不敢动。 时朗也看到了手上,反应过来刚才着了急,包饺子的手还没洗,以为林今言在介意,于是把手缩了回去,问林今言: “可以自己起来嘛?我手上沾了面粉,有点脏。” 林今言木然点点头,起身了,只觉得有些腿软。 脚还是光着的,时朗看了她的脚,从柜子里给她拿了双拖鞋,上面的标签还没摘。 “我妈的,可能有些大,将就一下。” 林今言穿好,肖会放好水果也从厨房洗完手回来了,他看到了林今言凌乱的头发,脸上若隐若现的水光痕迹,和不远处的金毛七宝,猜到大概是发生了狗扑人事件。 他心想这傻狗还挺会占便宜,真是可恶。 时朗包饺子包到了一半,不太好停下,确认林今言没伤到,就让肖会带着林今言先去卫生间洗一下,肖会当然乐意,路过七宝时他故意甩给它一个挑衅的眼神。 “汪!” 七宝恨得牙痒痒,屁颠屁颠去自己的窝里拿上自己的小玩具,在肖会出来的一瞬间,准确甩到了他脸上。 肖会被砸了个正着,七宝得意洋洋对他翻了个白眼。 他还能让一只狗驯服了? 肖会打算教训一下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处揩油的傻狗,刚抬腿,七宝拔腿就跑。 一人一狗绕着屋子满场转,最终七宝找到了救命稻草,林今言处理好从卫生间出来了,它立刻跑到她的脚边,用爪子抱住,可怜兮兮地看着林今言。 太会撒娇了。 林今言扛不住,果断制止了肖会的暴行。 她手洗得干干净净的,去帮时朗包饺子,时朗包饺子的速度很快,厨房的暖灯下照得他的脸庞很柔和。 他的头发新补染了,发根的那一点黑色全部漂得干干净净,他似乎格外喜欢灰色。 饺子皮还剩下不少,她也开始动手,只有客厅传来的电视声音,才让这里的空间不至于显得尴尬。 没一会儿,肖会觉得无聊,也跑来了厨房,他捏了张饺子皮出来,包了半天没包出一个来,泄了气,干脆开始找话聊。 “欢姐还在家呢。” 时朗把被他蹂躏的惨不忍睹的饺子皮接过来,重新包了馅: “嗯,近期出不来。” “她爸管她这么严呢。” 时朗听到这话,笑了: “她又不是小孩,公司的事太多了。” 肖会想想也是,没什么好聊的了,又把目光转到林今言身上。 林今言有一个优点,就是做事很专注;林今言也有个缺点,就是做事太专注。 一旦认真起来,她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她在很认真地包着饺子,饺子皮在她手心里翻腾,不一会儿就出了个漂亮的型。 她一心一意,根本没发现自己在被人打量,睫毛低垂,小嘴微嘟,粉嫩嫩的颜色。 太乖了。 那么一瞬间,肖会只觉得要完蛋,像猴子被踩了尾巴一样着急忙慌地退了出去,出了厨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犹豫徘徊了一会,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调成静音,趁着两个人都没注意,对着林今言的侧脸拍了一张。 ———————————— 七宝:我的狗眼已经看穿一切 第十七步 锅里的水烧沸了,水饺扑腾扑腾下了锅,几分钟就熟透了,平稳出锅。 三个人在饭桌上吃着热腾腾地水饺,这馅儿做得透鲜,不蘸醋林今言也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肖会被发配去洗碗,在厨房里叫苦连天,这个洗洁精找不到,那个洗碗布在哪里。 折腾了一顿,还是时朗帮着一起洗完了,林今言坐在沙发上,七宝躺在地上翻着肚子求她摸摸。 时朗看着七宝,笑着对林今言说:“七宝好像很喜欢你。” 好像是的。 林今言一直很招动物喜欢,她的肥猫就是从小区捡回来的流浪,第一次看见她就缠着她;亲戚家的小博美,也是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扑倒。 她笑着,去摸了摸七宝的肚皮,时朗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窗边接通,电话的时间并不长,他的声音并不大,林今言隐约只听见“吃了”、“今晚”、“好的”几个词。 但她肯定是翟欢来的电话,因为时朗露出了很温暖的表情。 她在时朗挂了电话的那一瞬间重新把视线转移到电视上。 果不其然,时朗说今晚翟欢要过来。 肖会开了局游戏,说了句“棒”,提议今晚可以一起开个直播,时朗没有异议,问林今言的意见。 林今言早上出门给父母发了微信,父母没有多说太多,但表示她需要早些回家,下午还要去看看外婆。 本来看望外婆是上午就要去的,她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 她表达了歉意,时朗表示理解,又坐了一会以后,林今言起身告别,这次开了时朗的车,肖会也跟着一起。 雪还在下,来时的路上有几个孩童正在雪地上堆雪人,那一方天地的冷清之气瞬间被冲散了。 她回家之前,偷偷换回了拖鞋,把那双鞋藏到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 林爸驱车开到外婆家,已经是下午的五点多快六点了。 冬天天黑得早,外婆的小院子里透出了暖黄色的灯光,灯光下的菜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一家人在饭桌上举杯,预祝外婆今年也能身体健康,林今言喜欢外婆,她躺在外婆的沙发上,外婆握着她的手说点家长里短的话。 老人家扛不住困,说了会话后早早上床歇下了,林今言回了房间,才想起今天上午肖会说直播的事情。 外婆的房间就在她旁边,她怕吵到外婆休息,戴上耳机切了小号上线。 肖会的直播间在闪烁。 她点进去,翟欢正在对着镜头吃水饺,她笑意盈盈地展示着,边吃边回答问题,旁边的七宝乖乖卧在她身边。 肖会在旁边时不时画外音,粉丝都在吐槽他是个大灯泡,肖会不在意,他中午吃的水饺,这会正拿着卤好的鸡腿在啃。 “你们不懂,我这是增进二人感情的调味剂。” 时朗这时端着透明的玻璃碗过来了,里面是新鲜的车厘子和草莓,放在了翟欢面前。 翟欢尝了一口,赞叹:“好甜。” 想到什么似的拿起了手机:“林妹没上线吗?” 林今言的微信也在此刻响了一下。 翟欢问她怎么没有上线,她回复在外婆家,老房子隔音不好,怕打扰外婆休息。 翟欢回复了一个“好的”,遗憾向直播间的粉丝表示: “木木妹妹今天没办法上线噢。” 直播间有很多哀嚎,肖会消化完鸡腿,又拿了颗草莓塞进嘴里,葛优躺在沙发上心情很好地表示: “没事,反正我今天见到真人了。” 惹来直播间众怒,纷纷表示要把肖会直播间给封掉。 “封掉就封掉,反正以后看不到帅哥的是你们。” 肖会的老套路。 林今言笑了一下,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林今言摘了耳机,林母推门进来,让她早点睡。 她顺从地说了句好,再看了一眼,退出直播,爬上了床。 第十八步 外婆家的老房子,是老式的木质吊顶,时不时传来木龙骨干裂的声响,外婆燃了檀香,似乎与那点木质的气息混合。 是一种很安心的味道。 粗布窗帘遮挡了大部分的光,中间留下了一道光,外面的白雪寂静地覆盖着黑夜。 她注视了很久,在黑暗包裹的柔软中,她仿佛看到了雪茫茫的一片,视线外已经换成连绵的雪山,冰雪覆盖的针叶林,半山腰处,有一座木屋,烟囱在冒烟。 她朝着木屋走去,雪浸湿了靴子,她敲敲门,没有人应答,门一推就开了。 屋内很暖和,暖炉里的木柴烧得很旺,她把靴子脱下烘了,在暖意中犯困。 似乎有人把她抱起来了,她困得睁不开眼,熟悉的气味将她包裹着,她被人放到柔软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被人解开。 时朗低着头,耐心解她衣服上繁琐的扣子,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凉意,摸上了她光滑的肌肤。 林今言被惊醒,室内已经很黑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空气中跳跃。她被剥得干干净净,昏暗的灯光给她的皮肤镀上一层柔和的质感。 时朗也脱了上衣,明显的锁骨,一排漂亮的腹肌宛如雕刻,他还穿着裤子,腰线以下有种禁欲的美感。 看见林今言醒,他覆了上来,肌理相贴,他已经转热的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将她头发归拢到耳后,亲了亲她洁白的耳朵。 又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林今言感受着时朗的呼吸声,好近,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干净的、好闻的味道。 她扬了扬头,时朗拉开了些距离,看她的脸,她的睫毛在颤抖。 “木木。” 他唤她,她还没来得及回应,温热的唇,先是触碰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后打开她的唇,进入和她的舌融合在一起。 他的动作始终很温柔,在耐心和她接吻。 林今言已经意乱情迷,喜欢一个人,被亲吻就已经可以调动起最强烈的情潮。 她搂上他的脖子,向上摸到他的头发。 他的吻就在这一刻往下游走,先是她脖颈间细腻的皮肤,他不敢留太重的痕迹,然后是白雪般的乳,触上去却是温热的,也不奇怪,温热才能养出最漂亮的一朵花绽放在顶端。 他含住那粉色的温室里的花,芬芳吐息,感受到身体下的人微微颤抖,漂亮的姑娘咬唇忍耐,圣洁又布满情欲的脸。 太诱人了。 他在心底赞叹,手握住了另一端,感受那满富弹性又似乎能融化在手里的触感。 花蕊怒放,挺立在雪山之巅。 他去探索平原,那是平坦的小腹,揉过一把细腰,再是静谧潺湲的秘境。 他是探索这一方秘境的唯一一人,这方天地上升起了火,灼热地燃烧着。 林今言在他的手指下再也忍不住,碎裂的呻吟溢了出来。 他褪掉了长裤,内裤,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身上。他的眼神在灯火中专注又明亮,性感的嘴唇抿紧。 他托着她一点点吃进去,太炙热,太庞大,太困难。 这一步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无力趴在他身上。 他顺势搂住她,等她适应。 直到软肉从咬住变成含住,他才带着她律动,她情动了,发丝顺着动作颠簸,几缕垂到胸前,盖住那点粉,变得只剩下黑白,仿佛默片。 他在一片混乱间把头发拨到她身后,那点粉回来了,世界又恢复成彩色,顺着白兔般跳动的胸,鲜活,明朗。 他受不了这样的诱惑,涨大了几分,行进又变得困难,可是谁舍得停下? 最后,她跪趴在柔软的床上,哭着求他,他才舍得慢下来,她得以喘息,房间的窗户很窄小,她没有目的往外看,起伏的山峦,静默无声。 林今言猝然惊醒。 梦中的酥麻感还未褪去,粗布窗帘依旧透着淡淡的光,空气里弥漫的仍是混合香。 她额头冒汗,只觉得下体湿热的感觉熟悉又明显,她下床,庆幸没有沾到床单上,拿出备好的卫生棉和内裤,去卫生间垫好。 搓好内裤,她看着镜子里面色绯红的人发蒙。 她第一次,做了春梦。 第十九步 那次春梦以后,林今言线上线下一直没有见到时朗。 只有正月十五,他们在微信上互道了祝福,就并无其他的交流,听肖会说他最近也在忙学校的事,所以也没有开直播。 林今言是庆幸的,虽然只是个自己才知道的梦,但也是她这么多年做的头一次,她觉得很尴尬,很社死。 开学之后,肖会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混子实习工作,班上得比大学还自由快活,他没事就爱开车上林今言学校周边溜达。 有时候带着林今言出去吃喝,有时候转个弯就走。来得多了,难免被舍友看到,舍友以为肖会是她男朋友,毕竟两个人实在走得亲密,林今言让肖会少来,肖会依旧我行我素。 林今言在这一点上战胜不了肖会,后来索性直接缩着脖子装死。 进入四月底,校园里的迎春花开过一轮,大部分已经衰败了,暖风吹得人困倦不已。 林今言哈欠连天,在老教授“放假也要及时完成作业”中迎来了五一长假。 五一她没回家,也没什么活动,写完老师给的作业,录了首歌就没什么事了,肖会这个祖宗回了家,翟欢难得给自己放几天假,前两天和时朗去了外地旅游,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她生日。 翟欢旅游回来累得不行,她也不喜欢折腾,就邀请了林今言和肖会简单吃个饭。 地点在时朗大学城的那套房子里。 林今言没去过,本来在网上搜了路线,但是还没等到实施,肖会就直接把车开到她校门口和她一起约着去了,他在楼下停车,让林今言拎着蛋糕先进去。 开门的是翟欢,她穿着短裙,开心把她迎进来,说时朗正在做饭。 林今言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翟欢接了,然后她拉着林今言进到房间里,从柜子里拉出满满一柜子礼物:木木妹妹,这是我旅游时想到你给你买的。 林今言随意扫了一眼,那些logo就了不得,她坚持不收,最后翟欢使出了杀手锏:今天我过生日,不能让我生气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只好收下。 肖会还没上楼,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房子里有一些属于女性的用品,充斥在各个角落,这是需要时间铺垫才留下来的痕迹。 林今言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她推测两个人已经住在了一起,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梦,这个梦没让她觉得旖旎,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翟欢。 翟欢当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和时朗在开放式的厨房里,时朗做好了一样菜,他用筷子夹起了一个,吹凉了,递给翟欢,看到翟欢点头再装盘。 林今言帮不上忙,只好跟肖会玩游戏,开了两局,林今言都死得很快,肖会一个人在枪林弹雨里奋斗。 第三局还没开始,翟欢就让吃饭了,时朗做了满满一桌,看上去很有食欲。 几个人都饿了,加上时朗做的菜很好吃,都吃得很快,饭后,时朗捧来了蛋糕让翟欢许愿,在肖会的起哄中,他和翟欢在温暖的烛火中接吻,林今言觉得,他们实在很般配。 她在心里默默为他们祝福。 林今言没法留宿,第二天早上有课,晚上就赶回学校了,回学校以后在群里报了平安,过了很久只有肖会回复了。 林今言没有多想,他们在送她去车站的时候就在讨论回去要喝一轮,估计已经喝醉了。 所以肖会在第二天晚上给她发消息时,她一开始也以为是他无聊正常聊天,直到他话锋一转: 肖肖气啊:林妹,我想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木木金鱼:怎么了? 肖肖气啊:时朗过生日那天,就你走之后,他们吵架了。 林今言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心下咯噔一下,肖会的消息又弹过来了: 肖肖气啊:吵得可凶了,欢姐也上头了,说了句“醒醒吧,你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么”就走了,时朗被这句话惹恼了,他其实都打算研究生出来和欢姐结婚的,但第二天他还是去找欢姐了,没想到欢姐直接提了分手。 肖肖气啊:有时候真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 林今言呼吸一滞,她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结果。意外之中的欣喜没有来临,她只觉得心钝钝地疼,她能感觉得到时朗对翟欢沉甸甸的喜欢。 此刻的他,一定很难过。 木木金鱼:那他还好吗? 发出去就后悔了,她意识到这句话偏向性太明显,想撤回的时候就显示那边正在输入,于是赶紧补了一句: 木木金鱼:我看欢姐也一直没出现。 幸而肖会是个粗线条,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把先前输入的删了,又重新输入: 肖肖气啊:不太好,他去西藏了。 肖肖气啊: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他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去旅游,谁也不愿意搭理。 肖会说得没错,接下来的几天,他确实没上直播平台没上微博,也没回她发的微信消息,仿佛把自己和世界孤立起来。 可他明明,是那么爱笑的男孩子。 第二十步 肖会又告诉她没关系,他自己会很快想通的,想通他就回来了。 这一点他说对了一半,时朗的确是回来了,可是他想通的时间很长,第二十八天,时朗回复了她微信,但没说其他;第三十天,他上线了,显示头像正在直播。林今言这些天一直在看他的动态更新情况,又不敢大号进直播间,于是挂了小号进了。 她发现他把头发染黑剪短了,瘦了,也黑了。 他神色如故,笑着耐心回复着粉丝们的问题。 为什么把头发剪短了? 因为想换个形象。 为什么这么多天没上线? 去西藏旅游了。 他还介绍西藏沿途遇到的很多趣事,比如野生动物沿着车窗外奔跑,林芝桃花仍旧在开放,巴松措的湖边夜晚能看见漫天的星星,佩枯措湖水很美,雪山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去旅游了一趟。 后来他补了一句,这是第二次去西藏,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有了完全不同的体悟。 林今言听到这句话眼睛发酸,粉丝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有在刷欢姐是不是一起去的,她不敢再看,慌慌张张退了出来。 林今言察觉到了,“欢姐”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他突然僵硬的表情。 那绝不是,已经放下了的样子。 林今言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约了翟欢。 总之当她回过神自己没有任何理由时,她和翟欢已经坐在了咖啡厅里。 林今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坐在座位上支支吾吾,紧张得手心冒汗,最后还是翟欢开口了: “木木妹妹,你是为了时朗的事情来了吧。” 林今言立刻露出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来,翟欢也瘦了,笑起来脸上的苹果肌都没以前那么饱满,但依旧是好看的: “我大概能猜到你找我做什么。” 翟欢停住笑容,她喝了一口咖啡,修长的手指摩擦着杯身,脸看向窗外的车流: “我不会跟时朗复合的。” “为什么?”林今言几乎是条件反射。 翟欢把脸转过来,没有回答林今言的问题,反倒抛出了一句话: “你喜欢时朗吧。” 这甚至都不算个问题,因为翟欢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林今言自觉刚那一瞬间已经失态,这会听见翟欢说这个更是拼命想找补,翟欢已经从她的脸色看出来了,她接着往下说: “我早就知道了哈,你有时候应该也有一种直觉,就是从一个女生的眼神里判断她在想什么。” “我是个很坏的人,明知道你也喜欢,还是抢先一步和他恋爱了。因为感情这件事,我真的不太想拱手让人;你没出现之前,因为家庭的原因,我一直在犹豫跨不跨出这一步,你出现以后我反而确定了,我也想跟着内心跑一跑。” “可惜的是,我还是走错了。我不喜欢那种没有明确方向的未来,我和他注定不能在一起。” 翟欢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再次开口: “我听说他最近状态不好,你多帮我劝劝吧。” 林今言听到翟欢之前说的话其实内心已经在翻腾,听到这一句话以后,她罕见的没礼貌地打断了翟欢的话: “欢姐,我不行!” 林今言本来搭在膝盖上的手变成了握拳,她抬起头,眼神亮晶晶: “只有你可以安慰他,欢姐。” “你知道时朗喜欢了你多久了吗?肖会跟我说,他对你一见钟情,从看到你直播那一刻开始,他就喜欢你,因为你他才会去直播,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他都会花很久的时间研究,他已经把你放进了他全部的生活里,而且,欢姐,我能察觉到你对他的感情,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我……是喜欢他,但我没有任何想破坏你们的意思,我只是想你们好好在一起,欢姐,你和时朗和好吧,他不能没有你。” 林今言有些激动,她早把自己代入进来体会时朗的感情,眼睛憋得通红,翟欢听到她这段话有些愣住,几秒后才回过神给林今言拿纸。 林今言没接,翟欢便坐到她身边,替她擦干了眼泪。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久,翟欢才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疲累感: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但是我做决定,向来不会回头。” 那场谈话最终以失败告终,林今言没有劝诫成功,反而被翟欢看透她喜欢时朗的事实。 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翟欢还坚持开车送她去了车站,安检时她看了一下翟欢,人群中,她的身影孤单又高傲,像一只孔雀。 第二十一步 林今言在那一次见面以后,彻底陷入了自责,她老是觉得,这件事是她没有办妥,但翟欢表达的态度很坚决,她确实没有再找翟欢的勇气。 随着时间推移,即使时朗和翟欢没有互相取关,粉丝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他们再也没有连麦,比如翟欢上线的次数少了很多,比如一有粉丝在直播间让他们彼此连线,他们都会装作没有看见。 有粉丝猜测两个人之间发生了矛盾,纷纷都在劝他们,毕竟他们一路走来,从朋友到情侣,都是在粉丝的见证下完成的。 但是,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朝粉丝预期走下去。九月底,久未出现的翟欢突然在主页发布了一条文字视频,主要内容就两条: 一、她宣布永久退出直播平台,感谢粉丝一直以来的支持。 二、她遇到了良人,对方是相亲认识的,即将在十月初结婚。 宛如平地惊雷。 这条消息迅速被引爆到微博,直接上了热搜,词条为,#翟欢 结婚#,这条一直居高不下,后来又有另外一个词条被带上了热搜#翟欢 时朗#。 点进去,是一条营销号剪辑的他们昔日在直播间种种暧昧同框氛围的视频,并且信誓旦旦配文表示男方真心实意在付出,但女方一开始就只是玩玩,最终女方腻了甩掉男方,男方因此心碎消失了一段时间疗伤,女方则迅速接受家庭安排相亲结婚。 这词条其实对翟欢很不友好,引战点明显朝向她。 再加上,这词条的内容确实添油加醋的那些文字,其他情况基本属实——他们恋爱过,分手了。 这种针对性明确的文章果然带动了粉丝情绪,有很多怒极的粉丝一下子涌到翟欢微博下骂她,她的置顶微博留言下已经全是污言秽语。 林今言是在结束课程以后才看到翟欢的声明和微博词条的。 林今言意想不到,翟欢居然真的这么快要结婚了,她原本以为他们还有机会修复。 再看这件事情本身,不可能是时朗做的,肖会虽然对翟欢也有气,但他也不是这样背后捅刀的人,那么就是圈内有认识的人为了利益将翟欢和时朗的事情出卖了。 她看着翟欢微博下清一色的荡妇羞辱,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她不知道翟欢和时朗吵架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她知道翟欢明明是个很温暖的人。 微信适时弹了出来,林今言点了进去,发现竟然是话题中心人物翟欢。 翟欢:林妹,我十月一号结婚,你要不要来参加[gif] 林今言不知道她看过微博没有,从她语气来看心情还不错,林今言在心里控制着自己不要太冲动,要理智: 木木金鱼:有时间的,欢姐。 木木金鱼:欢姐……你要是看到了什么的话,别往心里去,那不是真的。 还是没控制住。 那头的翟欢停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显示正在输入,一条消息出现在页面上: 翟欢:放心,我没那么脆弱,哈哈。 这个哈哈勉不勉强,林今言不知道。 晚上,时朗发了一条微博:我和翟欢因为性格原因五月就已经和平分手,现在仍旧是很好的朋友,请所谓的“知情人士”别再造谣了。 肖会也在下面评论:哪里来的妖怪胡说八道,我们好着呢。 时朗这条微博意思很明确,承认了分手,但更多仍旧在维护翟欢,从侧面证明翟欢没有骑驴找马甩了他。 晚些时候,翟欢针对这名博主发的律师函警告也发布在了主页。 这一下算直接打了营销号的脸,博主删除了这条微博,在主页上挂上了道歉声明,之前朝着翟欢微博撒泼的粉丝也开始道歉,词条热搜撤了,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中午,林今言收到了翟欢发来的请帖,她把带着烫金字体的请帖塞进了包里,一起带回了家。 第二十二步 十月一号那天,林今言和肖会一起去参加翟欢的婚礼。 她在更衣室里看见了翟欢,她正在穿新娘服,身材纤瘦,像一片羽毛,看见林今言来,她很开心。 林今言问翟欢幸福吗? 翟欢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她的眼睛亮晶晶,很郑重地回答她: “林妹,我很幸福,他对我很好。” 外面传来要新娘子准备的声音,于是翟欢站起来了,出门前,她突然又回头了: “林妹,不是互相喜欢就一定可以结婚。有时候真的是合不合适。” 翟欢眨了眨眼,恍惚间竟然有些像直播那次她让时朗说喜欢她一样: “一直忘了跟你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木木妹妹。” 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晶亮,是再一闭眼就会落下的眼泪。 “我是真的喜欢过时朗的。” 林今言坐在台下看司仪主持婚礼,翟欢的丈夫是个相貌普通的男人,但是看上去很可靠。 肖会坐在她旁边,突然小声对她说: “翟欢也邀请时朗了。” 林今言下意识四处打量,肖会哧笑了一下:“看啥呢,他没来。” 林今言想想觉得也是,他虽然能够在微博上放下过去继续保护她,但也做不到毫无芥蒂来参加前女友的婚礼。 看着她满身光芒,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那是一种很细微的疼痛,一开始并不明显,越到最后,越缠满全身,林今言带着这样的感受参加到婚礼的后程,她想起最后翟欢说完那句话突然变得落寞的眼神,只觉得迫切需要透透气,出了酒店,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 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了秋天的凉意。林今言穿着裙子,站了一会觉得冷,可她不愿意回去。 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一两个加班晚又没有带伞的,举着包顶在头顶狼狈地奔跑。 远处的停车场还拥簇着挤在一起,有一辆车缓缓开了进来,在找地方停车,雨雾中,车灯红得刺眼。 