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疯长》 第1章 第1章 重逢 南郊路四季酒店，窗外夜色微凉，霓虹初上。供客人消遣的电视上循环播放着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圈花边新闻——某青年影帝结束与小花“长”达四个月的恋情，再次陷入空窗期。 等待入住的两个小女生站在前面看得津津乐道。 苏愈已经在大堂沙发上坐了二十分钟。 手里的剧本被磨得泛起毛边，刺得手心痒痒的。 承蒙经纪人青睐，在如今乐坛寒冬的形势下，团里其他人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只能混迹在各大卫视的综艺节目里打酱油，他却捧着在国际上屡次获奖的路风路大导演的剧本，坐在楼下等男二号的试镜。 但苏愈表现得并没有天降资源的兴奋，反而有些坐立不安。 眼看时间快到了，苏愈捏了捏因为失眠酸胀的额角，深吸一口气，握拳走进了电梯。 电梯的按键好像有些故障，苏愈按了好几次才把楼层键按亮，收回手再次握拳时他才发现手心里竟然全是汗。 电梯很快抵达剧组所在的8楼。 楼道里人其实并不多，但苏愈的出现还是引起不少关注。 偶像团体c位的脸实在是太招摇了。 苏愈环视一圈发现都是像他这样在圈里寂寂无名的年轻人。 他心里不禁感叹，在物欲横流资本当道的娱乐圈，随便赶个商演有人收入就能高达七八位数，那些稍有名气的演员当然不愿意跑到这个根本无法在国内上映的电影剧组试戏。 没错，苏愈这天要试戏的电影，其实是一部同性电影。 这种小众题材在国内的形势日趋严峻，电影拍摄周期又长，路风对待艺术吹毛求疵的态度广为人知，怎么想这也是笔赔本买卖，纵然有路大导演声名在外，也抵不过现实里的真金白银。 808房门上贴着“《盛夏》剧组试镜”的标示，苏愈向一旁的工作人员递了简历就坐到了角落里认真准备。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808的门打开，一位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探头喊道： “羽信传媒，苏愈。” 房间不大，窗帘被拉的密不透风，两台摄像机分布在不同的角度上，试镜环境逼仄且单调，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简陋。 路风戴着导演标配的鸭舌帽面无表情地坐在监视器前，脸上布满了倦色，在看到苏愈进来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一般来说新人在第一次面对大导演时都会尽量表现得殷切一些，以求给对方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但苏愈的视线从迈进这个房间开始，就全部落在了坐在路风左边的男人身上，半分都没有分给路风。 甚至可以说他整个人如呆鸡一般，僵在了原地。 对方并没有做什么造型，身着高领黑色长袖t恤，颈前坠着一条著名奢侈品牌前几年推出的限量款星球项链，在明亮的led灯下项链闪着璀璨的光。一头利落短发，衬得整个人干净爽快。 顾离。 他是v市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隐匿》的男主角，凭借此片横扫当年国内多座影帝金杯，从此成为电影圈炙手可热的演技派新秀。 也是拿走苏愈初吻后转头就劈腿女演员的前男友。 顾离看见他也是一愣。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路风的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 连续多天的试镜让他身心俱疲，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不对劲。 这部同性电影的男一号，该不会……就是顾离吧？ 看着劈腿的前男友高高在上的坐在导演旁边，目光淡然地望着自己，苏愈的脸上滑过一丝难堪。 他和顾离分开的并不体面。 他当着一群人的面质问顾离和女演员酒店夜会的绯闻是不是真的。 第2章 顾离也当着这群人的面坦然承认。 一个歇斯底里，一个冷漠无情。 五年后再见，地位悬殊。 对方已经是站在电影圈顶端的人，反观他自己，徒有一身音乐天赋，却连施展拳脚的空间都没有就被迫转行做了演员，现在还要站在前男友面前，顶着对方评判的目光和一群人竞争一个搭档对方的工作机会。 真是卑微又可笑。 当初凭着一腔热情不顾家人反对一意孤行进了娱乐圈，撂下自己要闯出一片天的狠话，如今还不是要为柴米油盐房租水电而折腰。 想到银行卡里为数不多的存款和电话里嗷嗷待哺的房东，苏愈咬了咬牙： “路导好，顾……老师好，我叫苏愈。” …… 简单自我介绍后，苏愈尽量摒除脑海中的杂念，专注地回答路风提出的问题。 “学过钢琴……擅长作曲……”路风一眼看到了苏愈简历中的亮点，“水平怎么样？” 苏愈答得简洁却足够张扬：“精通。” 路风挑了下眉，“试镜的片段已经提前知道了吧，直接开始吧。” 苏愈走到房间一角，闭上眼睛开始酝酿情绪。 然而他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顾离站在自己面前。 “准备好了吗？”对方语气平平，投来的眼神陌生得毫无温度，仿佛真的在看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后辈。 呵，还是那么无情。 五年前，他顶着雷雨一身狼狈地赶到剧组，却连酒店的门都没碰到，顾离便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自己劈腿的事实。 留下他一个人浑身湿透地站在雨里精神恍惚。回家后他整整病了两个星期，顾离没有一句问候。 两个人自此再没了联系。 苏愈握起拳头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下一刻，他直接被顾离推到了墙边，高大的身影欺身过来，膝盖挤进苏愈的腿///间，以一个无比强势的ti位将苏愈圈在怀里。 顾离俊美的面孔在苏愈视野里瞬间放大。 肩膀被按住，对方如同变脸一般，漂亮的凤眼迅速退去冷淡，眨眼之间表情变得戏谑，像在看一只可爱的宠物。 调笑着问道：“跑什么？” 热气喷洒在脸上，再渗进皮肤里，苏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在细胞里逐个爆破，然后一起沸腾了起来。 顾离把脑袋埋进他的肩窝，“说话。” 颈侧的嫩肉冷不丁被牙齿碾过，激的苏愈抖·了一下，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沉浸在顾离的怀抱里竟羞得忘了接词！ “洋哥……我、我害怕。”苏愈撇开头小声说。 “唔”，下巴被捏住，带着薄汗的手指传递出微凉的触感，迫使苏愈转回了红透的脸蛋，顾离那双溢满温柔爱意的眸子就这么撞/////进苏愈的视线。 “别怕，会喜欢的。” 清润的声线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一如数年前那般。 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 夏日午后，苏愈家。 “怎么了？”顾离双手撑着墙面，把他困在臂弯里，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苏愈扁着嘴没有回答，故意低头不看他，胸口起伏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明显在憋着气。 对方抬起手，指尖轻轻垫在他的下巴上，微微用力便迫使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 “哭了？”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脸颊，潮湿的泪滴被晕成一片冰凉，苏愈这才察觉自己又没忍住。 “别碰我！”他一把打掉对方的手，气呼呼瞪着顾离。 不远处的电视机播报着当天的娱乐新闻，电影新星的荧幕初吻成了头条。 顾离福至心灵，唇角一勾，坏笑着问：“去看电影了？” 苏愈没有回答，反而瓮着声音问：“真吻了？” 顾离收起笑容看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带着（ku）o(╥﹏╥)o腔的声音脆弱又倔强。 苏愈掰着顾离的手臂欲挣脱对方的束缚，却被一把抱住。 “我不是和你报备过吗？我看你当时挺无所谓的，怎么现在气成这样？”顾离贴在他耳边的声音突然凶起来，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是一个让苏愈窒息的拥抱。 紧得他甚至能听见两个人交错加速的心跳声。 眼眶又漫上一层水汽。 “那不是你的初吻吗？你就这么随便？”苏愈越说越气，放在顾离后背的手指深深抠^^进对方的皮肉里。 顾离松开他，望向他的目光灼灼： “仅仅因为是这个原因？” 苏愈咬住嘴唇不说话了。 “那我还能更随便点。” 顾离的脸在视野里慢慢放大，苏愈好像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眼神开始变得惊慌，他飞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哥……” 颤抖的尾音拖出一丝求饶的意味。 顾离轻而易举地拿掉了那只遮挡的手，转而按到墙上。 空调的冷风徐徐吹到皮肤上，苏愈却觉得身体好像被顾离点了一把火，烧得他神志不清。 迷蒙的碎光中，他听见顾离柔着声音哄道： “乖，别怕。” “卡！” 路风的叫停将苏愈从回忆中拉了出来，身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空气瞬息而入，苏愈顿觉胸前一凉。 第3章 原来他在和顾离对戏的过程中竟出了汗。 收拾好自己再次看向顾离，那人已经收敛起表情，坐回了路风身边。 仿佛刚才的亲热戏真的只是苏愈一个人的回忆。 垂下的眸子掩盖住一抹自嘲，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路风对苏愈的表演不置可否，低头在纸上记了些什么，然后抬头对苏愈说：“回去等——” “台词虚浮，肢体僵硬，表演没有层次，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个角色。” 路风猝不及防被顾离截了话头，并且很不给面子地帮他做了决定。 对方不留余地的评价如同一盆冷水对着苏愈兜头浇下，让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敢肯定，路风想说的明明就是“回去等消息”。 连续几天揣摩角色练习台词的努力就被顾离轻飘飘的一句话全盘否定。 原来顾离比他想的要绝情的多。 两个小时后，808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我们谈谈。” 苏愈上前一步直接抵住门框，将人堵在了门口。 顾离显然没想到他竟然还等在外面，表情怔了一瞬后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把人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这部电影？”四周没有外人，苏愈收起之前伪装出来的谦逊有礼，直接切入正题。 顾离坐到床边拿起一支烟，不知为什么又放了回去，语气淡淡回道：“不为什么，就是不合适。回去唱你的歌去，拍戏这条路你走不了。” 顾离没有再用刚才那套说辞，那是说给路风听的，不是说给苏愈听的。 但这句话也等于变相承认了刚才的理由是对苏愈无缘无故的打压。 苏愈只觉得有一团火气几乎要从胸腔冒出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回怼紧接着又听顾离突兀问道： “你来试戏同性电影的事，你爸妈都不知道吧？” 苏愈不知道顾离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这问题也确实问到了点子上。 为了走娱乐圈这条路他和他妈一度闹得挺僵，同性电影题材这么敏感他当然不会告诉家里，苏愈板起脸逞强道：“你管我！” 孩子气的回答脱口而出，仿佛将时间拉回了数年前，那时候无论他怎么任性，顾离都像没脾气一样哄着他。 是顾离说，小宝做什么都有哥哥站在后面。 可久别重逢后的他们如今只剩下针锋相对。 苏愈的喉头攒动了一下，转头别过了脸。 顾离同样移开了视线，转而放缓了语气，“听话，剧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拍戏比你想象的辛苦很多，这部戏要去偏远山区，条件更艰苦。” 顾离说得诚恳，苏愈却不这么想。 呵，是因为自己挡了对方的桃花吧！ 苏愈想起刚才在楼下看到的娱乐新闻，怒极反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之色：“艰苦？我怎么觉得顾影帝乐在其中呢！” “什么？” “女演员已经不能满足顾影帝了吗？也是，当初你可是说过自己喜欢男人的。” 顾离脸色骤变，冷着脸几步走到苏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严肃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接这部电影的。” 如果是五年前，苏愈会天真的以为这是顾离在向他解释。 苏愈轻嗤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站起身，身高的差距使他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看起来颇有一股少年时候的倔强。 “顾离，我对你接什么戏毫无兴趣。同样的，请你也不要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倘若之前我知道男一号是你，我确实不会来，但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放弃。请你尊重自己，也尊重我。” 说到这里，苏愈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被拉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 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强硬似是告诫： “顾离，我已经不是五年前任你摆布的傻子了。” 第2章 合作 两个月后的凌晨，南方偏远小镇的出租屋里，《盛夏》剧组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 导演路风皱着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里面的两个人，这已经是这场戏的第7遍了，再不过天都要亮了。 男一号用带着血渍的手干脆利落地推开家门，“咣当”一声，钥匙被随手扔在小饭桌上。 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跟在男人身后入镜，看不清长相与具体的穿着，只看身量瘦瘦高高，应该是个高中男生。男人从床上随便捡了上衣和短裤扔给男生，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卫生间的位置，“去洗澡。” 声音低沉冷冽，不带一丝感情。 小男生抱着衣服没有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男人，憋了半天小声问：“有没有……内裤？” 此时男人的视线正在自己并不算大的床和屋子里那台很有年代感的电扇之间徘徊，紧绷的双唇和无意之间握紧的手都在传递主人烦躁的心情。 听到男生的问话他的负面情绪达到了顶点，语气也更冲了一些：“没有！就那么光着吧，又没人看你。大男人洗个澡磨磨唧唧的！” “卡！”路风忍无可忍再一次叫停。“苏愈你怎么回事？你是求着被他捡回来蹭吃蹭喝的，我说了多少遍，把姿态放低，眼神要可怜，肢体要软。 你那是要求人的眼神吗跟刀子似的，你没求过人吗？调动一下情绪代入一下啊！” 第4章 路风举着喇叭对苏愈一顿输出，将对方刚才的表演批的一无是处，偌大的片场里回荡着路风粗犷严厉的斥责，众人熬红了双眼却大气不敢出一声。 “对不起路导，对不起！我再、我再调整调整”，苏愈连连鞠躬，脸色讪讪地道歉。 那天试镜之后苏愈原本已经对这部电影不抱希望，毕竟让顾离那么一搅和，路风就算觉得他表现尚可也不会明着说，谁会为了一个新人和影帝过不去。 况且他表现得确实不够好。 那天堵顾离不过是因为自己气不过，想发泄一下罢了。 可就在苏愈重新恢复穿梭于各个剧组龙套角色生活的时候，经纪人打来了电话，通知他被路风选中，一个月后进组拍摄。 那一刻苏愈是高兴的，甚至是雀跃的。 近几年路风在国际上接连获奖，在国内也是家喻户晓，能与这样的大导演合作，对于苏愈这样没作品没流量没粉丝的三无小演员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但一想到剧本里那样多的吻戏，甚至还有床戏，苏愈又萌生了退意。 他不介意和男人拍亲热戏，反正他本来就是弯的，他介意的是和顾离一起拍亲热戏。 “五分钟！化妆师给他补妆！”路风放下喇叭，扭头拉着顾离一起出去抽烟了。 苏愈看了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眼底划过一丝懊恼，坐到场边开始逐字逐句地回想消化路风刚才对他的指导。 “别多想，路导就是这个风格，脾气是冲了点，但磨出来的都是精品。”化妆师看着眼前蔫哒哒的新人忍不住劝慰。 耽误了整个剧组的收工，竟然还有人安慰自己，苏愈感动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充满歉意道： “对不起啊，因为我耽误你们休息了，我回去会更仔细钻研剧本，争取早日达到路导的要求，不让你们加班。” “新人嘛，都有这个过程。别说你了，我跟他这么多年没有主角不挨骂的。” “真的吗？” 虽然知道这是对方在宽慰自己，难免有些夸张的成分，苏愈的脑海中仍忍不住去想，顾离在跟路风拍《隐匿》的时候也会挨骂吗？ 路风和顾离走出屋子，路风摸出烟盒先抽出一根，然后递给了顾离。 “你又是怎么回事？” 刚才虽然问题主要出在苏愈上，但他也看得出来，顾离的状态其实并不是很好，毕竟也合作很多次了，这一镜只能算是勉强及格。 顾离的视线从烟盒那句“吸烟有害健康”上匆匆略过，动作熟练地抽出一根，把然后它物归原主。 打火机蹿出橘红色的火焰，青烟袅袅升起，烟草的味道在两人周围的空气里扩散开来。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很多事明知道会受伤，可为了一时麻痹后能获得所谓的快乐，宁愿透支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顾离叼着烟，嗤笑一声打趣道：“你看出来了？” 也许是陪着熬了大夜，顾离原本清润的声线变得有些低哑。 路风皱眉瞥了顾离一眼，轻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扔衣服的时候你收着力气呢，怎么，你还怕两件衣服把人砸坏了啊？” 顾离抽烟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只静静望着头顶深蓝色的苍穹。 “当初和闻静拍动作戏，人家为了效果说让你真打，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这次换成个男孩怎么反而下不去手了？” “不过苏愈那小孩长得真不错，细皮嫩肉的，要是我也下不去手”，说到这路风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玩味，“看上了？” 顾离维持着仰望的姿势没说话，像在看一个很遥远的东西，直到眼神逐渐失焦，片刻后他吐出一口青烟，低声回答：“你想多了。” 他如果能和苏愈谈，早在五年前就谈了，何苦等到现在。 路风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他们这岁数的人，谁还没个故事呢。 两人回来的时候，苏愈仍在低头看剧本，一边看一边嘴里小声嘀咕着台词揣摩角色的语气，以便让自己更加代入角色。 然而，接下来的戏反复拍了三次还是没能让路风满意。 “台词重音不对！” “你哪来那么多小动作！” “眼神呢？情绪呢？你到底会不会演？” 哗啦一声，大喇叭被路风重重扔在桌子上，剧烈的撞击使扩音器里发出刺耳的蜂鸣，片场陷入一片沉默。 苏愈被路风骂得手足无措，抱着道具服装孤零零地站在布景中央，小脸因为难堪涨得通红，眼圈也是红的，眼眶里隐约浮动着水光，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其实苏愈调整以后第一遍的效果还说得过去，看得出来刚才路风的话他听进去了，在表演上也大胆做出了自己的尝试，也算是可圈可点。 但路风这人一根筋，对待自己的作品比养孩子还要细致。他就是那种会逐帧回看给演员挑毛病的导演，许多有名气的演员和他合作前都要仔细掂量掂量自己的心理防线够不够坚固，能不能受得了对方一再祸祸。 于是反复被卡后，苏愈好不容易调整的状态越来越散，路风的耐心也几乎被耗尽，脾气越来越大。 “你别起急，我跟他说两句。” 顾离安抚好路风，拉着苏愈的胳膊把人带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第5章 给苏愈拿了瓶矿泉水，顾离开门见山，直接指出了症结所在：“为什么明知道我是男一号，还要接这部戏？” 清明后的天气仍有些凉，苏愈只穿着单薄戏服被冻得汗毛竖立，手脚冰凉。刚才眼角沁出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在灯下泛着光，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顾离从椅子上拿起一件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苏愈的身上。 熟悉的木质香水气息混合着烟草的味道迅速将苏愈包裹，他毫不客气地拢了拢前襟，把自己全部缩进衣服里。 他和顾离两个大男人，没必要因为这个矫情。 苏愈吸了下鼻子，回答得直白又坦率：“因为没钱交房租，剧组管吃管住还有片酬。” 顾离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眉头微微皱起，表情出现一瞬的凝滞。这是顾离烦躁的表现，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摸烟，于是手指开始在外套里里外外地摸索起来。 看着对方难耐的模样，苏愈有些不解，顾离的烟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翻找的动作止于苏愈的一声轻咳。 眉宇间闪过一丝急迫。 顾离从抽屉里翻出助理给他准备的润喉糖，崭新的一袋，还没有开封，顾离剥出一颗扔进了嘴里。 然后顾离坐到一旁的空椅子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扶手，“那你就这么对待帮你解决吃住还给你钱的工作？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苏愈望着隔在两人之间的空座位，用目光无声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书上说，人的社交距离是一米二到三米六之间，在这个范围内，可以使交谈双方达到较为舒适的心理状态。 可苏愈此刻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顾离再一次否定了他的付出。 水瓶被重重放在化妆台上，苏愈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所以你是想说我这个样子是我自己造成的？是我自己选择没有把戏演好？” 顾离突然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苏愈，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对方将生活和工作分开，不要受他们之间关系的影响。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们……暂时先休战，好不好？我知道其实你也很重视这部电影，我们一起把它演好，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竟从顾离的眼神里看出一丝哀切。 稍纵即逝。 目光再次相接，苏愈只看到对方的眼眸如一汪深潭，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那一眼只是错觉。 苏愈把外套留在了休息室的椅背上，离开前，他背对着顾离，声音似是嘲弄又似是不解： “顾离，像你这么自私的人也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吗？” 第3章 一场梦 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顾离回到片场的时候脸色不太好，苏愈拍摄的状态却眼见着有了明显变化。 卡了一晚上的戏终于在天亮前得到了路风的认可，路风自己也累得不行，直接给全剧组放了半天假。 第一次连续工作将近二十个小时，结束的时候苏愈连精神都是恍惚的。他强撑着从镇上开车回到酒店里，简单洗漱后便一头扎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但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 曾经和顾离的点点滴滴在梦里穿插重现。 系着红领巾的顾离站在幼儿园门口和他挥手，5岁的苏愈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奔向对方，却在中途跌了一跤，再抬头时他们已是十几岁的少年。 苏愈站在厨房里，少年独有的单薄背影在明亮的阳光里洋溢着朝气，顾离倚在操作台边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愈手里的菜刀。苏愈手起刀落，一块大蒜仿佛被拍了一个慢镜头，在两人直勾勾的目光里，在光区里划出一道圆润的抛物线，落在了顾离的头顶上。 “哈哈哈哈”，苏愈笑弯了腰，可是身边却没人回应他。 顾离没有抢他的菜刀，也没有臭着一张脸把他赶出厨房。 他身边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苏愈一脸茫然地转身，一瞬间，泪如雨下。 那是苏愈高考后的第七天。 苏愈浑身湿透地站在阳市影视城某五星酒店门口，天气雷雨交加，眼泪混在雨水里一滴一滴砸在脚边。 手机屏幕上不断推送着关于某人的八卦新闻，每一条都刺得他眼睛生疼。 【路风年度大戏《隐匿》男女主角疑似因戏生情？】 【爆！顾离与章梓萱被拍到在酒店共度春宵！】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 高考结束那天顾离捧着花来接自己的画面仍在眼前，百合浓郁的香气似乎还停留在鼻腔里，苏愈想不通怎么短短一个月就变成了这样。 酒店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忙。但每个路过苏愈的人，都会侧目看他一眼，似乎对门口这个长相精致却神情哀切的少年生出一些好奇与同情。 不远处又走来几个人，苏愈的眼神渐渐清晰起来，死死地盯着其中的某一张脸。 那人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走到他面前，对他一身的泥泞视而不见，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语调平稳，语气如常，就好像在和随便一个人寒暄一句“你吃饭了吗”。 苏愈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顾离从来没有以这样冷漠的姿态在他面前出现过。 第6章 一阵风挟着雨点吹来，凉意顺着早已湿透的衣服直接渗透到骨髓。 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隐隐浮现，但苏愈还是执拗地拿出了手机。 沾了水的手指无法被识别指纹，输入密码却又手抖得总是按错，苏愈急得怒骂道： “操！” 一只手自身前伸过来，拇指轻轻按在屏幕上，“啪”的一声，解锁成功。 顾离和女演员的照片再一次出现在手机上。 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眼泪不争气地又漫了上来，苏愈顾不上擦，强撑着表情，嘴唇却止不住地颤抖：“这是真的吗？” 摇尾乞怜，他在顾离面前从未如此狼狈不堪。 顾离没说话，垂眸看了他很久。 面前的男人依然是那张英俊非凡的脸，但苏愈却从上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从前炽热爱恋的痕迹。 苏愈的心在等待结果的煎熬中一点点沉下去，突然他伸出手对着顾离的胸口猛推了一把，怒吼道：“说话！” 雷声滚动，收工的剧组越来越多。 一个人上前拉了拉顾离的胳膊，低声劝道：“顾老师，这里人多口杂，有什么事回房间说吧。” 可顾离就像是故意似的，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扫过，声音反而比之前还大，朗声说： “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没有什么比被顾离亲口承认劈腿更残忍。 苏愈千里迢迢捧出自己的一颗真心，顾离却拿着刀亲手一刀一刀将它割成碎片。 棕色的瞳孔震动着，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苏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白。 周遭的一切在刹那间黯然失色，心脏被凌迟得血肉模糊，疼得他痛不欲生，耳边突然产生巨大的轰鸣，他看见顾离的嘴在翕动着说些什么，但他只能听见自己绝望又不甘心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她能给我事业上的帮助。” 好疼。 苏愈觉得身体像正被无数只虫蚁撕咬一般，裹挟着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将他吞噬。 “哥……我疼……”迷蒙中，苏愈喊出了声。 他挣扎着想要逃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绝望之际，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一双干燥的大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额头。 “别怕，我在。” 苏愈分辨不清这声音，脑袋晕晕沉沉听什么都像隔着屏障，但却莫名被安抚，渐渐昏睡了过去。 苏愈发烧了。 他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起来的，只依稀记得自己一直在做梦，身上忽冷忽热抽搐着疼痛。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早过了剧组要开工的时间。 苏愈心头一颤，昨晚被路风斥责的画面太过深刻，他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却被人一把拦住。 “小苏老师当心！还挂着水呢！” 路风助理小唐的脸出现在眼前。 苏愈低头看了看自己扎着针的手背，表情有些茫然：“你……” “上午副导演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路导不放心就让我过来看看”，小唐给苏愈倒了杯水，“幸亏我来了，小苏老师，你上午都烧到快40度了！” 小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溜圆，表情极度夸张，看得苏愈有点想笑，路风要是知道自己助理这幅样子，一定会嫌弃他表演痕迹太重然后把他骂一顿。 看着眼前的小唐，苏愈心底还是有个疑问，试探着问道：“你……一早就过来了？真是麻烦你了。” 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也不知道它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小唐承认与否并不能成为他判断的依据。 可能病中的人大多脆弱，总想依赖什么。 万一呢。 小唐摆摆手表示没关系，“也没有多久，大概两个多小时吧，小苏老师不用客气。” 一股复杂又矛盾的情绪涌上心头，苏愈莫名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堵，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受，仿佛怅然若失，又仿佛松了口气。 他维持住表情，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刚开拍就请病假，耽误剧组进度。” 小唐拿过沙发上的靠枕垫在苏愈背后，“说来也巧，顾老师也病了，今天早晨就和路导请了假。” 苏愈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一紧，垂眸掩住眼里异样的情绪：“顾老师……他怎么了？” “听他助理说，好像是胃病又犯了”，小唐抬头看了眼吊在一旁的液体，里面已经见了底，他握住苏愈纤细的手腕，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小苏老师稍微忍一下。” 苏愈在小唐的搀扶下到卫生间洗漱，小唐看他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他出什么意外也不敢离开，就抵在门口和苏愈说话。 小唐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其中也包括和路风合作多次的顾离。 “老毛病”“不能熬夜”“小米粥”，从对方的只言片语里苏愈只提炼出几个词，但也足够让他了解顾离最近几年的身体状况。 顾离以前就有胃病，是从小落下的病根。 但自从顾离来了他家，身体被调养的很好，已经很少犯病。 过去的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嗯……烧已经退了……状态看着还行……” 苏愈晃神的功夫小唐走到角落接了一个电话，刚才的大嗓门一下子变得含蓄，苏愈隔着墙听得不是很真切。 第7章 大约是在和路风汇报情况吧。 “小苏老师？”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紧接着传来小唐的声音，“午饭你是想在房间吃还是我打包给你带回来？” 苏愈看着镜子里自己一副病蔫蔫的模样，心想这样出去也是遭人嫌。 “帮我打包一下吧，麻烦了。” 外面的房门打开又被关上，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苏愈倚在洗手台上翻看自己的手机。 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一大堆，全是陌生的号码。 苏愈唇角泛起一抹自嘲——顾离那里自顾不暇，果然还是他的一场梦吧。 第4章 吻 “哥，我看外面有卖芽菜包子的，这是我们本地特色，刚才看你午饭没怎么吃，要不我买几个给你尝尝？” 张陈蹲在正在补妆的苏愈旁边小声问道。 这是苏愈的助理。 前一天晚上，苏愈在房间里休息，剧务领着一个二十左右面色黝黑的短发男孩过来，说是路导看苏愈一个人在组里不方便，让剧组给找了一个照顾他的跟组助理。 男孩年纪轻轻话不多，但很有眼色也很会干活，虽然才相处半天，但竟给苏愈一种格外熟悉的感觉，对方仿佛总能及时看出他的需要。苏愈把这归结于男孩认真的工作态度，心里也渐渐踏实下来。 “好，如果有卖粥的，再帮我带一杯皮蛋瘦肉粥。”苏愈笑着回答。 张陈应声走了。 一上午苏愈都没有看到顾离，因为前一天请假，顾离不得不赶进度拍摄。 说是同性电影，《盛夏》实际上更偏向于构建在同性题材上揭露社会阴暗面的剧情片。 故事背景是十二年前的灵水镇。 小片警卫浩洋在侦办一起杀人案时无意间救下流落到镇上的富家少爷沈棠，相处中两个人从互相看不对眼到逐渐产生隐秘爱情。与此同时卫浩洋发现了隐藏在这起杀人案件背后县城领导与黑恶势力钱权勾结、草菅人命的残忍真相，刚与沈棠确立关系的他面对警察的职责和爱人的安全陷入了两难。 乡下小警察遇见钢琴美少年，是粗犷与优雅的碰撞，也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拉扯。 因此顾离才是这部电影实打实的一番，苏愈的戏份其实并不多，大概只占了整部电影的三分之一，而这其中大多数都是和顾离的感情戏。 感情戏说简单也简单，不管是体验派还是表现派，演员只需要将角色在不同阶段应有的感情特征呈现出来即为合格。可说难也很难，苏愈不是科班出身，对表演的专业知识都是在签约经纪公司后才逐渐积累起来的，对目前的他而言，谈不上体验或是表现，他可能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能达到路风的要求，还需要优秀的搭档带他入戏。 虽然苏愈很不想承认这点。 剧组分成了ab两组，a组跟着顾离拍摄关于案件的剧情，b组拍摄一些用来衔接剧情的简单片段，往往在这个时候是苏愈最轻松的时候。 比如下午就是苏愈和实力派女演员周仪的对手戏。 沈棠向卫浩洋借钱欲买车票回家，遭到卫浩洋拒绝，无奈之下他寻了份小商店杂工的工作，帮忙算算账搬搬货。 而周仪就是饰演小商店老板娘的演员。 周仪，四十多岁未婚，科班出身，事业型女演员，许多口碑佳作里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国民度也很高，拿过很多影后提名，但总是少了些运气始终没有真正捧到过影后金杯。 周仪性格开朗不拘小节，见到苏愈这种白净又踏实的小年轻眼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不仅在解构剧情上帮助了苏愈很多，熟络一些后也爱拉着他聊家常。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第一天在这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周仪点燃一根香烟，吸了一口然后笑着和苏愈说。 “我长得像您合作过的某位演员吗？” 周仪又吸了一口转头看向窗外，眯起眼睛似在回忆着什么，之后几分感慨的声音从缭绕的青烟中穿透而来，“她是我们学校古典舞的系花，专业成绩也特别棒，顶尖的舞蹈团随便挑的那种。” 苏愈没想到周仪口中说的那个人不是他熟知的演员，而是对方的大学校友，还是个女生。 “……也确实有人说我长得有点女相。” “你的眼睛很像她，清澈明亮，像盛着一汪水。” 苏愈第一次听到有人从这么抽象的角度分析样貌，显然这并没有什么说服力，苏愈认为周仪可能就是想念老同学了而已，笑着附和两句没有多说什么。 副导演在这时招呼他们说道具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开拍。 片场混乱嘈杂的声音中，苏愈隐约听到周仪在一旁又低声感叹了一句：“可惜她毕业之后就消失了，听说是去生孩子了，造化弄人啊。” 那声音里除了惋惜隐约还有几分不甘，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几场琐碎的戏拍完，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小时。 “顾老师请大家喝下午茶啦！” 几名剧组的工作人员推了几个大箱子进来，盖子打开，里面全是精致的茶点，码放的整整齐齐。 助理小姑娘们马上沸腾起来—— “啊竟然是这家的甜点，我超喜欢的！” “外卖上显示最近的一家在桉城，距离咱们有80公里哎！” 第8章 “卧槽顾影帝有心了，不枉我粉他一场！” 几个小姑娘拎着袋子从苏愈身边走过，言语间对顾离充满了感动。 这一次剧组里没有同龄的女演员，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助理。 苏愈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可视线却逐渐失焦。 邀买人心这一块，顾离从来都是游刃有余。 苏愈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们即便有人只和顾离见过寥寥几面，却出奇地对他一致好评。 “哥，我给你拿了他们家招牌的椰奶冻。”张陈将甜品递给苏愈。 苏愈的目光从手提袋的logo上一扫而过，淡淡道：“我刚才吃了包子，现在吃不下，你吃吧。” 说完便专心看起剧本，一言不发。 张陈见状只好又捧回椰奶冻自己走到了一边。 等苏愈准备好下一场戏起身的时候，便看到张陈蹲在不远处小声嘀咕着吃包子什么的，一脸的懊悔。 苏愈不禁疑惑，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张陈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仓皇站起身结巴着回答：“啊没、没事，我也、我也吃多了。” 苏愈：“？？？” 苏愈这天有大夜戏，熬人得很，吃过晚饭后他靠在椅子上补眠为晚上养精神，不一会儿化妆师过来给他上妆。 镜子里的人玉面红唇意气风发，化妆师姐姐忍不住感叹：“小苏老师的皮肤状态真好。” 作为电影里的富家少爷，沈棠的造型保留了苏愈本人的精致感和少年气，没有做过多的修饰，因此化妆师的这句话也算是实打实的夸奖了。 苏愈对着镜子里的她笑了笑。 不多时门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时不时伴随着几句低语，几个人匆匆路过转眼又安静了下来。 顾离来了。 苏愈握着剧本的手指不由地一紧，小小的动作却被敏感的化妆师捕捉到。 “小苏老师是在为下一镜紧张吗？”化妆师突然问道。 苏愈乍然从思绪中被拉出来，问题也没太听清便随口回道：“……对。” 小姑娘咯咯一笑，语气里满满的羡慕：“太正常啦！换做是我要和顾影帝接吻，也会紧张的！但是听圈里人说，顾影帝和搭档拍吻戏超温柔的……” 苏愈手里的剧本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一个小时后各方面就位，走出化妆间苏愈看到了等候在布景外的顾离。 明明只有两天没见，那一刻苏愈还是有些恍惚。 当初接到经纪人电话，确认自己被选中男二号的时候，苏愈就想象过顾离扮成卫浩洋会是什么样子。 但他想不出来。 剧本里卫浩洋是一个住在单间出租屋里每天只知道埋头查案的单身小片警，出任务的时候身手狠厉从不拖泥带水，家里却摆满了泡面盒子和啤酒瓶子。 工作精英和生活废柴，这是苏愈对卫浩洋的评价。 而顾离在生活中是一个非常讲究的人。 他会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清清楚楚。既不怠慢工作，也不辜负生活。 他会为了钻研角色连啃十几本工具书和碟片，并在之后写一整本人物传记。 也会在阳光大好的初夏种一株向日葵，迎着日头一个小时只是为了琢磨给花摄影最佳的角度。 直到开拍第一天苏愈看到做完造型的顾离从化妆间走出来。 短到手指抓不起来的寸头，露出锋利的眉眼，皮肤也比之前黑了几度，给人一种长年在外奔波风吹日晒的观感，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警察夏季制服，嘴里操着一口带着西南特色的普通话。 他想象中的卫浩洋和印象中的顾离竟以一种奇妙的方式重合了。仿佛顾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又仿佛卫浩洋穿过剧本活生生站在苏愈的面前。 在路风指导下，演员们走了几遍戏后确认没什么问题便正式开始拍摄。 卫浩洋抓了个“小姐”，这“小姐”在受审的时候看卫浩洋长得精神，也不正经回答问题，腰身恨不能扭出三道弯抛着媚眼地挑逗他。 “你要不要脸？我是警察！”卫浩洋气得额角青筋怦怦直跳。 女人不以为意，艳红饱满的嘴唇在灯下愈发耀眼：“警察怎么啦？警察又不是和尚，不一样要吃肉睡女人？弟弟，姐姐就在建国街的小红美发，记得来找姐姐啊！” …… 好不容易审讯完嫌疑人，周旋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卫浩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 夜已深，沈棠在床上睡得香甜，狭小的屋子里只有一台老旧电风扇对着床呼呼地吹着热风。 三伏天太过炎热，光是站在那里卫浩洋都直冒汗，他随手从椅子上拿了两件衣服钻进卫生间冲了个凉。 洗完澡出来，卫浩洋拉过电扇对着自己滴水的脑袋一顿狂吹。转头间，他的视线冷不丁落在沈棠的脸上便再没能移开。 就把电扇挪开这一小会儿，沈棠的额发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小脸儿也睡得红扑扑的。 沈棠是卫浩洋活了二十二年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人。 漂亮，似乎并不是用来形容男孩的词。但卫浩洋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他脑子里除了「漂亮」，再想不出其他词。 没有被风吹干的水珠顺着发梢低落在卫浩洋的脖颈，在逐渐燥热的身体上滚动出一条亮线，最后隐没在黑色的纯棉背心中，洇出一块深色的水渍。 第9章 大概是太久没吹到风被热难受了，沈棠踹开了搭在腰腹间的被单，在睡梦中将本就洗得轻薄松懈的棉质背心往上撩了一截。 他下面穿的是卫浩洋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条新的黑色三角内裤。 不盈一握的细腰和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就这么撞进卫浩洋的视野里。 “警察怎么啦？警察又不是和尚，不一样要吃肉睡女人？” 审讯室里女人的话不合时宜地回荡在卫浩洋脑海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沈棠那双殷红的唇瓣在他眼中被无限放大，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充满了诱惑，在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中卫浩洋鬼迷心窍般俯下//身径直亲了上去。 滚烫的体温在唇瓣间交换传递，在盛夏潮热的夜里蒸腾出心动暧昧的声响。 “啵！” 分开前卫浩洋用力吸吮了沈棠的唇瓣。 “卡！不错！过了！” 路风从监视器后歪出上半身，对两位主演比了一个大拇指。 苏愈在他喊卡后第一时间将道具被单盖在腰腹处，半低着头坐了起来。可即使是这样，两只通红的耳朵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仍是格外显眼。 他们接吻过。 那是苏愈的初吻。 说实话，那个吻具体是什么感觉苏愈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它来的太意外，也太匆忙。 他唯一能想起来的，是顾离逐渐逼近时对方炙热的鼻息和自己即将破胸而出的心跳。 和方才那一刻是如此的相似。 可是剧本上写的不是“轻轻贴了一下嘴唇”吗？ 身前冷不丁被一片阴影覆盖，苏愈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顾离淡漠着一张脸，语调冰冷地如同机械： “剧情需要，你不要多想。” 第5章 伤口 “剧情需要，你不要多想。” 顾离淡漠的声音冷不丁在身旁响起。 残留在心头的旖旎和脸上的燥热在一瞬间被吹个干净，转而升起一股怒意！ 苏愈抬头只看到对方冷着一张脸，表情宛如重现当初的试镜现场。 苏愈剜了顾离一眼，毫不客气地讽刺道：“当然，顾影帝的名号毕竟实至名归，不会轻易被角色影响，可见足够丰富的人生阅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以便顾影帝随取随用。” 说完他不等顾离反应，径直走向路风那里去回看刚才的片段。 顾离看了眼床上突然被遗弃的被单，眸光晦暗不明。 路风对苏愈刚才那一镜非常满意，虽然推动剧情发展的剧情主要在顾离身上，但一些细节上的处理苏愈确实做得不错。他也不是只会骂人，懂得适当的鼓励有助于新人建立自信。 “哥，披件衣服小心着凉”，张陈拿了件风衣站在苏愈身后悄悄说。 苏愈这才想起来自己下面只穿了一条三角内裤，片场里人来人往，自己竟然就这么光着两条腿站了十分钟！ 小脸在瞬间腾的爆红！ 赶紧拿起风衣裹在身上，顺便再给“罪魁祸首”飞了一记眼刀。 “《盛夏》3场5镜3次，action！” 小少爷沈棠从小娇生惯养，因为做不来家务被卫浩洋吼了一通，心里憋着气。帮卫浩洋手臂上的伤上药时故意报复对方，疼得卫浩洋龇牙咧嘴，又挨了一顿骂。 这几下苏愈是真用了些力的，反正被棉签戳几下也不会怎么样。 他就是气不过，顾离凭什么以为在对自己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之后，自己还会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哎我艹！你他妈没照顾过病人吗，下手这么狠！”卫浩洋一边弓腰捂住伤口，一边粗着嗓子吼沈棠。 卫浩洋的眼神太凶，长年审讯犯人导致眼风过于凌厉，沈棠楞了一瞬，嘴角一耷拉眼圈就红了，眼泪坠在眼眶边缘委屈的不行，僵着两只拿棉签的手坐在床边无所适从。 “哭哭哭，一个大男人娘们儿唧唧的整天就知道哭！”卫浩洋皱着眉头一把推开沈棠，自己拿起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动作麻利地用绷带包扎起来。 路风举起大喇叭：“卡！” 声音刚落下，苏愈连眼角的泪珠都没顾上擦，一溜烟儿跑去导演那里看回放。 顾离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跟上去站在了后面。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莫名动了几下，像在抓紧什么东西，却始终没有拿出来。 路风正在和苏愈说一些关于细节处理的问题，余光看到人过来，眉毛一挑，玩笑道：“对你小男朋友刚才的表现还满意吗？” 话音刚落，苏愈和顾离两个人都是身形一顿。 偏偏路风这个人，工作的时候心细如发，脱离工作领域整个人就粗枝大叶玩世不恭。他对着监视器絮絮叨叨半天，丝毫没注意自己刚才的问题被两位男主角同时忽略。 助理刘小光给顾离拿来外套和保温杯，小声叮嘱他喝点热水暖胃。 这部戏里的故事虽然发生在盛夏季节，但因为电影制作周期的原因，拍摄时间其实是从4月开始的。灵水镇这地方白天还好，晚上阴冷又潮湿。顾离和苏愈在戏里都穿的短裤背心，稍不留意就会着凉生病。 顾离探了探外套口袋发现空空如也，无语地看了自己助理一眼，然后打断了路风：“路导，借根烟。” 大烟鬼被小烟鬼一句话就勾搭走了。 第10章 “阿嚏”，一阵凉风吹过，苏愈打了个喷嚏。 “哥，你也喝点热水。” 张陈也递给苏愈一个保温杯，水温正正好好，喝下去从食道一直暖到胃里，苏愈对张陈的满意度噌噌往上涨。 不远处的窗边顾离和路风两个人吞云吐雾在聊着什么，时不时还能听到路风爽朗的笑声。 其实刚才那一镜苏愈自己不是很满意，虽然结束之后他一过去路风就对他夸个不停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演技，刚才他是真的被顾离吓到了。 他和顾离一起生活十多年，顾离从来没有这么凶过他。 哪怕他再任性。 记得上高一的时候，他和同班同学打架，失手把对方推倒在桌角上，伤口距离眼睛只有不到五厘米。老师让他请家长，他不敢叫爸妈，只好给顾离打了电话。 苏愈在班主任办公室站了一个半小时，板着小脸一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把他怎样的架势。可看到顾离进门的那一刻他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掉，让顾离一度误解为是他被对方揍了一顿。 对方家长不依不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叫嚣着让学校处分苏愈，顾离给对方又是鞠躬道歉又是赔偿医药费，安抚很久才达成和解。 期间顾离始终把苏愈护在身后。 回家的路上顾离破天荒地沉着脸没有和苏愈说一句话，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回家后还给苏愈做好晚饭才回剧组。那时苏愈才知道自己打电话的时候顾离原本正在戏上，他是请假从远在50公里外的影视基地一个人开车飞奔到学校帮他处理纠纷，处理完还要迎着夜色原路返回。 那时候的顾离也只不过是一名电影学院的大二学生而已。 哪怕现在苏愈再恨顾离的薄情寡义，他也不得不承认，曾经对方对他真的很好很好。 所以导演一喊“卡”他赶紧逃离了现场，他怕他自己绷不住。 一边知道这是在戏里都是顾离演出来的，一边又忍不住委屈，臆想这是不是顾离在借着演戏泄愤。 毕竟在顾离面前他从来都爱哭，也许顾离早就看烦了。 人就是这么矛盾，理性和感性交织，时时刻刻都在撕扯。 “小苏老师，咱们补下妆吧，一会儿要拍摄下一镜了。”化妆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苏愈旁边。 睁开惺忪的睡眼，苏愈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 为了追求尽可能完美的镜头效果，这场戏路风没有用道具打光，全组人在棚里休息了半宿，一起等着天亮的那束光。 “哦，好的，辛苦了。”回过神后苏愈转头笑道。 做好准备后苏愈披着外套往片场里面走，路过走廊的时候他看到顾离的助理捧着两个保温桶一溜烟儿的小跑进顾离的休息室，不知为什么，苏愈总觉得刘小光经过他时的那个眼神似乎不是很友好。 片场还在布置，几十号人来来往往无一不在忙碌着。 苏愈捧着剧本坐在一边心思已经飘了。 以往顾离都比他到的早，这回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导演路风拿着对讲机都就位了他才姗姗来迟。 “来，说一下”，路风对着他俩招呼，“起床戏，但又不同于一般的起床。戏里卫浩洋和沈棠是什么关系不用我多说了吧？这场戏在卫浩洋动心的初期，所以这场起床戏里就要带些暧昧的意味，为之后的剧情铺垫，但是因为同性的关系，卫浩洋本能的抗拒两人的亲密行为。”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 路风：“行，先拍两条看看，你俩就位吧。” 顾离跟在苏愈身后躺在了床上，虽然现场才4月，但戏里却是是夏天，两个人需要穿的很清凉。尤其是顾离，这场在路风的要求下，为了符合卫浩洋不拘小节的糙汉子性格，浑身上下就一条黑色短裤。 所以当顾离欺身从后面把苏愈揽进怀里的时候，苏愈很直观的感受到了顾离滚烫炽热的体温——是真的烫、发烧的那种烫。 “你——”苏愈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别回头，闭眼，要开拍了。”将头埋在他后颈处顾离低声说，沙哑的声音竟让苏愈莫名觉得有些性感，脸上不禁跟着一起发烫。 温度异常的热气直直喷洒在苏愈软嫩的皮肤上，顺着薄薄的一层渗透进血液，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 “《盛夏》五场三镜一次，action！” 还是卫浩洋那个狭小的房间。 屋里有些凌乱，沈棠换下的脏衣服孤零零地躺在门口的地上，桌子上有两碗吃完却没有收拾的泡面盒和几支血迹已经黯淡的棉签。 一切显得凌乱又邋遢，却又无端让人感觉到一丝家的生气。 清晨的阳光自窗外斜照进来温柔笼在一张单人床上，蓝色窗帘在晨风中轻轻浮动，露出床上相拥的两个人。 沈棠背对着卫浩洋，像一只蜷缩在主人怀里的小猫，细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浓密的阴影，鼻梁英挺小嘴半嘟着，睡得很安稳。 揽在沈棠腰间的手指在这时无意识地动了动，之后卫浩洋缓缓睁开了眼睛。 手掌间逐渐苏醒的触觉让他一愣，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触感，指尖温热细腻，像融化的奶油。 在数次眨眼对焦后他仍是迷迷瞪瞪，连日来奔波于不同地方查案消耗了他太多精力，短暂的休息根本不能让他很快清醒。 第11章 手指在这时却耿直地一直在沈棠身上乱摸。 突然，卫浩洋像是反应过来自己怀里温热的一团是什么，眼睛倏然睁大，表情变得惊慌，双手下意识想和沈棠拉开距离，结果直接把对方推下了床。 “卡！过！” 路风指挥着各部门准备收工，众人欢呼雀跃相互道着辛苦，而两位主角却一上一下坐在布景里丝毫未动。 苏愈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间，路过的人只看到一片绯红从他的耳根蔓延至脖颈。 旁人只以为苏愈脸皮薄，新人演员又是第一次和影帝拍亲密戏被抱一下就害羞。 只有与顾离几乎肉贴肉的苏愈本人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拍戏的时候也能起反应吗？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好意思？！ 顾离那边也没好到哪去，反应一直褪不下去他也不好起身，佝偻着身子和苏愈一起cosplay雕像。 幸好刘小光担心顾离病情加重，在这时拿了件长款大衣过来，顾离披上后径直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一路上刘小光低声絮絮叨叨嘴就没停过。苏愈默默跟在他们后面，隐约听到“请假”“去医院”之类的话。 顾离在发烧，刚才对方刚抱住他的时候他就觉察出来了，但听刘小光的意思似乎顾离病得很严重。 “哎呦！”苏愈被刚推门进去又秒出来的刘小光撞了个满怀。 刘小光低声道了歉就准备走，却被苏愈一把拉住。 “苏老师，您这是？”刘小光一脸诧异。 苏愈有些尴尬地放开了手，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这是在做什么？！