还有车驶离,经过水坑时溅起了一点水花。这是无比正常的夜晚。 时朗他今晚,在干什么? 林今言握着手机,却不知道如何开口问他,肩头却突然一暖。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肖会,他把西装脱给了她。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她身上,她说不用,想把西装还给他,肖会却摇摇头,摁住她,去另一头抽烟了。 一点猩红的火焰,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他抽得很快,回来的时候嘴里嚼着口香糖,问林今言怎么不进去,林今言说里面太闷了,肖会便陪着她一起在外面。 他伸手接了几滴雨滴,又甩甩手:“这雨可真大。” 林今言也学着他把手伸出去接雨,冰冷的雨滴砸在手上,有些放弃似的开口了:“回去吧。肖会。” 林今言第二天一早被肖会送到了车站,发现他开的车又换了个牌子。 想起他朋友圈定位在各个国家,身上喷的都是很好闻的香水,穿的衣服品牌,无意间露出的属于奢侈品logo的配饰,意识到这位也是不差钱的主。 虽然林爸林妈收入很稳定,但也没有到奢侈品随处可见的程度。 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林今言想。 她坐高铁回了家,躺在床上约好了下午的护工工作,又躺在床上补了会觉,下午才出发去福利院。 这是林今言每个小长假的必做项目之一,她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的组织下去过一次福利院,去了以后,感触很深。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身体有残疾的弟弟妹妹,听院长说,有家人嫌弃丢掉不要的,有生下来不久后父母双亡亲戚又不愿抚养的……总之各种原因,他们聚在了这里。 可是他们依旧热爱生活,依旧对这个世界抱有极大的热情和喜爱,林今言的情绪总是会被这些孩子带动,她来过一次,就爱上了。 所以她后来自发去福利院,看望这些孩子。 第二十三步 国庆最后一天,林今言结束完福利院的工作,去柜子里拿手机才发现来自于肖会的N道电话。 最后一道在几分钟前,她没多想,回拨过去。 肖会一听电话接通,说了句“天爷,终于接了”,他的声音传了过来:“林妹,你跟时朗今天联系了没?” 林今言说没有,听他声音很着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肖会确实很着急,把事情掐头去尾说了:国庆那天,时朗去翟欢的婚礼了,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上午才告诉肖会他去过婚礼,回来后硬是没日没夜研究课题,到这会就直接联系不上了。 肖会这会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C城,没办法及时赶回去,又怕时朗出什么事了,让林今言打个电话过去看他接不接。 林今言只听见联系不上这几个字,她对着电话问肖会,时朗有没有告诉他他在哪里,肖会说在大学城的房子里,她回了句“好,我知道了”,立刻挂了电话给时朗拨过去。 打了几个微信,没接。 她改作电话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声,正当她以为同样接不通的时候,那头接通了,里面传来了一声的“喂”字。 嘶哑,脆弱。 是从来没有听过的,时朗的声音。 林今言心一下子就软了,她心口发酸,有些情绪亟待爆发。 她没办法再等。 她告别了院长,然后订票,打车,安检,一气呵成。 林今言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果断过,到他的房子前,她已经是满身大汗,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她顺了下呼吸,按着肖会给的密码打开了房间,里面窗帘全部拉上了,有很刺鼻的烟味。 第一次线下聚会,后来的各种聚会,林今言都清楚记得他没有拿起过一支烟。 他学会抽烟了。 那股鼻酸的感觉上来了,林今言强忍着压下,摸索着去卧室找他。 卧室也是一片黑暗,她适应了一会,才能勉强看清,床上隆起了一个包,时朗闭着眼睛,呼吸沉沉。 她察觉到不对劲,手探过去,果然,额头滚烫,他正发着高烧。 林今言赶紧先去卫生间湿了毛巾给他敷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退烧药,于是开着导航去楼下跑了几百米才找到药店,烧了水,打算给他喂下去。 喊了几句他,无奈昏睡得很沉,没有喊醒。 她只好坐在他床头,扶起来一些,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腰腹处,她捏住他的脸,将他的嘴巴打开,塞了药进去,指尖不可避免触到他柔软滚烫的唇。 她有些脸庞发热,还是稳住自己把水给他喂了进去,看到他下意识地吞咽反应,确认他吃下去了,又把他的头小心放在枕头上。 他的头发恢复到了初见时的长度,很自然的黑色,乖乖贴在额头上。 林今言小心翼翼触了上去,摸了一下又立刻缩了回来,她出了卧室,满身的汗已经干涸,此刻味道很难闻,她需要洗个澡。 洗完后,她穿上自己的T恤,把义工服和毛巾放进洗衣机,发现洗衣机里有衣服,湿淋淋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忘记洗。 她一起洗了,然后挂起来。 又进了卧室,他还在睡,于是她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防止他复烧。 她开了床头灯,调成柔和的模式,把手机充上电,在迷迷糊糊开始犯困的时候,床上的人闷哼了一声。 她一下子惊醒了。 时朗睁着眼睛看着她,有些不可置信:“林妹?” 林今言不好意思笑了笑,似乎知道他想问她怎么过来了: “肖会说你联系不上,让我过来看看。” 房间一时陷入沉默,时朗起身半靠在床上,她想找点话题,于是说她借用了他的卫生间,也把他的衣服洗了挂起来了。 时朗还是没有说话,她被时朗长时间的注视盯的又开始耳红,庆幸在黑暗里看不见,时朗把头转了回去,他盯着天花板: “她一直很漂亮。” “结婚那天,更是漂亮得不得了。” “她对我说,我们不合适,不可能会结婚。” “我想不通。” “后来我在她的婚礼上想通了,或许我就是很差劲吧。” 林今言听着他说话,说到“差劲”,心头突然涌出一股勇气,她接下他的话: “你很好!你没有差劲!” “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好!”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不对,第一次直播开始……” 时朗很惊讶,他又转过来看她了,借着床头灯看她的脸,她绯红的脸,她闪烁着看他的眼睛。 时朗在很多女生身上看见过这种眼神,纵使他现在发着烧,脑子反应很迟钝,他也明白了。 ———林今言喜欢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过,因为他下意识里,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 他觉得昏昏沉沉,脑海里翻来覆去闪过很多画面,话就问出口了: “你喜欢我?” 他问。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 第二十四步 昏暗的房间里,林今言摇了一下头,片刻后,又点了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无法回应她的心意。 “林妹,我……你就像我的妹妹,单纯,可爱。” 他尽量把话说得很委婉。 林今言没说话,她从椅子上起身,坐在了床边。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林今言压抑不住,仿佛听见种子破土的声音。 还要压抑吗?对他的喜欢。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得惊人,她捧着他的脸,有着无穷的勇气: “那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你把我当妹妹,但我从来没把你当做哥哥,尝试过但是我做不到,我已经有很多哥哥了,表哥,堂哥,邻居家的哥哥,所以不再需要哥哥了。” “我喜欢你,时朗。” “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 他的脸很烫,她的手也很热,时朗听见她的表白,一下子反应有些迟钝。 紧接着,林今言的吻贴上来了。 她在亲上去的那一刻,觉得发着烧的是自己了,这样疯狂,这样大胆,这样不像林今言。 清新、香甜的气味,即使他发着烧,也能从鼻间感知到这诱人的味道,他在她身上闻见过很多次的,让人忍不住保护的味道。 可是她吻技太差了,只知道贴着他的唇,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想推开,却被她搂得更紧。 呼吸交缠起来了,他有些发晕。 他脑海交织闪过西藏天空盘旋的苍鹰,沿途狂奔的野驴,穿婚纱的翟欢,微笑着的肖会,接着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周边一片黑暗,远处透着一点光,他迫切朝着光跑去。 越跑,光也越远。 他筋疲力尽,他跑不动了,于是他躺在一片寂静里。 蹦——本能战胜理智的声音,他脑海里的弦断了,他忘了自己是谁,忘了眼前的人是谁。 只知道屈服于急躁的躯体。 他单手插入她后脖发间,将她贴进自己,打开她的唇,舌尖探了进去。 与她的青涩热烈缠绵。 药味,一点牙膏味。和梦里完全不同,她能真实触碰到到时朗因为发着热而过烫的嘴唇,他炙热的呼吸,他侵略性的舌。 林今言感受着这种夺取她呼吸的快乐,感受他熟练的吻技,越来越久,一道晶莹的银丝从她嘴角流出。 他才停了下来,把那津液舔进去吞了,以为是结束,他又亲了上来。 热力的手,将她带进被窝里,又从她薄薄的T恤里面伸了进去,一条热烈灵活的蛇,在找寻鲜美的果。 她的丰盈被他握住。 林今言忍不住“嗯”了一下,被时朗听见,他将她拉开,盯着她的脸,像是清醒了,说出的话却昏昏沉沉: “真好听。” 林今言脸轰地烧热了,她无力再挣脱驯兽师,甘心臣服做他的宠物。 她感觉他挑开内衣,软肉与大掌完全贴合,他把玩,他挑逗着那小小的一点,引来她阵阵喘息。 他玩够了,又一点点从腰腹往下摸,摸她圆润的臀,摸她细白纤直的腿,摸她柔软的脚。 最后心满意足,把手搭在她的腰上,不动了。 呼吸沉沉。 他睡着了。 窗外响起汽车鸣笛的声音,时朗醒了。 高烧退去后的虚弱与无力感,他想阖上眼睛再睡一会,闭上眼的瞬间突然想起了他昨晚干了什么蠢事。 他一下子吓醒了,踉踉跄跄往客厅跑。 林今言正在摆碗筷,抬头就看见时朗苍白的脸,还有—— “你没穿拖鞋,快点穿上。”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太紧张没穿拖鞋。 于是回房穿好,从她手里接过餐具,把热腾腾的粥倒进去。 两个人相对而坐,时朗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把她当妹妹,却亲了她;不喜欢她,却摸遍了她身体的每一寸。 这算哪门子的哥哥。 手下似乎还有她残留下来的细腻肤感和温适体温,让他觉得有些窒息。最终,他颓废似的艰涩开口,声音里还有些高烧过后的嘶哑: “对不起,我昨晚犯糊涂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典型的渣男语录,他暗暗唾弃自己。 林今言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她低着头,睫毛低垂着,时朗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变化。 她抬头了,笑了:“我知道,没关系,是我愿意的。” “你……你不用觉得有压力。” 说完,她继续低下头喝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 今天更新完一章以后发现有好几位姐妹评论、投珠。 我一边想着我何德何能啊,一边“哒哒哒”变身码字机器。 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我,加更了! 第二十五步 林今言露出一个笑,说完,她继续低下头喝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林今言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她一晚上没怎么睡着,身后是时朗的心跳,还有她的。 她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改变心意,那样就不是时朗了,可是她做了,即便后悔,她也还是不顾一切的做了。 林今言想,至少她有了勇气。 时朗也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吃完林今言要洗碗,被他拦下了,她也没再坚持,收了阳台那件义工服装进包里,告诉他她要回家了,他别忘记吃药。 他说送她,林今言说不用,时朗这次坚持到底,她也没说话了,看着时朗穿上外套,打开门,她举起手机界面给他看: “司机师傅已经在楼底下等我了。” “别送了,你不是也觉得很尴尬嘛。” 时朗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阳光洒进来通透的房子,林今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茶几,还有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 想到她应该一个人忙活了很久。 他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她对他的情愫,他确认自己对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自然不能让她继续把心思放在他身上。 吊着女孩子的事,他做不来。 而且经历过翟欢,他现在没有心思再恋爱。 那么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亲手终止。 林今言一回学校就全新投入到了学习里,她发现自己的学习效率竟然变得非常高。 她没有登陆直播平台,也不太想登陆,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表白,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朗。 可惜时间不能倒退,她也没办法删除已经既定的事实。 时朗有发微信,她不敢看,后来直接退出了登陆,他打电话她挂掉,他发信息她直接删除。 她只能选择逃避。 只不过,她曾在某个夜晚想到那个灼热滚烫的吻,他的体温,他的味道。 林今言在此之前没有和男生接过吻,她不知道是否所有人亲吻时的感觉都一样。 ————心跳失控,大脑空白,小腹紧绷。 那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要溺死在他怀里,脑海里闪的全是那个梦。 不能再想了。 林今言在黑暗里面红耳赤。 第二十六步 如果有壳的话,林今言真想一直缩在壳里不出来。 可惜她是个需要社交的人。 林今言还是登上了微信,社团有人要联系,部长打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回复微信,她的乌龟梦破碎了。 群里好多艾特,肖会的消息,同学的消息,时朗也发了消息,他发了很多条。 她点进去,一开始他问她到家没,后来问她是不是生气了,然后是对不起。 最后一条是在三天前。他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下。 林今言想,还能说什么呢?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把他当作哥哥,只想作为喜欢的人。 可是看着他发的“对不起”,想起他受伤的眼神,林今言突然觉得也很对不起,她回复他的微信:对不起,太忙了。 这是个很拙劣的理由。 时朗秒回了,他没有怪她,只是说这么多天没回复,他很担心。 林今言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和时朗见一面。 她定在周末,想地点的时候,考虑到定在咖啡店或者餐厅都不适合,万一谈得很尴尬,这咖啡还喝不喝,饭还吃不吃? 她特意选了个公园。 环境好,不拘束在房子里,人也自在些。 十月份的天,还在发挥最后一份属于夏季的温度,但是树叶已经感知到秋季的到来,纷纷开始落叶,配着夕阳下金灿灿的湖水,林今言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先到的,时朗说是开车过来,她不想他开车分心,也没发消息问他到了哪里,直到手机震动提示他来电。 她和他面对着一汪湖水,一时有些无言,林今言在考虑要不要跨出那一步先开口,时朗的声音就传来了: “林妹,首先那天真的很对不起。” 林今言想,那天是哪天?那个晚上,还是第二天早上?可是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她都觉得他没有对不起她。 “我不应该说得那么笼统和敷衍。因为当时,我太震惊了。” “你走以后,我仔细想了想我和你的交集,从我们相识以来,或许是我没分寸给你释放了不恰当的信号。” “我当时觉得你真的很单纯,下意识把你当成自己妹妹照顾,可是我忘了,你也是个姑娘。” 林今言垂着脑袋没说话,看上去很丧气的样子,时朗心里一抽,想想还是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想说,也许你喜欢的是很表面的我,” “你真正了解我所有面以后,也许你会发现,你喜欢的是虚构的我。” “你真的很好,很可爱,很单纯,你值得很好的男孩子,他们肯定比我适合。” 这一段话时朗说得很艰涩,林今言听出来了,她其实也有很多想说的,可是此刻她又必须扮演一个懂事的人,目的是为了让喜欢的人不感到难堪。 林今言从小就被亲戚朋友夸是个懂事的女孩,她也尽心尽力扮演这个角色,再扮演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她违背自己的内心吐出一个字一个字: “我知道的。” 你知道吗? “我后来也在想,也许我喜欢的只是片面的你。” 不是的,我看过你很多面,你的每一面我都喜欢。 “是我太冲动了。” 我从不后悔自己的冲动。 “你忘了吧。” 我自己记得就好。 “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夕阳什么时候消失了呢?她的眼泪又是怎么压下去的呢?只觉得眼睛酸了一阵又一阵,最后只剩下干涩。 风刮起的一瞬间,他们对视了,林今言撑起一个笑容。 第二十七步 好天气最终没持续到最后,天下起了雨,誓有将一切熄灭的架势,林今言上时朗的车时,身上已经被淋透。 时朗拿找了块毛巾给她,她里面穿了件衬衫,被雨淋湿了,显出半透不透的样子来,一点轮廓贴着她的丰盈,显出无形的诱惑来。 这一点正告诉他:她是个女人。 他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想要把自己脱在后座的外套给她披上,思及这件事太过于亲密,他又不想让她误会,还是没有拿起那件衣服。 车内暖风无声环绕。 雨越下越大,砸在车窗上的声音刺目的惊人,雨幕中车灯红得晃眼,车转过很多红绿灯,A大的校匾在她的眼前出现。 她没有拒绝时朗递过来的伞,在雨幕中看着时朗的车远去。 往回走了几步,她收了伞。 林今言就这样淋到了宿舍,打开门,舍友被她落汤鸡似的模样吓到了。 “你有伞怎么没打呀?” 刘舍与发现她手上捏着的灰色伞。 林今言没有说话,刘舍与发现不对劲,起身走到她面前,问她: “怎么了,木木?” 面前的女孩被这几个字触动,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咽一声,她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大颗的泪珠滚滚而下。 林今言当晚发起了高烧。 她难受得下床找水喝,迷迷糊糊间将水杯弄翻在桌子上,惊醒了睡在她旁边的刘舍与。 她握到林今言的手,发现她全身滚烫。 校医务室已经关门了,刘舍与扶着林今言,打了车去市医院挂了急诊;经历了大半夜的折腾,林今言最终可以躺在病床上,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也已掀起了鱼肚白。 周一早上有节必修,是铁面无私朱教授的课,刘舍与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知一下肖会。 她不知道林今言的手机密码,想到林今言说肖会在某平台上的事,于是登陆进去搜到了,给他发了一个私信。 刘舍与没抱太大希望,她入过饭圈,知道让大网红看到私信的可能性很难。 没想到手机瞬间叮了一下,肖会秒回。 她把自己号码报过去,肖会的电话就过来了。 肖会赶到时,林今言还在昏睡。 刘舍与来不及跟他说太多,对他点了个头说句“麻烦了”,就抓着包去上课了。 肖会在她身边坐下来,这才敢大口喘气。他熬夜到凌晨五点,打算补眠的时候正巧看见刘舍与发来的私信。 他瞬间抓了车钥匙冲过来,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医院的电梯很多人等,他从安全出口冲上了五楼。 林今言的脸埋在枕头上,毫无血色,她输着点滴的手,苍白纤瘦,一种刺痛扎到他的心脏。忍不住,碰了碰她的手,又忍不住,把她额头的碎发归置到一边。 做完这一切,他心砰砰跳。 肖会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仅仅是看着她触碰着她,就觉得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以往他交的那些女朋友,大部分都是各取所需,他喜欢她们的脸,她们的身材,和她们上床时,他也只是为了极致的肉体欢愉。 他家庭氛围开放,连带着他对男女之事通晓得比较早,从青春期开始,他就懂得用自己的样貌吸引女孩子。 他认为,可以没有爱,但是不妨碍他追求性满足。 他第一次见到林今言,就很喜欢她的脸,但也仅此而已。 随着后来的每一次相处,他发现她真的单纯,直白,又可爱,她不利用外貌优势在平台上挣人气这一点更是让他很意外又费解。一旦有好奇心,就忍不住想逗她,忍不住看她,到后来,他忍不住想着她。 连带着对于其他女孩的示好,他都觉得没意思了。 去陪他老姐旅游,看到那双靴子,他在脑海里闪过“这就是属于林今言的”后想都不想地买了。 因为想她,在雪天的时候去找她。 也因为想看见她,选了她所在的城市开始工作。 还能怎么样? 那就认栽呗。 第二十八步 林今言悠悠转醒的时候,肖会正双手环胸,头仰着坐在椅子上补眠。 她看着他几缕翘起来的头发,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肖会?” 肖会立刻睁开了眼,眼睛里红红一片,他看见林今言醒,很激动的样子: “你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今言摇了摇头,除了乏力,其他感觉都没有。 “你怎么来了?” “舍与呢?” 她试图半坐起来,肖会手忙脚乱的去帮她。 “你舍友给我发消息了。” “她赶回去上课了,让我照顾你一下。” 林今言这才想起今天是周一,她想起什么: “那你不需要上班么?” 肖会把枕头垫到她背后,让她靠得舒服点,又想去调节床的升降功能: “这个班上不上都一样。” 林今言沉默,他抬头,看到的是她狐疑的眼神。 他被这个眼神盯得毛毛的:“你这么看我干嘛?” 林今言把已经想好的一句话在脑子里重复了几下,看见他哼哧哼哧摇着把手抬高床: “肖会,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摇着床的手停下了。 肖会抬起头,和林今言四目相对:“对啊。” 肖会把床升到合适的高度,拍了拍手,看到林今言一脸震惊的表情,走到她身边用手又赏了个脑瓜崩给她: “做什么美梦呢,你脑袋烧坏了吧。” 他在逗她。 林今言松了口气,捧着热辣辣的额头:“我是个患者,肖会!” “患者怎么了?谁让你异想天开。” 林今言气得牙痒痒,把桌上的水杯朝他扔了过去。 林今言的烧退了,医生开了退烧药,并叮嘱她如果复烧了还是要挂吊水。 从医院出来时,街道上因为下过一次雨的缘故,显得洁净如新,空气里都是清爽的味道。 肖会伸了个懒腰,他体力虽然好,这样来回奔波了大半天,也有些累了,医院附近有些馆子,林今言提议吃个饭。 她的想法很简单,人家实打实照顾了她这么久,她不好意思让人饿着肚子。 肖会答应了,他跑上跑下,这会肚子早饿了,没管林今言说什么一定要请他吃一顿好的,直接拐到了旁边的小面馆。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小面上来了。 肖会饿极,端走了放了辣椒的那碗,吃得额头冒汗,林今言这才注意到他穿的衣服。 “你怎么这么出来了?” 肖会说了句“什么”,抬头看到林今言打量着他的睡衣,这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他抽出张纸,擦擦嘴,惬意地往椅子上一靠,脸不红心不跳:“最新潮流,秀场都这么穿。” 睡衣配AJ,这个潮流林今言啃不动。 她不说话,默默吃面,刚退烧实在没什么胃口,她吃了一小半,就实在吃不下了。 她放弃和面条搏斗。 肖会看她碗里没怎么动的面,很诧异:“你不吃了?” 林今言点头:“实在没什么胃口。” 也能理解。 肖会便抓过她的面,拿了桌面上的辣子,加了很多进去,哼哧哼哧又吃上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地仿佛做过无数次:“这是我吃过的……” 共吃一碗面,实在太亲热了,林今言忍不住脸热。 肖会抬头,“你这样会被农民伯伯鄙视的,明白吗?” 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 “哦,我不嫌弃你的口水。” …… 林今言高烧以后,还是很虚弱。 她上车后没几分钟就躺在副驾驶沉沉睡去了,肖会这会困过了头反而精神了,顺道遇到了个卖糕点的铺子,他停了车买了不少,让店员分成两份。 到达宿舍楼下时,她还没醒。 他在考虑要不要叫醒她。 她皮肤上自然升腾起两朵粉云,和她的嘴唇有异曲同工之妙。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长?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 肖会摩挲了一会下巴,胡须有些冒出来了,一会回去要刮一下,今天实在有些瓜皮,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困了。 他憋了一会,偏头看了又看,还是解了安全扣,朝着身旁睡熟的人轻轻俯下身去。 ———————————— 建议大家不要随意唾液交换(狗头) 第二十九步 林今言回到宿舍,舍友都还没回来。