可人都拦住了，不说话也不合适啊。 苏愈讪笑两声：“顾离、额顾老师是生病了吗？” 听到苏愈自己问起来，刘小光索性也不再装，顿时气焰嚣张了起来，像一只护崽的母鸡直起腰板道：“对，高烧39度6，上午动作戏那几个演员下手没轻重把顾老师伤到了，刚才顾老师带伤出镜，伤口又裂开发炎导致高烧。” 刘小光这话说得就很直白了，“下手没轻重”显然直指苏愈。傍晚那会不就是他拿着棉签猛戳顾离的吗。 刘小光不知道自己老板为什么被一个娱乐圈新人欺负成这样还一句话都不说，但他身为顾离的贴身助理，必须得对顾离的身体健康负责。 苏愈回想方才顾离手臂上那道半指多长的伤口，外翻着皮肉，看起来丑陋又狰狞。突然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 原来那竟不是特效妆，是个真伤口？！ 刘小光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留下苏愈一个人站在顾离休息室门口发呆。 苏愈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敲了门。 很快顾离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请进。” 第6章 生病 “你发烧了？” 苏愈有些局促地站在顾离的休息室门口，明明他们十分钟前刚亲密拥抱过，发没发烧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苏愈觉得自己今天怕是也有什么大病，怎么接二连三地做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先是冒冒失失拦人家助理，现在又来敲人家门。 顾离现在一定看不起他吧？ 前几天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原谅对方，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此刻却上赶着一样来这里没话找话。 见来人是他，顾离脸上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放空。 这时两个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同时闪过一丝尴尬，纷纷别开视线，一时间竟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后来还是顾离先反应过来，抵着嘴唇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答道：“你别听小光瞎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最近太累了没抗住。” 即使隔着几米远，苏愈也能清晰地看出顾离被晒黑的皮肤下泛着病态的红晕。 苏愈：“吃药了吗？” 以前顾离总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不吃药，感冒发烧什么的都扛着。 顾离指了指桌子上被放在纸巾上的白色药片，苦笑着感叹：“老了，哪儿能再像小时候那么造。” 说完他又指了指苏愈身前的保温杯，“……帮我拿一下。” 苏愈打开盖子，试了水温后往里面兑了点矿泉水，然后才将杯子递过去。 顾离将药片扔进嘴里，垂眸掩下一晃而过的复杂情绪。 吃完药两个人一站一坐，又开始大眼瞪小眼，房间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那我先——” “你有时间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苏愈向顾离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只见顾离半低着头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鼻子，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能不能……再帮我上个药？” 苏愈：“……” 这人怎么使唤起人来没完没了？ “你助理呢？” “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顾离的视线从自己的伤口扫过，意有所指，“有点疼。” 苏愈重重叹了口气，妥协般坐到顾离旁边，距离的拉进让他把顾离伤口的情况看得更清楚。 创口比傍晚那会更严重，渗血不说，外翻的皮肉肿得老高。 苏愈蹙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好。 “怎么伤的？” 顾离语气倒是颇为轻松，像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动作戏受点小伤在所难免，又不是第一次了。” 第12章 顾离从18岁开始拍戏，那时候没名气没作品，自然也什么角色都敢接，演什么都玩命，经常带着伤回家，苏愈每次给他上药都难免哭一鼻子。好在顾离有天赋也有运气，渐渐闯出了名堂有了主动权，便不再需要随便冒险了。 可苏愈盯着那道狰狞的伤口却觉得格外碍眼，眼眶不由地发热，最后索性别过脸不看，闷声问：“伤成这样你怎么不去医院？敬业也不是这么敬的。” “镇里卫生院的条件和咱们市里的社区医院差不多，而且路风这剧组什么条件你是知道的，没钱等我干耗着。” “那你——” 像是知道苏愈要问什么，顾离安抚道，“放心，破伤风我已经打过了”，他把医疗箱往苏愈那边推了推，琥珀一样的眸子流转着真诚的目光，“再麻烦你一下，可以吗？” 苏愈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他连忙低下头： “怎么弄？” 顾离的手指开始毫不客气地往几处点了起来，“用那个消毒，然后上这个药和这个药，最后包起来。” 苏愈瞥了眼要求甚多的顾影帝，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伸手将顾离指过的东西一一取出。 一时间休息室里只有物体碰撞的碎响，两人都没说话，好像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电话铃声却在这时突兀响起，只见顾离放在医疗箱旁边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来电人的名字——姜欣悦。 迄今为止，顾离承认的交往时间最长的前女友。 苏愈伸出去的手就和冻结一般僵在了半空。 顾离眼中飞快划过一丝恼火，却还是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离哥……” 姜欣悦温柔婉转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即使顾离没有打开免提，仍是让苏愈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在电话那边小女人般娇羞怯怯的模样。 顾离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头低声和姜欣悦说了片刻才挂掉电话重新坐到沙发上。 走动间有什么亮光从苏愈视线里一闪而过。 苏愈这才注意到顾离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星球项链。 就是他试镜那天戴的那条。 那天回去他上网查过，这条项链是四年前世界著名奢侈品牌c家在情人节推出的告白系列限量款项链。 网上的推广图片是宝蓝色镶钻星球造型，寓意「希望的爱」，而顾离戴的这条是纯黑色镶钻，他找不到商品图片，应该是代言人特别定制款。 定制的，告白项链。 苏愈扫了眼对方身上那件黑色短裤，心中不禁冷笑，戏服都没来得及换，却记得戴项链。 看来姜欣悦在顾离心里的地位真的很不一般。 心底莫名腾起一股怒意，再看顾离也觉得没刚才那么顺眼了。 苏愈倏然站起身沉声道：“顾影帝既然有私事，我在这里多有不便，就不打扰了。” 说完便拔腿走向门口，正好遇到推门而入的刘小光。 眸光落在刘小光手里的半卷卫生纸上，苏愈恍然明白了刘小光这几分钟的去处，心中的怒火更盛，随着一声轻哼唇角竟带出一抹淡笑，似讽刺，又似自嘲： “顾影帝什么时候学会消遣新人了？倒也不用这么迂回，您说一句，我们哪有敢不听的。” 说完苏愈便推开刘小光，走出顾离的休息室，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恰好路过几名还在收拾片场的小场务，见此情况一个个站在原地屏住呼吸，连打招呼的声音都轻得像在飘羽毛：“小苏老师……好……” “嗯”，苏愈正在气头上也顾不上周全，阴沉着一张脸敷衍附和一声便领着等在门口的张陈径直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当天傍晚，苏愈和往常一样来到片场拍摄。期间路风领着他们走戏、对台词，苏愈表现出了极高的专注度，拍摄过程非常顺利。路风喊卡后苏愈披着张陈带来的外套直接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从始至终没有和顾离多说一句话。 其实在拍摄间隔中苏愈好几次都察觉到对方有话想和他说，但都被他强行忽略掉了。 清晨回酒店的路上苏愈细细反思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昨天是他自己越界了。 或许他和顾离注定不能平和地相处，他们的关系最多只能是同事，后退一步太假，前进一步又太多余。 就保持之前的针锋相对吧，好歹算是给彼此保留最后的体面。 在休息室里等着补妆，不一会儿张陈拎着给苏愈买的果汁进门。 苏愈望了他一眼，对方脸色不是很好，坐在一边时不时往自己这里瞅一眼，一副有话想说但又纠结该不该说的模样。 “怎么了？”苏愈问道。 张陈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门反锁住蹲在了苏愈脚边，谨小慎微的模样让苏愈有些想笑，忍不住再次追问：“到底怎么了？” “哥，刚才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言。” 苏愈面露疑惑：“传言？我能有什么传言？” 张陈眼中有些犹豫，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就是关于你和顾影帝的传言……” 苏愈面色一滞，心脏开始莫名加速，连呼吸都不由地放轻——有人知道他和顾离的关系了？ “他们……怎么说？” 第13章 “哥，他们说的可难听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我又怕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听到这些影响拍戏状态。哥，我——”张陈说着说着眼圈竟红了起来。 苏愈知道他单纯，不明白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没事，你说吧。” 左不过就是他被顾离甩了以后恬不知耻地跑到剧组倒贴，还能有什么新鲜的？ “他们说……你和顾影帝不和。” 苏愈紧张的神经倏然放松下来，淡然一笑，“这不算是传言。” 相比其他剧组cp，他和顾离除了必要的接触外没有任何交集，关系好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前两天经纪人杨振打来电话让他趁机关注一下顾离微博为自己刷一波流量也被他拒绝了，换成别人也许苏愈真的会考虑，反正合作也是真合作，关注一下无可厚非，但顾离不行。 他不想让顾离看不起自己。 张陈一下子更急了，“我还没说完！他们说，你和顾影帝不和……是、是因为你想爬床求上位，被顾影帝无情拒绝后恼羞成怒闹僵了关系。” 苏愈：“……” 第7章 保密 声名远播的路风路大导演最新执导的电影《盛夏》正在如火如荼地拍摄中。 片场各个工种忙忙碌碌，嘈杂声一片。 人潮涌动，来往间只见有两个人手拉着手并排坐在布景当中。 异常突兀。 这当然是路导的杰作。 一场普普通通的做饭戏码让他们两个人演的乱七八糟，又不是让他们在饭里下毒，老的小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你们俩趁着布景的功夫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路风恶声恶气地留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愈知道路风会这么做当然不是信了什么爬床的谣言。路风就是再迟钝这么多天也能察觉出来，他和顾离不仅仅是简单的搭档关系。对方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适当拉近两位主演的距离而已，毕竟他们还有那么多亲密戏要拍。 至于私下里他们关系怎么样，那不在路风的考虑范围内。 顾大影帝被路大导演当众罚拉新人男演员的手，这场面想想就很清奇。 不过打死路风他也想不到，这俩人明里乖乖按他要求拉着手排排坐培养感情，实际上正皮笑肉不笑地拌嘴。 “顾影帝最近被私事困扰了吗？您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呢？这么简单的戏居然ng8次？”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社死，苏愈恨得咬牙切齿。 顾离却一脸云淡风轻，仿佛众人的围观目标不是自己：“被狗吃了。” 苏愈：“……” “那麻烦您下次再被狗吃了的时候能提前通知一下我吗？你脸皮厚无所谓，我可不愿意被围着看！” 对方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怒了苏愈，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真想让顾离自己看看当初质问他工作态度时义正言辞的模样。 “对不起。” “对什么——”苏愈凶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顾离在和自己道歉，对方半低着头，垂下的棕色眼眸映着夕阳的碎光，莫名流露出几分哀伤。 苏愈表情一滞，这人又是唱的哪一出？干吗莫名其妙地突然道歉？半晌后苏愈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发，随口道，“……没关系。” 顾离的手心太热了，弄得他满手都是汗。 “哥，有你的电话”，顾离的助理刘小光举着顾离的手机走过来。 顾离用另外一只手接过，竟当着苏愈的面直接接通。 片场不像休息室，环境嘈杂，苏愈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依稀辨认出对方是个女生，而顾离忧伤的情绪也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后，苏愈听见顾离对着电话说，“行行行小祖宗，我一会让助理看一下，保证送到你手里。” 无奈的语气中又夹杂着明显的宠溺。 苏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像突然被抢了专属糖果的小朋友。 回忆争抢着涌出脑海，可苏愈此时却觉得自己异常难堪。 顾离早就已经开始新的感情生活，只有自己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顾影自怜。 苏愈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刚才是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会觉得顾离可怜？！顾离分分钟把女人哄得团团转，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可怜？ 忽然顾离把手机拿到他耳边，同时说道：“打个招呼？” 苏愈：“！！！” 疯了吧！让自己和他的情人打招呼？他把自己当什么？！ “顾离你别太过分！”苏愈看都没看一把打掉面前的手机，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冷眼瞪着顾离。 “二哥？！”杨朵朵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苏愈一怔，垂眸看到顾离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自己妹妹杨朵朵的名字，脸上一时有些挂不住，把头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杨朵朵，苏愈同母异父的妹妹。妈妈杨静再婚后和他继父杨开骋的孩子，比苏愈小3岁，现在是一名大一学生。 杨静和杨开骋工作都很忙，不上学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顾离在带弟弟妹妹。苏愈大学四年一直在国外，所以即使现在顾离搬离了苏愈家，杨朵朵有什么事还是喜欢找顾离。 “朵朵，你二哥背台词背得太入戏了，我去劝劝他”，顾离为苏愈找了个借口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第14章 “怎么了？”顾离问道。 苏愈抬手蹭了下眼角，语气冷漠：“别用你哄情人的那套哄杨朵朵。” 说完他起身留给顾离一个没有温度的背影。 收工后，卫生间里雾气弥漫，苏愈躺在浴缸里放空自己。 褪去了一身疲惫，也褪去了一天的伪装。 顾离寄养在他家时杨朵朵还在杨静的肚子里，为了迎接她的到来，原本留给苏愈的卧室被改装成了公主房，杨静本来因为这事对苏愈还挺愧疚的，没想到苏愈和顾离格外投缘，竟自己爬去了顾离的房间。 从此苏愈便和顾离共享同一个卧室。也许因为都是男生，顾离照顾苏愈更方便，自然也更多一些。 大到给他开家长会，小到给他端饭送水，有时候连杨静和杨开骋都看不过去，说他会把苏愈惯坏，但顾离嘴上说着自己要反思，行为上却没有任何改变。 导致苏愈出国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应付学业还要学习各种家务琐事，比如煮泡面、洗碗，甚至还有……洗内裤洗袜子。 这么一想，其实顾离对自己真的太好了，他会爱上顾离一点也不奇怪。 苏愈脸上的温度持续攀升，也不知道是因为洗澡水太热熏的，还是因为臊的。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断苏愈的回忆，他拿起来一看——杨朵朵发来的视频请求。 毫不犹豫挂断。 苏愈正想换成语音电话回拨过去，没想到杨朵朵先拨了过来，接通后第一句话响彻卫生间—— “苏愈你为什么挂我视频！！！” 苏愈咧着嘴揉揉耳朵，这丫头从出生就跟他没大没小，私下里从不叫他哥，而且跟他特别不客气。 别人抱她都能安全离手，偏偏就只有他，只需要短短五分钟，他准能感受到一股暖流从他小腹扩散开来。 杨朵朵前3岁在他身上、被子上留下的“爱”的记号，简直数都数不清。 “杨朵朵，越来越没规矩了，叫哥。”苏愈纠正妹妹。 “哼，你挂我视频！”被亲哥哥嫌弃让她很没有面子，小姑娘不依不饶。 苏愈无语：“我在洗澡。” 杨朵朵：“……” 苏愈：“找我什么事？” 杨朵朵：“为什么你和大哥在一起拍戏这件事，你们俩都让我和爸妈保密？” 听到妹妹这么问，苏愈也是一愣。他希望妹妹保密，除了电影题材本身比较敏感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没做好和家人出柜的准备。 如果这部戏最后像许多同类电影那样未能在国外参评，那它很快就会被人遗忘，路风和顾离会有新的作品占据大众的视线，《盛夏》只会是自己的一场仲夏夜之梦。 如果这部戏有幸在海外公映，从制作到上映会有很长一段周期，也足够苏愈做好心理建设。 那顾离又是为什么呢？ “二哥，二哥！”杨朵朵在电话那边喊他。 苏愈：“嗯？” 杨朵朵：“你们拍的是什么题材的电影啊？” 苏愈回答得很干脆：“保密。” 杨朵朵：“那这次和大哥搭档的女演员是谁？他们目前有没有发展出什么其他关系？” 苏愈：…… 连杨朵朵都知道顾离在剧组里的那些破事了。 “保密。” 杨朵朵的语气一下变得有些颓丧：“那我不问别人，问你好了吧？你在戏里和大哥是什么关系？兄弟？情敌？上下级？商业对手？” 苏愈扶额：“……保密。” 杨朵朵气得直跺脚：“怎么可能什么都保密，苏愈你是不是故意的！从小大哥就和你有小秘密，你们俩什么都不带我玩！” 苏愈揉揉额角，睁着眼开始胡说八道：“小祖宗，保密协议听过没？确实不让说。” 杨朵朵：“那你就让我白给你保守秘密啊？大哥可是承诺给我买我cp的人形玩偶呢～” 苏愈了然，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苏愈：“说吧，你想要什么？” 杨朵朵大言不惭：“我偶像生日会门票。” 苏愈：“……” 顾离房间。 路风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对里面塞满的物品进行一一检阅。 “小光真贴心，还给我准备了酒。”顾离胃不好，几乎不喝酒，但路风却是个酒腻子。 顾离趴在床上没有回话。 路风取出一瓶打开，褐色的液体在顶灯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泽，余光瞥了眼在床上挺尸的人，忍不住唠叨：“胃病又犯了？是不是前一阵赶进度饮食又不规律了？你说你，我都说能等你三个月了，你非着急一个月把戏拍完干吗！” 路风摇晃着酒杯坐到沙发上，一时间房间里只有酒水与冰块撞击出来的声音，空灵又寂寞。 吃掉的药物发挥了效用，胃部的疼痛逐渐消散，顾离从床上坐起来闭着眼睛倚靠在床头，直白地下了逐客令：“那么喜欢这瓶酒你就拿回去慢慢喝。” “聊聊呗。”路风厚脸皮挪到了床边，眼角眉梢都写着兴奋，一点也没有劳碌一天的模样。 “聊什么？” “就你推荐那小孩，别看试镜试得一塌糊涂，最近表现还真是越来越好，你之前看过他的戏？” “……没。” “那你凭什么跟我打包票他能演好？” 第15章 “男人的第六感。” “……得，我就多余问你。” 打听情报失败，路风也不计较影帝夹带私货，反正目前来看苏愈无论是从外形上还是呈现的表演上都还算让他满意。 “严重吗？需要请假就说，别客气！”路风大手一挥，相当豪迈。 顾离福至心灵：“吉悦集团的投资谈成了？” 路风摇晃着酒杯，嘴角快咧到了下巴：“八九不离十了吧！对方就等着你进组呢。等这笔钱到位，哥先给你配俩跟组助理，看小光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我都忍不住要替他吐槽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你呢，身体不好就要舍得花钱，别可着小光一个人使唤，人家大好的青春姑娘姑娘见不着，成天光伺候你这单身汉了。” “别瞎替别人操心，你怎么知道他没女朋友？”顾离顿了一下，脸上疲色更甚，接着道出了已经困扰他好几天的消息，“吉悦那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听说吉悦老板最近包养了个小明星。” 路风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咱们这戏是纯男人戏，没女人什么事儿。” 说到这，顾离睁开了眼睛。 为了尽快进《盛夏》剧组，他把另一部戏的工作时间硬压缩到原定的三分之一，一天也没休息来了这里，此时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语气也满是疲倦。 他望着窗外意有所指： “那小明星，是个男的。” 第8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来，说说戏”，路风捧着剧本走到并排坐在床边的两位主演面前。 两个人刚要站起身，被路风一记凌厉的眼风制止了动作。 也不知道是哪里给了路大导演错觉，将剧组进度越来越顺利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发明创造”，自从那天过后，每当苏愈和顾离拍对手戏前路风总是会让他们俩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小手。 而这天因为连续三场的感情戏，两个人拉手的时间格外长。 沈棠向卫浩洋借钱欲买车票回家，遭到卫浩洋拒绝，无奈之下他寻了份小商店杂工的工作，帮忙算算账搬搬货。 卫浩洋在警察局的师父老李受过伤，腿脚不灵便，因此大多数外出的工作都是卫浩洋在跑。 凶杀案的线索断断续续，还要处理邻里纠纷，卫浩洋每天忙忙碌碌。 白天他和沈棠各做各的事，晚上他在小商店门口等沈棠下班。 沈棠身娇肉贵没吃过苦，搬了两天货，肩膀磨出了水泡，白嫩的胳膊后背青青紫紫，洗澡的时候被水浸得生疼。 此时化好妆的苏愈正趴在床上等着顾离过来给他上药。昨晚他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导致他精神有点不集中。 顾离给他准备洗澡水。 顾离叫他小宝。 顾离抱着他不撒手。 顾离—— “卡！苏愈你眼神儿不对，搬了一天货不累吗？”路风举着大喇叭喊道。 苏愈尴尬地道歉，有些惊慌地瞟了等在一旁准备入境的顾离一眼，见对方没看自己急忙调整状态。 “《盛夏》十一场四镜三次，action！” 一阵开门声，卫浩洋洗完澡走了过来，拿起药油对着沈棠光/裸的后背好一阵端详。 “你看什么？”沈棠不自在的扭动着身体，他趴着看不见卫浩洋的表情，但却莫名感觉到卫浩洋灼热的视线。 “你多少斤？”他听见卫浩洋没头没脑地问。 “以前130，现在估计不到120了吧。” 卫浩洋拧开盖子，把药油倒入掌心搓热，“你为什么离家出走？” “我哥要把我送到国外读书，我不想去。”温热粗糙的手掌覆上沈棠细嫩的皮肉，有规律地按揉起来，不一会白皙的肩背浮起一片薄红。 明知道卫浩洋最嫌弃他娇气的样子，沈棠还是疼得忍不住低声啜泣。 “等、等我攒够车票钱”，沈棠的话因为卫浩洋的动作变得破碎，“我就再、再也不要，受这种罪了。” 卫浩洋沉默着没说话，只在上完药后将沈棠的身子掰了过来。 沈棠一脸困惑，眼看着卫浩洋的脸在视野中一点一点逼近，困惑逐渐演变成惊慌。 “洋哥！” 两只手抵在了卫浩洋的胸膛，手指细长，骨节漂亮。 卫浩洋如梦初醒般晃了下神，看着身下沈棠错愕的表情，他恍然发觉自己刚才想要做什么，猛地直起身，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卡！准备下一镜！这边布景灯光都要改，两位主演拉手去那边！”路风在大喇叭里扯着嗓子喊。 顾离：“……” 苏愈：“……” 沈棠吵着非要帮卫浩洋刮胡子，卫浩洋扫了一眼墙上的表，无奈地坐到了床上。 虽说沈棠自己也是男生，可是很奇怪，18岁下巴上仍然白白净净，像颗剥了壳的蛋。 每次卫浩洋在镜子前刮胡子都能收获小孩好奇又艳羡的目光。 “要是给我刮破了，我就把你按在床上揍屁股。”卫浩洋故意板起脸警告沈棠。 奈何沈棠现在已经不怕他了，拿起刮胡刀十分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放心！” 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刀片刮过一根根硬胡茬发出颗粒般摩擦的声音。 沈棠是钢琴艺术生，手指细长漂亮，每一个骨节弯曲的动作都宛如在琴键上起舞，优雅得与他手中8块钱的刀片剃须刀格格不入。 第16章 沈棠也很瘦，有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感。卫浩洋大一号的背心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伴随着抬手的动作身前的两点粉红时隐时现。 卫浩洋默默垂下眼眸，黝黑的脸上浮起暗暗两团红晕。 下巴被温热的指尖轻轻抬起，卫浩洋被迫直视沈棠的脸。 18岁的少年皮肤光滑白皙，细小的绒毛在晨光下反射出的光泽都是青春可爱的。 细长浓密的睫毛伴随着眨眼的动作像一把小扇扑簌扑簌。 鼻梁也很高。 殷红饱满的唇瓣，像颗熟透的樱桃。 他真好看。 卫浩洋不由地吞了下口水。 下巴上的余温愈燃愈烈，好似滚成一团火球，依附着沈棠身上洗衣粉的味道直直钻进卫浩洋的胸腔里，烧成了一片火海。 镜头里卫浩洋充满爱意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棕色眸子里流转的爱欲赤裸又热烈，像第一次动心的毛头小子，莽撞却也纯真。 身边有人倒抽着气小声感叹顾离演技精湛，明明两个人私下关系不和但看上去就是感觉卫浩洋好爱好爱沈棠。路风听到这话却恍了下神，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卡！” 情绪递进中，却被路风突兀喊停。 “顾老师，给的太多了。卫浩洋这时候对沈棠的爱没有那么浓烈。” 画里画外的人俱是一怔，方才他们都沉浸在顾离的演绎里，谁也没有想到如此有感染力的一幕竟然不符合剧情。 顾离手支在床上往后仰着身子，与苏愈拉开一段距离，清了清嗓子后转头对路风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棕色的眸子清清冷冷不沾半分情欲，仿佛刚才大家看到的只是一场错觉。 这一段重新进行了拍摄，这一次顾离将尺度控制得几近完美。 像这样的ng每天都在发生，没有人会深究，也没有人会记得。 镜头里的剧情发生了转变。 卫浩洋发现沈棠在自己脸上恶作剧，正揪着沈棠发脾气。 “洋哥……我错了”，沈棠眼神怯怯，缩着脖子像一只无害的小鸡。 