她把糕点放在桌上,去卫生间冲了澡出来,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刘舍与。 刘舍与先前一直以为她和肖会不是一对也快成了,乍听到这一层关系,她又心疼又生气,骂林今言是个傻子。 林今言不反驳,何尝不是呢?明明时朗都明确拒绝她了,她还是想默默喜欢他。 刘舍与边吃着肖会买来的糕点,边建议林今言: “我看你还是换个人喜欢靠谱。” 林今言想,说得容易,换谁喜欢呢?她们班的男生太少,平时也接触不到别的系的人,社团的那些男生,各个都交了女朋友。 刘舍与咬了一口红豆派,对她恨铁不成钢: “肖会啊。” 林今言正在喝热水,听到这三个字呛了一口,她咳嗽了几句,只觉得这比不喜欢时朗还离谱。 虽然肖会长得也很不错,除了嘴不饶人以外对她也挺好的,可是他实在不是林今言喜欢的这一类型,再加上他交女朋友和分手的速度,林今言推测即便她和他真的谈了,不出一个月就要说拜拜。 林今言想象不出来她和肖会挽在一起,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的样子,而且…… “肖会?不可能,很明显他只把我当朋友。” 如果这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刘舍与一定觉得这个人是个真正的绿茶婊,故作无辜实则炫耀,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想想今天早上头发凌乱,穿着睡衣球鞋就跑过来显得不伦不类的肖会,再结合前几次见他从头到脚武装起来的精致模样,没有人会担心一个朋友担心成这样。 可她是林今言,刘舍与和她舍友三年多,发现林今言是个实打实长着漂亮脸蛋却不知道利用的憨货。 如果她愿意化化妆,穿一些显身材的衣服,绝壁能在系里的美女榜上排上号。 可她不开窍,是砸碎了也只能倒出几块碎石头的冥顽。 刘舍与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吃完最后一口红豆派,她抖了抖落在身上的碎渣渣: “你自己琢磨去吧。” 林今言琢磨不出来,她发过烧的脑子选择了放弃。 元旦前夕,学校各社团联合举办文艺汇演活动,往年林今言都乐于做个观众,原本想着今年也能坐在观众席,坏就坏在社团里的部长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平台号,在感慨完“高手竟在我身边而我浑然不知真是罪过”以后,毅然决然替林今言报了名。 她从一个幕后摄像组小小成员摇身一变成了社团里的希望。 林今言当然不想顶着压力当“希望”,可是耐不住多方请求,言辞之恳切,尤其是部长,仿佛林今言不答应,她就要血溅文教楼。 从她点头的那一刻,她就进入到紧张的排练环节。 假使说一开始她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到后来,林今言反而很想为这个节目好好努力。 她一次次站在排练舞台上,从一开始拿着话筒都会手抖,再到可以镇定自若地弹吉他,她觉得自己成长了一些。 她临近毕业,马上要踏入到实习阶段,没有在这个大学留下过什么值得记忆的事情,是遗憾的,这是唯一一次,她可以放开胆子好好做自己喜欢的,在这个校园里留下些什么记忆的机会。 第三十步 部长对她这种“孺子可教”的态度非常满意。 元旦汇演那天,她甚至动用关系让自己做化妆师的表姐来给林今言化妆。 林今言小小的下巴被部长表姐把在手里,她观察了一阵,赞叹一句皮肤真好后又把她额头的刘海拨了上去。 林今言的眼睛无处可藏。 表姐看着这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在一瞬间确定了化妆的方向。 ——还是紧张。 这是林今言的第一感觉。 她站在后台看到主持人报幕完拉开帷幕后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头排还坐着各个系的领导。 她的独唱在节目单第四位,舞蹈表演之前,小品节目以后。 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台下一轮又一轮的掌声,都在给她增添无形的压力,她要是忘词演砸了怎么办?没跟上节奏调跑了怎么圆?会不会威压无法承重造成舞台事故? 林今言咬唇,尝到了一些黏腻的甜味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化了妆,赶忙又把嘴唇吐出来。部长看不到她内心的小九九,在主持人报完幕以后,她拍了拍林今言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加油。” 林今言尽量踏着轻快的步伐出场,聚光灯打在头上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台底下小小的喧闹声。 她不明白那些喧闹声的含义,安慰自己台下没有人,都是幻觉,按着事先走好的舞台走位站好,音乐起,她进入演唱。 全场倏然静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台上,肖会坐在正中间的位置,看着光亮处的那点身影。 “靠,林妹这样真绝。” 肖会推了推旁边的时朗。 时朗也在看台上的林今言,这会她结束了一段演唱,坐在了吊着威亚的布满花朵装饰的长椅上。 威亚缓缓升起,一把吉他适时降落,她拿起,开始边弹边唱。 她额前的头发全部梳起来,彩带从头发里穿梭而过,编成一个漂亮的麻花辫,身上是嫩绿色的蓬蓬裙,两只手腕上都绑着花朵,脚上穿着同色系的绑带鞋,绕住她纤细的小腿。 她甚至还戴了一对小翅膀,配着舞台的干冰效果,如同暗夜森林里的精灵。 最绝的是结尾,她手腕上的花朵被她拿了下来,抛出去的那瞬间撒成了漫天的花瓣,引来了全场的高潮。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肖会进入后台时,撞上林今言被一个男生表白。 那个男生一副白净的模样,耳垂红得滴血,应该是紧张到极点了,说话结结巴巴: “你,你是木木金鱼是不是,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了……” “我关注你……很久了,方便……方便加个微信吗?” 林今言的脸也红透了,她第一次遇到所谓的“粉丝”,完全不知所措,张皇着去双肩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让那个男生扫了。 肖会与那个拿到微信后心满意足离开的男生擦肩而过。 林今言在奋力卸下背上的小翅膀,那翅膀实在太小,脱下来很不方便,正当她要求救时,就有人拉住了小翅膀,帮她脱了下来。 熟悉的香味充斥了她的鼻端,她抬头看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哟,粉丝见偶像呢。” 肖会近距离看她,发现她不仅化了妆,还在眼睛旁边化了些手绘的小图案,配着她的小脸,又精致又讨喜,难怪那个小子一脸春心荡漾,他都觉得心底发痒。 “肖会?你怎么来了?!” 林今言是真的很惊讶,她从来没和肖会透露过这次行踪。 肖会喜欢透了,他把手里的花往她手里一塞,心情很好: “不告诉你。” —————————————— 猜猜是哪个小笨蛋告诉肖会的。(不是作者) 第三十一步 林今言换好衣服出来,妆也没卸,就被部长拉住了,说要喝庆功酒,因为这次超常发挥,她的节目获得了二等奖。 歌曲能获得二等奖,这在以前的校园文艺汇演中很少。 这算是很长脸。部长拿着荣誉证书高兴得合不拢嘴,组织了部门里的成员一起去附近的居酒屋,并表示全场消费她买单,不算在团费里。 部长难得大方,成员们自然叫好。 林今言出到会场外面,才发现时朗也来了。 他倚靠在车旁,指尖的烟已经燃到结尾,看到林今言和肖会,他吸了最后一口,然后碾碎在旁边的垃圾箱上。 肖会和他招手,林今言木讷地走过去。她该说点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她还是只觉得紧张。 部长带着大部队出来了,她看到林今言,再看林今言身旁的两位高个子男孩,认定是林今言认识的,加上两个人长得实在招人眼,部长觉得能提升这个团队总体气质,当即豪迈表示: “今言,把你朋友带着一起啊!” 肖会等的就是这一刻。 部长给部员打了辆商务先行出发,她自己上了时朗的车,看着肖会比较话痨,拽着他一起坐了后排。 林今言捧着肖会给的花坐在副驾驶,听着后排肖会和部长已经喝了假酒一样侃大山,这样一对比,就显得前排格外安静。 说点……什么? 她装作不经意扫了一下他专注开车的侧脸,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居酒屋到了。 几个人一进去,有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孩子迎了上来,问几位,是否有预约,部长已经在微信里和成员要到了包间名字,说了,就换作另一个女孩子领路带着过去了。 木质的推拉门,里面成员已经坐得很整齐;部长读遍各大言情小说,她通过下车到居酒屋这一段路看到林今言欲言又止的神色,时朗的沉默,隐隐发现这两个人之间有戏。 心下了然,她拍了拍肖会:“咱们坐那。” 肖会小小抗议了一波,他也想和林妹坐,还是被部长薅过去坐在对面。 林今言坐下来,看着时朗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手。从第一次见面,这双手握起来的感觉,她仍旧记得,是干燥而温暖,又兼具骨感和弹性的手。 还有捂住她的眼睛时,手腕处似有若无的香味。 更是真实抚摸她时,热烫又惹火的滋味。 她都喜欢的,她渴望被他触碰。 可是她不能和他更近一步,只能自己反复回味。 部长举起酒杯,第一轮集体捧杯,一是庆祝林今言拿奖,而是欢迎两位帅哥加入。 时朗开车,开始时就说了以茶代酒,女生之间觉得也确实要留个清醒的,固然惋惜,都没有强求;目标自然放到了肖会身上,他被几位胆大的女孩敬了好几轮。 度数不高的清酒,对于肖会而言无所谓,反观林今言已经有醉的前兆,她作为今晚的主角,又不会挡酒那一套,喝得不比肖会少。 酒过三巡,不少人脸上都染上了酡色,剩下两三个能喝的在那拼酒。 林今言也彻底醉了,她捂着有灼烧感的胃,也不嫌桌子脏,把脸贴在桌面降温。 时朗看着她因为脸颊受力而微启的嘴,那点唇彩早就掉了,此刻是自然的唇色。 包间内热气烘烘,即便脱了羽绒服,还是令人有些缺氧,时朗看着那点颜色,脑海里想得却是她在舞台上闪光的样子,又不自觉联想到那个混乱的夜晚。 疯了。 他打住。 余光扫到一个人站起身来,歪歪扭扭朝这边走来,一个男生,时朗认得,他这晚上敬了不少次林今言的酒。 此刻他立定在林今言身边,也不管林今言是不是醉着,就想把她叫起来: “林……今言,你是……你是今天大功臣,来,咱喝……喝一杯。” 他说话已经大舌头,显然醉糊涂了。 他另一只手伸出来,作势拍林今言的肩膀。时朗向来不喜欢这种喝醉的人,不知轻重,没有分寸。 在他快要触上的那一刻,时朗抓住了他的手: “她醉了。” 那个男生才注意到时朗,目光有些呆滞,不满时朗打断他: “她不喝……那,那我这酒怎么办?” 时朗看他酒杯里晃荡的酒,酒面上是一层薄薄的油点子。或许是烤肉时溅进去的,也可能是他吃了烤肉的唇碰上的,总之看上去,没由来让人觉着恶心。 时朗不愿意与酒鬼理论,他松开男生的手,端起桌上装茶的酒杯,将茶饮尽了,复倒了满满一杯酒进去: “我替她。” 他还是破戒了。 第三十二步 一顿饭终是接近了尾声。 男生三三两两出去抱团抽烟,女生结伴去卫生间补妆。 时朗端了蜂蜜水进来,发现热闹的包厢除了躺在地上睡熟的一位,只剩下林今言一个人。 他想叫她起来喝些蜂蜜水缓解一下,她已经睡熟了。她枕在自己双手搭建的枕头上,毫无防备地朝向他。 她涂了睫毛膏,此刻还非常卷翘,在她眼睛下方投有一片阴影,只是有一缕碍眼的头发,被她吃进了嘴里。 时朗想忽略,越忽略那捋头发存在感越强。 他稳住手,尽力不碰到她的脸,将那点头发纤悉不苟地出来;正松了一口气,她原本闭上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他心跳漏了一拍。 林今言睁开眼睛又合上,面前的人已经重影,她一喝醉,连带着嗅觉和视觉都变得迟钝,实在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只能下意识喊出来: “肖会……” “肖会”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又想弹我额头……” 眼看着面前的“肖会”有了动作,她赶紧护住额头防止遭遇毒手,他的手还是伸过来了。 不是预期的疼痛,有个温暖的东西,轻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出了居酒屋,已经是凌晨,没课的第二天,一群成员都显得兴奋,走到街上还叽里呱啦,林今言慢吞吞拉着羽绒服拉链,代驾拿了钥匙把时朗的车开过来了。 有个女孩子想上时朗的车,她默默注意了他一晚上,这会想借酒意套套近乎顺势要个微信,部长看着姑娘涂得饱饱满满的嘴,再看林今言,她还在拉拉链。 她一把薅了林今言往车上一塞,又招呼肖会和时朗坐上后驾驶座。 还剩一个副驾驶,部长往上一爬,熟悉得仿佛是自己的车,对那女孩一笑,略带“惋惜”地表示: “涵涵你跟他们一起啊,他们三个都醉了,我得照顾点。” 被迫醉了的时朗和肖会顺势没说话。 林今言夹在中间醉得东倒西歪,很明显看出来她在努力保持清醒,可是车内的暖气,不很平坦而有些颠簸的道路,都在考验她的清醒意志力。 她坚持了几分钟,还是抵抗不了酒力,倒向了时朗那一边,时朗注意力也全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肩膀忽地一重以后,他想调整一下让她枕得舒服点。 肖会的手从后面伸出来了,时朗见他小心捧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带到他的肩膀上。 等她靠稳了,他则手撑在挡风玻璃上,像个傻子一样无声笑起来。 部长从后视镜里目睹了整个过程。 她心中警铃大作,震惊以后脑海里蹦跳出几个字: 完了,三角恋。 —————————— 部长:试论我磕错了CP怎么办 另外,在这短小的一章后,考虑到部分朋友们爬梯困难和阅读流畅度不佳的问题,我打算把最近的一天两更合成一个章节,变成一天一更,这样就不用翻下一页了,不知道是否可行。 第三十三步 部长宿舍靠前,先被他们送了回去,到了林今言楼下,深夜,两个大男人,架着一个醉酒的女孩,总归会引人遐想。 而且林今言醉成这样,她能不能上楼回宿舍都是个问题。 林今言醒了,她下了车,踉跄了一下,被肖会扶住。 时朗在考虑怎么送回去的时候,就看见肖会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随后就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嘟了几声,有女声传来,肖会对着那头说: “今言醉了,你下来扶一下吧。” 不过两三分钟,有女孩子踩着拖鞋下来了,边走边穿羽绒服,她看见晃悠着的林今言,再看肖会,最后是时朗。 睡意朦胧变成了睡意全无。 林今言给她看过时朗的照片,她认出来了。 “你……” 她欲言又止,肖会已经把林今言带过去了,让刘舍与扶了,又把他送给林今言的花塞到刘舍与另一只空着的手上: “太冷了,你跟她快回去吧。” 刘舍与给了他一记眼神飞刀,肖会赶紧拍马屁: “谢谢你,好心人。改天必有重谢。” 回去的路途,肖会和时朗都坐在后排,快到肖会公寓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他本来从出汇演会场的时候就想问,被热情的部长一招待暂时给搁置了。 这会身边安安静静,他又想起来了: “时朗,你怎么没把东西送出去?” 时朗只喝了几杯,没醉,但还是想了一瞬: “忘了。” 肖会“啧”了一声,有些遗憾。 “你为什么会有她舍友电话?” 时朗问他,肖会和时朗向来无话不谈,这会听到时朗难得疑惑,也实诚地实打实说了。 林今言发烧那次,他送她回去后,在私信上主动找到刘舍与,要了她的微信,说以后林今言有事方便联系,想想不放心,把号码也要来了。 刘舍与吃人嘴短,加上对肖会的印象也不错,她登录上平台上看到的时候就立刻给他了。 她也充分发挥着情报员的作用,只要肖会问了,她知无不言,唯一一点秘密,就是隐藏了林今言喜欢的人是时朗。 虽然肖会时不时犒劳她买的奶茶确实很不错,但她也有基本的“职业节操”。加之,她不觉得林今言和时朗能有结果。 一个心里揣着喜欢女人的男人,那个女人还结婚了从此变成够不到的白月光,简直比偶像剧里演得还烂俗。 她发烧那次…… 时朗算了算,正是他把她约出来说清楚的那天。 没有人跟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倘若他不疑惑开了这个口,也许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边伤害她,一边来这里看她的演出。 想起林今言在舞台上眉眼弯弯的样子,他募地心口发涩。 时朗当天住在了肖会的公寓。 他有些认床,睡得不安稳,加上脑海里反复都是一些错乱的记忆,基本上到下半夜才睡着。 天蒙蒙亮,他用冷水洗了把脸,也没叫醒还在呼呼睡的肖会,轻关了门下楼。 车静静停在地面停车场,时朗打开了后备箱,里面静静躺了一束花。昨晚暖气一烤,又过了一夜,失去了原有的水份,显得蔫哒哒的。 是一大捧向日葵。 他曾经在林今言的朋友圈看过,她拍过一大片向日葵田,并配文案好想拥有。 他没忘,他只是纠结了,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怕她误会,怕前功尽弃,最终没送出去。 他变成了一个很害怕尝试的人。 林今言因为排练忘记提前抢票,元旦回不去就待在了学校,假期接近尾声时,有件事上了热搜,男主角是已经在直播平台上破3000万粉丝的时朗,女主角则是很长时间没有露面的翟欢。 “时朗和翟欢某商场交谈甚欢,疑似旧情复燃。” 这是热搜的标题。 标题下面配了几张图,时朗和翟欢相对而坐,拍摄者用味颇深,从各个角度特意放大,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清二楚。 翟欢和时朗都在微笑,看上去的确比较“亲密”。 翟欢前段时间刚怀孕,还和林今言报了喜,夫妻感情十分稳定,林今言不相信他们是什么所谓的旧情复燃。 但时朗能心平气和坐在翟欢对面,她确实没有想到。 他们在聊什么? 肖会晚些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她以为是肖会套到了些话大嘴巴来跟她说,一接电话,肖会说翟欢看到了新闻,一时气急,下楼梯时踩空被送进了医院,这会正在急救。 肖会语气非常严肃,林今言心急如焚,肖会正在开车,告诉她不要着急,让她收拾一下出来。 他们到医院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上了急诊楼,在四楼走廊里看见了坐着的时朗。 肖会先奔过去,问翟欢怎么样了。 “已经出手术室了,这会睡了。” 时朗说完,抬头看到了林今言,身体一瞬间僵硬了。 林今言没有发现他的变化,见到时朗也并不意外,她暂忘了两个人之间依旧尴尬的氛围,一颗心挂在了翟欢身上。 “欢姐,她还好吗?” 她看过不少孕妇摔跤导致流产的新闻。 “没事。” 时朗对上她的眼神:“她胎盘稳,孩子和大人都没事。” 一颗大石落了地。 林今言卸了力,这会觉得腿有些发软,她也在时朗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肖会也放心了,他一路没抽烟,这会烟瘾犯了,借买水的理由窝到了吸烟处点烟。 于是长廊里只剩下她和他。 “你看到微博了。” 时朗双手撑在大腿上,没有抬头,声音显得有些闷。 “看了。” “要是她今天怎么样了,我会愧疚一辈子。” 他插进头发的手指用了力,显出一些苍白的颜色。 “那不是你的错。没有人可以预知意外。” “可是如果我不跟她一起吃饭……” 她就不会上热搜,不会因为看到这个新闻而走神摔下楼梯。 “没有可是。” “你没有错。” 林今言回答得很干脆,在时朗视线即将对上她的那一刻,林今言慌张移开了眼神,她起身: “我去看看欢姐醒了没有。” 翟欢原本就睡得浅,听到门旋开的声音,有人轻轻坐了下来,她睁开了眼睛。 “木木?” 林今言握住她正在输液的手,翟欢感知到温度,也反握住了。 “欢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翟欢对她露出一个笑:“确实不舒服。” 林今言立刻紧张起来,她站起身,随时一副要按铃找护士的样子:“哪里不舒服,需要我找大夫嘛?” 翟欢逗够了,见好就收:“逗你玩,我只是有点渴。” 林今言给她倒了水,看着她喝下去。 “幸好我是在自己家,要是搁外面,又有营销号要说我是因为看到热搜心慌害怕摔着了。” 看到林今言的表情,翟欢笑得更明显了:“不会吧,真有营销号说了?” 她作势要拿手机,林今言拦下了: “没……就是肖会说你看到新闻摔到了。” 翟欢噙着笑:“他净会瞎说,我是临时接到公司电话,打算去处理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 “不过怎么老有人盯着我不放,我都退了那么久了,又不是明星,真是好奇怪。” “我怀了孕,我老公不让我碰辣的,我又馋得不行,就趁着他出差偷摸跑到商场想吃个湘菜,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时朗了,我就主动约他聊聊。” 翟欢说完这一段,问林今言:“时朗还在外面吗?” 林今言回答“在”。 “他没问你点什么?” 林今言摇头,他能问她什么呢? 翟欢跟着摇摇头,没意思地躺了回去:“算了。” 她叹了口气:“有缘的话,总会知道;没缘的话,不问也罢。” “交给时间吧。” 翟欢说完,紧了紧林今言握着的手,然后松开了。 月光无声倾泻,万物笼着银烟。 林今言出了医院大楼,肖会去停车库拿车。 翟欢的保姆去了医院陪护,因此他们三个人都不用留在医院,时朗本觉事从他起,想留,一想到“前男友”这个身份实在尴尬,也就不好留下来了,临走前,翟欢又把时朗叫进了病房,让肖会和林今言先走。 去酒店的路上,她都在思索翟欢的最后几句话是什么意思,隐约猜到可能跟时朗和翟欢的谈话内容有关。 回酒店打开微博看的时候,热搜已经无影无踪。 病房里灯还在点着,翟欢看着外面那一轮月亮: “你为什么不问,不敢?” 时朗没有说话。 翟欢把视线从月亮上移开了,重新落到时朗身上,见他迟迟不语,也有些疲累: “好好问问自己的内心,不要再次后悔。” “我累了,想睡觉,你回吧。” ———————————————— 当你开始纠结,就证明她已经在你心里占了一个位置; 当你不再果断,就证明她已经能掌握你的情绪; 你害怕重蹈覆辙,不敢前进; 时间却不等人,它能带来澎湃的爱,也能收走一切。 爱的,被爱的; 最终都会成为一段被称为“往事”的记忆。 你还要等吗? 哪怕让爱你的人受伤。 (哪怕让中二的作者羞耻得哐哐撞墙。) 第三十四步 林今言度过了大四上学期最后一段在校的时光,放假回家的时候,父母坐在饭桌上问起了林今言接下来的想法。 是打算继续考研,还是出去实习工作。 林今言的回答是后者,秋招的时候她因为心思摇摆不定错过了,这会打算等着春招,冲一次最后的机会,另外她也一直在看几个公司,打算投一下简历试试。 林父表示可以动用一下关系让她得到一份比较舒适自由的工作,林今言拒绝了。 她还是想自己去看看。 林今言大学四年拿过一次校奖学金,总体来说成绩中规中矩,并不太耀眼,加上专业不太对口,网投的时候大部分都石沉大海,她没有放弃,最终收到一家的面试邀请。 她的面试在上午场,收拾齐整去面试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时她站在大厦的大厅里,因为没有工卡刷不进闸机,就给给她回复的HR打了电话,HR在那头让她稍等一会儿,她下来接她。 这个时候旁边的闸机有“滴”地一声刷卡的声音,她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 “今言,我带你进去。” 她回头,看到一张笑得有些熟悉的脸,她确定自己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了。 那个笑着的男孩子从她的眼神里判断出她可能是忘了,便又介绍了一次: “我是邹连恺,记得吗?肖会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一次。” 林今言脑海里的那根弦接上了,她想起来了,有一个找她搭讪的男孩子,手上戴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戒指,握手的时候有些硌。 她不禁把视线转到他手上,他手上除了捏着的工卡外,干干净净。 他把手举起来:“工作还是要严肃点。” 他发现了—— 林今言的脸有点烧。 闸机关上了,他又刷了一次:“走吧。” 林今言跟着他进去了,邹连恺问她过来面试吗? 林今言回答是的,邹连恺说可以带她上去,他知道面试在几楼。她有些纠结,因为HR说了会来接她,她贸然走掉,万一和HR走岔了不太好。 邹连恺已经摁开了电梯:“CO姐这会正忙着,你等她要等很久的,放心吧。” 林今言想了一下,跟着进了电梯。她在给HR也就是CO姐发微信说自己上去的时候,听到邹连恺带着赞许的意味: “你变化挺大的。” 她撞进他的视线里,发现他一直在看她。她有些耳热,转开了视线,他背后是一面为了舒缓电梯压抑狭窄氛围的电梯镜,里面映出她的脸。 她为了面试,特意拂上刘海化了妆,看上去是有些不同。 林今言在纠结是回复“谢谢”还是中国人经常说的“哪里哪里”比较好,电梯适时打开了,邹连恺开口: “你面试的地方到了,出电梯直走到尽头右转。” 电梯快要合上的一瞬间,她又听见邹连恺的声音: “加油。期待和你成为同事。” 林今言打了很多腹稿,在网上看了很多帖子,甚至还背了一个话题名为“面试时面试官提的刁钻问题怎么回答”的话术帖。 可事实是,她没用上。 面试官都很温和,问的问题也都很普通,问她来自哪里,为什么会选择他们公司,有没有什么特长。 面试完,坐在中间的面试官当场就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 她就这样被录取了。 下楼时艳阳高照,林今言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她攥着有些发汗的手,想打个电话给父母。 邹连恺正和同事下楼吃午饭,他看到林今言握着电话眉眼弯弯,知道她应该是过了。 他让同行的女同事先去餐厅,说碰见了熟人说两句话。 林今言挂了电话,就看见邹连恺向她走了过来。 “面试过了?” 他问她。 一上午碰见两次,林今言觉得很巧,加之这会心情很不错,她笑意盈盈: “过了。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 邹连恺看她笑起来一排小巧的牙,还有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太阳晒红的脸,觉得实在养眼。 “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成为同事,也要常联系。” 欠着他一个人情,林今言这次没有迟疑。 入职一个星期,林今言最大的感受就是:偶像剧虽然虚幻,有件事倒是真的。她只被分配做一些杂活,附带给公司其他同事跑上跑下买咖啡。 带她的前辈马青娣说这是每个入职的新人必须经历的一项,等时间到了,林今言把公司的人脸都认全,她在别人面前也混了脸熟,以后办事也就方便了,到时候就可以进行下一个阶段的工作。 林今言觉得很有道理,她奉为宝典。 邹连恺跟她不在一个部门,两个人隔着一个办公室,他似乎人缘很好,在林今言的办公室里也认识不少人,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会到林今言办公室叫上几位同事,再带着林今言一起。 托他的福,林今言打入同事交际圈容易很多。 加上他总在吃饭的时候为林今言答疑解惑,一来二往,林今言真的非常感激他,也为她初次与他见面时,她仅凭一个眼神就下意识觉得他不好这件事感到羞愧。 林今言一直想感谢他。 人情债难还,邹连恺又没有什么需要林今言帮助的地方,林今言只能想到送礼物这一个办法,送什么好呢?于是她在微信上求助刘舍与。 刘舍与秋招的时候就被公立学校提前录取,毅然投入了教师行业,她有个谈了叁年的男朋友,在送礼物这方面,她比林今言有经验。 舍与不舍之间: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林今言想到平日里的交际,还有微信上也就寥寥几句的交谈,都很普通。 木木金鱼:同事……和朋友之间吧,主要是我入职那会,他帮了我很大的忙。 舍与不舍之间:他不喜欢你? 木木金鱼:绝对没有! 舍与不舍之间:那你呢? 木木金鱼:你在想什么![发怒][敲打] 刘舍与发了一串“哈哈哈哈”过来,皮够了,她回复: 舍与舍之间:那你送个好一些的签字笔之类的嘛,他平时工作什么的肯定有需要用到的地方。 问人问对了。 她本来想过围巾、杯子、刮胡刀,可是那都太亲密了。 林今言抽了个周末,去商场挑了一只派克卓尔系列的签字笔,想到肖会的生日快到了,又去奢侈品专柜买了瓶男香。 她把那套礼物一直揣在包里,打算尽快抽个空送了,可是天不遂人意,周一她上班,邹连恺已经被公司派出去出差了。 林今言把礼物塞进工位的抽屉里锁好了,等了十几天,邹连恺终于在月底回来。 恰逢赶上公司月底团建。 ————————————— 邹连恺:没想到吧,哥是返场嘉宾。 第三十五步 团建。 林今言想,这刚好是个机会,便把钢笔从柜子里翻出来放进了包里,打算聚餐的时候找个时间给他。 初出茅庐的新人,第一次坐在都是同事的酒桌上,她看着同事之间酒杯推来推去的,觉得这场景也跟在学校的时候差不多。 唯一一点区别,这群同事喝得更嗨,同部门有个男同事,长得不太高,平时看着不太说话,这会喝了酒放开了,拿着一瓶酒挨个对喝,绕了大半圈绕到林今言这里。 他推推眼镜,看清楚是个新人: “你叫……林今言哈,来,咱两碰一个。” 马前辈诚不欺我,我真的被人记住了,林今言边想边举起酒杯跟他喝了一个,他不满意: “你还不懂这的规矩吧,新人要喝叁杯。” 林今言嗓子被呛得疼,听到“前辈”说的话还是赶紧去桌上摸索酒瓶,手刚碰到,就被人握住了。 邹连恺对她笑笑,对着那位停着不走的男同事道: “老蒋,不带这样欺负新人的啊。” 那位老蒋哈哈大笑,“嗨,你还挺会英雄救美。” 林今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 邹连恺看着老蒋绕到另一边找别人喝了,他把她的手放开了。 “谢谢。” “还这么客气。” 包间灯火通明,邹连恺坐回去他自己的那一桌,微信上显示来了消息,他滑开,显示为木木金鱼。 木木金鱼:刚谢谢你,你一会有空吗? 嗯,比他预想得要快。 楼梯间,林今言把礼物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 “谢谢这段时间你的照顾,这个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邹连恺有些意外,他接过:“这是?” “签字笔。你工作的时候应该可以用到。” 邹连恺露出惯有的笑容,他身上带有一些酒味: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 林今言也笑了笑,礼物送了出去,心里压着的一件事也算落下了,她很轻松: “那连恺哥你先回去,我稍等一会。” 一男一女消失那么久,还一起回去,林今言怕其他人起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提议让他先回去。 邹连恺摇摇头。 林今言误会了,以为是让她先走的意思: “那我先走?” 邹连恺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的那刻,他就放开了。 “不急。” “等我抽根烟吧。” 邹连恺捏着礼物转了个身,外面夜空寂寂,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没有立刻点,又转过身来看着林今言: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得到林今言肯定的答复后,他把烟点燃了: “你有男朋友吗?” 这个问题在释放一种危险的信号,因为它太私密,超过了男女同事之间该关心的范畴。 不想日后尴尬连同事都没得做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说有。 “有的。” 他目光灼灼:“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我们……异地。” “他在哪?” “在……在A市。” 邹连恺吸了口已经燃了一半而没抽一口的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那你男朋友很不尽责嘛,这么近都不来看看你。” 林今言初衷是好的,怕失去这份友谊,不过她忘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她实在不擅长撒谎。 她闪躲的眼和愈来愈红的脸,早就暴露在灯光下,被人看得明明白白。 “唉,你真可爱,我更想追你了怎么办?” 她听到他这样说。 林今言不能怎么办,事实上她没出息地丢下一句“连恺哥,我先走了”后仓皇而逃。 林今言重回饭桌上难过地想,她还是太迟钝了,恐怕要失去这份友谊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如果不是今晚他突然的表白,她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好很照顾她的公司前辈。 脑海里又闪过刘舍与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林今言曾经试图证明是有的,譬如她和肖会,她和邻居家的哥哥。 笨死了。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不想想。林今言,蠢死了! 林今言恨得想捶脑壳。 包间门开了,林今言不敢抬头,耳边传来男人的笑声: “连恺,你晃哪去了,半天没见人,快过来再喝几杯!” 椅子拉开的声音,邹连恺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钻进她的耳朵: “出去抽了根烟,我先自罚一杯。” “一杯可不行!” “我错了亮哥,饶了我吧。” “不行不行,说什么都得喝。” …… 两个人的对话不断传进林今言的耳朵,后来说了什么她也模糊了,部门经理说要组织下一场,人员自愿参加;马青娣说了句要回家陪孩子就不去了,另有两叁个结了婚的也是相同的理由。 林今言不想去,但她没结婚没生娃娃,并无合适的理由,加之新人拒绝的权利是很小的。 她又喝了些酒,幸而没达到天旋地转的地步,有人提议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空酒瓶的瓶口指向谁,谁回答不上来或者不想回答,就要喝酒;但是如果回答出来了,问问题的人就要喝酒。 本来林今言觉得很简单,这个游戏她也参与过,可是有位江姓女同事抛出来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傻眼了。 江姓女同事问那个被啤酒瓶转到的男同事——第一次上床用的什么姿势? 这么……这么劲爆的吗?! 林今言本来觉得那位男同事肯定会选择喝酒,事实上他不羞也不臊: “什么姿势啊,我想想,我记得是……观音坐莲。” 全场爆笑,那位问问题的女同事说了句“算你狠”,仰头灌下了酒。 林今言脸快烧穿了。 没想到接下来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劲爆: “你什么时候破处的?” “你玩过3P吗?” “你有没有出过轨?” “你觉得跟你老婆做起来爽不爽?” “你有几个炮友?” “你最印象深刻的一次约炮是什么?” …… 有人回答,有人喝酒,林今言觉得叁观都被颠覆,这种限制级已经超出她的想象,让她觉得自己以前玩的都是假的,侥幸游戏进行到尾声,她都没有被点中,不然她会当场去世。 最后一轮,转到了她旁边的男孩子,转瓶的人已经喝得脸通红,她想了一会: “你亲一下……嗝……你右手边的女孩子。” 林今言想右边是哪边,那个男孩子就已经偏过头盯着她了,似乎在请求她的同意。 当然不行,林今言想拒绝,周围已经响起“亲一个”“亲一个”的起哄声,那个男孩子缓缓朝她靠近,林今言觉得窒息,只想逃跑,可她的脚不听使唤。 “算了算了,人家还不适应,别把人弄哭了。” 有人挡在了她面前。 是邹连恺。 周边人没因此觉得扫兴,反而调侃起他。 “哟哟哟,连恺心疼了,这么照顾她,喜欢她?” 邹连恺回头看了林今言一眼,确认她没哭后,她听到他气定神闲的声音: “那不是。她以前是我师妹。” 林今言自从在酒桌上被邹连恺挡下来又欠了他人情以后,她觉得自己更加没办法面对他。 周一坐在工位上,她如坐针毡,拿起手机,编辑了一些字都不太行,越解释越乱,索性又把手机放下了。 她害怕见到邹连恺,又试图在微信修复破碎的“友谊”。 邹连恺的身影出现,他看上去没有受到昨晚的事情的影响,笑着叫上林今言一起去吃饭。 林今言赶紧拿出今天早上在便利店买了还没胃口吃的东西: “我,我今天带了。” 邹连恺的眼光落到她手上捏的叁明治身上,然后林今言觉得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们去了。” 他说。 林今言捣蒜点头。 她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么一次,事实证明很多情况下,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去楼下买水的时候,排队结账的时候,就看见邹连恺推门而入。 他拿了包烟,排在了林今言后面。 林今言觉得全身的毛孔都紧张起来了,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在躲我?” 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没有!” 林今言头也不回,毫不迟疑。她其实恨不得把东西放到货架上飞奔而去,但是在她前面的人已经结完了账。 她把东西递过去,售货员扫了还没问怎么支付,她赶紧说支付宝。 林今言拉开门,想尽快上楼,她走得很快,刷了卡,电梯就在眼前,只要她踏进电梯关上门,就算迈向了胜利。 “我们谈谈。” 她在等电梯的时候,听到了邹连恺有些喘的声音。 失败,大失败。 林今言握着瓶子,站在大厅的角落里,邹连恺理了下刚跑步后有些凌乱的头发。 “对不起,昨晚我喝醉了,说了些糊涂话。” 林今言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第一次听的时候她觉得很伤心,这一次听她只觉得轻松。 “没事,就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理解理解,换成谁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突然被表白都会吓一跳。我早上起来觉得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心想这叫什么事,就想着一定得给你道个歉。你别在意哈,我无意插入你们的感情,希望你跟你男朋友好好的。” 四月份的天气,大厅已经不再依赖供暖,打眼一望各个枝头都有了春的气息,林今言在一片属于春天的味道里快乐地想:她的友谊回来了。 ———————————— 小剧场 大萝卜:对于林妹直接把你划分为“纯友谊”这一类你怎么看? 肖会:我能怎么看,我躺着看,我坐着看,我站起来看,我地铁老人看手机看。 第三十六步 林今言入职叁个月,熬过了试用期,成为了正式工,同事友善,上司宽容,她时常觉得庆幸。 领取毕业证那天,她坐在会场里的座位上,校长发表完感言并预祝各位毕业生一切顺利的时候,林今言当场抱着刘舍与哭得一塌糊涂。 天也应景,毕业典礼结束完就淅淅沥沥下了雨,班长定了个餐厅,组织大家最后一次聚会,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可能是最后这样完整地聚在一起,基本上都去了。 刘舍与在喝酒,喝着喝着就吧嗒吧嗒掉眼泪,林今言刚哭过一场,这会看她哭,又跟在后面哭,两个人哭得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幸而其他同学都在跟自己好的朋友惜别,没人注意这一桌。 酒里掺了眼泪,眼泪流得不少,酒也喝上了头。 刘舍与擦擦眼泪:“今言,你还喜欢他吗?” “谁?” “时朗。” 时朗,好长时间没听见别人说这个名字了,从她实习开始,他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为了工作,她也好久没登录直播平台了。 最后的聊天,是他问她被哪个公司录取了,他们之间好像越来越疏离了,也不怪他,是她自己故意的。 她所谓的疏离,都是表面功夫,做给时朗看的,她的心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放不下他,投简历都是在他所在的城市,只是为了离他更近一些。 林今言曾经在一个周末去了时朗学校,从学校里面,一直逛到了学校外面的那一条街。 “喜欢。” 她听到了她小小的声音。 刘舍与抚上了她的背:“还是放不下吗?” 林今言点点头,刘舍与把手拿开了,她开了瓶啤酒猛灌了一口,目光炯炯看着林今言: “你再试一次。” 林今言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时朗的楼底下,小雨淅沥,黑夜深沉,因为走得太急,她的鞋面全湿了。 她没管湿掉的鞋子,喘着气摁了一下门铃。 ——再试一次,今言,既然你这么非他不可,你就遵从自己的内心,也算是不留遗憾。 林今言满脑子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怎么说才不显得傻气,门打开了。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一下子愣住了。 ——是一个女孩子。 或许不叫女孩子,她看上去比林今言成熟很多,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她没有化妆,穿着家居服,看到脸红着的林今言,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也很诧异: “请问你找谁?” 夜晚,家居服,女人。 这叁样东西串联在一起,林今言乱了阵脚,她开门前确认过,这就是时朗的家。 “我找……时朗。” 面前的女人“啊”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对着林今言抱歉地表示: “他还在洗澡诶,要不你先进来?” 走廊里有风吹过来了,她觉得有点凉,7月份的天,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冷。 林今言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愈来愈清晰的响声,炸在了她的耳道里。 原来不是努力不行,而是她努力不行。时朗不喜欢她,所以不给她机会;他不喜欢她这种类型,她永远没有机会。 “不用了,谢谢。” 她放弃了。 时朗洗完澡出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问到: “你又点外卖了?” 他听到了门铃声。 王牧臻戴着一只耳机正在游戏里厮杀,此刻正顶到对方水晶,就等着最后一波冲刺,画面上显示出Victory的字眼,她的貂蝉拿了MVP。 她小小的“yes”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开一把,就看见时朗一脸嫌弃看着她。 “你点外卖了。”时朗重复了一遍。 这个哥不好惹,虽然从来不对她重声说话,可是他只要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就让她觉得有压力。况且现在她跟她老妈吵架离家出走,这会正在他家蹭吃蹭喝,为了长久的安稳生活,她还是得乖一些的。 “没有啊。” “我刚听见了门铃声,不是你点外卖了。” 王牧臻这才想起刚那么件事,她把右耳耳机摘下来: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刚有个女孩子过来找你诶,我说你在洗澡。” 时朗喝水的手一顿。他这个公寓除了翟欢就只有林今言来过,视线转到窗外,雨还没停,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王牧臻没发现,她选着英雄,补充: “长得还挺好看的,眼睛特别亮,就是好像喝酒了,身上有酒味。” 糟了。 “哥,她是不是……” 王牧臻还没说完,就感觉面前人影一闪,时朗冲了出去。 时朗在王牧臻心里,一直是个成熟理智的人,他不轻易动怒,他打理什么都井井有条;如果有一个人让他如此不理智的话,那证明这个人与他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我靠……我要完了。” 这是王牧臻唯一的念头。 时朗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林今言,他掏出手机打电话,也一直处于接不通的状态。 他下来得急,没有装车钥匙,只能上楼去拿,看到沙发上瑟瑟发抖的王牧臻,他甩下一句“早点睡”就又下了楼。 公园,车站,他几乎把林今言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在找第二圈的时候,他拨通了肖会的电话。 肖会被朋友邀了去酒吧,酒刚上桌,嘴刚沾到酒杯,电话就来了,他出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接了。 “干嘛?” “林今言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时朗有个习惯,如果他着急了,会直接称呼一个人的全名,肖会听到“林今言”叁个字已经很敏感,又听见时朗这样的语气,只怕是不妙: “我发给你,你别挂!” 他飞快点开微信编辑了一串地址过去,又在电话里问: “发生什么事了,林妹不见了?!” 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嘟嘟”声,时朗把电话挂了。 肖会张了张嘴,回拨过去时朗的电话打不通,林今言的电话更是打不通,心烦意乱,这顿酒是彻底喝不成了: “我真他妈服了。” 时朗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叁四点,开门时沙发上的人瑟缩了一下,马上弹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找到没有。” 时朗把钥匙放在柜子上,脱了外套: “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睡不着,哥,对不……” 王牧臻看见走近的时朗,那句“对不起”硬生生憋了回去,时朗全身湿透,眼睛通红。 她的视线看向门口,两把雨伞好好地立在哪里,没有任何打开过的痕迹。 “哥……你怎么不带伞。” 时朗没有理她,他进了淋浴间,出来的时候也没吹头发,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王牧臻过意不去,她挪到时朗门口,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她又把门拧开了。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我不知道那是嫂子;要不你把嫂子电话给我,我给她解释。” 王牧臻承认,她在看到林今言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不是时朗的菜,她哥喜欢的风格她是知道的,加上她喝得醉醺醺,怎么看都是疯狂的迷妹借酒壮胆表白。 她的顽性让她生出了些戏弄的心思,故意学着别人说时朗在洗澡;果不其然,林今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不一样了,亮晶晶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她看不懂的东西,就像是,一座高楼突然倒塌的感觉;看着林今言离开的背影,她也产生了一丝丝的愧疚。 时朗没有理这个表妹,他只觉得很累。 “哥……” “还不是嫂子。” “啊?” “去睡觉吧,把门带上。” “哦……” 算了吧,时朗想。 这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 时朗,你没有好果汁吃。 第三十七步 林今言在一片阳光中醒来,哭红的眼睛很畏光,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才想到昨晚忘了拉窗帘。 她回来又喝了很多的酒,这会头疼欲裂,恍恍惚惚,意识模糊。 她摸着下床洗漱完毕,发现卧室都找不到手机,最后在东倒西歪的啤酒罐旁看到了没有电量的手机。 她充上电。 把啤酒罐一一收拾了,胃里实在难受,她吞了片药,打算去厨房下个面条。她现在居住的房子很小,厨房也很狭窄,面条煮好,她热得满头大汗,酒倒是完全醒了。 面条端上桌,饿昏了头以后,她又不想吃了。 逼着吃了两口拣起手机看,才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来自刘舍与,来自肖会,来自……时朗。 心跳了一下,林今言丢开手机;风扇的声音有些大,林今言觉得那种心悸的感觉又上来了。 林今言盯着旋转的扇叶发呆,她觉得心好像不痛了,就是单纯的麻木,连看着这个熟悉的空间都觉得陌生。 她昨晚打了出租车,原本想回公寓的,下车后才发现自己报成了公司的地址。 大厦里面的灯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她没带工卡也不想进去,只有旁边24小时便利店的灯牌还在亮着。 她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可是雨越下越大。 林今言想,她还是需要一把伞的,不能再淋雨,因为如果在这里生了病,没有人可以照顾她;她要自己照顾自己。 便利店只有一位售货员在,林今言在酒水区拿了一提啤酒,然后到柜台结账。 结完账出来的时候,林今言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没买,她低头看了一下,手上已经有啤酒了,应该没有忘记什么才对。 应该是她记错了,反正公司离公寓不远,她打算走回去。 抬脚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等等!” 林今言疑惑回头看去,哦,是那个便利店的店员,她叫住她做什么呢?林今言记得自己付过钱了,没付吗?她想不起来了,真头疼。 “下雨了,你带把伞走吧。” 那位便利店店员举起了一把伞,上面有图案。 原来是给她伞,对了,她刚说要买伞的。 她怎么给忘了。 林今言没有接,对店员笑了一下: “我用了你的伞,你怎么办?” 店员走到她面前,把伞放到她的手心: “我还有一把,你……你还好吗?” 她刚好像看见林今言在哭。 “我很好,谢谢你,伞我一定会还你。” 林今言记起了那个承诺,可是玄关处没有伞,打开了门,还好,那把花伞没丢,正乖巧地靠在靠在墙边。 林今言周一的时候还了那把伞。 马青娣交了个任务给她做,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分心,林今言不觉得苦累,她迫切需要通过这样方式忘记那一幕。 越忙碌,她就越觉得快乐。 翟欢孩子满月的时候,林今言跟组出差跑项目当天回不了,她托肖会买了礼物,又在微信上包了个大包。 翟欢拍了她的女儿给她看,小小的一团,就已经有很明显的双眼皮了,林今言喜欢得很。 翟欢考虑到肖会这一群年轻的朋友,白天摆完酒席后,晚上另外组织了个酒局,她露个面跟大伙聊聊天。 九点多的时候宝宝犯困了,翟欢也不能熬大夜,她老公跟老板是旧相识,说了声挂账上就先回了,留下一群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继续喝。 时朗没什么跟人攀谈的性质,他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跟肖会喝酒,喝了几杯有些闷,他借口出去抽烟。 楼梯间装着声控灯,他抽着烟靠着墙,没一会儿灯就灭了。 一根烟抽完,他打算回去,就听见消防门“咯吱”一声响,有人进来了。他听到了一点吞咽声,女人的娇笑声,隐约的喘气声。 有人在楼梯间调情。 其实楼梯间并不是个适合接吻的地方,但是总有一些急迫的男女等不及要在这个并不私密的区域解解渴,时朗见怪不怪。 想到可能是他认识的人,他没有上前阻止,打算等那两个人完事了再说。 大约过了几分钟,两个人一吻终了,有个男声开始说话。 “宝贝,今晚我去你那里,嗯?” 有些熟悉的声音,时朗一时没有记起来。 “可以啊,不过怎么跟你女朋友交差,她不是管你管得严。” “没事,我说过了。” 那女生笑了一下,“你不是说最近撩了个公司的吗?说我跟她以前还见过,怎么,一个小主播而已嘛,花点钱就好了,还没得手?” “还真不一样。这个姑娘胆儿小,纯得很,得花点时间慢慢磨。我现在在她面前印象很好,吃她就是时间问题,而且……” 他故意不说吊人胃口,果然迎来那个女生的追问,两个人的嘴巴又黏到了一起,好一会才分开。 “而且,她哪有你舒服。” 那个男声压低了声音吐出这句话,取悦了女人,她拍了他肩膀一记,娇嗔: “骚死你得了。” “不过那个女孩子真可怜,估计还真把你当知心大哥哥了,谁知道你这个人从内到外都吐着坏水。” “诶,她叫什么来着,什么言?” “林今言。” “哦,对,我给忘了。” …… 两个人没再说话,唾液交换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全心沉浸,完全没有发现暗下来的声控灯亮起来了。 时朗踏着台阶,一步步走上来。 他借着灯光,看勾搭在一起的男女。那个男人的手正抓着女人的胸,食指和无名指上都戴着戒指。 “够了么。” 交缠的人听到声音受到惊吓,他们忙不迭转过头来,时朗看清了。 邹连恺。 邹连恺也看清了来人,反倒不慌了,他以为是挡住了时朗的路,便把怀里的女人放开,也没让她走,笑着跟时朗说话: “朗哥,怎么不出个声,我好让道。” 时朗没接他的话,他和邹连恺本来也就是点头之交,之前是看在翟欢和肖会的面子上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时朗没有卖他面子,邹连恺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上前想搭一下他的肩膀套个近乎,人就一下被推到墙上。 