卫浩洋沉默着从他手里拿过剃须刀，转身对着镜子几下把胡子剃干净，全程没有说话。 沈棠有些慌，伸手想拉卫浩洋的背心，却被卫浩洋趁机拎着胳膊直接扛到了肩上。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了沈棠屁股上。 “小东西，胆子肥了！”卫浩洋咬牙切齿。 “啊疼！”沈棠痛呼一声，两条白细的小腿乱蹬，仓惶道歉：“洋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卫浩洋不为所动，直接把人扛出了卫生间。 镜头里空留两只被甩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拖鞋，和交错响起的巴掌声与求饶声。 “卡！休息10分钟！” 随着路风一声吆喝，苏愈飞快从顾离身边逃开，一张小脸早就因为羞窘涨得通红，也顾不上看回放，扯过张陈手里的外套整个人直接缩到了椅子上。 相比之下，顾离这次反而对录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水都没喝径直坐到了路风身边。 路风挑了下眉，也没再提让两个人拉小手，他觉得现在这种羞涩又暧昧的气氛刚刚好。 回放到顾离扛起苏愈的时候，路风突然凑近，低声问：“动作这么熟练，以前扛过？” 顾离的目光下意识从龟缩在角落的人身上扫过，嘴里却否认道：“胡说什么。” 细微的动作被路风捕捉到，已足够证实心里的猜测，路风啧啧感叹两声没再多说，只是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 “下场是吻戏，您悠着点。” “《盛夏》二十一场三镜十五次，action！” 卫浩洋把沈棠扔在床上，欺身压了上去，故作严肃：“现在不怕我了，嗯？” 低沉的尾音上挑，空气里无端漂浮起一丝宠溺的味道。 沈棠双手抵在卫浩洋的肩膀，那里肌肉紧实，正随着卫浩洋的呼吸一起一伏。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的指尖冒出细密的汗水，抓在卫浩洋身上滑滑的。 “我想看你多笑一笑。”沈棠咬着嘴唇小声说。 “为什么？” “好看。” 话音刚落，沈棠看到卫浩洋的眼神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不懂，又隐约能读出什么。 这个眼神他最近在卫浩洋身上频繁看到。 沈棠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他下意识舔了下。 粉嫩的舌尖滑过唇瓣，色泽一下子明艳起来。这是一个标志性诱惑的动作，可沈棠的眼神偏偏单纯得没有一丝欲望，像月光下的一捧清泉。 沈棠听到卫浩洋莫名急促起来的呼吸，热气喷洒在他的脸上，几乎要把他融化。 温热的气息在不断逼近，卫浩洋的脸在沈棠眼中逐渐失焦—— 直到四片唇瓣相触，沈棠才反应过来这次自己没有拒绝。他的双手象征性地推了卫浩洋一把，没有推动，反而被卫浩洋捉去放在对方的后背上，两个人呈现一种亲密相拥的姿态。 沈棠不知道卫浩洋为什么会对身为同性的他索吻，就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于想看卫浩洋的笑容。 唇舌交融的水渍声开始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回荡。 镜头随着沈棠不断收紧的手指逐渐拉远，直到他们成为取景器内众多元素中不起眼的一角。 第17章 房间简陋却被他们的赤诚爱意勾画出崭新的模样。 窗外骄阳似火，蝉鸣如歌。 结束后两人的助理尽职地拿来外套，苏愈看着顾离僵硬着四肢坐在床上不敢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顾老师，刚才抓你那两下是为剧情设计的，你也别多想。” 不就是撩完不负责，谁不会？反正再甜蜜的回忆如今也只剩下一地狼藉，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顾离的后背上有一条细长的疤，那是他们初吻时苏愈留下的。 少不更事的年纪，初尝情爱难免有些慌乱，偏偏顾离那天反常的强势，将他抵在墙上捏着他的下巴不松手。 那天苏愈哭得很惨。 “嗯，不会。” 顾离低哑着嗓子应了一声然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起身离开。 苏愈垂眸，眼中的快意刹那间烟消云散，一抹落寞飞逝而过。 这一镜路风拍得相当满意。 盛夏阳光明媚，出租房逼仄昏暗，光影交替中卫浩洋热烈克制，沈棠的纯真羞怯，两个人将那个时代同性间隐秘复杂的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路风由衷感叹：“你们俩真是越来越有cp感了啊！” 这一观点迅速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认可。 然而苏愈和顾离却像是被踩住了什么痛点，异口同声反驳：“这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第9章 说谎 自从有了助理和保姆车苏愈在剧组的伙食明显见好，张陈每天变着花样给他打包饭菜，路风见了都眼红，曾经半严肃半开玩笑地嘱咐苏愈要注意保持身材，沈棠是个瘦弱的高中生，不是小胖墩。 “这场比较简单，几乎没有台词，就几个沈棠理货的镜头。”b组导演拿着分镜剧本给苏愈说戏，“一会儿你就站在两排货架中间，爬到梯子上把最上面的那箱水抱下来搬到门口。” 苏愈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无意识地往化妆间的方向瞟。 顾离这一整天都没在这边露面，跟着路风在拍摄凶杀案的剧情，不过通告单上有写今晚他们俩有对手戏。 b组导演没听到回应，叫道：“小苏老师？” 苏愈晃了下神，回道：“……嗯好。” “前半段是近景，还要捕捉你把水扛在肩膀上的特写镜头，这里你要注意一下面部表情，富家少爷没干过力气活，要把沈棠那种吃力和勉强表现出来，但不要脆弱，这时候沈棠是有决心的，再苦再累都没关系，赚够钱他就能买车票回家了。” 苏愈结合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消化了一下导演的话，做出总结：“外在疲惫，但有强大的精神力量。” 导演给了苏愈一个赞赏的眼神，顺便提醒他：“为了尽可能让你真实地表现出沈棠干苦力的状态，咱们这次用的不是道具，货架顶上全是货真价实的矿泉水，搬的时候注意安全。” 简单走了几遍位就准备开拍，晚上还有沈棠和卫浩洋的重头戏，这里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各部门就位，苏愈站到货架前。 “《盛夏》十三场二镜一次，action！” 盛夏酷暑，即使太阳下山后空气里仍然翻滚着热浪。沈棠只在门口小坐了片刻，脑门上就布满了汗水，顺着下颌骨滴在地上。他用手抹了一把，不一会儿又滴了下来。少年人最受不起热，他顶着一张潮红的脸起身走到冰柜前，想开瓶冰水降温，结果打开一看，早上刚放进去的两箱水竟全卖光了。 沈棠无奈，趁老板娘不注意把手放到冰柜内壁上贴了片刻，舒适的冰感立马缓解了心头的烦躁。 老板娘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指使他把冰柜填满，沈棠应了一声转头走到商店最里面的货架前，拽过三角梯子，准备爬上去抱一箱新的矿泉水放到冰柜里。 也不知道梯子碰到了哪里，“砰”的一声后货架开始猛烈晃动起来，最上面的几箱矿泉水逐渐往边缘移动，重心的偏移导致整个货架摇摇欲坠，向着苏愈的方向倾斜。 每箱都是实实在在的净含量三十多斤的矿泉水，砸在身上都很危险，这要是砸在脑袋上…… 导演从监视器里看到这个画面先是愣了一瞬，然后马上反应过来站起来大喊着让苏愈快躲开。 苏愈也知道要躲开。 可他的衣角不知道是挂在了什么地方还是与什么缠在了一起，使他整个人被困在梯子上动弹不得。 眼看着货架越来越近，那几箱水也有倾倒之势，苏愈抖着手却死活挣不脱。 千钧一发之际，两分钟前才换好戏服在镜头外候场的人，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冲进两排货架之间，直接蹿到梯子上把苏愈护在了怀里！ 几声闷响后，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 “哥！” “顾影帝！” “小苏老师！” 众人后知后觉地冲进拍摄现场。 b组导演冲着场外嚷道：“快叫救护车！” 片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刘小光是现场最后知道顾离受伤的，远远的他就看见包括导演在内所有人都围在一个地方，本来还很疑惑，直到他听到苏愈一声撕心裂肺的—— “哥！” 他刚才在休息室收拾东西比顾离晚出来几分钟，就这几分钟，他再看到顾离的时候便是对方双目紧闭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样子。 第18章 因为a组时不时会有一些动作戏，所以救护车全天都停在片场外以防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医护人员很快就抬着担架到了现场。 除了额头上有个逐渐红肿的大包，顾离没有其他皮外伤，但人因为撞击陷入了暂时的昏迷。 这种情况必须马上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众人合力把人抬上了救护车。 b组导演要留下善后，刘小光作为顾离的助理自然是陪同的最佳人选。 正当导演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刘小光时，苏愈两步蹿上车—— “司机，开车！” 车门“咣”的一声被从里面关上。 b组导演＆顾离助理刘小光＆苏愈助理张陈＆围观群众：“？？？” 救护车一路高速狂飙直接开到了灵水镇附近最大的地级市桉城，直到亲眼看着顾离被推进ct室苏愈才坐在门口暂时松下一口气。 他有些恍然，刚才在片场发生的一切快得像是幻觉，可顾离此刻却真实地躺在医院里。 顾离把他紧紧护在怀里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水箱接二连三砸在顾离头上的闷响也犹在耳边。 苏愈甚至此时此刻还能听见两人相拥时交错的心跳声。 在他认为自己无论如何也难逃一劫的时候，在他意识到把自己紧紧护在怀里的人就是顾离的时候，那一瞬间苏愈心头第一涌现出来的竟是悔意。 层层叠叠，像涨潮一般堆满了他的胸腔。 他承受不了失去顾离。 他不能原谅自己和顾离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句赌气的谎言。 事到如今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他还爱顾离，深爱。 他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不甘心就这么原谅顾离。那些说出口的狠话不过是一个被分手的人伪装出的体面而已。 仍然爱着和无法释怀背叛带来的伤痛仿佛形成了一个悖论，越爱就越无法释怀，越无法释怀就证明越爱。 当初顾离问他，为什么明知顾离是男一号他还要接这部戏。 他说是因为没钱交房租。 他说了谎，骗过了顾离，却没骗过自己。 ct室的门重新打开，看着顾离昏睡着被推进病房，苏愈突然觉得过去的事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那些是他再埋怨、再计较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生活还在继续，他不能永远只活在对顾离的怨恨里。 人总是会在经历一些变故后才会变得洒脱和宽容。 他并不是要原谅顾离，背叛留下的伤痛永远不会因为顾离救了他而消弭，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只是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契机，让两个人重新审视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ct的结果显示顾离有轻微脑震荡，其他症状需要等顾离清醒以后问诊再确定，但少说也要卧床静养一周。 苏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昏睡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地看过顾离了。直到前一晚收工，他都没有给过顾离一个好脸色。 五年过去，顾离的长相没有太多变化，但气质上成熟太多。特别是领奖台上的顾离，锐气中不失稳重，确实有影帝的风范。 床上的人突然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苏愈却听得分明，赶紧应道：“哥，我在！” 片刻后顾离缓缓睁开眼睛，一开始眼神有些茫然，目光落在苏愈脸上时还有一瞬的呆滞，随着视线逐渐清明，顾离的眼神变得生动起来，甚至带了几分惊喜：“……小宝。” 苏愈却差点因为这一声哭出来。 这个傻子，现在应该高兴的人是他才对啊！ “别笑，丑死了。”苏愈红着眼眶说。 顾离的手缓慢伸向自己，却在距离苏愈眼睛五公分的地方停住。 只见顾离闭上眼睛缓缓收回手抵在眉骨上，喉间吞咽两下，像是拼命在压制什么，然后无力道：“恶心，头疼。” “等着，我去叫医生——” “别去。” 苏愈的手腕被顾离捉住。 苏愈：“？” 等了片刻顾离重新睁开眼睛，眸光深邃得像要把苏愈望穿，“别走。” 苏愈迟疑了一下，他能看出来顾离在被撞之后有些不一样，但他一时又想不明白是哪里不一样。 总不能是撞坏脑子了吧？ 对方过于直勾勾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这是几？”苏愈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三根手指头举到顾离面前问道。 顾离：“……” 顾离看向苏愈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怨，“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傻了？” 这下换成苏愈被问住。 窗外夜色降临，潮湿的风在皮肤上留下一层细汗，闷得苏愈鼻尖通红，他低垂着头，视线逐渐变得破碎： “你就是傻，冲进来做什么。” 路风进门的时候正看到顾离手里拿着纸巾颤颤巍巍地在给苏愈擦眼泪，见他来了挑了下眉就算打过招呼，目光多一秒都没在他身上停留。 倒是苏愈，一副被人看了笑话的样子，一把抢过顾离手里的纸巾胡乱抹了几下，仓皇起身把椅子让给路风。 没想到路风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侃他，“呦，刚才紧跟着顾老师登上救护车，把所有人拒之门外的霸气呢？” 苏愈一怔，刚才在片场情况紧急，他顾不得多想，现在听路风这么一说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耳根还没来得及褪下的温度继续攀升。 第19章 路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把头又转回顾离那边接着揭苏愈的底，架势像极了给家长告状的老师，“你可不知道，这小东西看着身子骨瘦弱，手脚可真是麻利，刚才副导演那手要是再快那么一秒钟，都得跟你一起并排躺在这了～” 顾离没说话，弯起眼角看向苏愈，眸色却深沉，像藏了千言万语。 如路风所料，苏愈果然涨红了脸。 然而苏愈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挽尊，刘小光紧接着又扑了进来，大包小包全挂在身上，活像个春运回家的打工仔。 鬼哭狼嚎般把顾离里里外外问了一个遍，在得到顾离肯定的回答后，刘小光也没忘顺带再给苏愈告一状。 “哥你要相信我，作为你的助理我时刻牢记使命和你寸步不离，但是小苏老师手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有准备。” 缩在最后的苏愈此时觉得自己热得快要爆炸了，他不过就是救人心切，倒也不用谁都来顾离面前说上一嘴吧…… “哥，怕你住院睡不好，我特意回酒店拿的！”刘小光从背包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一条项链放在了顾离枕边。 是那条黑色星球项链。 刘小光得意洋洋，就差没直接说“我真贴心快表扬我”。 苏愈的脸色却在看到项链的那一刻一下子变得很差，直接低下头不再看顾离。 身边没有那条告白项链就睡不好么，心脏突然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他喘不过气，喉间隐隐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正伴随着呼吸一漾一漾地往上涌。在再一次在顾离面前丢脸之前，苏愈沙哑着声音说： “我出去买瓶水。” “苏愈——” 顾离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刘小光尽职地按住，“哥你悠着点，医生让你静养，小苏老师不就是去买瓶水又跑不了”。 顾离身子动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 “哥，其实来医院看你的还有一个人。”刘小光的神情突然变得羞赧起来。 顾离：“？” “离哥！” 刘小光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靓丽的身影推门而入，身材高挑穿着时尚，走路时带起一阵香风。 医院门口，苏愈独自站在路灯下。傍晚刚下过雨，挂在树梢的水滴落在苏愈的肩膀，晕开一块深色的水渍。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竟还穿着戏里夏天的戏服——白色半袖t恤和短裤。街上没有什么人，一辆汽车从面前驶过带起一阵风，凉意迅速在皮肤上扩散开来，苏愈下意识伸出手搓了搓战栗的手臂，昏黄的光线笼在他身上显得格外落寞寂寥。 他看见了。 前不久他在四季酒店的大厅里看了足足两个小时顾离和她的绯闻。所以即便对方戴着墨镜，苏愈辨认起来仍然毫不费力。 来人正是顾离前不久刚官宣分手的前女友——姜欣悦。 第10章 “哥” 黑色轿车平稳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苏愈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上，人看起来有些呆滞，实际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刚才他本想趁着姜欣悦探望的功夫自己悄悄回酒店，车都打好了却被路风一个电话叫了回去。 他说，顾离闹着要出院。 “闹”这个字被用在顾离身上就很离谱。 苏愈觉得路风的话一定有夸张的成分，但手指还是先于脑子取消了订单。 带着满身潮气回到病房，苏愈推开门便看到顾离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了床边，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架势，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对方的眼神似乎都更明亮一些。 原来路风说的还真是实话。 余光扫到床头柜上打包好却没有动过的饭菜，苏愈蹙眉，“医生不是说今天要留院观察？” 顾离：“我——” “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非得要回剧组，你快劝劝顾老师。”见苏愈回来，路风忙跟着附和。 苏愈提出一种假设：“有人认出你来了？” 顾离：“还m——” 路风哼笑：“就他现在这挫样，黑不溜秋，脑门子上还那么大一个包，鬼能认出他来。” 黑不溜秋的顾离两次被截了话头，脸色不禁更黑一度，咬牙切齿：“……闭嘴吧。” 苏愈走近顾离，弯腰盯着对方的脸。他看得仔细，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顾离脑门上的包相比刚入院那会似乎更红更肿，挂在顾离原本有些凌厉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苏愈却不由地将眉头拧得更紧： “现在还恶心吗？” 大概是被路风的话影响到，顾离的表情眼看着有些不自在，想歪头躲避却被苏愈捧住脑袋，强制停下来，苏愈轻声呵斥：“别乱动，医生都说让你卧床静养了，折腾什么。” 话音刚落，房间骤然安静下来。 剩下的那几个人无一不将目光聚焦在苏愈身上，重新审视起这个据说与顾影帝不和的男二号。 苏愈站在床边，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他正好卡在顾离自然分开的两腿之间，双手托着顾影帝的脸颊，年轻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悦的表情。 这不悦里多半竟还是因为顾影帝“不听话”。 而被训斥的顾影帝对此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仰头凝望着苏愈的样子安静又乖巧，像一只温顺听主人训话的大狗。 第20章 因为要符合沈棠的高三生人设，苏愈在路风的要求下进行了减重，原本在团里练出的一层肌肉现在已经看不出轮廓，在顾离的衬托下显得身材显得格外清瘦单薄，气势却出奇的强势。 由于向前躬起身子，营造出一种被顾离圈在怀里的视觉错觉。 温柔的糙汉和倔强执着的少年。 有一刹那路风觉得自己看到了卫浩洋和沈棠，可再细品又仿佛不太一样。 房间里另外三个人的眼神在几乎凝滞的空气里无声传递，试图交换信息，最后竟一致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问号。 而苏愈自己显然没意识到此刻他和顾离的互动在别人眼里有多诡异和暧昧，仍执着于询问顾离的病情： “还没回答我，还恶心吗？” “好多——” 顾离抬手想摸鼻子，却被苏愈抓住手腕无情拆穿：“别撒谎。” “额……请问你是……” 一道悦耳动听的女声突不合时宜地从背后传来，终止了病房中逐渐攀升的旖旎。 苏愈这才想起来病房里除了自己和顾离还有另外三个人。握在顾离手腕上的手指先是一紧，然后蓦然松开。 苏愈往后退了两步与顾离拉开一段距离，深深看了眼他头上的伤，然后才转过身，也因此没有看到刘小光和姜欣悦之间更加诡异的互动——刘小光在姜欣悦问出问题时微微皱起眉头抬起手在对方腰窝处轻轻拍了一下。 那一刹那在苏愈脑海中闪过很多可以解释自己身份的词汇，邻居、弟弟、搭档……还有前男友。 前面的身份太泛泛，说出来不甘心，后面的身份又太私密，说出来没必要。 挑来挑去，苏愈拣了一个介于普通和敏感之间，又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稍微合理化的身份。 “我是顾老师的……粉丝。” 苏愈将语速放的很慢，尽量让自己在面对顾离前女友时的神情看起来平静自然一些。 在今天之前，苏愈从没想过自己会和顾离众多前女友中的任何一个四目相对，甚至还平和相处在同一空间下。 这太他妈离谱。 “小光，从包里找两件衣服。” 顾离在这时忽然插进来，结束了前男友和绯闻前女友之间诡异的对话。 刘小光看着顾离身上刚换的卫衣长裤，有些茫然：“哥，你冷？” 顾及着自己的脑袋，顾离有些僵硬地微微偏头，目光有些许责备的意味，“给小苏老师。” 刘小光给苏愈找出一身运动装。 苏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姜欣悦，对方此时已经低头看起了手机，似乎并未对自己即将穿上顾离衣服的行为表现出任何的反感。 苏愈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翻开一看直接愣在原地——这是他高一运动会前缠着顾离一起买的运动装。 那天原本顾离是带他去买衣服，他心血来潮非要顾离跟他买同一款。 千百块的平价品牌，很难想象会出现在顾离现在的衣柜里。同时苏愈也不禁疑惑，七八年前的衣服，顾离是怎么保存到现在还和新的一样的？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木质香水气息，和纯棉的布料一样熨帖，烘得苏愈心里暖暖的。 上一次穿顾离的衣服，还是他被路风骂哭的那天。 那天他说了谎，他们吵了架。 可此时苏愈穿着顾离的衣服只觉得心口处有什么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让姜欣悦一打断，顾离出院的事仿佛就这么被决定了下来，苏愈换好衣服看到已经等在门口的顾离和表情无语的路风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哥，你真的要回去再吃饭吗？”刘小光看着手里即将冷掉的饭菜，脸上的表情幽怨，似乎并不赞同顾离的这个决定。 顾离抬手看了看表，催促道：“嗯，走吧。” “前一阵刚犯过胃病，医生说让你要规律饮食的，回酒店又要耽搁一个多小时……”刘小光不死心地小声嘀咕。 对于顾离的执着路风也表示不解，“你这几天是指定不能开工了，着什么急，回头犯起病来还不是得让小光成宿守着你。” 顾离这下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思考说服他们的理由，还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 苏愈在这时候接过外卖，放到床头柜上将饭菜一一取出：“吃完再走吧。”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却无端让人觉得有股执拗在里面。 这次顾离没再拒绝，而是拿起一双筷子递给苏愈：“一起吃。” 空气里漂浮着雨后潮湿的味道，沾在皮肤上润润的，连带着顾离一向冷淡的声音听起来也多了几分黏腻。 苏愈转头看了看路风。 顾离：“他们都吃过了。” 苏愈这才接过筷子，沉默着将饭盒里的胡萝卜直接夹给了顾离。 刘小光刚想说什么，被顾离一记带着警告的眼风扫过，最后还是乖乖闭了嘴。 草草解决了晚饭，一行人终于如了顾离的愿准备启程返回灵水镇的酒店。 原本他们几个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是非常显眼且危险的一件事，奈何现在顾离“面目全非”，路风不拘小节一副工地打扮，强行让他们看起来平凡不少。 但姜欣悦在医院楼道里仍然渔夫帽加墨镜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穿着还是引来楼道里不少人的侧目，这些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片刻又落在了苏愈身上。 第21章 而应该在顾离左右的刘小光，却一直护在姜欣悦外侧时刻提防有人认出她然后扑上来做出什么奇怪举动。 苏愈正思考刘小光反常举动背后的深意，只见顾离顶着脑门上显眼的大包也走到了自己的外侧，这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转移到了顾离身上。 视线在姜欣悦和顾离身上扫过，苏愈沉默着垂下眼眸，直接越过顾离快步走到了一行人的最前面。 路过前面两人时，他听到姜欣悦对刘小光发出了由衷地感叹：“离哥这粉丝好屌啊，穿偶像衣服吃偶像的饭，还敢走在偶像前面！” 声音虽小，但情感充沛。 苏愈：“……” 到达停车场苏愈想也没想直接上了路风的奥迪，脑袋抵在车窗上双眼发空。 姜欣悦应该是有自己的司机和车。这次她特意过来探望顾离，两个人应该也有不少话要说，顾离这么急着出院，说不定就是因为两人之后有什么特别安排。 那他坐路风的车刚好，既不会打扰对方，也不会因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导致情绪失控说出什么让彼此都下不来台的话。 苏愈怔怔望着外面，心想桉城这个地方不好，下过雨的夜空还是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弄得人心情跟着一起闷闷的，索性闭起了眼睛。 外面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便纷纷上了车。 身旁的车门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混合着更加浓郁的木质香味涌了进来。 还没等苏愈反应过来，他就听到顾离的声音从更近的地方传来：“困了？” 清润的嗓音在密闭空间格外清晰，犹如在耳边炸响。 苏愈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看向对方。 “怎么了？”顾离问。 苏愈刚要张口，路风的声音在此时从副驾驶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苏愈困了？困了就睡吧，等到了酒店我们叫你。” 苏愈看了顾离一眼，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嗯。” “对了，顾离你赶紧给姜欣悦打个电话，桉化高速有事故让她别导航了，跟着我们车走。” 顾离低低应了一声，给刘小光发了一条语音。