他猝不及防,只觉得后背的骨头都要断掉,忍不住呻吟了一下。 那个女人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叫了一下,她想上前拉开,就被时朗淬了刀似的眼神盯住: “闭嘴。出去。” 她被这眼神吓软了腿,看着明显动弹不得的邹连恺,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安全重要,匆匆拉了门出去了。 时朗回过头,揪着邹连恺的领子: “你说你要吃谁?” 这只揪着他领子的手太紧了,邹连恺挣扎无果,他索性不挣扎了,对上了时朗猩红的眼: “朗哥,不至于吧,我就开个玩笑。” 邹连恺试探问了一句: “今言是你的人?” 时朗紧了紧手,那种呼吸不顺的感觉很难受,呛得邹连恺直咳嗽,他不敢再问: “咳咳咳……我发誓,真的是开玩笑。” 他举起目前还算自由的手,表明自己的无辜。 时朗不想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脏了自己的手,又推了他一下后卸了力,“我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声控灯又暗了。 邹连恺靠在墙上大口喘气,背上疼,嘴里也疼,时朗用了狠劲,推他的时候,他的牙齿磕到了舌头。 他实在没想到时朗会维护林今言,毕竟那个时候参加肖会的生日会,时朗的一颗心都吊在翟欢身上,他今天以为时朗来参加是还没忘记翟欢。可这才多久,他就对林今言上了心,他还真是小瞧了林今言,平时看着默不作声,谁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呢? 邹连恺心里暗忖自己的坏运气,对着地上吐出一口血,低低骂了一句: “操你妈的,骚货。” 第三十八步 林今言在跟小组成员吃自助的时候,收到了组长的表扬,这是她第一次感知到成就感,结束完回公寓的路上,她都觉得很轻松,直到她收到了时朗的微信。 她已经把和他的聊天记录删除了,因此他的消息就显示在最顶端。 你以后离邹连恺远一点。 这是他发的内容。 林今言看着这几个字,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很可笑;她最近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不要想起他,只要时间足够长,她也能够完全忘掉。 可是这条微信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不得不想起来,他拒绝了她,又谈了恋爱,她被他骗了。 她都自觉远离打算再也不往来了,他又开始插手她的交往自由。 这算怎么回事? 林今言心里那份痛苦在经历这些日子的浓缩后,变成了一些委屈和不甘。 “凭什么?” 她发出这条的时候又后悔了,她点了撤回以后,那边的消息又来了一条: “他不是你想得那样,你会吃亏。” 林今言头昏脑涨,他说的每句话都会让她有应激反应,变成一只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竖起尖刺的刺猬,她觉得自己的理智随着这些话消失了: “我自己有数,你不是想跟我撇清关系吗?而且你谈了恋爱了,拜托你别再管我了。” 林今言迅速退出聊天页面,进了资料设置页面,犹豫了一下以后,点了最下层的删除。 眼睛又开始痛。 删掉时朗,林今言有后悔,更多的可能是轻松。 她亲自证明了这是段无果的暗恋,这样的结局也是早迟的事,除了上班的时候偶尔出神想一下,她也会很快投入到工作。 林今言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唯一一点不同,林今言感觉邹连恺比之前对她亲密了一些,能感觉到,但是并不会令她觉得不舒服;或许是时朗的那句话无形给她带来了影响,她不知不觉保持距离。 八月中旬,气温一度攀升到39度,林今言吃饭吃出了一身薄汗,她擦干了汗,有些昏昏欲睡,打算趴在工位上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 很急促,很多人都抬起头看。 一个小腿纤细,皮肤白到发光的女人,踩着高跟鞋站到了办公室门口: “谁是林今言?!” 语气非常不善,很多同事目光一下子全聚集在林今言身上,林今言睁着有些模糊的睡眼,没反应过来。 她身边的同事捅了一下她:“有人叫你。” 林今言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号人,她茫然站了起来,那个女人直冲到她面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下,发出了一声冷笑,林今言不明白她散发出的恶意是因为什么,刚张开口,就被她甩了一个巴掌。 林今言从小到大没有挨过巴掌,这个巴掌落到脸上,她的耳朵耳鸣了好几秒,痛感才清晰起来,她怔在原地。 “你为什么打我?”林今言尝出了嘴里的血腥味。 那个女人正拿湿纸巾擦手,“少跟我装,你干的那些破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她擦完手,从包里拿出来一个东西,砸到了林今言脚下,盒子应声开裂,里面的东西弹了出来。 一根签字笔。 林今言认得,是她去商场给邹连恺挑的那一根。 “看清楚,这是什么。难道不是你送给连恺的?” 一语震惊四座,周围响起了小声的议论声,林今言的脑袋一片混乱,她记得邹连恺说过他没有女朋友,然而面前这位女生却用如此亲昵的语气叫着他。 后交的吗? “你看上去挺老实的,人倒是贱得很,想男朋友想疯了吧!” 她又扬起手打算给林今言一巴掌,这次林今言躲开了,她意识到这位女人可能误会了她和邹连恺的关系,话总要说清楚,便提议把邹连恺叫过来。 有同事去叫了邹连恺,没过多久邹连恺的身影就出现了,他看见那个女人,很高兴很惊喜,大迈步跨到了她身前。 “灵灵,你怎么来了?!” 被称为“灵灵”的女人没说话,邹连恺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脸颊通红浮肿的脸,还有地上散落的笔。 他顿悟,脑子里已经组织好语言: “这是怎么了?” 林今言想说,灵灵就接过去了: “你自己的桃花债,你最好自己解释清楚。” 邹连恺看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也不管在众目睽睽之下,软着嗓子“灵灵”“宝贝”哄了半天,直到她撅着的嘴变成了微笑,他才抬头扫了一眼林今言: “这一定是个误会。” 这是林今言想说并且刚刚已经说过的,可是灵灵不信,这会邹连恺又说了一遍,林今言想把事实的真相再尽可能补充完整: “你真的误会了,签字笔是我送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入职,面试的时候刷不了工卡,邹哥帮了我这个忙,后来入职了也是邹哥帮我尽快熟悉环境;我心里愧疚,就买了签字笔想还个人情,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而且……而且我有男朋友。” 邹连恺接了过去:“灵灵,确实是这样。” 灵灵美目一横,“那意思就是我无理取闹了?” “当然不是,我知道是灵灵在乎我,你穿高跟鞋走久了累,我心疼,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可以吗?” 邹连恺连声安慰,终于把她劝动,他把灵灵放在了休息区,自己又回来了。他看了眼林今言,不太自在: “今言,今天这事对不起啊。” 林今言正拣起地上摔坏的笔,她想抬头说没关系,就又听到邹连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不过既然今天我女朋友来了,为了对她公平,我想想还是直接说了吧。” 林今言抬头,已经解释清楚了,还需要说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邹连恺被她的眼神盯着移开了视线: “我呢,从你入职开始就一直把你当师妹,想着照顾你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让你会错了意,让你在知道我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是产生了一些好感,这也不怪你,我也有错,心太软。我也知道你说自己有男朋友是假的,是为了让自己接近我合理一些,我对这一点也能理解,谁都有这么个冲动的时候,我一直念着你是个女生,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你,你送的礼物我也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还给你不至于伤害到你的自尊心。正好今天我女朋友也来了,当着她的面,我就和你说清楚。” “我只把你当同事,今言,我很爱我女朋友,虽然这么说可能让我们以后的关系很尴尬,我还是想说,希望你以后不要做出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了,我也很困扰。” 他说到后面,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得她脑袋嗡嗡响,林今言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和善的邹连恺。 “你撒谎……”她想把这几个字吐出来,可是她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邹连恺走了,同事们开始议论,在这样的环境里,八卦就是最好的谈资。 林今言站在原地,听着耳朵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她觉得无所适从,她没有撒谎,可是她觉得无所适从。 一种屈辱感包裹了她,四面八方涌来的议论声,是一轮又一轮潮水,不断呛着她的口鼻。 没有人在林今言面前求证,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 她被排挤孤立了。 一边被孤立,一边又时常被人挂在嘴边提起,她独自去食堂吃饭,耳边总会传来声音: “诶,是不是她,林今言。” “她是不是就是对连恺死缠烂打的那个啊。” “她怎么还敢下来吃饭啊……” 林今言给旁边工位的女生带咖啡,那位女生不自在地对她笑了一下,她去卫生间的时候就看见那杯咖啡躺在垃圾桶,甚至都没有拆封。 她还太年轻稚嫩,不知道被扣“屎盆子”这件事错的不在于被扣的人,而是扣的那个人。 她百口莫辩,只觉得自己很尴尬,很丢脸,很难过。 那种被人围观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的耻辱感,是她出了社会上的第一堂课。 ———————— 这章写了很久, 也算是我的一点真实经历吧。 第三十九步 林今言真正撑不下去的理由,是有一天早会以后,领导将她单独留下来,让她请假回家休息几天。 他说他听到了最近公司的传闻,林今言解释那不是真的,领导点点头,他语重心长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诫林今言: “我知道,我百分百信任你的,不然也不会找你谈话,你不要多想。本来这事是私人的事,我一贯不插手,只是最近公司流言蜚语太多了,你说这同事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会影响到工作氛围的嘛,你懂我意思吧。” 她不想懂,想问如果不是不信任她,为什么不是邹连恺回家,可是没有机会,领导只是宣布了他的决定,并没有征求林今言的意见,他说完就让她出办公室了。 林今言在人事手里请了假,失魂落魄回了公寓,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忽然很想家。 刘舍与敲开林今言公寓门的时候,心刚要落回去,就被林今言憔悴的模样吓得又提到半空晃晃悠悠。 八月还是学生放暑假期间,刘舍与去长白山旅了躺游,想到林今言生日在本月底,干脆直接坐了最早的那班飞机飞到了Z市,打算提前给林今言过个生日,顺便看看她的工作环境。 既然想弄个惊喜,她没有提前和林今言说,直接拎着礼物杀到了公司楼下,正好幸运地跟着人流一起进去了。 她向前台打听到林今言在几楼几部,到办公室门口扣了扣玻璃门: “请问林今言在吗?” 办公室里讨论林今言的热度刚退,又冒出一个找林今言的,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问: “她……她不在,你找林今言做什么呢?” 刘舍与笑了一下:“我是她朋友,她去哪了呀?” “她……她最近请假了。” 刘舍与没有多问。本来以为林今言是生病了,她当场打了好几个电话林今言都没接,便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于是又下楼打车到公寓门口。 刘舍与把没有拎礼物的那只手探到林今言额头上,又摸摸自己的: “奇怪了,没发烧呀,你怎么了?” 眼瞅着面前的人从惊讶到回神再到眼眶红红,几秒钟就落了下小珍珠。 “舍与……呜呜……” 客厅的空调送着凉风。 刘舍与在林今言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她恨得牙痒痒,当场就拿着水果刀表示要去公司杀了邹连恺泄愤。 林今言在刘舍与起身的那一刻抱住了她,以刘舍与的脾气,杀邹连恺不一定是真的,去公司大闹一场的概率是99%。 她是个人民教师,要是被有心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后果不堪设想,即使她占理,也会在学生家长那失去威信难以立足。 林今言不想,刘舍与能陪她说说话她就觉得很好受了。 “别走,舍与……” 眼睛通红的小动物求着她,刘舍与叹了口气,丢下刀子,复把林今言抱在怀里。 太娇小了,太瘦了,刘舍与心口募然灌了醋。 她摸着林今言的背,感受她硌手的蝴蝶骨。 她想起大一时初见林今言,林今言笑着和她打招呼,主动陪她一起套被套,她们的友谊就是那个时候结下来的,女孩子的友谊向来很简单。 林今言是个善良的傻子,刘舍与一直那么认为。她对刘舍与好,不计回报的好,买女孩子用的东西都有她的一份,有一次她说了林今言家某一样特产好吃,开学她就带了一堆。 刘舍与记得当时林今言手勒得通红,还笑眯眯把特产举起来给她炫耀: “舍与,你看这是什么!” 林今言和她不一样,林今言是个被富养大的孩子,父母教育得好,她不是个有公主病的大小姐,又真诚又有礼貌,连带着她这个从小吃了不少苦不轻易卸下防备的人,都会无形中被林今言的笑融化,相信世界本就是美好的。 可是这么好的林今言,被一个傻逼男人搞成这样。 刘舍与想到这里,一肚子鬼火又在乱窜,她掏出了手机,吧哒吧哒打字。 她这会安慰林今言走不掉,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林今言这两天没睡到什么好觉,这会窝在刘舍与怀里,哭着很快就睡了,刘舍与让她在沙发上平躺下来,又在卧室找了毯子给她盖好肚子。 她在玄关处拿了钥匙试了试,发现能打开门,便小心关了门去到楼下找地方给她买蛋糕。 挑完蛋糕,刘舍与路过商店的时候,还是拎了提酒。 打开门,林今言还在睡,刘舍与放心了,把蛋糕放到冰箱冷藏室,等林今言醒了就可以给她过生日。 林今言醒来以后,刘舍与正在做饭,她看着系着围裙做饭的刘舍与,深觉这样的场景太温馨,恍若回到了家。 她化身一只赖皮的小狗,即便刘舍与说不用帮忙,她还是积极在厨房里转悠。 当刘舍与端出来蛋糕后,林今言又化成了小哭包,边哭边在烛火中许愿,这是她第一个掺杂着眼泪的生日。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还不算太糟糕。 刘舍与的微信发给了肖会。 肖会在公司收到微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开车赶了过来,车子疾驶在高速上,肖会满脑子都在告诉自己要理智,极力压抑着自己想砍邹连恺的冲动。 他认识邹连恺的时间久了,虽然以前两个人在感情上都很随便,但他肖会有原则,谈一个是一个,从不做插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反观邹连恺来者不拒,还主动勾搭有夫之妇,他向来鄙夷;碍于两个人一个圈子里的朋友多,他也没把“嫌弃”挂在脸上。 他倒好,去招惹他从心里宝贝的人。一想到林今言被人打了一个巴掌哭着的样子,他的心就豁开了个大口子,里面冒出来的都是鲜血。 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肖会一路超了好几个红灯,到达林今言公司楼下才堪堪一点半,上电梯的时候他还能保持理智,等看到邹连恺那张脸之后,他就什么理智都不剩了。 邹连恺前脚刚跟随他踏进了休息室,叙旧的话还没说出口,肖会转身揍了他一拳。 这一拳用尽了力气,邹连恺措手不及一下子屁股着地坐在了地上,一道血痕从鼻子里往下流。 邹连恺捂着汩汩冒血的鼻子,他没想到肖会会在公共场合揍人,疼痛让他一下子摘下了伪装: “肖会,你疯了吧?!” “别叫老子名字,老子嫌恶心。” 肖会蹲下去,伸手揪住他的领子: “你他妈告诉我你对林今言干了什么。” 邹连恺被人拎小鸡一样拎了两次,也不恼,反而把捂着鼻子的手放开了: “我说又是为了谁呢。” 他笑了:“我还真是小看了她,一个两个都为了她找我算账。” 说完这句话,他反揪住了肖会的领子,低低说道: “你喜欢她吧?可惜啊,人家不喜欢你,我猜她应该喜欢时朗,时朗估计对她也有想法,不然前些时候他怎么也让我离她远一点呢。” “他们郎才女貌一对,你猜猜你算什么,电灯泡,第三者?” 肖会推开邹连恺,他被这话彻底激怒,又是结实的一拳:“老子他妈知道她喜欢谁——” ———————— 摊牌,肖会一直都知道哟。 今天,我发现破了100珠珠!天呐,这对我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荣幸,谢谢各位一直评论和投珠的朋友,我赶紧加更了! 再次感谢感谢!么么哒,每个人都亲一千遍!(准备) 第四十步 肖会怎么会不知道,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林今言喜欢时朗,在他对她上了心的时候,他也同样明白林今言对时朗上了心。 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尤其是林今言。 肖会想出神了,一拳落空后,邹连恺开始反击,他的脸上也挨了重重的一拳。 肖会听到了骨头喀嚓响的声音,换成是平时,他会万分心疼自己的帅脸,这会也顾不上了,此刻满脑子都是想把邹连恺这张脸揍扁。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打斗声很快惊动了过路的人,那个人看到一摊一摊的血,当场报了警。 时朗赶到的时候,肖会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邹连恺捂着额头在那对警察表示绝对不能原谅。 时朗上前询问情况,另一位警察表示如果一方不接受私下了结,那么就要根据伤情轻重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因为有监控显示肖会先打的人,所以结果可能对肖会不利。 时朗了解完情况,低声说了句“谢谢”。 他陪肖会坐在椅子上,肖会眉骨那块肿得老高,右脸颊贴着创可贴,衬衫上全是血。 他看到时朗打量他血迹斑斑的衣服,张开口说话,嘴角的裂口崩开了,疼得他“嘶”了一下,语气却还有些骄傲: “不是我的血,我打掉了他两颗牙。” 时朗放心了,他们俩都没再说话,看着邹连恺跟警察说完起身,坐在另一头的椅子上,冲着他们得意洋洋笑了一下。 那笑容看得肖会又是气血上涌,他作势又要起身,时朗摁下了,他拍了拍肖会的肩膀: “我来。” 时朗朝邹连恺走去,坐在他旁边。 邹连恺的情况严重得多,他脸上到处都是青紫细碎的伤口,有一只眼睛里全是淤血,嘴唇肿得厉害,破了相。 “我听说你不想私下解决,来劝你一下。” 邹连恺冷笑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脸:“我他妈差点被他打瞎。你觉得可能吗?” 时朗盯着墙上挂着的钟看了一会,发现它早就停止了转动,警察们每天都忙着处理各种事情,没有谁注意到一个已经停摆的时钟。 然而有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只要有记录,即使时钟停摆,它也会被永恒地记录下来。 “2022年12月2日下午14:32分,文华国际酒店。” “2022年12月10日上午10:12分,瑞丰大酒店。” 时朗一脸说出两个酒店的名字,偏头对邹连恺继续说:“你女朋友知道你跟同事开房吗?” 邹连恺的笑僵住了。 时朗加压:“我记得,你女朋友是孟氏集团董事长的侄女还是女儿?你好不容易借关系攀上高枝,最好把握住,你说呢?” “还是说,你想为了男人的尊严跟肖会拼了,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邹连恺不可置信,他脸色大变,瞠大着眼,整张脸显得有些狰狞,嗫嚅着: “你……你查我……这是违法的……” 时朗笑得云淡风轻:“你有证据吗?” 邹连恺额头沁出了汗珠,后背也是一身冷汗。 时朗看到他灰败的脸,这场战斗谁负谁胜一目了然,他站起身来,不愿再留: “周一上班你最好当所有同事面给林今言道个歉。” 肖会一出派出所,就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他想到邹连恺刚怂了吧唧再三表示不追究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乐得他嘴痛都要放声大笑,他笑够了,乐滋滋搭上时朗的肩膀,诚心夸赞: “高,实在是高。” 时朗也忍不住跟在后面笑:“我就吓了一下。” 两个人往停车处方向走,肖会刚被警车拉过来,车子还丢在林今言楼下,打算让时朗开车绕一下陪他取个车去,时朗同意了,两个人还没走几步,肖会突然脸色一变,支撑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时朗:“……不必行如此大礼。” 肖会面子挂不住,脸涨得通红,憋出了几个字:“沃靠,老子腿好像被打瘸了……” 两个人转道上了市立医院挂了急诊,骨科大夫年纪偏大,看着肖会脸上挂着彩,身上带着血,推测这个小年轻一时冲动跟别人打了架,她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一下子将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很是心痛: “唉呀呀,你说说你,浑身是血的,以后可不能再打架了呀。” 肖会连忙点头应好,从医生手里接过了单子,拍了片子上了药。 拍片结果出来了,没有骨折,没有瘸腿,就是普通的韧带拉伤,回去精心调理个把月就行了。 肖会不爱闻医院的消毒水味,说医院的病床看上去好可怕,走廊空荡怕有阿飘,怎么都不愿意待在医院。 时朗的次卧目前仍被表妹霸占着,她跟她妈,也就是时朗的姨妈达成了和解,但她还想待个一两天再回家。 肖会无奈之下只能住酒店,时朗给他扶进酒店大厅,前台小姑娘问开几间房,他说一间,因为两个人长得好又高,即便肖会脸上有伤,也还是燃烧起了她的腐女之魂。 肖会进电梯前被那个小姑娘的眼神盯得发毛,他问时朗有没有注意到。 时朗点点头,王牧臻在看耽美漫画看得嘎嘎笑时有过类似的眼神,便很平静地告诉肖会: “嗯,她应该觉得我们是GAY。” “卧槽……这怎么行……” 肖公子绝不允许自己的性取向被质疑,他想理论,被时朗一把带进了电梯: “上去了。” 肖会腿部有伤,占据了套间里唯一的那张长沙发,时朗坐在旁边的软椅上,酒店环境很好,楼层又高,从窗边俯瞰,火树星桥,宵夜如昼。 Z市是一座很热闹的都市。 肖会握着iPad要点夜宵吃,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加上打架耗了力气,进酒店之前还不觉得饿,这会一看到电子菜单上的配图,就觉得整个人饿得不行。 他乱七八糟下了一大堆,等饭的空隙,他下定了决心,斟酌了几番后,一只手撑在沙发将自己上半身支撑起来,对时朗宣布: “我要追林妹。” 时朗正翻着小桌子上放着的杂志,他抬头对上肖会明亮的眼神,神色不变: “又像之前那样,谈一个两个月就分手?” 肖会复躺了回去,他看着酒店繁复的水晶吊灯,无比坚定: “不,不一样。林妹跟她们不一样。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强烈想保护一个女孩子的念头。” 翻杂志的手停住,房间陷入安静之中,肖会没动,他的耳朵一直注意听着时朗那边的动静,这会子翻杂志的动静消失,他勾起一个了然的、却又苦涩的笑。 “你支持我吗?” 他明白了,但是他不想再主动退出。 “如果林妹拒绝你了呢?” 时朗把杂志合上。 肖会无所谓笑笑:“那我就一直等,反正我也年轻。” “可惜了,我现在这个吊样不好意思见她,突然有点后悔打架了……也不是后悔,打邹连恺还是很过瘾的,就是觉得不能见林妹很遗憾。”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这个问题好回答,肖会来劲了,他刚想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说一遍,门铃响了。 送餐员过来了,打断了这段谈话,肖会想倾诉,不过此刻他更想吃饭,吃饱了一样不耽误倾诉,饭不吃就会凉掉变得不好吃。 肖会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他大快朵颐。 时朗不饿,一筷子没动,他也没有胃口,林今言被谁喜欢都不奇怪,肖会难得收心认真喜欢一个人,按理说他应该鼓励并且尊重,可是在听到肖会说要表白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什么时候开始的,时朗说不出来。 肖会吃完,抽了纸巾擦擦嘴,舒服地往沙发上一靠:“终于活了……” “咱们继续说,我什么时候喜欢上林妹的。我想想……其实之前我也不确定,但是我见她第一面就有被吸引到,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这种类型;但是当时我也没深究,就当朋友处呗,后来一起打游戏干嘛的,我就挺喜欢听她说话,叫我名字,等我跟那个女朋友分了手,我就突然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一点都比不上逗林今言好玩,她气鼓鼓的样子可爱爆了。 我不自觉开始关注她,有时候一睁开眼,就在想‘林今言今天打算干嘛呢’,其实她能干嘛,不就是在学校念书嘛,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想;无论去哪玩,都觉得这个地方带林今言来一定很不错;我和我姐旅游,陪她去专柜挑东西,满脑子也都想着‘这个适合林今言,她穿着一定很好看’,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直到我跟她一起去你家聚餐,我看她在那包饺子,侧脸真的太漂亮了,我的心砰砰跳,我就知道我喜欢上她了。 喜欢,但是又怕吓到她。 那就还是做朋友,心里还是想离她近一些,选了个跟专业八杆子打不着的工作,反正我也不差钱,多见见她,也就够了。 林妹发烧那次,我像个疯子一样冲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我还穿着可笑的睡衣,还被她笑话了一波,我当时心想:还不是为了你。脸上却不受控制跟着她一起笑,送她回去,看她在副驾驶上睡着,太可爱了,我当时想亲她的,我听到自己的心跳,特别大声,于是我害怕了。 我怕她一睁开眼,我们朋友都没得做。她只把我当朋友,我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这次邹连恺欺负她,我可能还是会一直想和她做朋友。 但是,我想通了,我要迈出这一步,因为我想让她以后被任何人欺负时,都有人第一时间给她撑腰。” “她啊,真是把我套牢了。” 第四十一步 刘舍与原本计划陪着林今言呆几天,可是年级主任临时打电话让她回去参加教师培训,她舍不得林今言想拒了,林今言觉得这对新老师来说很重要,坚决让她回去。 两个人在机场依依惜别,林今言的眼眶红红的,但是没有哭。 她不想那么快回家,便打算坐公交,出了航站楼以后,她沿着导航走了一段路,坐上了公交。 公交车上人不多,林今言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风景从道路两旁的树木变成间隔一段路就有的路灯,穿过一座桥,又经过一段盛开着夹竹桃的路,林今言都觉得很陌生。 她来Z城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好好逛过。 她是这个城市里的陌生人,也没成长为独立坚强的大人,当初一腔孤勇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作为支撑她的动力。 可如今,她工作也不顺心,联系人里再也没有了让她心跳的名字,她斩断了与这座城市唯一的联系。 林今言想,好像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了。 离开吧。 林今言在公交车到达站点的时候做了决定。 再次站在大厦底下的时候,她的内心还是很忐忑,面试那天的场景依旧很清晰,可是短短几个月过去,她就要在别人眼里“不光彩”地离开。 可能在别的同事眼里,她是“畏罪潜逃”吧。 林今言刷了工卡上了楼,她的心在剧烈跳动,她还是很害怕见到公司里的人,看到那些神色各异的脸庞。 她进了办公室,果然引来了同事的打量,林今言去了自己工位,拿了笔在离职申请人那里签自己名字的时候,旁边的女孩看见了,她很惊讶: “你,你要离职了?” 林今言点头,“嗯,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个女生的脸涨红了,她吞吞吐吐,组织了半天都没把话说清楚。 林今言对她突然的搭话感到很吃惊,不过没有多想,她敲开了领导办公室的门,递上了自己的辞呈。 那位领导很惊诧,“我让你休假不是这个意思。” 林今言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单纯自己想离开而已。 领导把笔帽盖上,从老板椅上起身来到林今言面前,指着办公室里的沙发示意林今言坐,他自己也坐下了,给桌面上自动电热水壶重新加热,又从茶盘里拿出两只干净的茶杯来: “我还是挺看好你的,你工作很努力也很认真,马青娣经常跟我说的。我知道,前段时间的事情给你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但是邹连恺也当着所有同事面澄清了嘛,我开会的时候,也特意强调了这件事,以后不能在没有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恶意编排造谣任何一位同事,一旦被我发现,我将立刻开除。” 眼前领导态度陡转,让她有些懵,她还是抓住重点问了: “您说邹连恺澄清?” 领导放了个小青柑进盖碗里,他对上林今言不解的眼神: “你没看内网?” 林今言诚实地摇摇头,她这几天没有登陆公司内网,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领导也无不满,他陈述了一遍: 周一的时候,邹连恺在公司内部网站里实名发帖,内容表示林今言对他并没有任何男女之情,纯粹是他为了哄女朋友撒的谎,他对自己所作的蠢事向林今言表示真诚的歉意,并衷心希望她可以原谅他。 原来如此,林今言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旁桌的女生支支吾吾。不过邹连恺道歉,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水烧开了,领导将沸水注入茶碗,洗了一遍后再次注入沸水,他扣住碗盖,将通透茶水滤进公道杯,又均匀的一分为二。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林今言面前:“尝尝,纯生晒的,味道不错。” 林今言拿起茶杯,她抿了一口,领导也喝了一口: “对于邹连恺,处理我也下来了,全公司通报外加绩效为C,本来考虑过开除的,但还是我刚才说的,没有实际证据嘛,不能因为同事之间的矛盾,就贸然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知道你心里也委屈,姑娘家家的听了不少闲言碎语,这样——” 他把喝空的茶杯补上茶水,笑得很和善: “你呢,把离职信收回去,这几天休假我算你正常上班,不影响你全勤也不影响你年底评优,另外补你五千块的奖金。我回头让邹连恺当面给你道歉,可以吧。你考虑下。” 红褐的茶水略微起了波澜,她的口里还残留着独特的柑果香,林爸也常喝茶,林今言跟在后面也喝了一些,领导这颗小青柑确实是品质很好的普洱茶。 佳茶,“好”言劝留的领导,怎么看都是给她留足了面子。公司该做的弥补已经做了,要学会见好就收。 林今言有一瞬间的犹豫,她不是为了那评优,也不是为了五千块,单纯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她曾以为公司的氛围很好,可这件事情发生以后,她满脑子都是同事在背后打量探究以及当面那些不自然的眼神;甚至是马青娣,带她好几个月那么了解她的前辈,都选择了远离。 她还能继续在公司里工作吗?即便同事恢复友善,即便这件事已经是过去式,可是她没办法再毫无防备的工作。 一定会有人在她吃饭的时候跟旁边的人讨论: “林今言好惨。” “她就是那个被冤枉的林今言吗?” 风暴过后,伤害仍在。 她不过是换了种方式,重新站在风暴中心。 一旦以后同类的事情发生,即便她不再是闹剧的主角,她是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还是做嚼舌的那个呢? 林今言哪样都不想成为。 她闭了闭眼,放下已经被空调吹冷的茶: “对不起,钟经理,我不考虑了。” 林今言去自己工位收拾东西的时候,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领导的话: “你这个年轻人啊,还是没吃过苦。谁都是经受挫折过来的嘛,眼一闭一睁,时间一久就过去了。如果你执意要离职,我也不强留,毕竟强留的瓜不甜。公司也已经尽最大程度弥补你了,希望你出去后能念着点公司的好。” 旁边的女同事靠过来,声音小的像蚊子: “你真的要走?其实不用,大家都知道了……” 林今言回了她一个微笑,她们不再是同路的人,从那杯咖啡躺在垃圾桶开始。 “谢谢你,我考虑好了。” “那你等我下班,我请你吃个饭?” 女同事握住她的手,很真诚的表示。林今言从她亮晶晶的眼里看到了“愧疚”。 对,是愧疚。 林今言从女同事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小时候,她打碎了爸爸心爱的一套茶具里的一只乳白色小茶杯,她按照品牌在一众茶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她站在卖茶具的店铺前想:要不要买个差不多的顶替一下,反正都是乳白色。 可她最后还是没这样做,她向爸爸坦诚了自己的错误,当时她的眼神里就满是愧疚看着爸爸。 爸爸当时让她伸出手来,她以为要挨第一次打,颤巍巍伸出来,爸爸却是认认真真检查了她的小手,确认没有被瓷片划伤后,把她抱在怀里,擦去了她的眼泪: “没关系,一个杯子而已。爸爸很骄傲,我的女儿拥有了‘真诚’这个难能可贵的品质,希望你忘掉这个不值一提的小杯子,但要一直记得,做人要诚实。别哭了木木,爸爸带你吃冰淇淋。” 原来“愧疚”也能分很多种。 她是为打碎了那个杯子真心对不起爸爸而觉得愧疚,所以她道歉了;女同事的愧疚,只是因为想通过一些事情弥补林今言让自己心里好受。 她不觉得对不起林今言,只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脸面。 所以她没有道歉。 林今言无声收回了自己的手:“抱歉,今晚我和别人约好了。” ———— 离职好。 第四十二步 林今言留在公司的东西很少,一本记事本,一只护手霜,还有一个陪了她很久的小玩偶。 她统统塞进了帆布包里。然后去人事那里递上了已经签署同意的离职单,工牌也交过去了。 出大厦后,她最后回头看了它一眼。钢铁怪兽方方正正立在那里,只有玻璃做成的眼睛闪闪发光。 ——再见啦。我的工作。 林今言进便利店买打包的东西,她去柜台付钱,那位给她伞的店员,后来也偶尔在林今言买东西的时候跟她聊天。她问了一句: “你是要搬家吗?” “算是吧,我离职了。” “!!!太突然了吧。”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她们的谈话终结在下一位顾客说要结账中,林今言很感激这位像朋友一样的便利店店员,找她要了微信。 拎着打包箱子回了家,林今言开始收拾一些用不上的东西,一边跟微信上跟刘舍与语音。 她把领导说的话复述给刘舍与听,刘舍与在那头破口大骂: “我靠!什么狗领导啊真的是!站在道德高地还眼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我看他是想眼一闭不睁吧!还‘念着点公司的好’,好他妈了个头!他什么意思啊,摆明告诉你公司对你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弱要离开的,不能怪公司。真是蛇鼠一窝,耗子不进猫住的家,难怪邹连恺能在他手底下干事。” 曾经也进了“鼠”洞的林今言被她的形容逗笑了:“刘老师,请控制你的言行,不要忘记你是个人民教师,得做到为人师表。” “人民教师怎么啦,人民教师也有言论自由好不好,而且这种傻逼就该骂。”刘舍与转着笔,蛮不在乎,“不过你这属于裸辞,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要不你先来我这里玩玩?” 林今言粘好封箱胶带,“你不是要培训吗?” “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到时候你过来嘛,我带你转转。” 林今言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同意了。 挂了电话,她在各个角落继续收拾着遗落的东西,才发现在几个月间,这个小房子里无形中全部都是她的用品,林今言突然有些不舍。 她忍着鼻酸,最后看到刘舍与放的那提啤酒。 林今言觉得自己跟酒有孽缘,几次喝酒的经历都不太愉快。她不喜欢喝酒,有时候又需要喝酒壮胆,比如今天,可能? 她将酒拆了放进冰箱里码好,收拾完东西,夕阳挂到了城市的地平线上,要落不落的样子。 是可以吃饭的时候了。 她出了一些汗,不想自己做了,洗了澡以后,点进外卖软件,在推送出来的店铺里点了份盖浇饭。 配送时间显示要四十分钟。 趁着这个空档,林今言打了个电话,这通电话她每个月都要拨一次。 电话嘟了好几声,林今言也不急,静静地等,直到传来电流的声音。 林今言“喂”了一句:“华老师,孩子们都还好吗?” 华老师刚刚把最后一位学生送回家,此刻正走在回去的路上,接到林今言的电话她很开心: “言言,都很好的,你放心,你还好吗?” 林今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还是没让华老师担心: “挺好的,华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件事……” 林今言这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她放下发热的手机,外卖员的电话就进来了。 她取了外卖,心头压抑着的想法又蹦出来了,林今言没打算把它收回去,她起身,去冰箱取出稍微带一点点凉的啤酒。 她喝了四罐,肚子已经是极限,可是还不够,她又添了两罐。 在喝完叁十分钟后,她成功把自己灌醉,糊里糊涂把没怎么动的外卖收拾起来了,起身穿鞋,出了门。 ———老天爷,请让我再破次戒,我想在离开这个城市之前,对着喜欢的人说一声抱歉。 林今言摁门铃的时候,觉得脑子是清晰的,如果他开门了,她会说句对不起,不管他接不接受。 然而,乱了。 在看见时朗脸的那一刻,林今言的心就全乱掉了,乱掉的心通过筋脉传递给了大脑,在释放一种叫崩溃的信号。 林今言很痛苦,她的灵魂似乎被撕裂出来,与肉身搏斗,她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霹雳吧啦砸在地上。 “时朗……你要怎么才能喜欢我呢……” 林今言哭得呜咽,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半睁着眼睛,着了迷似的只顾看着时朗的脸。 她把薄薄的哭湿掉的刘海用手扶上去,带着哭腔: “我难道不漂亮吗?舍与说我很漂亮的,你看看我。” 时朗看着她露出完整的一张小脸,她哭花了脸,眼尾染上了红,睫毛被打湿了,乖巧地往下垂着;肌肤里自然透出的粉,衬着她哭得红红的鼻子。 即便哭成这样,她还是很漂亮。 他很久之前就知道的。 时朗觉得某处被她的眼泪冲垮了防线,他情不自禁抬手,用指腹抹去她滚滚的泪珠。 “很漂亮。” 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样不应该时,已经晚了,林今言捉住了他的手贴在她脸上,用柔嫩的脸蹭着他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她喝得太醉了,估计忘了“亲”这个词只能出现在亲密的彼此身上,而她和时朗之间还什么也不是,只凭本能笨拙地想寻求身体上的慰藉,还怕时朗不明白,她把他的手掌拿出些距离在上面亲了一下,又一下。 柔嫩娇软,带着点濡湿的触感。 窗外一轮明月,无声倾斜倾泻在房间里。 时朗感受着她绵密柔和,酒意浓厚的亲吻在掌中化开,他一再确定,自己没醉,于是他把手掌握起来了。 林今言不明所以,她抬头,想问一句“怎么不让我亲了”,下巴就被人捉住了,她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太亮。 “我是谁,木木?” 他问她。 这个问题太简单了,林今言自信满满: “时朗!你是时朗!” 时朗低低“嗯”了一声,很满意这个答案。 她的唇被人占有。 下巴上的那只手不见了,换成经过她的耳垂,最终停留在后颈处,他把她拉向他,另一只手控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个于他而言完全清醒的吻。 她软和的唇舌,勾动起属于某个夜晚,想被他遗忘的记忆。如今再次吻上,他就知道,他忘不了了。 她青涩,却懂得迎合。乖乖张了嘴,等他往里探。他当然不会客气,尽情享受着她的柔软。 喝了酒的林今言意料之外的大胆,她似乎掌握到了接吻这件事的诀窍,后来就变成了她环着他的脖子,主动索吻。 他和她的姿势,演变成他压着她,她躺在沙发上。 ———————— 我先顶个平底锅给男主“狡辩”一下他的心路发展历程。 林今言第一次表白,他没有感觉,只把她当妹妹; 他和林妹说清楚的时候,看见她难过的样子有些在意,更多是愧疚想弥补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两个人虽然无交流,但他会反复想起林今言表白的时候以及关注林今言; 参加林妹元旦汇演的时候,以时朗视角,细致描写了在舞台上的林今言,她投入到自己喜欢的事情那种闪光的样子,这也是时朗最初关注林今言的原因,她唱歌好听。所以这一次他完全以一个新的视角去看林今言了。在去了居酒屋以后,他才会注意到林妹的一举一动,回去的路上想把肩膀给她靠。 包括不自觉问肖会怎么会有她舍友电话,其实那个时候时朗已经对肖会的情感有所察觉;时朗没送出的向日葵,正是佐证他默默关注林今言朋友圈的证明。 后来他跟翟欢聊天,他能笑,就代表他放下了。包括我写在那章最后的一段文字,正是翟欢对时朗说的内容,因为翟欢觉得时朗动心了,她在劝他,但时朗仍旧对内心认识不清,所以还是不敢上前。 林今言第二次没说出口的表白,他想都不想出门找她,伞都忘记拿,还有他问肖会林今言公寓地址,不知道各位盆友有没有注意我写的那把伞——林今言放在屋那边的那把伞,它并不是无意义描写,我是为了隐晦写出时朗已经去过她家,看到了那把滴水的伞,确认她在家后才放心,但还是我所说的,他还没认清内心,所以没有敲响那道门。 他喜欢上林今言是纠结的,因为他有了一段不成熟的痛苦的恋爱,他害怕。 翟欢孩子满月的时候,时朗能去,也是证明他彻底放下过去,他在听到邹连恺的话以后,那样生气,就是他已经非常在乎林今言了。 对比他之前拒绝另外一个女生的态度,可以说是比较鲜明了。 他去劝告林今言,被林今言误会删除,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提前掌握了一些邹连恺混乱的私生活证据,就是怕他伤害林今言,林今言无法反击。 后面还会有一个转折,这个转折会帮时朗迈出那一步。 以上。 (呜呜呜大家敲我的平底锅时下手轻一点呜呜呜) 第四十三步 时朗低下头,最后亲了一下她雪白的脖子。 够了,到此为止。 她醉得厉害,再深入就是趁人之危。他翻下沙发,小心翼翼抱起她,将她放到卧室的床上。 时朗去卫生间拿出一条新毛巾,用温水打湿后又坐到床边,温柔地拂过她脸庞的每一处。 在知道被她删除的那一瞬间,他看着那个验证信息发呆了好几分钟,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突然的失落感席卷他心脏的每一处,时朗心很乱。 他遥想到以前,翟欢碰到他,跟他吃饭的那一次,当时他坐在曾经的爱人面前,跟她聊天,他骤然发现,他的内心没有波动了。 这种感觉令他很轻松。 两个人叙旧般聊到最后,翟欢说起了林今言,把林今言来找她的事情跟时朗说了。 “木木妹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翟欢评价。 当时时朗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应,心脏依旧完好无损在跳动,只不过好像快速了很多。 他在越跳越快的节奏中构建了一个林今言,她明亮的双眼,跟翟欢说话时坚定的样子。 “是啊。” 他最后回答。 时朗出了主卧,进了旁边的次卧,屋内已经开窗通风过,王牧臻临走前,念及他哥白天跑酒店照顾病号,还善心大发把房间打扫了一遍。 肖会前两天拖着伤腿刚回去,伤的左腿,倒也不影响他踩油门和刹车,就是得控制左腿不跟随车载音乐起舞,开车时间硬生生拉多了一个小时。 他回到A市,还跟时朗吹牛即使受伤也不影响他的帅气。 时朗和肖会的关系一直很铁,两个人因为篮球结缘,实际上除了篮球,其他喜好完全不同,性格也是南辕北辙,只是这次肖会难得认真喜欢一个人,理论上他该支持的。 那天肖会说完,时朗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他最终没有说出口“我支持你”,只告诉他早些休息。 他有些狼狈出了房间,方寸大乱,电梯下行键摁了两遍。 他和肖会喜欢上了同一个人,那个人温暖,明亮,单纯。 时朗关上次卧窗户,隔绝了窗外的空气,开了空调。 空调平缓运作,时朗躺在床上,思索怎么告诉肖会。 握在他手里的手机,屏幕灯光暗了又亮,时朗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 时:周六我去找你。 肖肖气啊:干嘛,想我? 时:有事。 那边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很久,显示在屏幕上的只有两个字母:OK 时朗半夜醒来去看了林今言一眼,她醉酒后很乖,安安静静窝在被窝里睡觉,早上起来的时候,原本睡着她的地方已经没人了。 被子角牵得非常平整,屋里空调关了,似乎从没人来过。 林今言不见了。 他有很多话想对清醒的她说,可是她走了,而他现在既没有她的电话又没有她的微信。 时朗跑下楼去地库取车,坐上车时已满身是汗。 他再次来到她的公寓前,这次没有迟疑敲着她的门,没有人回应,里面悄无声息。 旁边的住户正从楼下丢垃圾上来,看见不断敲门的时朗:“你是来找那个小姑娘的吗?” 时朗点头:“是的,阿姨,您有看到她吗?” 阿姨回忆:“我早上碰到的了,小姑娘搬了好几个箱子出来,还怕吵到我跟我道歉了,我睡不着早起来了,哪会吵到嘛,我说没关系,问她怎么弄这么多箱子呀,她说她要寄走。” “我没问了,过一会我下去散步,看到她拎着个箱子进电梯了,应该是走了吧,你可以给她打电话呀?” 时朗谢别了阿姨。 原来如此,她计划好想离开这个城市,所以昨晚才会去找他。 时朗觉得Z城不算大,他曾经在与翟欢分手后的第二天夜晚,自己开车绕着城市无目的走了一圈,最后他停在了江边,夜晚江风很大,江水漫漫,他的心里一片失落。 可这一次林今言的离开,他只觉得心里没了一块,是很明显的空掉一块,又无法找任何东西替代填补上的虚无。 她出了Z城,那么天地宽广,任何一处都会是她的落脚点,他又该如何在这万千人流中找到她? 无论如何,他这一次绝不放弃。 林今言走了。 准确地说,她是逃了。 当她睡醒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时,就意识到她已经做了傻事。 她怎么能在对方已经有女朋友的状态下跟他扯不清,昨晚的记忆很混乱,她记得她哭着求时朗亲她,时朗握起了手掌拒绝了她。 她违背了原则,这种行为让她觉得非常羞耻,也非常自责,于是她逃了。 飞机穿梭在氧气稀薄的高空,漂浮连接的白云,灿烂照耀的阳光,轻声细语的空姐,没有一个人懂她的心思。 她早上急匆匆寄完快递后,在去机场的路上给华老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她要今天提前过去。 登机前她给刘舍与发了微信,表明自己过不去了。 如果说昨晚的事件唯一的好处,那就是她的脑袋里飞了一群落掉的羽毛,扰得她不得安宁,以至于她无法思考离开这个城市,她会有很多不舍。 下了飞机转火车,两个多小时的火车硬座后,林今言捏着火车票刷出站,华老师已经在出口处等候。 林今言之前在介绍视频里看过华老师一次,因此认出来了,华老师穿着非常朴素,真人皮肤黝黑干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很多,但是眼神非常清澈明亮,是大山里长出来最纯净的一颗朝露。 她要接过林今言手里的行李,林今言表示没事,她握住了华老师的手,华老师的手有着各种小划痕,处处透出生活的沧桑。 手里的温暖让林今言突然想哭。 华老师却始终笑着,她回握住林今言的手,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表示欢迎: “言言,初次见面,你好,真没想到你会来,我们这条件不太好,就怕你不习惯呀。” 坐在绿皮火车上时,回过神的林今言就已经把以后预料到的问题都设想过,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没事的,华老师,你……这边有什么超市吗?” 林今言跟着华老师来到了最大的一个超市,山区县城经济落后,这个超市也是很多年前装修的,外表看上去灰扑扑的,连售货员都是一副闲散的模样。 林今言在文具区挑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书包,手里拎了很多,堆在怀里几个,准备拿到柜台上去付款,华老师原本以为她是买一点女孩子用的东西,眼瞅着她提了一大堆书包,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上前阻止了她: “言言,你这是干嘛?不用买,你……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如今又亲自过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你这样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 “要的,华老师,初次见面的礼物嘛。” 林今言笑了笑,坚持付了款。 出来的时候,华老师要请她吃饭,林今言知道这是华老师的一番心意,她没有拒绝。 两个人在餐馆里吃饱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通往乡里的最后一班汽车。 车上坐着的大多都是老爷爷老奶奶,穿得整整齐齐,花白着头发,看见个白皙的小姑娘上来,都抬头去打量她。 华老师怕林今言不习惯,便解释: “这些爷爷奶奶没有恶意的,都是到县里看孩子的,我们这条件差,年轻人不愿留,要么选择在县里买房,要么外出打工,平时很少遇见什么年轻人。看你长得漂亮,都好奇呢。” 林今言点头,她能感觉出来这些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和蔼的善意,于是她礼貌对着打量着的爷爷奶奶笑了笑。 汽车在路上行驶了一段时间后,转弯驶进了大山里,路面也由柏油路转成了尘土飞扬的泥巴路,路上有一些散碎的石子,车辆踏上去引起一阵颠簸。 林今言晕车了,车到站时,她下车控制不住吐了,又怕华老师太担心,撑着走到了村里。 等看到村庄全貌,她确实还是相当震惊。虽然她在手机视频里看过,真的见到了,肉眼所带来的震撼感远超过那些电子产品。 第四十四步 这里非常贫穷。 村户零零散散,很多间房屋都是泥巴做的外墙,一些芦草搭在屋顶上,构成了遮风挡雨的家。 华老师带着她从村里大道穿过,一些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拄着拐杖好奇地盯着她看。 有人用方言和华老师打招呼,华老师也回了方言,她充当了翻译,告诉林今言: “阿公阿奶们都在问我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 林今言有些害羞,她对着微笑的爷爷奶奶们点头问好。 穿过村庄,有个石块铺成的小陡坡要爬,林今言踩着台阶上去,回头望见夕阳西垂,整个村庄都沾了光,染上了温暖的红色,一位老人牵牛从田埂上缓慢走,构成了极致和谐的画面。 坡上几步路就是学校。 学校的环境要好一些,叁面连接在一起的砖头房子组合在一起,墙刷白了,中央竖了一个升旗台,操场上还有一个简陋的篮球框。 华老师一一给她介绍,东边是学生教室,西边是教师宿舍,北面是学生吃饭的地方和图书室。 华老师在说到升旗台的时候很骄傲,她说那是她和叁年级学生共同努力,花了好些天搭出来的。 “可惜没有相机,不然我就拍下来了。” 他们又走到教师宿舍最顶头的房间,华老师拉开门介绍: “言言,你要洗澡的话,在这个房间就可以,用那个热水壶,水我给你打好了,在旁边那个水缸里,你用的时候直接取就行。” 林今言点头应好。 