放下手机后重新看向苏愈，眼神探询，似乎还在等他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 苏愈眸光闪了闪，别过脸，“没什么。” 车子启动，平稳驶出医院。窗外路灯流转，车内忽明忽暗，一时间无人再说话。 路风忙了一天也早就疲惫不堪，不多时副驾驶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我也困了。”顾离突然小声说。 苏愈闭着眼睛敷衍：“嗯，那你也睡。” “靠在车窗上头会被颠。” “……” “我能躺在你腿上吗？” 苏愈咬牙：“顾离你别太过分。” 这人真的没事吗？伤了脑子怎么话还这么多？ 顾离仰靠在椅背上，声音莫名委屈：“可是我头晕。” “……那你干吗不去那辆车？” “嗯？” 放在腿边的手下意识握成拳，仿佛这样说出的话就不会显得自己软弱，但实际上一张口就变了味。 “……躺姜欣悦腿上去，人家都专门飞过来看你了。” 话音刚落，顾离先是一愣，然后低低笑了一声，突然靠近苏愈。 “小宝……” 热气喷洒在苏愈耳朵上，灼得他浑身发烫，他发誓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没有要求顾离一定要给他什么解释。 眼底偷偷露出一条缝隙，余光里顾离的脸几乎要贴上来，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贱嗖嗖的，苏愈觉得自己的天灵盖被盯得简直要冒烟。要不是顾离现在脑子伤了，他一定会一巴掌把这人扇开。 顾离贴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若有似无蹭过他耳垂，“姜欣悦确实是专门飞过来的，不过……”顾离话锋一转，“她是来找刘小光的。” 苏愈猛地看向对方，更加震惊：“什么！” 姜欣悦不是顾离的前女友吗？ “姜欣悦是刘小光的女朋友。” “穷小子和富家千金，我这个老板只是他们恋爱的挡箭牌。”顾离像是很满意苏愈对此事的反应，表情显得极其无辜，施施然解释道。 清润的尾音上挑，颇有一股邀功的味道。 苏愈重新闭上眼睛，不咸不淡地回了一个“哦”，仿佛毫不在意，却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浅浅勾了下唇角。 握拳的手缓缓松开，一阵凉意传来，原来掌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那我现在能躺你腿上了吗？” 顾离卷土重来，过于执着的样子甚至让苏愈都觉得有些幼稚，但心底的某一处却莫名被这句话击中而变得柔软起来。 苏愈表面上眉头微微皱起表情显得很不耐烦，却把手从自己腿上移开，两条腿并在一起，催促道：“躺躺躺，快点。” 腿上很快传来重量，虽然闭着眼睛，但苏愈仍然能察觉到顾离一直在盯着自己。 果然，还不到一分钟，顾离又开始叫他。 “小宝……” “闭嘴，睡觉。” “你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在片场的时候我听到了。” 苏愈闭着眼睛抵在车窗上没有动，似乎已经睡着。 直到凝视自己的那道目光终于消失，耳边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规律，苏愈才缓缓睁开眼睛。路灯橘色的暖光笼着他精致的眉眼，望向顾离的眸光清澈而眷恋。 第22章 “哥。” 苏愈小声说。 第11章 入戏太深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深夜，苏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下车的时候，姜欣悦那辆商务车早已经停在车位上，里面空空如也。 苏愈和路风他们的房间不在同一层，但直到苏愈跟在顾离后面走到门口，路风也没有表现出丝毫诧异。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下午再说。”路风嘱咐了一句便打着哈欠回房了。 苏愈扶着顾离进屋，照顾对方洗漱上药，整个过程安静而自然，两个人默契地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解释，仿佛像商量好了一般。 将顾离扶到床上躺好，两个人的目光冷不丁交汇，明明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欲言又止，却又同时选择移开了视线。 他们好像同时都察觉到傍晚那场事故带来的亲密值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悄无声息地下降。 而谁都没有立场去维持。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苏愈说。 下一刻苏愈罕见地从顾离眼中看到一抹脆弱，但他还是听到对方低低回了句“嗯”。 苏愈转身走向门口，手握在门把上又顿了顿： “明天早晨你助理会来吧？” “……会。” “嗯，那我走了。” “……”这次顾离没再回答。 进组这一个多月来苏愈曾多次穿行在凌晨的酒店走廊，每次或带着收工后的疲惫，或带着满腹心事，没有一次像这天这样期待又失落地矛盾着。 脚步落在松软的地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身上属于顾离的木质香味冲淡了鼻腔里老旧楼道返上来的潮气。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带着一身酒气。 苏愈不认识他们，只依稀记得仿佛在剧组见过面。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间两人愣了一下，其中一个染着金色短发的男人看了眼苏愈来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用算不上友好的目光扫了苏愈一眼，然后和他擦身而过。 这种目光苏愈并不陌生，从他和经纪公司签约开始这一路走来质疑与挑衅便从未间断过。 ——凭什么他能签约？ ——凭什么他能成团？ ——凭什么他是队长？ ——凭什么他站c位？ …… 这次不外乎也是如此，凭什么他一个三无新人第一部 电影就是路风执导顾离搭档？ 苏愈不否认这一行确实有运气的偶然成分在，但运气并不足以敲开成功之门。 他和他们一样，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挥洒过汗水，流过痛的眼泪，滋养了名为梦想的土壤。所以当机遇降临时，命运的橄榄枝才有可能生根发芽，直至长大。 和以前一样，苏愈并没有放在心上，淡然地按下按键，将冷眼隔离在电梯门外。 回到自己楼层，远远地他就看到门口蹲着一个人，走近一看，是张陈。 “你怎么还没去睡觉？不是跟你说不用等我吗？” 张陈明明已经困得迷迷瞪瞪，抬头认出苏愈后却咧开嘴笑了：“哥你回来啦，不看见你我不放心。” 苏愈看了眼手机，01:43，距离他给张陈发微信报平安已经过去了4个多小时，这孩子不会一直蹲在这里等他吧？ 心头倏然漫上一股暖流，苏愈心里对路风的感激更甚。他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眼里带了些笑意：“现在看到该放心了吧，快回去休息，明天剧组不开工上午不用过来叫我。” 忙活到大半夜，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可苏愈却再一次失眠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重物接连砸在顾离头顶的闷响，就能看见顾离紧闭双眼躺在担架上的模样。 那是他在梦里肖想多年的怀抱，炽热的，窒息的，惊心动魄的。 却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病房里他曾壮着胆子问过顾离，为什么会冲进来救他。 顾离苍白着一张脸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没有给他正面的回答，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模棱两可地说： “小宝，我相信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第二天苏愈醒来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手机上除了张陈的微信还有几通老朋友韩诤的电话。 苏愈告诉助理自己已经起床，然后走到卫生间边洗漱边给好友回电话。 房门很快传来刷卡的声音，张陈拎着给苏愈打包的午饭走进来，顺便还带来了因为顾离病假剧组这几天变更后的通告单。 苏愈看了眼，他所有不是和顾离一起的戏几乎全被排在这一周。 “哥，今天餐厅做的不好吃吗？”苏愈听到张陈这么问他。 低头一看，坐到餐桌旁已经十多分钟，可自己面前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没有，可能……是我胃口不好吧。” 余光扫到酒店已经洗干净送回来的衣服，苏愈滞闷的胸口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你先回去吧，我出去一趟。” 他找了一个纸袋，将衣服装进去，提着就出了门。 直到按下门铃，苏愈才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顾离还在病中，他应该先问一问对方是否方便。 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谁？” 门被拉开一条细缝，顾离的助理刘小光探出半颗脑袋。 第23章 “是我，我来还顾老师的衣服。”苏愈扬了扬手中的纸袋。 “小苏老师先给我吧，顾老师现在不太方——” “小光。” 刘小光婉拒的话被顾离打断，虽然不太理解，他也只好打开门将人请了进来，“小苏老师请进来吧。” 顾离正坐在餐桌边吃午饭，见他进来笑呵呵问他：“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桌子上的食物清淡寡味，一看就是为了照顾顾离的胃专门买的。苏愈嗜咸好辣，可刚才无论如何也唤醒不了的胃口却在此时活泛了起来，但就这么坐下来他又觉得不太合适，好像自己掐准饭点过来蹭饭似的。 “不了，我只是来还衣服。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苏愈说完便要离开，肚子却在这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苏愈：“……” 顾离憋笑，拉过他坐在自己身旁，亲手给他盛了一碗牛肉粥，“温度刚好，尝尝看。” 苏愈拿着勺子却没有动，眼睛呆愣愣地看着顾离脑门，“今天颜色更深了，还头晕吗？” 顾离托着苏愈的脸把他扭到正对着饭碗，“只是有一点而已不要担心，我还有六天病假，你快喝粥，一会凉了就不好喝了。” 久违的相处让苏愈心头涌起一丝甜意，仿佛经历了昨晚的降温后，两个人都在尝试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建立联系，他不禁也弯了眼角，“嗯。” 喝完粥苏愈才发现窗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个衣着干练的女人，正以一种探询的目光打量着他。 难怪刚才他总觉得后背的温度有些烫。 苏愈从顾离的一些饭拍视频中见过她——周晴，顾离现在的经纪人，也是顾离工作室的合伙人。 这可能就是刘小光刚才说的“不方便”的原因吧。 随着顾离身价走高，身上代言无数，安全原该是最谨慎注意的问题，意外受伤本来就已经算是工作失误，更不要说这伤是顾离为了救人自己找的。 周晴这次过来，怕不是简单的探班。 果然，顾离刚为他们做了简单的介绍，趁着顾离去卫生间的功夫，周晴便坐到苏愈身边笑着问道：“苏先生是偶像团体出道？” 周晴即使笑着，眼睑平直眼尾上扬的眼型仍然给苏愈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的凌厉。 一句话，便将苏愈和顾离地位的悬殊清清楚楚摊在他眼前。 “是”，苏愈自知对方来者不善，却倔强地想继续听下去。 他甚至悲观地想，也许接下来的内容并不单单代表周晴一个人的想法。 “这年头做音乐不容易，能出演路风导演的男二号，可见苏先生的能力也很卓越。”周晴耐心地为自己的目的做铺垫，就像小时候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开头的一句话总是“老师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但这句话绝不是谈话的重点，后面总要加个“但是”。 “周女士不妨有话直说。” 周晴给了苏愈一个赞赏的眼神，开门见山说道，“顾离18岁出道，23岁手捧影帝金杯，之后我接手他为他撕代言找资源，一起建立工作室，顾离非常优秀，自然，他的未来也很光明。” 说完这句周晴顿了一下，深深看了苏愈一眼，继续说道，“顾离是个敬业的演员，会把所有精力投入工作中，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产生什么错觉。” 周晴向后倚靠在沙发上，肢体给人一种放松的暗示，却用一种不以为然的口吻说出更加残忍的话： “演员嘛，经常戏里戏外分不清楚，如果顾离出现什么让苏先生误会的行为还请苏先生多包涵。《盛夏》这部电影只是顾离无数工作中的其中一个，也仅此而已。顾离的私生活相信苏先生一定也有耳闻，和女搭档传绯闻双方都有利可图，而和……” 周晴故意把话停在这里，冲苏愈微微一笑，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 “苏先生才思敏捷，一定能体会我的良苦用心，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带到剧组之外的地方，对顾离还是对苏先生自己的职业发展都没有好处。” 周晴这一席话说得客气，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苏愈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烫，喉咙里也堵得难受，心口那块刚因为见到顾离而通畅的地方又开始变得憋闷起来。 即使对方已经将话说得非常明白，他还是执着地想追问一个答案，哽咽着问道：“这是顾离让你转达给我的吗？” 周晴见惯了圈里真真假假的感情，苏愈即刻动情的反应落在她眼里反而更像个佐证，让她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眼前的青年不过也只是想扒着顾离上位而已。 她笑得讽刺，并没有直接回答苏愈的问题，却将一字一句化作利刃，刀刀扎在苏愈心头最痛的位置。 “顾离心里有一个深藏多年的爱人，相信你已经看到他连睡觉都要握着的那条项链了，那是他爱人留下的。顾离这辈子不会有其他的爱人，苏先生你入戏太深了。” 第12章 无人入眠 “卡！苏愈你眼神不对！” …… “卡！你走位啊！看三号机！” …… “卡！出画了！” …… 时隔一个月苏愈再一次站在布景中被路风当众教训。 上一次他因为难堪涨红着脸，强忍着眼泪不停地和路风以及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鞠躬道歉。 第24章 这一次苏愈只是垂眸默默听路风数落自己，不争论也不辩解，最后低低说一句“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路风看着空旷布景中，苏愈孤零零地站在灯下神情落寞地聆听自己训话，老旧电风扇吱呀呀吹过他那件做旧后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苏愈单薄瘦弱的身体，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 上一次好歹身边还有顾离陪着，这次就他自己，搞得像他欺负小孩似的。 其实中间有几镜拍得还行，要是放在苏愈刚进组的时候路风绝对就让他过了。 但最近一段时间苏愈表现都很好，路风对他的期待也越来越高，不由地提高了对苏愈的要求，却没想到这小东西是真不给他面子，竟演得一次比一次差。 “休息五分钟，调整状态！”路风摸出一根烟走到角落自顾自抽了起来，表情没比挨骂的苏愈好多少。 苏愈这回是真的让他犯了愁。路风擅长影视画面建构和故事节奏把控，调///教新人演员这事其实他并不在行。 至少和上次顾离用几句话就让苏愈换了个人一般的功力没法比。 抖着手打火机点了三次才把烟点着，吸了几口路风突然掏出手机拨通了顾离的电话。 孩子不好带，不如取取经。电话通了，却是正在通话中。 另一边苏愈坐在场边专属的椅子上，没有喝水也没有看剧本，只是头顶盖着一条毛巾，将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他在努力地调整状态，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昨天周晴的话确确实实还是影响到了他。以至于他不管身处什么地方，脑子里想的都是顾离。 将感情抛开，其实周晴的话并没有错。 相比其他地区，国内对于同性群体的包容度算不上很高，甚至多数人都很排斥，传统观念仍是主流思想。 “炒作卖腐”尚会引起粉丝反感，更不要说真实的同性恋爱，一旦被实锤便是艺人事业的终结。 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也不应该存在于世俗中。 周晴作为顾离的经纪人，未雨绸缪是她的职业素养。 “哥，你有电话。” 张陈小心翼翼地将手机递到苏愈面前。他一早就看出来苏愈的情绪不好，偏偏这天拍摄的却是沈棠即将领到工资的戏份，苏愈还硬要在镜头里装出一副高兴雀跃的样子，戏也拍得磕磕巴巴。 苏愈平时待人极有涵养，向来有问有答，可这次他伸着手等了一分钟之久，也没见苏愈接。 直到他看到苏愈放在毛巾底下的手做了一个抹眼睛的动作，然后向他伸出了手心。 苏愈接过自己的手机放在腿上却没有接通，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串没有备注名字却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直到电话因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是顾离的电话。 苏愈不知道顾离打这通电话的用意何在，是为了解释自己和经纪人一样良苦用心，还是为了澄清昨天只是周晴的一意孤行。 苏愈胆怯了，前天在医院为了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他已经用尽了勇气，如果顾离现在要求他回到最初进组时两人如同陌路人的状态，他怕自己会疯。哪怕现在有一半的概率，他也输不起。 手机屏幕还没熄灭，电话再次拨了过来。 苏愈索性将手机扔给张陈，留下一句“这个号码的电话都不接”后便扯掉头上的毛巾，重新走回布景中。 路风那边好像有什么事，拿着手机一直在打电话。 苏愈趁机拿了瓶冰水裹着毛巾放在了有些酸胀的眼睛上。 “听说了吗？顾影帝上午和他经纪人大吵了一架。” “不会吧！周晴可是捧红过三位影帝的金牌经纪人！” “就是她，上午上工的人多，可还是有人路过顾影帝房间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顾影帝好凶的，周晴从他房间出来时眼睛都是红的。” “卧槽，我看顾影帝平时都冷冷淡淡的，什么事能让他在病中发这么大火啊？” “好像是顾影帝想息影淡出，周晴不同意……” “什么？！顾影帝今年才27啊！他有什么想不开……” 几个助理小姑娘从苏愈面前走过，留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却犹如狂风过境，在苏愈的心海掀起一层巨浪。 路风到底没能打通顾离的电话，先是正在通话中，然后打通却没人接。 他熄灭手中的烟，无奈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再给苏愈讲一遍戏，好在苏愈这次算是找回了些灵性，两镜后终于符合他的要求。 进入五月下旬天气已经闷热起来，下戏后苏愈满头是汗，接过张陈早已准备好的绿豆汤和毛巾，苏愈边擦汗边往休息室走。 门一推开，本是属于自己的椅子上已然坐了一个人。 只见顾离一脸的忧心忡忡，压着嗓子对他说：“小宝，我们谈谈。” 苏愈没想到一贯注重形象的人，这时候竟然不顾伤势，顶着脑门上的大包在剧组招摇过市，一下慌了神，“你不在床上躺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顾离脸上出现少有的孩子气一样的表情，委屈中带着一丝倔强，“我有话跟你说。” 刘小光和张陈很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 苏愈烦躁了一天的心在此时此刻突然就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顾离再一次为了自己而莽撞，也许是因为那声无所顾忌的“小宝”，他背对着顾离自顾自换下戏服，勾着唇角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用说了。” 第25章 顾离坐在这里，就能说明一切了。 顾离的目光原本盯在苏愈那截雪白纤细的腰线上，一听这话会错了意，急得直接站了起来，却又因为晕眩一屁股坐了回去。 “哥！” 苏愈听到动静衣服也没顾上穿立刻扔在一边蹲到顾离身前观察起来，“你怎么样？”见对方面色无碍后又忍不住训斥，“都说了让你卧床静养，昨天就不应该同意你出院！” 顾离睁开眼睛很有底气地控诉：“你不接我电话。” 苏愈避开顾离的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以后不会了。” 顾离还想说什么，这时门外传来剧组人员与刘小光交谈的声音，两人意识到当下不是说话的好时机，苏愈坐回沙发匆匆穿上衣服。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在回酒店的保姆车里，顾离躺在苏愈腿上忍不住问道。 “咱们剧组能探班吗？韩诤他们说想过来看看我。” “应该可以，回头我帮你跟路风打个招呼。” “好，韩诤说要带个惊喜——” “小宝。” 苏愈故意跑偏的话被顾离打断，他垂眸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脸，正表情认真地看着他。苏愈能感觉到顾离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但他却不敢问。 五年过去，他们中间隔了太多东西，有顾离真真假假的绯闻，有他释怀不了的怨恨。即便他能看出顾离同样有意去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底气再像五年前那样去质问顾离了。 “有人说你今天和经纪人吵架了。” “……嗯。” “你要息影？” “……没有，那是气话。” 指尖摩挲着顾离的短发，发梢硬硬的有些扎手。苏愈不再说话，他知道那不是气话，说气话是小孩子的把戏，顾离从来都很理智，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准状元的成绩考电影学院的时候是，承认和搭档假戏真做的时候也是。 那是一句再明白不过的威胁。 只不过顾离如此威胁自己的合伙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没了吗？” “什么？”苏愈有些恍神。 “还有别的想问的吗？” 苏愈低头，顾离看着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坦诚。 视线从对方胸前的那条限量款星球项链上扫过，苏愈的喉头攒动两下最后还是别过了脸，“没有了。” 周晴说过，那是顾离爱人留给他的。 这条项链是在他出国一年后以后才上市的，周晴口中的顾离爱人不会是他。 何必自取其辱。 眼眶突然又漫起一股潮气，苏愈索性闭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装睡，没有看到一抹落寞从顾离眼中一闪而过。 这天夜晚，无人入眠。 第13章 换人 过了两天苏愈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片场准备开工，但刚一下车他就觉察出不对劲。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片场蔓延着。 以往在这个时间忙碌的人没有干活，反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堆儿窃窃私语。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这些人好像都在看他？ 负责他这边的场务跑过来小声对他说：“小苏老师先去休息室等等吧，路导和制片人他们在开会呢。” 苏愈问：“出什么事了？” 场务摆了摆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刚进去。路导就说了一句‘先别动’。” 苏愈将信将疑地领着张陈进了休息室，打开手机才知道剧组要变天。 【惊！to nine男团人气偶像薛亦楠即将与知名影帝合作！】 【薛亦楠凌晨关注顾离微博饱含深意！】 【圈内人爆料：知名导演路风正在筹拍同性题材电影，男一号已确定顾影帝！】 不用他搜，无数和顾离有关的标题齐齐涌进苏愈的视野，只不过这一次顾离的名字旁边多了一个叫“薛亦楠”的人。 浏览了几篇营销号的文章，都在说这个叫薛亦楠的人要和顾离合作电影。可是他们的电影不是已经在拍了吗？ 这是……要换人？ 苏愈确实有听说过影视作品拍摄到中途换人的小道消息，没想到这次竟落在了自己身上。为了核实，他还真的跑去薛亦楠微博主页去看对方的关注列表，出现在最上面的名字果然真是顾离。 苏愈对这人有点印象，试镜的时候见过。 那时他刚递了简历坐正在角落里准备，808的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名穿着时尚戴墨镜的年轻人。 他走得很快，眨眼间的功夫便离开了8层，但楼道却热闹了起来，一些人凑到一堆议论着。 苏愈就是那时知道的薛亦楠，对方也是个偶像，前两年选秀热的时候小火过，一直流连在各种综艺节目里赚快钱，没有作品傍身，名气和流量很快被消耗干净，最近有淡出的趋势。 薛亦楠算是那一天前去面试男二号的人里面咖位最大的。 苏愈觉得对方形象气质也还行，但不知道为什么路风当时没有选他，却偏偏在这时候出了换人的消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顾离和薛亦楠的粉丝早已炸了锅。 顾离的粉丝看不上薛亦楠流量偶像的身份，说这年头流量就是票房毒药，谁要谁玩完，劝顾离爱惜羽毛，疯狂@顾离工作室@周晴出来辟谣。 第26章 而薛亦楠由于粉丝派别太多，褒贬不一。毒唯忙着和顾离粉丝对喷，历数偶像出道以来的“努力事迹”以证明薛亦楠配顾离绰绰有余，顺道还不忘踩一踩团内其他“不中用”的队友。事业粉对偶像要和影帝合作的事摇旗呐喊，似乎已经看到了薛亦楠蒸蒸日上的演艺之路。女友粉和老婆粉哭诉偶像不在乎粉丝感受明明是直男竟也要走上麦麸路…… 在国外多年，苏愈对国内粉圈并不是很了解，他正看得投入屏幕上突然跳出一通电话，是他的经纪人。 苏愈赶紧接通，“喂？杨哥？” “你那里现在什么状况？”杨振开门见山，显然也是看到了微博上的混战。 “听说新谈了一笔投资，那边要指定男二号。” 苏愈答得云淡风轻，电话那头的杨振却气得不行。 “你看，我早就说让你关注顾离，这时候咱们也能有操作的空间，哪怕角色没了还能赚一波流量卖卖惨，现在呢，什么都落不着！”在圈里见惯了这种事，杨振知道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说不上话苏愈只能认栽，但还是忍不住责怪。 倒也不怪杨振脾气不好。 好不容易手下艺人混出个名导男二号，杨振几乎每天都在给苏愈灌输蹭流量的各种“技巧”。 要不是《盛夏》拍摄地太偏远，同时他还得去盯另一个上综艺节目的艺人，他早就亲自跑到片场给苏愈把关了。 要知道这小子看着乖巧，内里其实油盐不进，早说让他微博关注顾离，自己这边也好营销一波，谁知他就是不听，擅自改了微博密码谁也不告诉。 “杨哥别生气，这事还没说定，剧组这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导演制片他们还在开会。” 苏愈试图劝慰自己火冒三丈的经纪人，虽然他自己对保留角色这件事也没有任何的底气和把握。 杨振不以为然，轻嗤一声，“你可太单纯了，他们开会说的未必是利于你的事，没准儿在讨论为了薛亦楠改剧本呢！” 苏愈：“……” 另一边路风的休息室里。 导演路风、制片人孙奕刚和姗姗来迟的顾离分别坐在房间的不同位置，各自表情莫测。 “3000万，给咱们这个没宣发没特效的电影，足够了吧？犹豫什么？”制片人孙奕刚看着面前两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十分不解，要知道这笔钱对于他们这个穷到底儿掉的剧组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儿饼。 路风用余光瞥了眼顾离，打起哈哈：“这个……也不全是钱的事儿。” 他现在是终于明白当初顾离和他说吉悦集团那笔投资不好谈的根源在哪了，闹了半天人家老板是想给自家小情儿铺路啊！ 