学校这样一圈基本就转完了,华老师带林今言熟悉完以后,把林今言带到宿舍,有些羞涩地说: “言言,这里条件不好,你将就一下。” 林今言打量着不大的房间,屋中央有一张弹簧床,上面已经迭了床薄被子,下方是花色古朴的桃红色床单,旁边的插座头连着一台老旧的风扇,还有一个小小窄窄的衣柜。 靠窗的地方布了一张办公桌,桌子上有一盏绿壳外观的台灯,旁边是一个装着洗脸盆的老式木质梳妆架,角落有一个热水瓶。 整个房间透露出淳朴的气息,但是非常干净,一看就是被人仔仔细细打扫过了。 林今言看着华老师亮晶晶的眼睛,眼眶濡湿: “谢谢你,华老师,我觉得非常好了。” 这是最纯粹的心意,一个甘于在山区奉献的老师,向她表示着最诚挚的欢迎,她怎么会嫌弃。 华老师走后,林今言把行李箱拿出来,将衣服一一放入柜子里,又把日用品摆好,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山里的信号不太好,只有一格,她刷新了很久,发现刘舍与还没有回复。 天已经完全黑了,指针指向了八点钟,山区晚间很阴凉,林今言没有吹风扇,她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外面的星星。 城市偶尔也会冒出散乱的星星,可是从来没有像这样遍布满天。 林今言在这一刻觉得很轻松。 门外传来敲门声,林今言打开,门外站着一张陌生的脸,她的手里盛着热腾腾的一碗粥: “言言,你好,我是刘长红。这么晚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听华老师说你下午晕车吐了,就想着给你做碗粥端上来,你趁热吃。” 刘长红,刘老师。 林今言记得这个名字,她赶紧接过那碗粥: “谢谢你,刘老师,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的话!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估计明天那群孩子见到你都要乐疯了……你赶紧吃啊言言,吃完碗就放那里,我明天来拿就可以,我先下去了啊,有什么事你随时找我,我就在下坡右转的第一家。” 米粥冒着滚烫的热气,里面还放了火腿碎和青菜,林今言捧着碗一口口吃下去。 吃完汗湿了一背。林今言去最里面的房间里烧上水,等水烧开的时候,刘舍与的电话到了。 “我手机摔坏了刚修好,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 房间信号不好,林今言推开门站到狭窄的走廊上: “我来……溪山了。” 刘舍与没听过这个地方,当场去百度搜了,发现天远地远还偏僻穷困。 “你什么情况,去那干嘛?” 林今言脚尖摩擦着水泥地面,思考如何作答显得不那么离谱。 刘舍与脱了帽子,用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坐在椅子上:“停,你先不用告诉我,我猜又是跟时朗有关吧,你去找他了,然后伤心了。” …… 被猜中的林今言低低“嗯”了一下。 “你说说你,我是该说你猪油蒙了心呢,还是说你不撞南墙头不回呢?朋友都不要啦!” “不是这样的!”林今言反驳,“我不是又去表白了,我是奔着道歉去的……” “那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表白了。 刘舍与听完林今言的回答也不意外,她叹了口气: “你准备待多久?” “看情况吧,我也不知道,我是想长期待的。” 林今言的一贯作风,心软又善良,决定好的事情有时候也不能改变,刘舍与不想劝她,只是担心: “山里很不方便的,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热水壶水烧沸了,发出“呜呜”的声音,林今言赶紧去里面拔下插头,电话在此刻由于信号不佳断掉了。 她拔完插头出来,想回过去,刘舍与微信过来了: 舍与不舍之间:具体地址给我。 舍与不舍之间:你那里能收快递吗? 木木金鱼:可以的。 舍与不舍之间:缺什么我给你买了寄过去,照顾好自己,有空过去看你。 木木金鱼:没事,我可以网购的。 舍与不舍之间:再说噶你腰子[发怒],地址快发来!!! 叁个感叹号,实在不得了。林今言笑了出来,把实时定位发给了刘舍与。 她回到房间,用热水掺着凉水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到处都是蝉鸣,皮肤也被吹得凉悠悠的,属于山村的夜晚,非常静谧。 床品拥有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柔软,还有一些洗衣粉的好闻气味,之所以确定是洗衣粉,是因为林今言在外婆家的床上闻到过相同的味道。 林今言在这样安心的味道里入睡。 清晨,黑枕黄鹂的清脆叫声唤醒了林今言,她洗漱完回来,禁不住伸出头去看这些小鸟待在哪个枝头上。 “言言——” 她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被华老师碰个正着,华老师也不着急,城里的孩子对山里的动物感到好奇很正常,她静等林今言看够了缩回脖子才唤她。 华老师拿着一只碗,另一只手握着两颗鸡蛋。 “还怕你没起来,刚好,吃早饭吧。” 山里放养的老母鸡生的鸡蛋,个头都比外面吃饲料的鸡生出来的蛋大很多。 林今言接过,她对于华老师这样客气很不好意思: “华老师,以后你不用特意给我送,告诉我地点就好。” 鸡蛋的表面有微温,是刚好可以吃的程度,华老师笑眯眯: “不是特意的,我也要过来学校了,这里早上学生都是在家吃,老师也在家吃,我家正好也有老人要照顾,起得都比较早,给你带个饭是顺便的,你先吃。” 林今言乖乖坐在房间里吃完,看着空着的碗,她觉得她很需要买一瓶洗洁精。 指针过了八点,华老师在窗口叫她: “言言,学生们都到了,你要见见他们吗?” 林今言对着梳妆架上的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头发没有凌乱后应声出去了。 短短几十步路而已,林今言还是手心冒汗,她既为能亲眼见到这些孩子们而激动,又为他们会不会喜欢自己而感到担忧。 第四十五步 推开门,里面的孩子都好奇盯着华老师身后的人。 等华老师让她站在讲台上跟学生打招呼时,这群孩子终于看清了林老师的全脸。 教室里传来一阵“哇——”的声音,孩子们涨红了脸,想看又不敢看这位漂亮的新老师。 新老师皮肤雪白,头发乌黑,那双眼睛比他们曾经吃过一次的葡萄还要乌黑哩。 “林老师,你是仙女吗?” 有个胆大的男孩子开口了。 林今言哑然失笑:“不是,我是新来的林老师。” 她看着满教室的孩子,一双双明亮的眼睛,觉得陌生而又熟悉,她和他们通过网络结缘在一起,如今真实见到了,反而觉得没有一点隔阂。 这里的孩子都非常贫穷,听华老师说,百分之八十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好几年不见一次面;剩下百分之二十,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么住在同村的亲戚家,要么由爷爷奶奶带大。 这里信息闭塞,孩子们都没出过大山,但是不妨碍他们想见山外的世界,不妨碍他们在无数个日夜幻想以后的生活。 他们出身不好,但都非常非常乐观。 听到“林老师”这叁个字,孩子们表现得很激动,这是华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名字。 刷学校墙的时候,华老师告诉他们要感谢林老师;搭篮球框的时候,华老师告诉他们要感谢林老师,学校拥有图书室的那天,华老师也说了一样的话。 孩子们想象力丰富,他们曾经把“林老师”欢想成为了一个胡子很长,头发也很长的老爷爷。 但是没想到林老师是个大姐姐,非常非常美丽的大姐姐。 林今言听着孩子们用普通话一一介绍自己,她在心里默默记住大部分孩子的名字和脸,最后一个孩子介绍完,林今言鼓了鼓掌,她的视线转到了孩子们的书包上。 形态各异,有些甚至还没有。 林今言跟华老师说了一下,两个人一起把书包拎过来了。 书包发到每个孩子手上,孩子们爱不释手,仿佛得到了珍宝。 最后一个小女生,扯了扯单膝蹲在地上的林今言,林今言转过头笑着看着她: “怎么了,富清?” 没想到会被记住名字的富清对林老师好感倍增: “林老师,谢谢你。” 面前的小姑娘脸颊消瘦,眼睛却很亮,林今言拂去她脸上的发丝,摸摸她的头,笑得很温暖: “不客气。” 林今言和孩子们通过书包彻底拉近了距离,华老师最后和她商量,让她带语文和英文。 华老师本科毕业,也是苦地方出来的孩子,没有什么良好的英文环境,因此英文口语部分差一些。 林今言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翻阅了一下教材,问了问进度,就回房间备课,为下午做准备,学校加她一共四位老师,除了华、刘老师外,还有一位闫老师,林今言也都见了。 闫老师本命闫临冬,原本是个背包客,偶然一天来到大山,就被吸引留了下来,后来他告诉林今言,他也和这里的部分孩子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寄人篱下,很能共情。 林今言很受触动,华老师也是放弃了外面学校的橄榄枝甘愿扎根在此,刘老师也是因为舍不得家长而不曾远去,闫老师,一位异乡的孤鸿,也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树枝。 我要变成什么样的人? 一个发挥着小小的光芒的人。 林今言把这句话写在了墙上。 或许是山里的孩子太热情,或许有了信念作为支撑,林今言努力在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不会在看到旱厕时下意识生理不适。 快递到的那一天,她正对着镜子绑头发,考虑要不要借把剪刀把头发剪短。 她出门碰到闫老师,问怎么取快递,闫老师告诉她快递只能中转到镇上,路很远,他骑出来自己的叁轮车,也是村里唯一的一辆,说他去给她取。 林今言推辞不过,再叁感谢,闫老师笑起来牙很白: “我这叁轮车就是为了取快递的,村里都是阿爷阿奶,有时候孙子孙女寄快递来了,老人家走好多路麻烦,我就干脆买了辆叁轮车。” 他踩响油门走了。 林今言得了空,拿手机准备去小溪边拍几张照给刘舍与看。光斑透过树的缝隙洒进水里,林今言抬头看了一眼。 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林今言有点颓废地想,她还是不能闲下来啊。 肖会在短短的几天内揍了两个人。 第一次在林今言公司,第二次在他自己的公寓;前一次是互殴,这一次是他单方面打人。 他拖着还没病好的腿,一瘸一拐狠狠揍了上门的时朗一拳。 “你对林妹干了什么?!啊?” 时朗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血,这一拳确实用足了力气,他来的时候已经预料到,所以也不意外,抬头平静地看着肖会。 “你知道了吧,肖会。” 肖会一拳打在软柿子上,他作势要再次上前,看着时朗浮肿的脸,崩溃地一拳砸在了茶几上。 “我他妈当然知道!” 肖会在家养伤时,接到了刘舍与的电话,电话里她告诉肖会,林今言去溪山了,原因是因为时朗。 “肖会,说实话,你对今言的喜欢我能看出来,我也看好你。只不过我隐藏了一个秘密,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而是我答应过她不说出去……可是到了如今,我不想再看她受伤害。 你还记得她发烧那次吧,就是因为她跟时朗表白被拒了,包括后来好几次,她都因为时朗的事伤心,后来时朗又他妈交了个女朋友,被今言撞见了;还有这一次,言言找他道歉,他还是那个死样子,弄得她伤成这样。 我不认为时朗适合她,我更希望她拥有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这是你的一个机会,地址我发给你了,去不去找她看你的决定。” 肖会看着小小的一行字,五味杂陈。 他固然早就有所察觉,却并不知道她已经勇敢过那么多次。那一刻,他很嫉妒时朗,他什么都没做,就拥有了最好的爱;而他肖会小心翼翼,慢慢接近,却只能充当朋友的角色。 凭什么?他不甘心。 如果他去溪山找她,如果他表白,他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林今言不可能不动容。 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肖会朝时朗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两个人都点了一支烟。 “刘舍与说林妹去你家时看见你女朋友了,她是谁?” “表妹。” “猜到了。” 肖会深吸一口烟,将未抽完的烟摁碎在烟灰缸里,他头朝后仰躺在沙发上,自嘲地笑了笑: “妈的,每次都输你。” 认输的肖会掏出手机将地址发给了时朗: “你要是再辜负她,我不会再让你。” 时朗看着肖会,肖会也看着他。 “肖会。” “嗯?” “不会。” 时朗的眼睛很坦然,肖会在这样的眼光里转开视线,突然觉得好像很没意思,打火机的火光一闪而过,他又点了根烟: “最好是这样。” 第四十六步 (1) 圆日初升,小汽车行驶在颠簸不平的路面。 车开到村头无法再向里走,时朗扫了码付款,下车打量这零星的房子,他进了村,石板路面沾着青苔,未干的露水卧在上面,地面有些湿滑。时朗小心避开那些青苔明显的地方。 村里的老人听不懂普通话,时朗问了几位都无果。 华老师正把母亲的被子拿出来晒,乍一看到这样年轻俊朗的男孩子,以为是谁家的孙子长大了回来看望老人,问: “你是?” 时朗听到普通话松了口气,赶紧表明来意: “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林今言在这里吗?” “在的,她在我们这学校住着呢,你先到我家坐坐,一会我带你过去吧。” 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结合前段时间林今言的表现,华老师从心里已经猜到来意。 她没有有意为难这个年轻人,邀请他先吃早饭,时朗已经吃过酒店的早饭,他谢绝了华老师,在门外静静地等。 华老师拿出一把竹质有靠背的椅子,找了阳光照到的地方,将母亲搀扶出来,时朗上前帮忙,老人稳稳坐好。 华老师给母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低头和她低语: “母嫲,嗯过这里坐哈,日子头热,一会回咯(母亲,您在这里坐一会,一会太阳晒记得回去)。” 老人乐呵呵点头,华老师也笑笑,“走吧。”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问时朗来自哪里,问时朗怎么过来的,时朗回复得都很快,只有在问是不是林今言的男朋友时,他犹豫了很久: “想,但还不是。” 华老师没有深入问,她爬上走了无数次的小坡道,告诉他: “言言是个好女孩。” 华老师没立刻把时朗带到林今言面前,而是绕了点路找个地方站好,让时朗看操场,其实不用让,时朗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了。 林今言穿着白衬衫,蹲在地上给围了一圈的孩子仔细绑正红领巾,她的头发剪到了下巴,遮住了容易害羞的耳朵。 有位女孩亲了她的脸,她笑意盈盈,也回了一个吻,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又柔软的光。 时朗应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一个星期不到而已。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可海浪翻涌,他化身成漂浮在海面的小船,一瞬间天翻地覆,只有海水混合着风的声音一起灌进他的耳朵。 风浪以后,船只没有沉没,过度紧张的心跳声却要奔出胸腔。 ———怦然心动。 “您,你怎么认识林今言的呢?” 时朗找回自己的声音,眼光却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华老师低着头思忖了一会:“这个说来话长。” (2) 我和言言认识得很早了。 我不是家里的独生子,我原本上面还有个哥哥和姐姐。 那个时候村里没有小学,我们要徒步十几里的山路去乡里念书。 我父亲早些年因为肺癌去世,母亲靠给别人纳鞋底,打零工供我们三个人上学。 我哥比较调皮活泼,爱走动,我记得那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他比较兴奋,一激动踩空了掉进了别人养鱼的池塘,我和姐姐都想去救他,最后我们三个人都溺水了,我和我姐活了,我哥没了。 后来我姐初中辍学去外面打工,认识了一个本份的男孩结婚了,没过一两年就怀孕了,但是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孩子出生的时候人就没了。 我母亲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脑袋不太好了,做事情常犯糊涂,日子很艰难。大学毕业后,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回村,一是为了照顾母亲,二是为了建村里第一个小学。 我不想再让这些小孩再重复我哥的悲剧。 那个时候我刚大学毕业,读书期间一边读书一边打工,身上有钱还是不多,买完砖头水泥什么的就所剩无几了。 我那段时间绞尽脑汁,四处想办法,最后无心插柳,在镇上的电视看到有好心人给一些山区捐款的新闻,我就想着也许是一个机会。 为了省钱,我徒步去了县上,找了网吧先学剪辑,然后在相关网站上把我家乡剪辑起来,做了视频发布,将困境一一说明,也附了身份证和电话,希望能够获得社会上的一些帮助。 回去过了个把星期吧,就有一些人陆陆续续接到了几个电话,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言言的。 电话里声音很甜的一个女孩,没有怀疑没有犹豫,问我要了银行卡号,一会手机就收到汇款短信了。 我当时数了一下,5000块。 吓得我都不敢要,我赶紧给她打回电话,表示太多,她却说没事,都是她自己挣的,她也不用。 我靠着言言那一次捐款和其他人的帮助把学校盖出了一点雏形。后来其他好心人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捐助了,只有她一直和我联系,每个月都给我打电话,不定期汇款,在偶然知晓我母亲的状况时,她捐得更多了。 学校盖起来了,第一位学生进学校时,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觉,骄傲,自豪,得偿所愿,更多的是感激。 学校建成一段时间后,言言得知我没有智能手机,为了让我更加方便与外界沟通,给我买了个智能手机,我当时握着那台手机痛哭流涕,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下去,才不算愧对这一份恩情。 每次我和她说感谢的话,她都很慌张地告诉我,不是她一个人的努力,是网上有好多朋友跟她一起付出的。 我没见到言言前经常在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太好了。 见到了以后,就觉得谁娶到她真是莫大的福气。 我虽然叫她言言,但在我心里她是我的恩人,没有她,也许很多时候我就放弃了。 你的眼光非常好。 请……不要辜负她。 —————— 这就是我想塑造的女孩。 第四十七步 林今言去溪边取水打算回去烧水,听见了咔嗒一声响,像是打火机的声音。按理说很不应该,在这燥热的上午,大自然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她就是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人制造出来的声音。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时朗。 他点燃了打火机,手上并没有点烟,仿佛只为了吸引她的注意。 倾倒的水桶吓走了飞鸟,里面的水重新回到小溪的怀抱,最后只剩下几滴恋恋不舍的水,垂在水桶边要落不落。 葫芦做的水瓢飘到了下游,它的主人已经把它忘到九霄云外。 “你把头发剪了。” 林今言摸了一下头发,“是……是的。” 溪风吹过,树影晃动,光斑在她自然的发色上跳舞。 林今言看着穿着白T的时朗,木然看他几步就走到她面前,仿若初次相遇的时候,她看见他满盛笑意的眼睛: “很适合你。” “没……谢谢。” 她的脑海里还在回忆初次见面她是怎么说的,只觉得腰一紧,人就进了他的怀里: “我很想你。” 林今言在这个怀抱里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是清醒的,行动上却很僵硬。 她闻见了那点属于他身上的味道,她午夜梦回时,曾幻想过的;她真实拥抱时,后来怀念过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继续这个拥抱。 可是,不行。如果她放弃自己的原则,就会有另外一个女孩受到伤害,而且,她不想再尝试了。 林今言从他怀抱里退了出来:“对不起。” 时朗看她洁白的侧脸。 “林今言?” 他第一次喊她全名,摸了摸她的短发,非常正式地告诉她: “我没有再交女朋友,那天你看见的,是我有血缘关系的表妹。” “你最后一次找我,那个晚上,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你醉了;我打算留到第二天说,你就不见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这里跟你说清楚。你那天找我,我非常高兴。” “我不知道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我真的很喜欢你。” 惊吓走的群鸟又无声落回枝头,叽叽喳喳,交头接耳。 这是在做梦吧。 林今言在那一刻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可是沾染了溪水还没干的手,被蚊子叮咬后有些发痒的感觉,是最真实的存在。 时朗拎了木桶,重新打满一桶水: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来得太着急了也不够正式,我只是想找告诉你,以及和你说一声抱歉。” 对不起,林妹。 他走在前面,把水提到林今言门口,没放下,问她: “这要怎么用呢?” “嗯,你放这里就可以,我一会去烧。” 时朗乖乖放在地上。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话题,林今言把门打开让他进屋,她去烧水,时朗也没有客气,踏进了小小的房间。 他迫切想更了解她。 时朗对居住环境并不挑剔,但这里的简陋超出了他的认知,老式的家具,整齐的床单,他的视线最后落在墙上贴的那一张纸上。 清秀圆润的笔记,那个感叹号用了力气,已经透过了纸张。 越看,就越心疼,越自责。 时朗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张照片,又默默地,设置成壁纸。 林今言洗干净杯子,倒了杯水给他: “有点烫。” 她为了方便干活,把袖子一层层迭了上去,时朗看着她露出的手臂上那几颗红点: “有买驱蚊水吗?” 林今言不好意思收回自己的手:“有蚊香,花露水也有。” “你……你习惯吗?” 习惯的。 林今言没说出口,华老师敲门了,她结束完一节课后就从家里搂出一床被子来,问时朗: “时朗,你在隔壁屋睡行吧。” 时朗赶紧起身和华老师一起去隔壁屋整理床铺,看他没带衣服,又跑回家拿了一些生活用品和一些老式服装。 “你有时间多住几天哈。” 时朗就这样住下了。 第二天,他穿了华老师带来的衣服,他个子高,下半身有点短,单看上半身反倒有一种vintage的味道。 他没有教书的天赋,于是跟在闫老师后面修补学校里坏掉的桌椅和一些漏水破洞的地方。 他跟闫老师后面学骑三轮摩托车,两个人结伴去县里,拉回了几台空调,一台放进了教室里,一台放进图书室,另一台放进林今言屋里。 过了一天不太满意,又请人从小溪那边埋管装了水龙头,拉着安装师傅装了热水器。 最后是一台放在图书室的电视。 这样的效率和大手笔令华老师咋舌,学生没有弯弯绕绕想那么多,他们只觉得这个哥哥非常酷,每次体育课都缠着他打球。 他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给林今言留足了思考的空间,却总让林今言产生一种幻觉。 时朗总是笑,孩子们跟他打球时他会耐心地笑,背着孩子送他们回家的时候,夕阳温柔地落在他身上,他的牙齿雪白。 他没有再提起那个话题,给林今言留足了思考的空间,却总让林今言产生一种幻觉。 时朗总是笑,孩子们跟他打球时他会耐心地笑,背着孩子送他们回家的时候,夕阳温柔地落在他身上,他的牙齿雪白,双眸明亮。 熟悉的他回来了。 那个直播里宠着粉丝,温柔爽朗的男孩子回来了。 即便他此刻穿着不合适的衣服,没有做任何造型,她仍旧为这一刻感到动容,那是无关风月纯粹的感动。 夜风起,小雨落。 图书室里闹哄哄,一群兴奋的大大小小的学生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起,等待华老师播放电影。 山里网线牵不进来,时朗买电视那天在U盘店提前让老板拷贝好了。 放了一部有教育意义的老电影——《地球上的星星》,林今言跟着学生看得很入迷,时朗把凳子挪近了,轻声跟她说话: “我后天要走了。” 林今言转过来看他:“有事是吗?” “嗯,公司有事情要处理,不能再拖了。” 林今言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她看了一圈孩子,发现没人注意他们: “出去说吧。” 外面仍在下雨,不方便外出,他们走到另一头,背靠着墙壁,躲在屋檐下聊天。 “这段时间,谢谢你。” 林今言诚心向他表示感谢。 时朗在黑暗中笑了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而且,我真的觉得非常开心。以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喜欢一群孩子。” “的确,他们都很乖,也很懂事。” 林今言表示赞同。 时朗想抽烟,他忍住了,手握着打火机,反复摩擦打火机表面凸起的图案部分: “你什么时候回?” 这个问题,林今言是考虑过的,现在她会很舍不得走。 “我也不知道,目前想一直留在这里。” 为了防止蚊虫叮咬,他和她都涂了花露水,此刻无声在空气中发散,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一齐钻进他的鼻腔里。 雨忽然大了起来,屋檐的瓦块敲出节奏不一的声响,八月要过去了。 八月的最后一天,全班都在谋划一个小惊喜。 只有蒙在鼓里的林今言以为是无比平凡的一天,她上完一节英语课,雨后的夕阳躲过了一次下雨,呈现出无比旖旎的紫色,天空掠过几只归巢的眷念。 林今言有些陶醉,她想她已经开始享受溪山,教室里的孩子从教室冲了出来,簇拥着她往前走。 林今言茫然被带下了坡,跨过石板搭的桥,漫天的粉霞里,有个人背光站在田埂中央,旁边是一辆三轮摩托车。 学生们嘻嘻笑,把她往前推,她看到时朗嘴角挂起来非常漂亮的弧度。 还有,一车的向日葵。 身后传来生日祝福歌,华老师端着生日蛋糕,时朗接了过去,他站在林今言面前,低头看她: “生日快乐,林妹。” 