虽然他没明着问过顾离，但到底好几年的朋友了，经过这一个多月，顾离对苏愈是什么态度他还是能看出几分的。就从顾离不顾自身安危甘愿为苏愈受伤这事来看，他要是把苏愈换了，他多半还要再失去一个男一号。 被蒙在鼓里得不到一句准话的孙奕刚有点急，右手夹着烟走到路风旁边坐下：“这怎么不是钱的事儿？你之前不还说没钱让你干耗着打磨戏吗，现在钱来了，你要磨多久磨多久，全组上下就听你一人吩咐。” “这戏好不好除了磨之外，到底还是得看演员啊，你说是不是顾老师？”承受不住孙奕刚的压力，路风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把话茬儿递给了顾离，说到底护不护着苏愈还是得看顾离的意思。 顾离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俩一眼，没说话。 孙奕刚突然一拍大腿，觉得自己发现了华点：“我当你怕什么呢”，伸手弹了弹烟灰，安慰道，“你还怕薛亦楠演不来啊？我有一说一啊，薛亦楠已经出道三年了，大大小小的舞台都上过，偶像剧也演过，镜头感你放心，不会比毫无经验的新人差的。” “新人”指的谁三个人都心知肚明。 这下换路风坐不住了，“老孙你这话说的就太向钱看了，苏愈进组这半个月表现怎么样你可都是看见的，不能说现在投资来了就把人全盘否定啊！” “我这不是从大局出发嘛”，孙奕刚表现得很无奈，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感叹道，“其实苏愈这小孩儿确实挺不错，长得好看脾气也好，又能听得进劝。但你们混了这么多年，这圈子里像他一样的小孩儿少吗？资本当道，没钱没后台才是原罪。” 看过太多来来往往为了追求梦想挤进圈里、最后却铩羽而归的小年轻，哪个不是青年才俊才艺傍身？已过不惑之年的孙奕刚早已没了感叹世事不公的激愤，为苏愈这次被换的遭遇感到惋惜也许是他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余温。 “我不同意。”一直坐在一旁的顾离突然出声，“如果换掉苏愈，那我就罢演。” 孙奕刚被顾离的话震得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这种惊世之语会从劳模顾离的口中说出，“小顾，你、你说什么？” 顾离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重复：“我说，如果换掉苏愈，那我就——罢演。” 虽然顾离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淡淡的，脑门上还顶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包，模样有些滑稽，但路风还是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凌厉的压迫感，他知道顾离是认真的。 看吧，他就知道会这样。孙奕刚要怪就怪自己掉进了钱眼儿里，没听懂他刚才的暗示。 第27章 孙奕刚愣了几秒终于纳过闷儿来，刚要暴走，但顾离紧跟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没了发火的理由—— “反正我也没签合同。” 这戏本来就是他为了还路风人情才接的，没要片酬，自然也不用签合同，现在回头看反而成了对他有利的条件。 路风那里剑拔弩张，回过头来苏愈这边的休息室里，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三个大字“杨朵朵”心脏没来由地开始乱跳，要知道论网上冲浪没人能比得上当代大学生。 果然，电话已接通，妹妹杨朵朵语气幽幽—— “二哥，原来你们在拍双男主电影。” 第14章 大宝 苏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朵朵解释关于电影题材的问题，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朵朵描述自己和顾离在戏里戏外的关系，出柜这种事就算提前准备了一千种应急预案，但总会有第一千零一个意外会发生。 当前他和杨朵朵信息不对等，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 好在场务及时敲门打断了这通让他尴尬不已的电话。 “小苏老师，路导说可以上妆准备第三十二场了。” 苏愈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应声后让张陈去叫化妆师，自己则趁这功夫给杨振发微信让对方安心。 「杨振：为什么没换人？是谁保了你？」 「苏愈：不知道，那边没说。」 杨振回了一串菩萨弥勒元始天尊的碎碎念，最后还是不死心地让苏愈关注顾离。 苏愈感叹对方信仰复杂之余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会努力工作”之后便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苏愈像往常一样按照通告单上妆、拍戏，剧组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中午休息时他打开手机，早晨那些关于薛亦楠和顾离的热搜词条已经被撤掉，又有新的话题占据网友的视线。 如果不是处在薛亦楠关注列表第一位的仍然是顾离，苏愈简直觉得这一上午就像一场梦。 杨振刚才的问题其实他也想知道，但这些事苏愈不好直接问路风，只能问顾离。 点开微信他才想起来出国前他就早已经删了和顾离有关的一切联系方式。 在搜索栏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一个昵称为“大宝”的人跳出页面，苏愈眼眶猛地一热，回忆翻涌而至—— 15岁苏愈斜着半幅身子倚在顾离被子上，翘着二郎腿，以一个异常舒适但极不健康的姿势正在检阅顾离的手机，在看到微信昵称时小孩的嘴角撇出一个嫌弃的弧度，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喊道：“哥你的微信昵称为什么就是本名啊？” 岁数大的人就是没有创意，他想，这还不如数学老师的「花开富贵」呢。 正值换声的年纪，少年独有的声线里夹杂着一丝沙哑，听上去有些愣。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苏愈提高了音量，“哥？”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顾离仅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毛巾正在擦头发，几滴发梢的水珠落在形状漂亮的锁骨上再沿着线条优美的肌理拉出一条亮线，最终没入腰间的浴巾里。 余光里是床上晃悠悠的一双赤脚，微微抬头便看到整个上身陷在自己被子里的小孩，顾离的眉毛瞬间便拧了起来，“坐起来再玩手机，躺着对眼睛不好。” 因为这句和父母如出一辙的话，苏愈觉得他哥值得拥有一个「花开富贵」。 他伸出一只手，“你拉我。” 顾离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动作，轻笑一声调侃道：“怎么？腹肌没劲儿？” 半大不大的孩子最听不得挑衅。 “怎么可能！”苏愈一个鲤鱼打挺动作利落地坐直了身体，撩起衣摆便往顾离眼前凑，满脸的炫耀，“哥你看，我腹肌都有形状了！你数数！贺翎都羡慕死了，不过谁让他天天只知道刷题~” 小孩絮絮吐槽着好友，顾离的目光却直直停留在那一截雪白漂亮的腰线上，突然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又回了洗手间，留下苏愈坐在床上不明所以，扯着嗓子喊他：“哥你又干吗去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昵称你看着改吧。” 顾离沉闷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强行扭转了话题。 “这可是你说的啊！” 小孩子看不懂成年人的隐忍，还在为自己达到目的而沾沾自喜。 “改成什么呢……”苏愈一头倒进柔软的被褥里，晃着脚丫想。 虽然这是顾离的个人账号，到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圈内朋友，苏愈也不是玩起来就不分轻重的人，思考片刻，他在名字那一栏打下两个字并为之沾沾自喜： 大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特别是在分手五年后，苏愈怎么也没想到顾离竟然还保留着。 视线再扫过旁边的头像，苏愈顿时怔住，小脸刷白—— 又是那条限量款星球项链。 被放置在黑色绒布上，坠在上面的碎钻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散发着温柔的碎光，如同爱人缱绻眷恋的凝视。 苏愈一眼看出来这张照片出自顾离之手。通过镜头赋予静物细腻的情感，这正是顾离擅长的风格。 苏愈心头刚因经年未改的昵称而生出的旖旎在看清头像的刹那，如同遇到狂风的蒲公英，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第28章 将自己取的昵称和爱人留下的项链放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追忆爱人同时又放不下自己？ 顾离还真是“博爱”。 苏愈先是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愤怒。顾离对他太好了，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好到有时会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在顾离心里独一无二的错觉。 胸口如同被人重重闷了一拳一般，钝痛从心脏顺着血液向外蔓延，苏愈觉得自己握着手机的指尖开始变得微凉发麻。 不过这种愤怒并没有持续多久，当理智逐渐回笼，跟着一起回来的是根本抵挡不住的酸意。 心底就像一瓶被加了柠檬的苏打水，酸得直冒泡。 苏愈承认自己有些嫉妒那条项链的主人，不，是发疯一样嫉妒。 他三岁和顾离一起生活，十八岁出国，十五年的陪伴竟还抵不过一个寥寥几年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时间并不能用来衡量感情的厚度，爱才可以。 而当身为爱情中的弱势方时，他连生气的资格也没有。 将手机扔到一边，连带着刚才想问的话也一并被苏愈抛到了脑后。 下午不知什么原因换了一名化妆师，小姑娘好像是顾离的粉丝，三句话离不开顾离。 最要命的是这姑娘不太会看眼色，苏愈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对她的话题表现得兴致缺缺，偏偏她就像没看到一样说个不停。 “小苏老师，顾老师可是有名的搭档‘杀手’，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你有没有感受到顾老师与众不同的魅力？” 冲天的酸意让苏愈忽视了对方的反常，一心想着和顾离撇清关系，他冷着脸回答：“我们不熟。” 刚谈完详细的投资事宜，从路风休息室出来的顾离：“？？？” 顾离养伤，晚上收工早。路风又跑到顾离房间，赶走刘小光，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给自己调了杯长岛冰茶，端着杯子坐在了沙发上。 两人也算是好几年的朋友了，看到路风这架势顾离福至心灵，坐到床边道：“说吧，什么事？” 烈酒入喉，辛辣却也痛快，路风摇晃着酒杯，盯着在冰块折射下变得破碎的灯光样子有些迷离懒散，说出的话却很戳人：“因为你前两天扑上去救人，今天又自掏腰包投资，剧组里现在有一些对苏愈不太好的言论。” 顾离叹了口气：“我知道。” 路风俯下身，手臂搭在膝盖上，“到现在该跟兄弟交个底儿了吧？”路风抬起右手，掌心向外做出一个申明的架势，“我先说我不是要打听你隐私啊，只是剧组人多口杂，这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知道怎么应对。” “你俩以前谈过？” “你把他甩了？” “现在后悔了？” 顾离点燃一根烟没有抽，就用手指夹着。 青烟徐徐升起扩散在两人之间，模糊了路风的视线，他隐约觉得自己看到顾离抬手抹了下眼角。 就在一根烟即将燃尽的时候，他听见顾离低沉的声音传来： “如果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第15章 往事 顾离和苏愈曾经是住在同一栋居民楼的邻居。 顾离爸爸顾友泽和苏愈的继父杨开骋在二十多年前同是燕城大学的教授，两人是同事，也是挚友。 大学教授，人民教师，受人尊敬，受学生爱戴。 顾离家原本靠着他爸的工资也算是小康家庭。但一场重病从天而降，落在了顾离妈妈身上。顾友泽爱妻心切，请了长假全天陪护，却最终因为筹集不到足够的钱送妻子出国治疗而永远失去了她。 那年，顾离只有5岁。 妻子的离去沉重打击了顾友泽作为男人的自尊心。 堂堂国内顶流大学、业内顶级学者，面对妻子的重疾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天天形销骨毁，最终离他而去。 而原因只有一个——没钱。 顾友泽在家消沉过一阵子，后来毅然辞掉了大学的工作，开始下海经商。 他曾经身怀一身傲骨立志为学术奉献一生，但现实狠狠抽了他的脸。 要什么文人风骨，哪有真金白银实在！ 创业之初都是艰难的，顾友泽每天忙着交际应酬，根本没时间管顾离。 有一年春节，杨开骋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和刚出锅的饺子敲响了顾家的门，结果门一开，康帅傅红烧牛肉面的味道扑面而来。 空荡荡的客厅里播放着喜羊羊，小顾离坐在餐桌旁捧着一碗泡面吃得津津有味。 杨开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回去他和杨静商量后，直接给顾友泽发了条短信，就把小顾离牵回了家。 后来顾友泽事业步入正轨，竞讯科技蒸蒸日上。他在市区买了新房子，也请得起保姆和管家，可顾离却不愿意回家了。 顾离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苏愈时的场景。 被妈妈杨静抱在怀里的白白圆圆的奶团子，因为刚睡醒午觉，嘴里还含着蓝色的安抚奶嘴，像一只乖巧的漂亮兔子。 “宝宝，这是哥哥。”杨静亲切地为他们做介绍。 作为独生子女，7岁的顾离对兄弟姐妹其实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却对眼前仅见过几面的弟弟充满了好感。 所以在看到小苏愈向他伸出双手的时候，顾离直接将他抱在了怀里。 第29章 奶团子不愧是奶团子，软软的一身奶味。顾离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小苏愈坠着奶膘的圆脸蛋。 好嫩。 他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又戳了一下。 小苏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那么一直盯着自己眼前的小哥哥，淡蓝色的奶嘴很有节奏感地吸吮着，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伸出手指也戳了下顾离的脸。 “宝宝也很喜欢哥哥呢。”杨静蹲下身拥住他们。 “卧槽！原来你们俩还特么有这一层关系！”路风惊愕道。 他本以为这两人最多不过是以前谈过然后分了，谁承想还牵扯到两个家庭。 “那你俩……怎么分了？” 开工将近两个月，苏愈和顾离一步步从形同陌路到情难自禁，路风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不认为愿意舍命救人和一句“顾离要出院”就能叫回来的两个人对对方只剩单纯的兄弟情。 顾离又点燃一支烟，这次他没有干放着，拿起来吸了几口。 路风虽然是个直男，但他却很喜欢看顾离抽烟的样子。 在他们一起获奖的那部电影里，有一镜是饰演卧底的顾离接到上级收网命令后独自坐在屋顶抽烟的戏。 他是肩负重任的缉du/jing察，但他又深陷在对女毒/xiao情不自禁的爱慕里。 他深知这次任务最终的结局意味着什么。 凌晨两点，顾离爬上他们基地的房顶，点燃了一根烟。 剧本里原本写的是男主角点燃一根烟对着夜幕苦笑。 但顾离认为这样过于侧重儿女情长，角色显得很单薄，于是他和路风、和编剧商量讨论，做了一些修改。 而这一镜，最终成为《隐匿》最经典的桥段之一，也是顾离个人演艺道路上一座具有特别意义的里程碑。 监视器里，顾离背对着镜头，他面前是深蓝苍穹下的一轮满月。 镜头切到正面，他曲着一条腿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点燃一支烟，烟雾弥漫模糊了镜头，在一片氤氲中顾离红了双眼。 镜头在这时给了月亮一个特写，明亮皎洁的满月，象征着团圆。 随着烟雾缓缓散去，男主角的脸也再次清晰起来，只见顾离将眼眶里蓄满的泪水生生憋了回去，眼神由留恋变得清明和坚定。 他只允许自己背叛一根烟的时间，用来悼念心底那一段根本不可能会有结果的感情。 身为人民/////警察，在家国天下和儿女私情间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这条戏顾离是一遍过的。 那时候路风就觉得顾离这人看起来年轻，但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沧桑感，也就是他们导演常说的“眼睛里有故事”。 两片薄唇一张一翕，就感觉人生百态都化作他口中的青烟袅袅升起，盘旋于世间。 “因为我跟他说，我和章子萱睡了。”顾离平静地说。 顾离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暑假的下午。 他答应高考完要带苏愈坐过山车，眼瞅着苏愈的暑假即将结束他还没有兑现诺言，于是剧组一有空他就匆匆赶回了家。 结果等待他的不是兴高采烈的苏愈，而是歇斯底里的杨静。 顾离不知道家里的摄像头是什么时候装上的，但显然杨静对他们早有怀疑。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自己将苏愈按在墙上低头吻下去的时候，顾离就知道他和苏愈完了。 一向优雅的杨静像变了个人，近乎疯狂地紧抓着顾离的手，因为用力指甲几乎陷进顾离的皮肉里，布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瞪着他，眼神凄婉又偏执，嘴里不停地重复着—— “小离，他是你弟弟，阿姨求你，求你别害他！两个男人是不会有未来的，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你是演员你也不想有这种负面新闻对不对？你们还小不懂感情，分开两年自然就淡了。小愈从小就听你的，你说什么小愈都会信的！小离，答应阿姨好不好？阿姨求你，你看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求你……” 这个世界上顾离能拒绝所有人对他提出的要求，唯独拒绝不了杨静。 他五岁丧母，是杨静夫妇将他带回家悉心照顾。在苏愈家十五年，杨静始终待他视如己出，弥补了他曾失去的母爱，重新给了他家庭的温馨。 要他怎么拒绝一位对他恩重如山的母亲卑微到尘埃里的请求？ 杨静最后哭得声泪俱下，一改平日温柔娴静的模样瘫坐在顾离腿边，额前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睛暗淡无光，可是双手仍死死抓着他的裤子。 有一瞬间顾离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如此痛苦，他宁愿杨静指着他的鼻子骂也好过她将一切愤怒憋在心里。 顾离把杨静扶到沙发上，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东西一一收进行李箱。 顾离那时已经常住剧组，放在苏愈家的不过是一些不应季或不常穿的衣服而已。 打开衣柜，入目便是苏愈白色的夏季校服，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叠放在最上面。 顾离一时顿住，原本准备去摘西装的手换了方向缓缓伸向宝蓝色的衣领，脑海中不禁浮现苏愈穿着它的样子，顾离柔软的指腹细细摩挲起衣领上有些粗糙的纹路，仿佛要将这触感深深烙刻在心里。 偌大的衣柜一下子空了一半。 柜门合上的微风带起了书桌上的几张白纸，上面是苏愈用铅笔作的曲谱底稿，涂涂改改写得很满，显得有些凌乱。 第30章 顾离看不懂，但他能字里行间感受到苏愈迫切记录灵感的兴奋和期待，他感觉自己忽然有些理解杨静了。 作为苏愈的忠实听众，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苏愈在音乐创作上的才华。苏愈的未来一定比他父亲更加广阔光明，而在通往那里的路上，他需要默默支持的家人、需要患难与共的朋友、需要摇旗呐喊的粉丝，却唯独不需要一个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同性爱人。 顾离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杨静还呆坐在沙发上，他上前对着杨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留给杨静一个沉默的背影。 “咔嚓”一声，苏愈的家门被从外面紧紧关上，这便是顾离给杨静的回答。 第16章 “你有病啊！” 下午两点，片场。 五月中旬的灵水镇已经有些伏天的感觉，空气里到处漂浮着湿热的潮气，气压低得让人胸闷。 “导演，我是走到这里吗？” 一名社会青年打扮的演员站定在某处大声向路风问道。 “对，就是你现在这个位置”，路风微眯着眼盯着自己面前的监视器在调度下一场戏演员的走位，“还是再往左边挪一点，一会你抬手的时候注意一下镜头的位置。” 青年演员连忙答应。 因为顾离的病假，苏愈的工作强度一下子拉得很满，a组那边暂停拍摄，路风便来b组亲自监工。 他此刻坐在沈棠打工的小商店收银台后面，一边补妆一边手捧着剧本逐字逐句地继续揣摩人物心理。 这场戏在整部电影比较靠后的位置，是沈棠少有接触除卫浩洋和老板娘以外陌生人物的戏，苏愈直觉上认为很重要，但因为他手里的剧本没有结局，因此对这场戏在剧情中的实际作用了解的并不彻底。 为什么梁斌想找卫浩洋不直接去，反而要通过沈棠？ 他为什么会知道沈棠和卫浩洋的关系？ 最后多给的那一百块钱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苏愈仔细思考着剧情，牙齿无意识地咬在唇瓣上，形成一块白色的印记。 “哥？哥！” 苏愈被助理的声音吓了一跳：“啊？怎么了？” “喝点水吧？你出了很多汗。”张陈笑着和化妆师示意，把水瓶递过去。 黄绿色的茶汤，据张陈说是灵水镇这边特有的茶叶，有保护嗓子的功效。 “好。” 苏愈打开盖子，香气清新扑鼻，只闻一闻便有想要品尝的念头。他仰头灌下几口，开始的味道有一点苦，但不一会便觉得口腔溢满了甘甜。 “这茶很好喝，灵水是个好地方”，苏愈微笑将杯子递还给张陈。 “啊？啊，对”，张陈结巴着回答，见苏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剧本上，张陈如蒙大赦般抱着水瓶回到场边的位置上。 “小苏老师，唇边有点水渍”，一张纸巾递到苏愈面前，他抬头看到新来的化妆师向他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是的，他的化妆师又换了，这次是个二十多岁的男性。 苏愈不知道频繁给他更换化妆师的原因，但相比上一个不停在他耳边问问题，这一个显然体验好很多。 “谢谢。”苏愈礼貌回应。 “嘁。” 一声轻嗤突兀地在耳边响起。苏愈抬头望去，只见扮演社会青年的演员正面带不屑地看着他。 通过刚才那几遍走戏，苏愈已经认出来，对方就是前几天在顾离楼层电梯口用眼神挑衅自己的人。 没想到自己和这人居然还有对手戏。 实话实说，这几轮走戏下来，苏愈应对地颇为吃力。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科班出身，但对方不管是在对角色的理解还是与表现上，明显比自己要自然流畅。 在国外那几年，苏愈一直主修音乐创作，表演课是回国签约经纪公司后在经纪人的要求下才接触到的。 在职场上最击溃人信心的从来不是来自领导的指责，身为员工难免被领导挑出几处错误。 最击溃信心的是你不得不承认你以为对方嘲讽得毫无道理，真相却是对方可以在业务上轻而易举吊打自己。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怪不得会有那些流言蜚语，连剧组里跑龙套的演员演技都这么出色。 苏愈心里确实有些慌，他从没面对过这种境遇，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仰头直视回去，没想到对方却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的挑衅只是苏愈自己的幻觉。 这两天原本苏愈的戏就排得比较满，揣摩人物背台词的压力骤增，偏偏还有一些推不掉的私事侵占了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因此苏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他的亲爸爸正在准备国内的巡回演唱会，这次想搞点花活，有几首代表作的改编还没拿定主意，前两天给苏愈打电话想听听他的意见。 苏愈有苦在心口难开，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苏愈的父亲苏晋唯，是国内著名摇滚乐队——疯子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二十岁出道便火爆大江南北。因此要真论起人脉来，顾离怕是也得靠边站。 苏愈确信，但凡他稍微透露一丝关于电影的细节，他保证第二天他爸爸恨不能把剧组名单都挖出来送到他面前。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苏愈回国宁可选择签约朋友推荐的经纪公司，也不去他爸爸那里。 第31章 “哥，你最近黑眼圈有点重，是休息不好吗？”张陈蹲在苏愈脚边，仰起头观察他的脸色后问。 “嗯，最近戏多，晚上多花了些时间看剧本背台词”，苏愈找了个理由眼睛却一直盯着剧本，过了两秒突然重新抬起头，脸上充满了求知欲，“黑眼圈真的很重吗？” “《盛夏》第七十六场二镜一次，action！” 烈日午后，窗外绿油油的树叶蔫头耷脑，躲在暗处的蝉不知疲倦地嘶鸣，叫得人心底烦躁。 这天沈棠一个人看店，下午两点正是日头最足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他趴在收银柜上隔着玻璃百无聊赖地看下面码放整齐的烟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搭在柜子上的手指正随着电视机里的音乐弹出一首无声的旋律。 这时塑料门帘被人掀起，一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青年走进来。 对方异类的装扮让沈棠觉得不适，他立马站了起来，有些戒备地看向对方。 社会青年满是纹身的手臂随意往柜台上一搭，驼背扭胯身体一拐八道弯，他用手指敲了敲玻璃，歪着头看向沈棠，语气漫不经心，“来包烟。” 沈棠根据他点的位置拿了包软玉溪。 “不是这个，它上面那个。” 沈棠把软玉溪放回原来的位置，换成软中华放到柜台上，“65。” 青年没有马上付钱，用戴着金戒指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期间视线一直在沈棠脸上打量。 那是一种轻蔑又玩味的目光，看得沈棠心里毛毛的。 随着打火机“嘭”的一声，烟雾弥漫，呛人的气味被电风扇一吹全部扑倒沈棠脸上，他捂着鼻子咳了两声。 青年轻笑一声，把两条手臂都搭了在柜台上，问沈棠：“你多大了？” 距离的拉进进一步放大沈棠心里的不适感，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看了眼被青年夹在指缝中的烟，淡淡道：“烟灰不要掉在柜子上。” 青年歪头半耷着眼皮盯着他看，既没挪开手，也不说话，表情变得阴沉沉的，沈棠不由得放轻了呼吸，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摸向柜台里的剪刀。 就在沈棠怀疑对方要吃霸王餐的时候，青年轻嗤一声，从左边裤兜里摸出一张一百块放在沈棠面前。 沈棠拿起钱冲着日光查验水印，然后低头将一百块锁紧抽屉里，拉出一旁的零钱盒，漂亮修长的手指在里面翻找起来。 接着三十五块被放在柜台上，但沈棠的手没来得及收回便被青年握住。 沈棠的眼睛里顿时写满了震惊。 事实上，这也是苏愈的真实反应，因为剧本上并没有这个动作。但导演没喊卡，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只见青年用自己带着薄茧的手指在苏愈手背上意味不明地刮蹭，然后挑眉意有所指道：“挺嫩啊。” 粗糙又陌生的触感让苏愈的不适感达到顶峰，他猛地抽出手，羞愤道：“你有病啊！” 第17章 比较 “卡！” “梁斌（角色名）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剧本演？”路风板着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这位演员私自修改剧情的做法很不高兴。因为遮阳，他头顶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多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下，这就显得他脸色更加阴郁。 青年立刻双手合十做出一副非常谦卑的模样，小跑到监视器旁冲路风连连道歉：“对不起路导，对不起！” “我是觉得梁斌既然这次的目的就是表明他们知道了卫浩洋和沈棠的关系，他一个没什么素质涵养的小混混对沈棠这种同……这类人调侃几句也符合人物特性，一时太入戏没收住，对不起导演！我马上改！” 这话说得就很艺术，明面上是道歉，实际上句句在为自己的错误开脱，最后还把动机落在了丰满人设这个道德高点上。 见惯了小演员为了抢镜头耍手段，路风本想教训他几句，却没想到副导演和跟组编剧都觉得这人说得也有点道理。 几个人在片场开了个短会，最后同意了青年的看法，保留了这一段“自由发挥”，甚至为了效果还要再补拍几个小混混摸沈棠手时双方的特写镜头。 但路风的脸色依然很差，他非常郑重地告诉青年演员有任何想法可以在走戏的时候提前讨论，不要在开拍后私自乱改。 青年非常诚恳地表示接受，却在转身与苏愈视线交汇时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小混混接过三十五块钱揣回左边的裤兜，转手从右裤兜又掏出一张一百，放到了柜台上。 沈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对方。 小混混有些警惕地看了眼门外，此时街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其他客人上门。他脑袋往前凑了凑，用食指把粉红色钞票推到沈棠那边，低声说： “这个，给你家的那位小警察。” 「你家的」三个字被青年加了重音，听出对方弦外之音的沈棠脸色“刷”的惨白，心跳开始剧烈加速。 直到小商店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用满是冷汗的手攥紧那多出来的一百块钱。 “卡！” 路风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给苏愈比了个大拇指。 这场戏苏愈拍得很累，以前跟顾离或是周仪搭戏，对方总能带着他找情绪入戏，这次他却觉得对方一直在逼迫着他给反应，全程他找不到一个适合自己的节奏和情绪出口，有几次甚至忘了台词，只能顶着压力往下演。 第32章 他觉得自己表现得很糟糕，甚至做好了再一次被路风当众教育的准备，但对方看起来对他的表现似乎还挺满意。 苏愈抹了把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回以微笑，却在看到路风旁边坐着的人时僵住了表情。 他不知道顾离什么时候来的片场，对方正在和路风交流看法，看架势似乎已经在场边坐了有一段时间。 这让苏愈本就不太舒畅的心情更加复杂，没有人愿意被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不如别人。 与苏愈搭戏的男青年显然也看到了顾离，在导演喊卡后已经抢在苏愈之前走过去和顾离打招呼，顾离很公式化的冲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了苏愈。 苏愈心里还记着微信头像的事，此时并不想理他，再加上戏拍得不如意，就更不想理他。他慢吞吞走到路风那里默默看回放，把路风提出要注意的点一一记在心里，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休息室。 这场过后苏愈只剩下一场晚上和小商店老板娘周仪的对手戏，在这之前他有三个小时休息。 “小光送来的甜品为什么不要？” 顾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后面挤进了休息室，把苏愈按在墙边。 苏愈身子动不了就故意半低着头不看对方。 “我要控制体重。” 他找了一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顾离没拆穿他，矮下身子凑过去和苏愈视线平行，语气放得更加温和： “那我的微信好友申请通过一下？” 话音刚落，苏愈身子一震，脑海中闪过那张作为微信头像的项链照片，语气不由地更冷，“你先放开我。” 顾离好像察觉了他的情绪，但没有松开反而贴得更近，柔声道：“生气了？因为薛亦楠那个事吗？抱歉，我处理的不够及——” “没有。” 苏愈打断对方，顺势将人推得远了一些，熟悉的木质香水味像一张无形的网，冲击着他的嗅觉，和顾离一样压迫感十足，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顾离有些迷惑地看向苏愈，对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表示不解，沉默着等苏愈给出一个解释。 苏愈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又来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顾离讨好得太明显，温柔攻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发不来脾气，却也做不到眼里揉沙。 余光瞄到顾离的脑门，那里还残留着被撞击的痕迹，苏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钻牛角尖了。现在的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立场去因为那条项链和顾离生气，顾离因为他而受伤，他到现在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凭什么在这里给对方摆脸色？ 苏愈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脸上却缓和了表情，转过头看了顾离一眼，毫无疑问在对方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满满的自己。他吸了口气才发觉鼻腔酸酸的，苏愈现在心里很乱，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被气的还是被感动的，怎么会有人对他又好又坏呢？ 苏愈别开脸，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语气比刚才软了不少。 顾离的眸色更加温柔：“在酒店憋久了出来透透气，小宝，你刚才很棒。” 提到刚才，苏愈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他半垂着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颓丧，“哥，作为演员我是不是挺差劲的？” 已经从路风那里听说了下午的事，再联系之前剧组里的流言，这句话犹如一记闷锤直直打在顾离的胸口。 如果有人在音乐上对苏愈指指点点，顾离笃定，苏愈会跳起来用实力打肿对方的脸。 可现在，那个高昂头颅一贯骄傲的少年受了委屈只会憋在心里，然后在收工后问他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像只诚惶诚恐的兔子。 顾离忍不住用手捏了捏苏愈的脸，问：“小宝，你认为沈棠是个什么样的人？” 已经把剧本熟记于心的苏愈脱口而出：“心思单纯善良的叛逆少年。” 顾离又问：“那你觉得路风想要演出来的单纯叛逆，还是浑然天成的单纯叛逆？” 苏愈：“……”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坦白讲，在今天之前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对沈棠的演绎。但刚才看到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演员能勇于和导演探讨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而且最终得到认可，苏愈还是感到自己作为一名演员深深的不足。 “一部戏的成功需要多方协作付出，台前幕后缺一不可。路风作为导演，他对自己电影中的角色理解不比你我少，同样他在挑选演员时需要考量的因素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过的。这点你认可吗？”顾离轻声问。 苏愈点头。 顾离继续说：“那我们把讨论的重点只放在《盛夏》这部电影上。成熟的演技虽然利于剧组进度的推进但难免留有表演痕迹，浑然天成可能稚嫩、青涩、不够专业，需要反复指导打磨，但胜在返璞归真。” 和路风合作多次，顾离知道路风想要的就是苏愈这种懵懵懂懂的状态，这一点从苏愈拿到的是残缺版剧本上就能体现出来。 略微粗糙的拇指指腹擦过苏愈微红的眼尾，晕开一片湿意，苏愈用力眨眼想憋回去在泛滥边缘的泪水，却在听到顾离的下一句话时的瞬间还是没忍住，眼泪汹涌而出： “小宝，这两种各有利弊。你要相信你自己，更要相信路风的眼光，他的世界大奖从来都不是靠卖人情拿来的。” 第33章 第18章 玩火的小孩会尿床 又过了两天顾离正式销假复工，路风照顾他大病初愈给他安排了几场文戏。 这天沈棠休息，为了感谢卫浩洋的收留和照顾也因为一个特殊的日子，他打算亲自下厨做一顿晚饭。 “这里，你打开开关以后记得往锅里放油，厨具已经处理过，大概五到六秒就会起火，到时候你站在这个位置上，如果火势太大你控制不了……”道具老师站在厨房里跟苏愈交代用法，以防止意外的发生。 苏愈在确认完流程后走到位置上给路风打了个手势。 路风在边上等了半天有点闲，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哎，你会做饭吗？” 本来就是句闲话，但说完他就发现苏愈从耳尖开始到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都红了起来。 苏愈的眼睛飞快地看了眼一旁的顾离，随即马上游离开，小声说，“不太会……” 路风哈哈爽朗一笑，鼓励道：“没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这场甩开膀子来，要的就是你不会做饭！” 路风嗓门极大，手里还握着个大喇叭，低沉有力的声音顺着扩音器外放至多半个片场，苏愈的脸一下子红得要滴血。 “还是要注意安全。”站在一旁的顾离嘱咐道。 路风看破不说破，笑着举起大喇叭：“各部门注意，演员就位！” “《盛夏》十五场一镜一次，action！” 沈棠拎着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肉和蔬菜，哼着小调打开了家门。 他动作笨拙地洗菜、切菜，有好几次差点切到手指，看得一旁等待入镜的顾离一头冷汗。 这还是路风第一次见顾离这么不值钱的样子，谁能想到娱乐新闻里风流成性玩弄感情的顾影帝其实是个深情种呢。 “蹭！”监视器里火光冲天，沈棠扔下锅铲跑出了厨房，与刚回到家的卫浩洋撞了个满怀。 楠漨 “卡！” 路风仔仔细细地回看一遍，苏愈果然没让他失望，在烧厨房这方面造诣极高，这场戏完成的效果大大超出预期。想起刚才的场景，他突然有些同情起顾离了，那句“注意安全”想来也是历经沧桑后由衷的感触。 路风回头想安慰两句，却见他的便宜影帝正围着弟弟转圈。 “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愈听到顾离关切的声音。 记忆中顾离对于他碰厨房这件事从来都很严肃。从他有意识溜进厨房试图玩火玩菜刀开始，顾离便从杨静那里接管了厨房的管理权。 “小宝，玩火的小孩晚上会尿恐龙哦！”顾离把奶团子苏愈小朋友从厨房拎出来，板起小脸半哄半吓道。 3岁半的小苏愈被哥哥严肃的模样唬住，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扁着嘴委屈得不行。 顾离见威慑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说其他的，把小孩抱回卧室哄着玩玩具去了。 但是当天晚上苏愈就尿了床。 第二天醒来苏愈坐起身看到床上那么大一滩深色水渍，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声叫着顾离： “哥哥，我尿床啦！我的床上有恐荣！” “没有，好好的呢”，在顾离围着自己转第三圈的时候苏愈及时拦住对方，对顾离表现出来的过度关心他有些哭笑不得，“哥，我都23了。” 下一场戏是连接沈棠纵火后的剧情，两人等道具做效果的功夫休息了一会儿，期间苏愈几度欲言又止，但顾离似乎很忙，一直在不停地接打电话或发信息，直到路风喊他们就位苏愈也没有找到适合开口的时机。 刚才着火的厨房此刻浓烟滚滚，路风站在场中和各部门做最后的确认，交代完事宜后走过来问苏愈：“今天是两个人感情的转折点，怎么样，紧张吗？” 影视拍摄为了效率通常顺序都是打乱的，这场戏在电影中处于靠前的位置，是沈棠和卫浩洋关系由熟悉开始走向暧昧的开端，也是少有的由沈棠主导节奏的戏份，苏愈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地握紧，沉下一口气，“有点。” 顾离鼓励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从剧情上看卫浩洋与沈棠的感情线非常明了，但贯穿《盛夏》整部电影，其实并没有谁明确地对谁告白过。 沈棠生日这场戏已经算是较为直白地表达感情的戏了。 沈棠面对卫浩洋暴躁脾气的反应是电影里情感变化非常重要的信号，他从第一天被卫浩洋领回家时害怕、畏畏缩缩地哭，转变为如今委屈、任性地哭，沈棠对卫浩洋依赖感、安全感的增加，与卫浩洋对沈棠越来越高的容忍度都反映着两个人心理距离的不断贴近。 与其他电影不同的是，这两个人所有情感的推动与变迁都发生在卫浩洋狭窄阴暗的出租房里。 拥抱、亲吻、发生关系，他们做着和全世界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的事。 却又不能像他们一样在众目睽睽下肆无忌惮地向爱人表达爱意，也始终无法获得理解与祝福。 路风其实一开始拿到剧本，对卫浩洋与沈棠的这段爱情是有疑问的。《盛夏》本身大的框架是揭露社会阴暗面的剧情片，他认为塑造卫浩洋不畏强权坚守正义的个人形象已经足够丰满这部电影的血肉，为他加一段同性爱情实属画蛇添足。 但后来在与编剧们深入打磨剧本的过程中，他逐渐发现卫浩洋正面形象的背后可以挖掘的社会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第34章 如果卫浩洋的那一身正气仅仅来源于对职业的信仰和责任，这个人物不免有些拘泥于传统角色，很难让观众产生代入感。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难免在世俗的欲望纷扰里纠缠。 在卫浩洋无所畏惧的表象下他牺牲了什么？ 对于职业的责任与信仰和他内心真正追求的生活真的一致吗？ 不被世俗接受的爱情到底有没有价值？ 人物行为的驱动力是需求，这种需求可以是物质需求，也可以是精神需求，当自己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或者被压抑，人物就会做出改变或者反抗，而呈现这些改变与反抗的媒介就是电影中的剧情，也是人物设定是否能够得到观众认可的根源所在。 “《盛夏》十五场二镜一次，action！” 厨房火光冲天，逃跑的沈棠和刚巧到家的卫浩洋撞了个满怀。 “洋哥着火了！”沈棠趴在卫浩洋怀里抖抖嗖嗖地说，眼神里尽是慌张。 卫浩洋把沈棠推出了门外让他别动等着，自己进厨房查看。 突如其来的一股热浪向卫浩洋扑了过来，他下意识眯着眼睛退了半步。灶台上火苗蹿得老高，看着十分骇人。好在卫浩洋独居多年也算是经验丰富，拿抹布、盖锅盖、关煤气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东西都没坏，就是灶台后面的墙烧的有些黑。 沈棠又挨骂了。 第19章 久违的味道 沈棠又挨骂了。 趴在床上啪嗒啪嗒掉眼泪，卫浩洋也不理他，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跟这小东西三令五申不要进厨房，饿了等不及就吃泡面，结果一推开家门就让他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幸亏他今天下班早，不然家都让这小东西烧没了！ 卫浩洋和沈棠一个坐着一个趴着，房间里很安静，时不时传出几声沈棠的啜泣。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从窗子斜穿进狭小的屋子里，恰好照在卫浩洋的背上，将人影拖得很长，投在有些斑驳的墙面上。他的周身笼在一片橘红色的光晕里，原本板得严肃的脸看上去竟多了一丝温柔。 遖峯 不一会沈棠哭够了，他抬起头从枕头上方露出一双红眼睛小声嘟囔：“今天是我生日。” 卫浩洋的身影一怔，表情出现一瞬的懊悔，他看了沈棠一眼，对方白皙纤瘦的身体被罩在自己洗的发旧的宽松t恤下，勾勒出流畅的线条，他甚至能用视线描摹出沈棠肩胛骨的形状。 太瘦了。 卫浩洋沉默着起身再次走进厨房，又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沈棠眨眨眼睛，不知道卫浩洋在做什么，但他又不太敢问，只能继续趴在床上竖着耳朵听。 眼泪将睫毛打湿成一缕一缕的样子，眨眼的时候他感觉下眼睑被扫得很痒，抬起手挠了挠，然后继续趴在枕头上暗地观察厨房里的动静，可是他饿着肚子哭了太久，没过两分钟就维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直到卫浩洋把他叫醒。 窗外已经天色暗淡，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根蜡烛，火苗在飘着食物香气的空气流动下微微抖动着，小饭桌上摆着两碗煎蛋面和一盘青菜。卫浩洋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花生米扔在桌子上，又从地上的塑料袋里拎起一瓶啤酒，将瓶盖凸出的位置抵在桌子边上，手腕一用力瓶盖便应声掉在了地上。 “起来，吃饭。”卫浩洋对沈棠说。 两个人围坐在小桌前，他给沈棠倒了一杯啤酒，举起杯子想说什么，但在看到沈棠充满期待的眼睛时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明明刚才在做饭时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卫浩洋从没干过给人庆生这种事，他挠了挠头表情少见的有些拘谨，腼腆道：“我还不知道你年纪，我猜可能二十左右——” “我18。”沈棠打断了卫浩洋有些笨拙的解释，看起来并不介怀卫浩洋有些不通人情世故的开场白，他举起杯子非常豪爽地和他碰了一下，却被啤酒呛出了眼泪。 沈棠胡乱用手抹了一把，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洋哥，你呢？” 卫浩洋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沈棠会问自己，“我24。” 沈棠还想接着问，肚子却在此时突兀地叫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摸一摸，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前的面碗里有两只煎蛋。 “我们这边的习俗”，卫浩洋解释道，说完他嫌自己没说明白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穷人家的习俗，买不起蛋糕就给孩子吃鸡蛋，十岁之前吃一个，十岁以后吃两个，再大了孩子明白事了也就没人管父母要生日蛋糕了。” 他话说得坦诚，但是过程中一直看着沈棠的眼睛，观察对方的反应。 让他庆幸的是，沈棠一直在认真听他说话，脸上还是一副纯真清澈的模样，没有半分的嫌弃。 “你能陪我过生日已经很好了！”沈棠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 这里原本顾离要举起酒杯和沈棠说一句“生日快乐”苏愈再接下面的剧情，但苏愈说完上一句台词后却发现顾离没有接台词。 对方直直地看着他，瞳孔震动着，眼神开始变得复杂，然后在某一瞬突然红了眼眶。 戏到这里显然是接不下去的，苏愈找不到任何卫浩洋为沈棠过生日会哭的理由。 于是在监视器里一下子出现两个不知所措的人。 顾离一手捂着眼睛一手对着镜头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半低下头大口喘着气。 第35章 从苏愈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路风在顾离沉默的时候把刚才拍摄的内容回放了一遍，原本他眼里和苏愈一样存着疑惑，却在看到画面某一帧的时候表情一滞，接着用双手抹了把脸直接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 “哥？” 苏愈微微向前探身伸手拍了拍顾离的手臂，小声叫对方，却被顾离一把抓住了手紧紧握在掌心里。 顾离的手掌是干燥温热的，大小刚刚好包裹住他的手。 顾离握得很紧很紧，苏愈甚至觉得有些痛，但他却舍不得挣脱。 数秒后顾离放下手，眼睛里一片平静已然没了刚才的波动。他站起身对路风解释道： “不好意思，刚才眼睛突然干得难受，再来一遍吧。” 场外的刘小光趁机很有眼色地给自家老板递过去一瓶眼药水。 周围摄影灯光收音等等几十号人，都是圈里的人精，就算知道这也许是顾影帝随便找的说辞，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质疑。 路风看了顾离一眼，喉咙里哼出一声“嗯”，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交代了从哪里接戏后就示意打板。 两个人边吃边聊，沈棠发现卫浩洋并不反感自己对他的好奇，便壮着胆子问了许多。 卫浩洋，本地人，父母外出务工四年后便再无音讯，抚养他的奶奶在他小学毕业时也病逝离去。卫浩洋靠邻居接济勉强度日，18岁应征入伍，退伍后回来做了镇子里的一名小片警。 “卡！”这次是路风叫停。 苏愈和顾离两个人都还沉浸在剧情里，同时向路风投去一个迷惑的眼神，不明白原因。 只见路风侧身歪出一个脑袋，语气调侃中有些无奈地说道：“苏愈啊，我知道顾老师做饭挺好吃的，等拍完这镜让顾老师给你多炒几个，你先克制一下。” 苏愈低头看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空盘的青菜，偷偷抬眼撞进顾离揶揄的目光，小脸瞬间爆红。 因为要抓取卫浩洋做饭的特写，顾离刚才在厨房确实炒了盘青菜。久违的味道在入口的瞬间让苏愈差点哭出来，竟不知不觉将道具吃了个干净。 要知道吃道具可是片场大忌，好在路风没动真火气。 “想吃什么回头我再给你做”，羞赧间他听到顾离小声说。 这次路风没再让顾离去炒菜，直接让道具老师把提前准备的菜端了上来。 “《盛夏》十五场四镜三次，action！” “你想你的爸妈吗？”沈棠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问。 卫浩洋往嘴里扒拉两口面条，抬眼便看到沈棠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对方可能有些醉了，迷离的眼底浸着赤///裸裸的同情，卫浩洋不喜欢被别人怜悯，可那目光又纯粹的像水晶一样剔透。 他把筷子倒收起来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像逗小狗一样，然后咧开嘴笑了一下，含糊道：“小时候吃不上肉的时候会想，过年的时候会想，过生日的时候会想，后来能养活自己了就不怎么想了。” 沈棠眼底的同情更加浓稠，没有注意到对方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桌子上的碗碟，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沈棠：“他们去的哪个城市？你没去找过吗？” “好像是沿海那边吧。找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说不定早都死了，那时候又没有手机，写封信都要一个月，有急事根本来不及给家里递消息。” 卫浩洋剥开几粒花生放到沈棠面前，他把话说得漫不经心，可花生米就像自己长了腿，反反复复就是扔不进对方的碗里。 “洋哥……对不起”，沈棠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撇，眼底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卫浩洋这次没有骂沈棠像娘们儿，而是抬手用自己粗糙的手指抹掉了他眼角沁出的泪：“哭什么，我这样无牵无挂也挺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触手的皮肤细腻光滑，是一种卫浩洋从没感受过的触感，手指在桌下情不自禁地揉捻起来，连带着神思也有些恍惚，忽的他就听到沈棠说： “洋哥，你长得真好看。” 沈棠撑在桌子上的手臂有些松垮，搭在上面的脑袋歪得厉害，精致的眉眼被酒精蒸出可口的红晕，目光浸在一片朦胧的醉意中。 他弯着唇角，纯真无害的脸蛋却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 卫浩洋眉眼间的凌厉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表情。 沈棠犹嫌不足，微张开嘴，粉红的舌尖在唇瓣上舔了一下，留下一块亮晶晶的光泽。 接着他便看到卫浩洋蜜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第20章 变化 晚上八点，苏愈他们下榻的酒店餐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剧组的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盛夏》开机将近两个月，这是除开机宴后第一次全剧组聚餐。 路风这么郑重其事，显然也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一是为了庆祝顾离伤愈复工，二是庆祝在电影中饰演商店老板娘的周仪杀青。 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也算是剧组的一大喜事，但考虑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他和顾离商量后还是决定按下不表。 b组那边下午很早就结束了拍摄，顾离和苏愈在各自房间换了衣服一前一后进入酒店餐厅时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苏愈和顾离在同一桌，一路走过很多人和顾离打招呼，顾离唇角带着微笑一一礼貌地给以回应。 第36章 让苏愈惊讶的是，自己竟也在被打招呼的行列里面，相比开机宴时的无人问津，此刻热络的待遇让他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在片场喝了酒，现在苏愈的脸颊和眼眶都有些发烫，他有些迟钝又有些笨拙地学顾离如何去应对陌生人的问候。 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夹杂在喧嚣中几道并不那么友好的视线。 苏愈的酒量很不好，小时候顾离不让他喝，后来零星的几次经历也是刚出国时借酒浇愁。十几岁，正是愿意为爱情奋不顾身、一猛子扎下去宁死不肯回头的年纪，那时候没见过灯红酒绿、没体验过世态炎凉……只有一颗涤荡纯净的心，装的都是眼前的人。 那时候苏愈刚和顾离分手，正陷在失恋的痛苦里不可自拔，初到国外什么都是陌生的，什么都是不会的，这让苏愈心里的痛苦无限放大，一度放纵自己整天学烂俗偶像剧里的蹩脚剧情，敬完明天敬死亡。 直到有一天。 晚上苏愈孤身从酒吧出来被一个黑人跟踪了整整两条街，他绕路绕得酒都醒了一大半，要不是正巧遇到自己的房东先生苏愈觉得那天他大概是要嘎在外面了。这件事把苏愈吓个半死，从那以后他再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后来随着学业逐渐步入正轨，也结交了新朋友，他便渐渐戒掉了酒。 眼前突然晕眩，苏愈身形晃了下，被一只大手扶住。 “醉了？”顾离握着他的手臂问。 苏愈笑了笑，“嗯，有点。” 他以为顾离会趁机调侃自己两句，但顾离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一直虚扶在苏愈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似乎冲淡了嘴里的酒气，苏愈情不自禁和顾离靠得近了些，贪恋起这股清冷好闻的味道。 