林今言一瞬间红了眼睛,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时朗空出一只手,耐心擦掉她的眼泪: “虽然是你的生日,但我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在我回去之前,可以把我的微信加回来吗?” 他手摸上了脖子,害羞地说。 第四十八步 时朗回去了。 他们拍了大合照,时朗发在了朋友圈。 那车向日葵,林今言留下了几朵,剩下的全分给了学生,让他们带回家。 她的生日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就是希望溪山小学能够越办越好。 林今言斟酌了很久,最后给父母打了电话,林爸林妈一开始像很多父母那样并不支持她的决定,可是当她把一张又一张小朋友的照片还有他们手写的祝福语发给父母时,林爸林妈最终被触动。 他们一起飞过来,看望林今言,还装了一大行李箱亲手做的东西分给学校的孩子,林爸说,他和林妈熬了一个通宵,才赶出这么一大箱。 林今言和林爸在田埂上散步,他心情还不错: “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既然你做出这个决定,就证明你已经考虑好了,爸爸不会阻拦你追求喜欢的事。我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你妈担心,你又瘦了。” 林今言把嘱托收下。 春去夏往,秋去冬至。 刘舍与在寒假的时候过来找她,恰逢天落了一场大雪,她们在操场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后来演变成打雪仗,打累了,她们窝进被窝,互相取暖,刘舍与八卦问她: “你还没答应时朗的表白吗?” 林今言摇摇头。 自从第一次她在微信上以异地恋无法长久拒绝以后,时朗表示自己可以等,他抽空就会过来小住,但识趣地没有再提。 她和他互换了位置,由他一来一回,沟通着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林今言害怕了,她更多地成为了一个理智的人,她可以接受得很轻易,但不可以接受以后两个人因为距离而分开。 她还是想更多的看时朗,在没有了最初的那份心动以后,还能不能像她一样喜欢他。 时朗坚持了两年。 林今言25岁,她经过山区生活的洗礼,成长成一个完全坚强独立的女性。她不用再依靠任何人。 时朗的公司渐入佳境,他也在考虑怎么进行第三次表白,林今言喜欢向日葵,他前两次都送了向日葵,这一次他打算换一次。 他心里还是没底,林今言变了很多,比如她看见他不会再脸红,她的眼神更多的是望向那一群孩子,而很少在他身上停留。 这也是他活该。 他握着一大捧玫瑰花走在熟悉无比的道路上,爬过一次坡,站在教室门旁边,听林今言讲课。 在林今言推门出来的那一刻,他把火红的花递过去,表示想做她的男朋友。 林今言晒黑了一些,头发又重新变回原来的长度,她接过花,没有说话,看来又是一次失败的经历。 时朗也不气馁,他还没问出口最近好不好,就听见了一句小小的我愿意。 他以为自己听岔了,林今言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 时朗在那声“我愿意”的喜悦中恍然大悟,原来,关键时刻,还是需要特定的花朵才可以。 他恋爱了。 时朗无法隐藏奔腾的心,他先是发了两个人的合照在微信朋友圈,朋友点赞还不行,他不满足,又在征得了林今言的同意下发了微博。 肖会秒评论:林妹绝美,时朗随便。 这是林今言的第一次露脸,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她肯定不会愿意,可是她现在无所畏惧,她有信心能将这段感情经营下去。 粉丝们都在惊呼“木木金鱼”是绝世可爱美人,加上时朗终于脱单,不少粉丝亲切地跑到林今言久未使用的微博下面喊“嫂子”。 时朗截图给她看的时候,林今言笑了出来,外面春光正好,她还有好多事要做。 (完) —————— 第二个愿望:祝父母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祝所有人得偿所愿。 番外一 时朗最近觉得很没安全感。 因为他发现,林今言对他越来越冷漠了,他们相隔千里万里,他近期又公务缠身,还没来得及去看她。 在她接近一天没回复后,时朗有些纳闷地想,林今言是不是因为他没及时去看她而不高兴?可是她一直都不是这样的人。那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可是他最近都很乖,吃饭喝水睡觉一一报备,照理说不太应该。 于是他决定请教一下情场老手,肖公子,或者现在应该叫他肖经理。 时朗拍了拍他,对话框识趣地抖了抖。 时:肖总,在不在?有事请教。 肖肖气啊:什么事?道上来。 时:林妹最近对我越来越冷漠了,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肖肖气啊: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 时:她已经一天没回复我了,怎么问。 肖肖气啊:…… 肖肖气啊:打电话没有? 时:还没。 肖肖气啊:卧槽,这你都不打,我要是林妹早把你甩了。 时:那我现在打。 肖肖气啊:立刻,马上。不跟你说了,我要搂着我女朋友睡觉了,异地恋的你不用太羡慕我。 问没问出名堂,还吃了一嘴狗粮。 时朗切出对话框,手刚点到通话按钮,那边心有灵犀回复过来了,两个字——嗯嗯。 嗯嗯,表明她知道了的意思。 时朗按捺不住了,这还得了,他当即订了张机票。 工作再重要也不行,他真怕他女朋友没了。 下了车打电话,响了半天才接通,声音很小,告诉他她在市里开会。时朗也去过一两次开会的地方,招了辆出租直奔目的地。 也没进去,就捧着花站在马路对面的树底下,等到会散了,各方教师接二两三出了大厅,却始终看不见林今言。 他又拨了个电话,这次林今言直接挂了。 眼瞅着大厅冒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人穿着套裙,身段婀娜,男人身材高大,也穿着西装。他们似乎交谈甚欢,林今言一直在笑。 时朗再打,那边毫无反应。 那个男人拿起手机,林今言也掏出手机,看样子是在扫码,时朗心里警铃大作,他大步上前。 “木木,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把花放到林今言怀里,眼睛似若无意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林今言看了看花,对于来人很惊喜: “你怎么来了?!” 那个男人隐约告知出来时朗对他的敌意,有些懵逼: “这位是?” 明知故问。 林今言把时朗介绍给他认识:“邵老师,这是我男朋友时朗。” 邵老师主动和时朗握手:“你好,我是邵清和。” 这场硝烟到此为止。 邵老师同他们告别,时朗和林今言坐进出租车后座,他醋得很,可是林今言似乎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他又不敢问,怕林今言觉得他不信任她,酝酝酿酿半天: “你跟邵老师关系不错。” 林今言正在数着其中一朵花的花瓣,不以为意: “今天刚认识而已。” “你们还加微信了。” “加了啊。” 时朗沉默不语,他当然不会让林今言删掉他,这是林今言的自由,也是她的隐私,可他确实醋得没边。 一朵花的花瓣数完了,旁边还是悄无声息,林今言勾了勾唇,问时朗: “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味道。” 他今天来的时候特意从头到脚都按她的喜好穿了,可是林今言的目光就没往他身上看,他回答得有些难过: “什么味道?” 肩膀上突然多了些毛茸茸的重量,林今言靠在时朗的肩上: “醋味。” 她笑眯眯:“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我跟邵老师聊了一下,他说他们学校有多余的老式计算机,淘汰了搁在那没用,说可以调拨到我那里,我想这是个好东西呀,就同意了。那个时候正商量着呢,不好接你电话。” “我可以给你买。” “可以,但是没有那个必要,”林今言跟时朗呆久了,知道怎么哄他: “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争取比较有成就感嘛,不吃醋了好不好?” 好,当然好。 时朗还想故意板起脸,没成功,林今言挠了他痒痒。 时朗为了长久住着称心一点,在村里另外请人盖了一栋小房子,由林今言监工完成,不能太高调,也是做成了平房,面积不大,做做饭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 时朗风尘仆仆赶来了,按理说该歇息一下,但到了饭点,林今言爱吃他做的饭,他就换了衣服,拧开煤气阀,开始做菜。 林今言只负责焖米饭。 吃完,她惬意地感慨了一句:“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 时朗收了碗,在她脸上亲一口,让她去洗澡。 这是个暗号,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 林今言红着脸去洗澡。 她进了房间,关上小小的窗户,拉下窗帘。 时朗没一会就进来了,身上似乎还有朦胧的雾气,他朝林今言张开手,林今言便躲进他怀里。 两个人眼睛里都闪烁着星星。 时朗去闻她的脖子,就是这样的味道,他在Z市,没有一天不想念。 被子掉在了地上,没有人去管,林今言气喘吁吁,脸上的红燃烧到了耳朵和脖子。时朗低下头含住她红透的耳尖,不管多少次,她都害羞得不行。 他色情地舔了舔她的耳蜗,然后亲她的肩头,亲她的胸,他的手也顺其自然握住另一侧,软和的,成熟水蜜桃似的漂亮胸部。 她害羞地想去遮挡,他又换个地方让她害羞,在眼前都要出现幻象的时候,他把她带回现实,让她给他脱衣服。 热烈的躯体相拥。 泛滥成灾的似乎不只是她的心。 时朗流了汗,眼神非常性感。 林今言坠落在云端之间,眼前似乎点缀了大片的星星,一颗又一颗落在了地上。 她被压在床上,承受着身后的撞击。 窗户没关严实,悄悄开了个缝,风带动了窗帘,起起落落。 林今言视线转移,凌乱的床,狭窄的窗,一望无际的森林。 好熟悉。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在很久以前就经历过。 什么时候呢? 她真是,真是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已经拥有了最真实的爱。 番外(1)翟欢 嗨,大家好,我是翟欢。好久不见。 大家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请问当年和时朗为什么分手? 你们都想知道是吗?好的。 嗯,该怎么说起呢?我跟时朗认识得挺久了,这一点各位都知道,一开始只当成朋友处,时间一久,两个人的兴趣爱好还挺相似的,慢慢就心动了。 不过那个时候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有好感,而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有很多男生会同时跟好几个人暧昧啊,而且他长得又不像缺女朋友的样子。 我又确定他是不是只喜欢我一个,我不敢轻易尝试。 我跟时朗当初在一起,要感谢肖会,他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时朗的事情,让我知道了,他并不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 肖会生日会那天,我们两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他的生活习惯很好,对我确实没话说。 可是最初的心动褪去后,一些问题就浮出来了,其实更多是我的问题,举个例子,比如我不爱吃早餐,但是时朗会给我做,让我起来吃,我有时候起不来,实在不高兴,就会跟他发脾气。 这些看起来都是很小的事情对不对,他也觉得是很小的事情,可是我不这样认为,我生气他来哄我,只会让我心里更愧疚,久而久之堆积在一起,我会觉得很累。 真正分手的导火索,是他说想要脱离家里开一家新媒体运营公司。 我是个追求安稳的人,我不喜欢这种未知的生活,我知道他很聪明,开公司的成功率是99%,可是我还是害怕那不成功的1%。我认为他最好的选择是毕业后回到他父亲的公司。 我的父亲已经在催我,时朗在他们眼里也太年轻,对于我跟他的结合,他是非常反对的,我尝试说服我父亲很多次,他仍旧不同意我选择比我小的男孩子,我也非常丧气。 我喜欢过时朗,但是还没有到那种极致的喜欢,我有我自己的顾虑,说实话,到后期,我也不认为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生活并非只有爱情,更多的是长久生活中的适配度。 在“冒险”和“安稳”这两条路上,我选择了后一种。我接受家庭的安排相亲,相亲对象对我和我的家庭都有利,而且对我也很好。 这就够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爱我那么久,说到底,还是我辜负他了。 呀,孩子醒了在哭,我得去哄一下。 那么,各位,下次见。 番外二肖会 (1) 肖会出差回来的第二天。 他躺在床上眼睛还没睁开,就听见他老婆在外面气冲冲地喊: “肖会——”停顿了一下,“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乱买东西!” 这些话肖会听了无数次,他眼皮也没掀一下,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果然三个数数完以后,“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打开门冲到他床边,一阵香风拂面。 这个时候不能再装睡了,肖会睁开眼,假装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了老婆?过来抱抱。” 他伸出双臂。 林今言不理他,她快被这个男人气死,举起了手里拿的东西给他看,盒子已经被她打开了,一条精致的项链落了出来: “我不是说不要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嘛!你买的我根本戴不完!” 肖会悻悻把手缩回去,半坐起来,揉了揉睡乱的头发: “戴不完就戴不完,路过觉得好看很适合你就买了,不生气了老婆,下次不买了,对不起嘛。” 林今言听这些话也听了无数万次,知道这个人的道歉永远就只是单纯的嘴边道歉,下一次出差,他还是想买就买。 肖小公子从混日子的小破公司离职后,回到了自己家开的公司,接替了总经理的位置,智商超群的空降兵正经起来还是非常有脑子的,短短几个月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上到下团结一心,成功封住了董事会里那几个多事老东西的嘴。 但是他有个坏毛病,也不能说是坏毛病,就是有个奇怪的地方——他不能看到她老婆。 一旦他老婆出现在公司里,睿智冷静的肖经理就成了理智全无的无脑舔狗,跟在老婆屁股后面这问问,那说说,夏天怕她热,冬天怕她冷,嘘寒问暖到了极致。 曾经有员工不小心撞见肖总经理跟他老婆搂着腰调情,准确来说是他跟她老婆撒娇: “言言,木木,林妹,老婆,这没人来的,你亲我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撞破总经理真实面目还与他对上视线,那位员工当时只想自挖双目且捂着耳朵逃窜。 …… 回到此刻。 此刻,肖会坐在床上,看着老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觉得很聒噪,只想尽快找个什么东西封住。 最好的东西当然是他的嘴。 于是肖会长臂一伸,把林今言拽进怀里,抚上她细白的颈子,亲了上去。 噢,虽然聒噪,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甜。 一吻终了,林今言涨红着脸气喘吁吁,“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这正符合肖会的心意,昨晚回来的时候太累了,还没来得及做点最原始的运动。此刻春光大好,而他精力充沛。 精虫上脑的肖经理手比脑快,将林今言压在了床上,沉重的胸膛贴上去,先是舒舒服服抱了一下,然后趁其不备飞快褪去她的衣服。 眼前露出来的是一副他怎么都看不腻的身材,连那小小的肚脐眼都那么可爱。 偏偏她又害羞,环臂抱住自己,却不知道这样对于大胸的人来说根本没用,只会像A片演的那样,显得更加色情。 肖会从来不提醒,他就爱看她害羞。 一边害羞地哭,一边让他快点。 他每次只要看着雪白的、赤裸的、躺在床上的林今言就会性欲勃发。 但是不能急躁,因为林今言太生嫩,如果他只顾自己,林今言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他舍不得。 肖会垂下脑袋,从她脖子开始吸起,印上只属于自己的痕迹,软嫩的林今言,轻轻一吸就能在她身体上留下一朵花。 他吸了好多花朵出来,又开始用嘴润她的乳,浇灌着爱与温柔,直到那一点羞涩立在空气里。 他在乳肉上也吸了一口,老婆真香。 手指又往下探,直到她缩紧了腿喊他: “肖会……” 声音是挺好听的,但完全不是他想要的称呼,肖会不理,将那点劣性根发挥到极致,手指作乱还不够,他低下头舔她。 头发磨得林今言的腿根痒痒的,她被快感逼得崩溃投降: “肖会……老公,老公……” 舒服了。 肖会笑,又亲了一口,才仰起头,拉开床头柜拿套,套上,把自己送给她。 小别胜新婚。 肖会压着林今言,快感让他爽得快疯了: “老婆,宝宝,说爱我。” 被治服帖的林今言乖乖开口:“爱你,嗯……” 肖会重重顶了她一下。 他摸摸她汗湿的发,亲了亲她额头: “换个姿势,老婆。” 林今言跪在床上,不堪一握的腰间搭着一只手,另一只在她胸上揉着,肖会有节奏地撞着她,骚话满天飞: “老婆,好舒服。” “老婆今天很有感觉,是不是也很想我。” “老婆胸好大,好喜欢,揉起来好爽。” “老婆,好想一直在你身体里……” “下次出差你跟我一起吧……酒店的床我一个人睡太冷了。” 林今言被这淫词秽语激得耳朵都红了,偏偏嘴上又不争气随着他的动作控制不住叫。 有着开放教育的男人真可怕,床上完全不知道害羞。 她夹了他一下,肖会闷哼了一声,亲她的背脊,随后加快了速度,换来她娇媚的叫声。 直到她嗓子哭哑了,再也不能絮叨叨骂他,肖会心满意足,泄了出来。 还不舍得放开,抱着哭红眼睛的女孩子,温柔地亲掉她的眼泪。 (2) 林今言某一天跟肖会聊天。 林今言:“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大忌。 肖会哪里记得清,说多了林今言肯定不高兴,说少了她又不信。 回答还是要回答的,于是肖会灵光一闪—— “老婆,我只口过你一个。” (3) 肖会仍然记得他和林今言的初次。 一向在床上游刃有余的他,突然有些自卑。 他的林今言干净单纯,专专心心爱他一个,会不会介意他有过不少女人的事实。 他搂着林今言说对不起。 林今言窝在他话里,看了他很久,然后捧着他的脸主动献吻: “以后敢有决不原谅你。” 这个他绝对有自信,肖会被她亲着,内心的阴霾突然就散了。 今生这几十年,如果人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敢保证,他只会爱她一个。 (4) 肖会和林今言结婚那天,亲朋好友齐欢聚,热热闹闹摆了几十桌。 参加过好几场朋友婚礼,见惯各种大场面的肖会按理说应该游刃有余,可他在更衣室里就开始紧张。 不断问妆发师发型合不合适,衣服是不是有点小。 化妆师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哪里会小,都是量身定做的西装。 等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他的紧张到达了巅峰。 美丽的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明媚的笑脸比耳朵上的宝石耳坠更加闪耀。 他看着她一步步走来,手心里握满了汗。 这样紧张,不闹点笑话怎么对得起他。 肖会由于看着林今言过度紧张导致他为了分散注意力神游太空,于是在主持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新郎的时候,他一把抢过主持人的话筒说“我愿意”。 司仪看着西装革履的肖会,难得冒出了几滴冷汗,这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还是头一回,新郎抢了新娘的词。 他掏出小手帕背对着众人擦擦汗,尽量稳住哄堂大笑的来宾: “新郎这颗想娶新娘的心真是非常急切哈,话都替她答应了,看来是爱得非常深沉了。来,我们一起鼓鼓掌,为痴情的新郎!” 哄笑声变成了鼓掌声,一场乌龙有惊无险度过。 好在出了一次糗的肖会接下来稳住了,交换对戒没滚掉,端茶倒水也平稳。 林今言换了敬酒服,和肖会挨个绕圈敬来宾,敬到时朗这一桌,肖会还是孩子气先跟他击掌。 “今天很帅。”时朗真心夸赞。 林今言笑了笑,故意在兄弟俩之间“挑拨离间”:“什么意思,那我呢?” 时朗眼睛笑得弯弯:“你一直很漂亮。” 林今言受用地笑了一下,和他碰杯。肖会看着两个人之间氛围正好,别扭的醋坛子上线了: “打住打住,这是我的老婆。” “知道知道,从你跟林妹求婚的时候,你就在我耳边说了不下八百遍了。” 时朗跟他也捧杯,三个人一饮而尽。 时朗开了家新媒体运营公司,这两年势头渐起,在行业也算是新起之秀,年轻帅气有才的老板,自然不乏追求者,其中追得最凶的就是一位采访过他的记者。 肖会和林今言曾经去时朗公司时撞见过一次,那姑娘腿长气质佳,偏偏还是一直没有拿下这朵高岭之花。 任重而道远。 如果换成别人,他们还能帮帮忙,但追时朗只能靠本事了。 肖会在跟林今言回换装室的时候还在吃味:“你是不是还在意时朗。” 林今言不说话。 肖会追着问。 在即将跨进更衣室的那一刻,林今言转过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骂了一句: “你是傻子吗?” 之前是不是傻子肖会不知道,但他现在是傻子了。 傻子想讨回一个吻,不过分吧? 肖会大步踏了进去。 嗨,他是个不能吃亏的男人。 他要用吻来“报仇”。 一辈子那种。 (5) 肖会付完钱,下出租车的时候,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 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祝他成功”。 此刻没有什么比这句鼓励更好的了,肖会点头致谢,伸出手甩了甩,想让汗蒸发在空气里。 他看看自己的着装,没什么不妥,就是还没好利索的腿走起路来像个东倒西歪的企鹅。 肖会尽量用右腿发力,拖到村里面跟一群听不懂普通话的爷爷奶奶比划了半天,最后干脆在地上画起了学校的样子。 他跟在拄着拐杖的老人身后,老人爬不上去,给他指了指。 千恩万谢了,小心翼翼踩上去,石阶湿滑,腿又不好用,还要护着花,肖会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上去的时候发了一身汗。 他一眼就看到林今言,但不敢确定,直到她抬起头来,看见他,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 她头发剪了,看上去像个可爱的高中生,肖会被那一眼萌得心都化了,忘记了自己还是个伤残人士。 他得瑟跑了几步才觉得不妙,熟悉的痛感袭来,跪下去的那一刻,他满脑子都想的是:干脆装作自己求婚能不能挽回点面子? 事实上挽回不了,因为跪得太磕碜,地上又是泥,他龇了下牙。 林今言从又惊又喜变成又惊又吓,她赶紧上前扶他: “肖会,你怎么了?!” 肖会没有回答,他丢脸丢得想死掉,死掉有点舍不得,那还是装鸵鸟好了。 然而事实证明韧带拉伤既死不了人,也不会让人基因突变从哺乳动物变成卵生动物。 他才跨上这片土地没几个小时,就被闫老师那辆平日里用来装快递的三轮车装进了县里的唯一一家医院。 病床上他动弹不了,因为这次医生贴心地打上了石膏,还亲切地告诉他如果再不好好卧床休息导致重度损伤的话,就要手术治疗了。 肖会一开始闷闷不乐,没想到这束花最终献给了他自己。 待了几天后,他只感觉伤得好。 比如吃饭,他要林今言喂他。 “你伤得是腿不是手。” “可是我手一动,就连着腿疼。而且我还在输液,会跑针的。” 又譬如,趁机让林今言给他洗洗头,理由是手使不上力气,不知道是不是输液的后遗症。 但他更喜欢的,是有时候林今言犯困打盹的时候,她用手顶在膝盖上托着脸颊,睫毛纤密的安静模样。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谁能懂。 肖会正式表白的那天,是他出院的第二天,伤腿恢复得很不错,他又是个不能活蹦乱跳但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帅哥。 他在一片晚霞里支支吾吾告白,幸好晚霞盖住了他脸上的红晕,不然让林今言发现一向风流的公子哥还能因为一段表白红了脸,他出去还能不能混了。 林今言想捂住他的嘴,满脑子都是“刘舍与竟然说的是真的”这句话。 她又两难了,她确实不喜欢他,又不能厚脸皮说还想继续做朋友。 林今言狠了狠心:“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 她都丧气地想接下来会被肖会拉黑永不联系了,没想到刚还在认真表白的肖会脸一抽,一下子朝她倒了过来,他趴在她窄窄的肩膀上,有气无力: “糟糕,腿又开始疼了……” 林今言果然手忙脚乱去扶他,肖会看着她小巧的小鼻尖,心情很好。 ——傻妞,没发现他一点重量都没压到她身上嘛。 肖会懒得应付领导,干脆辞职待了一个多月,他适应山区生活的速度简直就像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那样快。 给学生解答问题,去小溪边打水漂,在野外刨坑烤土豆红薯,自制鱼竿钓鱼,甚至在每天夕阳大好的时候,骑着三轮车带着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兜风。 他玩得痛痛快快,山区的秋季也早来了。 肖会接到母亲电话,说家里老爷子病重,这才恋恋不舍和一大村子里的人告别。 林今言送他上火车,肖会这段时间黑了太多,显得牙齿越发的白,进检票口排队的时候,他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紧紧抱住了她。 肖会弯下腰,她的短发贴着他的脸颊: “林今言,我等你。” “万一你以后不喜欢时朗了,想换人谈恋爱了,一定要第一个想起我。” “我会一直等你。” 我的林妹。 我现在仍旧不懂爱,所以只能对你说喜欢。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如果你要问我喜欢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觉得,我下半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不然和谁在一起都没意思。 假若有那么一天,我白发苍苍,你依旧对我没有好感,那也是我之前游戏人间的报应。 我就心甘情愿,做个朋友的角色好了。 —————— 冷笑话:后来肖会染了一头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