主桌只空了两个相邻的位置，显然是给他们俩特意留的，苏愈落座以后另一边的周仪主动朝他点了点头。 苏愈刚想回应，路风在这时站了起来，扯着嗓子说了两句过场话，然后招呼所有人先干了两杯。顾离本想给苏愈倒果汁，被他拒绝了，不管顾离和路风私下关系怎样，路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酒杯抬起又放下，这席就算是开了，餐厅里瞬间更加热闹，三三两两纷纷起身，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不认识的认识一下，认识的熟悉一下，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娱乐圈里，这种聚餐显然“吃”是最不重要的。 苏愈没喝过白酒，闻着挺香，喝到嘴里却是辣的，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咳了两声。 顾离被一群人围着敬酒，他听到了苏愈的低咳但却脱不开身，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给予苏愈过多的关心，只能关切地看一眼。 一杯热茶及时递到了苏愈面前。 苏愈垂眸一看，是周仪。 苏愈受宠若惊，赶紧弯下/////身体双手接过茶水，笑着说：“谢谢周老师，恭喜您杀青！” 周仪也笑着说不客气，“先解解酒，一会还有的喝呢。” 苏愈感激地看了周仪一眼，茶水温度适口，冲淡了嘴里的酒气让他舒服不少，苏愈便也倒了一杯茶想递给顾离，结果一转头却看到一名中年男人正举着酒杯满面春风地站在顾离面前。 虽然只在开机仪式上见过，但苏愈记得他，孙奕刚，是《盛夏》的制片人。 “电影开机这两个月拍摄很顺利，我来敬顾老师一杯。”孙奕刚说着便给顾离满了杯酒。 透明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浇出清脆的声响，苏愈垂眸看着桌子上那杯五粮液，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顾离的伤才刚好…… 苏愈心里很反感商务应酬的酒桌文化，但也知道自己在剧组里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他有心帮顾离喝，劝酒的人却未必乐意。 果然，顾离仰头一口干下，孙奕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小苏啊，我也敬你一杯。”一个晃神的功夫，孙奕刚拿着杯子又走到了苏愈面前，五粮液的瓶口说着对准了他面前的杯子。 “孙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在前面覆在苏愈的杯口上。 孙奕刚来得早，已经喝得有些上头，对于顾离突然的打断他显然没有预料，表情出现一瞬的怔愣。 顾离一边拿过桌子上另外一瓶白酒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一边客气道：“孙哥，小孩儿刚找到状态不容易，今天喝多了明天咱们不好开工，孙哥体谅一下我这大病初愈的人，不能让我刚复工就加班。来，这杯我替他敬孙哥。” 顾离说着先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微笑看着孙奕刚。 他的唇角勾着，但眼中的笑意很浅。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觉得自从顾离刚才在片场ng后似乎情绪一直不高，虽然顾离调整得很快，表现得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顾离有心事。 顾离的话在情在理，既从孙奕刚制片人的角度考虑了剧组进度，又给足孙奕刚面子替苏愈回敬，同时还不忘点一句自己是病人。 果然孙奕刚听了之后笑了笑，没再强求，深深看了苏愈一眼后越过他去找别人喝酒了。 顾离的身边终于清净下来。 “饿了吧？吃点菜。”顾离坐下以后若无其事地给苏愈夹菜。 “哥”，苏愈叫他。 顾离一边剥开手里的虾，一边微微向苏愈那边倾身，示意自己在听。 第37章 “别喝酒了，你胃本来就不好，而且你头上的伤本来也不能喝酒”，苏愈给顾离换了一杯果汁。 顾离将手里的虾放进苏愈面前的盘子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小声回答：“有些面子不得不过，一会儿其他人我就不喝了。” 话音刚落，几名在电影里饰演配角的年轻演员端着酒杯站在了顾离身后。 顾离将手上沾的酱汁擦干净，拿起了苏愈刚为他倒的果汁。 苏愈见状放下心来，转过头吃起碗里的菜。 “真的太像了。” 余光里，苏愈看见周仪歪着脑袋在打量自己。 苏愈放下筷子，“周老师，什么太像了？” “你的眼睛，太像我一个大学师妹了，我和你说过的。”周仪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火的时候也不忘从打火机的上方望着苏愈。 她的眼神温和柔软，可是仔细分辨又像是失了焦点。苏愈不知道周仪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苏愈记得周仪口中的这个人，舞蹈系系花，能力卓越，却在大学毕业后闪电结婚生子，淡出了同学们的视线。 能让周仪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苏愈不禁有些好奇，试探着问道： “你们没有联系了吗？” 周仪吐出口中的烟然后笑了，笑得很豁达，“我们本来也算不上熟，陪她追过乐队看过几次演出罢了，她可能都不记得我。” 苏愈看到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出现几条细碎的纹路，时间可以让人忘却伤痛，却也在身体上留下了永远泯灭不掉的痕迹。 苏愈为自己发现前辈一段隐秘的感情而惴惴不安，甚至不知道怎么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这些事情好像周仪并不避讳讲给苏愈听，看着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柔软。 大概他和周仪的学妹长得真的很像吧。 只是，一定要过去那么久才能平静地接受失去吗？ “说起来她的眼光确实不错，她喜欢的那个乐队到现在仍然活跃在一线，演唱会一票难求”，周晴转过头眼睛里已经带了些醉意，“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听不听摇滚？” 苏愈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 周仪将手里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视线重新落在苏愈的脸上，目光却渐渐失焦。 “疯子乐队，听说过吗？” 第21章 3000万 顾离应酬完一波青年演员，坐下便看到苏愈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顾离问。 苏愈用眼神瞟了眼桌子上的油焖大虾，咧开唇角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傻兮兮地冲顾离笑，唇边还残留着刚才吃虾的汤汁。 顾离心下了然，随即伸出两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苏愈一掌拍掉，给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是有点醉，不是傻。” 刚才下肚的两杯白酒开始发挥作用，他就是有点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而已，心里明白得很！ 顾离闷笑，环顾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近苏愈悄悄说：“刚才大家都忙着交际没人看咱们，你确定现在还敢吃我剥的虾？” 听到顾离的话，苏愈抬头看了看他们桌，果然刚才不在的人此刻都坐了回来，就连孙奕刚都红光满面开始在座位上吃菜了，手边放着那瓶已经见了底的五粮液。 苏愈连忙低下头，小声和顾离抱怨：“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也不等等我。” 说完夹起一只虾自顾自剥了起来，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唇边的汤汁跟着一晃一晃的。 顾离憋笑觉得苏愈实在可爱，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想给他抹掉，余光里却看到又有人端着酒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顾老师。” 来人微笑着站定在顾离面前，苏愈闻声也看过去，对方身着白色t恤搭配c家今年春夏星空系列海军蓝西装外套，衬得整个人挺拔有型，额发向后拢起露出一双不大却很有神的眉眼。 对方的造型花了很多心思，甚至穿了顾离代言的品牌，能看出来非常重视这次的剧组聚餐，但苏愈没来由地对眼前这人看不顺眼。 怎么，想跟顾离套近乎？ “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点拨，让我受益匪浅，敬您一杯。”青年举杯向顾离示意。 还挺会说客套话，苏愈眼睫一垂扁了扁嘴。 苏愈能察觉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但可能没什么和实力演员打交道的经验，举手投足间除了刻意之外更多的还有拘谨。 苏愈自己百无聊赖地剥着虾，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嘴撅得老高，一副被人欠钱不还的样子，注意力都在余光的那两个人身上。 只见顾离端起果汁与对方碰杯寒暄，他又不由地抬头多看了两眼，顾离脸上的笑容客气又疏离，青年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神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苏愈越看越觉得对方好像有些眼熟，直到那人冷不丁扫了自己一眼，眸底的嘲讽与不屑丝毫不加掩饰，苏愈这才认出来这人不就是前两天饰演小混混还强行改戏摸他手的人么！ 苏愈顿时觉得有点委屈，顾离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和一个陌生演员也能聊这么久，要知道当初开机宴时顾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苏愈顿时看这人更不顺眼了，顺带着看顾离也不那么顺眼。 第38章 他一个分神的功夫，只见青年往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几乎要和顾离贴在一起。 对方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踟蹰，但转瞬即逝，随即苏愈看到那人的脑袋微微前倾缓缓靠近顾离的耳边，意有所指道： “顾老师，明天的戏我有些问题，晚上能去你的房间请教一二吗？”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但音量又恰恰好好能让苏愈听清楚。 “呲啦”一声，椅子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噪音，但由于大厅太过热闹，只引来附近小范围的侧目。 而噪音的制造者——苏愈旁若无人般面带嫌弃地将手里的虾丢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顾离借机往后退了一步，与青年拉开一段距离，转头问苏愈。 苏愈的目光从青年脸上淡淡扫过，撇撇嘴，同样意有所指：“这虾不好吃，太腥。” 青年脸色微变。 顾离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认真道：“那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让小光去问问厨房能不能做。” 苏愈收回目光，转而看着顾离，表情变得有些委屈：“我想吃你做的。” 周围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着，可苏愈酒劲一上来就只想顺着自己说，不想考虑别的。 谁知顾离先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去借酒店的厨房用一下。” 这下换成苏愈愣在原地。 他好像记得下午拍戏时，顾离就和他说过—— “想吃什么回头我再给你做。” 原来不是哄他的吗？ “除了虾，还有别的想吃吗？油焖大虾不喜欢，荔枝虾球可以吗？不过我要先看看厨房里有没有荔枝。”顾离说着开始挽袖管。 “虾仁豆腐。” “可以。” “毛血旺。” “可以。” “牛肉烩饭！” “没问题。” 苏愈：“……” 他自己都觉得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没想到顾离却照单全收，神情认真，甚至打开手机备忘录一道道记下来，像在对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种被无下限包容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苏愈觉得自己眼眶突然热得厉害，撅起嘴就要掉眼泪。 顾离看他醉得厉害想招呼不远处的张陈让他送苏愈回房间，结果一转头看到刚才的青年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顾离蹙起眉毛想了一阵才想起来这人是谁，略带抱歉地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男青年被晾在边上被迫听顾影帝和他小情人调情半天，最后就落得顾离一句忘了自己说什么的回答，整个人顿时都觉得不好了。 愤怒让他忘了自己此番的目的同样不怎么光彩——他想成为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为了出名出卖可以出卖的一切。 男青年一张脸涨得通红，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但顾离的地位摆在那，他不能也不敢发脾气，只能认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 “顾老师您先忙，我的事不打紧，就先不打扰您了。” 说完，男青年阴沉着一张脸离去。 打发走青年，顾离不放心回头想看看苏愈，结果直接傻眼，小东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他的碗里夹菜，刚才空荡荡的饭碗此刻已经摞了有小山高。 顾离坐下凑过去小声问：“小宝，你在做什么？” 苏愈手下的动作依然没有停，瓮着声音嘟囔道：“我怎么可能让你饿着肚子给我做饭，你快吃，别犯胃病。” 听到这句顾离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忍住把苏愈紧紧抱进怀里的冲动，只是伸手刮了下对方的鼻子，沉静的眼底瞬间溢满了笑意： “小宝，够了。” 苏愈这才罢手，歪着头看顾离吃东西。 虽然他的视野现在不停在晃，但顾离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分明。 他曾经无数次在深夜悄悄偷看顾离的侧脸，每看一次，对这人的喜欢就更多一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小宝？” 苏愈突然看到顾离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他猛地回过神，“嗯……嗯？” 顾离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你有电话。” 苏愈低头一看，是经纪人杨振打来的，他拿着手机站起了身。 “我陪你去吧。”顾离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不放心地说。 苏愈把对方按回到椅子上，“你乖乖吃饭，我没事。” 苏愈走出餐厅寻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喂？杨哥。” “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 刚一接通杨振莫名高分贝的声音激的苏愈一哆嗦，他揉揉耳朵将手机拿得远了一些。 苏愈能感觉到杨振此时的情绪异常激动，并且试图通过嗓门将这种激动传递给他。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愈问。 杨振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无奈，“你是怎么做到身在其中还能如此淡定的？” 苏愈没听懂，这人情绪转变之快让他怀疑自己的经纪人可能精分，“什么？” “之前你们剧组传言要换人那事，我给你打听清楚了”，杨振口齿非常清晰地说。 苏愈心里蓦地一紧，脑袋也跟着清醒了些，喉咙里挤出一个“嗯”，示意杨振继续说。 第39章 “换人是真的，你们剧组前一阵谈妥了一笔大投资，条件是投资商指定薛亦楠演男二号。” 和微博营销号的消息几乎完全一致。 “那为什么没换？” “为什么”，杨振低声重复了一遍苏愈的问题，接着他听到对面有打火机点火的声音，杨振大概是吸了几口烟，苏愈等了十多秒才等来对方的回复，让苏愈直接震惊在原地—— “因为顾离自掏腰包出了3000万保下了你！他燕城市中心那套公寓现在还在二手房网站上挂着呢！” 第22章 “说一句想我有这么难吗？” 苏愈挂掉电话，回到餐厅的时候远远望见顾离正在和路风聊天，刚才陪制片人喝了酒此时顾离的眼角有些发红，领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两颗，整个人沉稳中又透出一股恣意与不羁。 苏愈没见过应酬中的顾离，以前顾离在他心里一直是邻家哥哥的形象，没想到酒桌上的顾离褪去了青涩，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 苏愈心里蓦然涌上一股酸涩，五年过去，他好像错过了很多。 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便看到路风顶着一张大红脸笑嘻嘻地对他说： “小朋友，有没有兴趣给咱们电影写首主题曲？” 苏愈第一反应是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路风精心打造用来评奖的电影会邀请他写主题曲，接着他的表情又变得疑惑，因为他看到路风起身朝着自己走来，那左摇右晃东倒西歪的样子实在很难让他对此刻的路风产生信服力。 路风历尽万难终于走到苏愈身边，看似将手随意搭在他肩膀上，实际半个身子都倚在苏愈身上。 “唔”，最近已经减到110多斤的苏愈有些不堪重负，但对方可是路风，他又不敢说。 “高兴傻了？还没回答我呢。”路风催促道，见苏愈垂着眸子小声嘟哝着什么，他又靠得更近了些，“你说什么？大点声！” 苏愈壮着胆子顶了句嘴，“你别叫我小朋友，我都二十三了！” 路风被气笑了，这小孩自从和顾离关系缓和之后对他越发大胆了，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想跟他掰扯掰扯，“你知道我多大吗？我都三十七了，我比你哥还大十岁呢，我怎么就不能叫你小朋友？你哥在我面前都是小朋友！” 苏愈瞄了眼顾离，声音又小又倔强：“反正你不能。” 眼看着一大一小逐渐跑偏，顾离从旁边拽过来一把椅子，把路风按到上面，“你先坐下，说正经事”，自己则坐在路风旁边，两人齐齐看向苏愈。 “路导是说真的？”看到顾离也参与进来，苏愈开始相信路风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面对苏愈的质疑路风佯装不高兴，指着他跟顾离告状，“你看看现在的小孩，疑心怎么这么重。” “可是路导并没有听过我的作品啊，就不怕我搞砸了？” “谁说我没听——哎呦！”路风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身体也跟着抽搐了一下，抖着嘴唇说，“我、我确实没听过，但是我相信你啊！你国外学的不就是作曲吗？难道是骗我的？”路风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苏愈连忙否认，“没有！我简历上写的百分百都是真的！” 路风露出得逞的笑容，“那你就放手干，赚了算咱们的，赔了……”路风顿了下，怨念地看了眼旁边的人，“赔了算你哥的！” 接下来路风没再给苏愈提问的机会，两个人就主题曲的风格和内容聊了很久。 等到他们聊完，餐厅里的人都走了大半。 路风的助理小唐和他们一起把喝得五迷三道的路风架了回去。 顾离的房间和路风在同一层，从路风那里出来，苏愈就紧跟在顾离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刚才就觉得你不太对劲。” 顾离敏锐察觉到苏愈情绪的波动，关切地看向他。 这人是怎么做到为他花了那么一大笔钱以后还能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 苏愈怔怔望着顾离，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想起前两天自己单方面和顾离因为微信头像的事闹别扭，对方还耐着性子放低姿态来哄他，苏愈的心里就酸胀的厉害。 明明顾离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为自己花了三千万才保住自己男二的位置，而为了凑够这三千万他卖了市中心黄金地段即使房市低迷都在一直升值的房子，甚至有可能因此还欠下了债，以此让自己感恩涕零心甘情愿地追在他身后跑。 可他什么都没说，就像他高中打架那次一样，默默为他处理所有的隐患，对于自己的付出缄口不言。 苏愈本就灼热的眼眶此时烧得更加厉害。 “哥……”积蓄在胸腔的情感化作喉间深深的压迫感，沙哑的声音一出口便带着哭腔。 顾离的眼神柔和起来，他忍住将弟弟拉进怀里的冲动先警惕地看了眼楼道，趁四下无人带着苏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吧，怎么了？”顾离一路把人带到沙发上，从小吧台上拿了瓶矿泉水放在苏愈面前，自己则坐到了苏愈的对面。 苏愈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对顾离的做法越来越迷惑。 他只知道他和顾离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明明一开始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尝试放下以前的是是非非。顾离只需要维持原来的样子就好，不，是只需要分给他一点点关注就好。 第40章 可事情的走向却越来越出乎他的意料，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压抑多年的情感频频在心底翻涌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 他要忍不住了。 可他抬眼发现时间已然过了凌晨，顾离虽然强撑着精神也难掩倦色，当下并不是他厘清乱麻的好时机，苏愈只能捡重点的说，“投资的事，我知道了。” 顾离神情出现一瞬的凝滞，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他只是靠在沙发背上喉结上下一滚：“嗯。”像在说一件没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愈直直看着顾离，不想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因为他突然发现顾离太会骗人了，今天的事如果不是杨振打电话告诉他，他坚信自己会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电影杀青结束他们诡异又短暂的重逢，然后一切都会悄无声息地被掩埋在没有人再触碰的记忆里。 “为什么？” 为什么宁可卖房子欠债也要保住他这个毫无经验的新人男二号？ 顾离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看到楼下小镇里还有零星的几处灯火在夜色中顽强地发着光，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拍电影这种事，瞒不住的。” 像在说给苏愈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苏愈不太明白顾离这句话和他的问题有什么联系，“嗯？”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突然觉得顾离说这话的样子有些沧桑，他甚至通过玻璃上顾离的倒影能清楚看到对方惆怅感慨的神色，酒店房间橘黄色的光线铺在顾离高大的背影上没有显得温暖反而愈加落寞。 他从没在顾离身上看到过这种对生活的无力感，是在他出国的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顾离又站了一会，等他再次转回身体的时候已然收拾好了情绪，对苏愈淡淡开口：“你就……当是我对你的歉意吧。” 苏愈脸色骤变一下子站起来，表情开始变得愤怒，大声质问道：“什么歉意？顾离，你不要给我说这是五年前你劈腿的歉意！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3000万买我一个月的青春，我是该说自己太值钱还是顾影帝太慷慨？” 没错，从高考后那个吻他们开始确认关系，到顾离亲口承认劈腿只有短短的一个月，他们纠缠了这么久，实际上的交往时间只有一个月，而这其中多一半时间顾离还都在剧组。 苏愈一席话说得激动，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猜了那么多可能，唯独没想到顾离会说这个！ 顾离淡漠的眼底倏然掀起一抹惊慌，大声否认道：“不是！” 苏愈追问：“那究竟是为什么和我道歉？” 顾离朝他走了几步，停在伸手就能拥抱他的位置，缓缓开口道：“为了这几年……没能陪你过生日，这是我的遗憾。” 苏愈的瞳孔瞬间震动起来，他倏然想起白天在拍卫浩洋给沈棠过生日的戏份时顾离表现出的反常。心脏的一角好像突然被什么击碎了，疼痛顺着神经密密麻麻地传到浑身各处。 从顾离住进他家开始，他4岁到18岁的生日顾离从未缺席，心里有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苏愈颤着嗓子问：“只是因为这个？” 顾离的眼睫微微抖动一下，神情冷静，“嗯。” 苏愈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紧咬着后槽牙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顾离站在原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刻感到一阵劲风向自己袭来，紧接着失而复返的人重重扑到他的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恶狠狠地说： “顾离，说一句想我有这么难吗？” 第23章 嘴硬的老男人 第二天一早，顾离的助理刘小光像往常一样打包好早饭刷卡进入老板顾离的房间。可刚一进门他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以往这个时候顾离已经洗漱好坐在沙发上看剧本了，可现在整个套房安安静静听不见一丝声响。 刘小光低头看了看手表，确定已经到了顾离平时起床的时间。他悄咪咪挪到卧室门口想要履行一下助理的职责，手刚抬起来门就从里面被打开，接着他看到了已经收拾整齐的顾离。 “哥，早啊！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刚想叫你。”刘小光笑着和顾离打招呼。 “早”，顾离点点头随手带上了门，留下一脸震惊的刘小光。 是他的错觉吗？ 刚刚一晃而过的人影……顾离的卧室里居然有个男人！ 刘小光追上顾离，手指着卧室的方向，惊呆得话都说不清楚，“哥、哥！你、房间——” 话音未落，卧室的门打开，苏愈从里面走出来。 刘小光脑瓜子嗡的一声！ 进展这么快的吗？ 随着视线的移动，刘小光仿佛能听见自己脖子在扭动时发出了机械齿轮般的声音。 苏愈同样表情无比自然地对刘小光点了点头，好像自己一大清早出现在顾离房间这件事就和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一样，他走到餐桌前抬起手臂做出展示的样子，“哥，穿这身衣服真的没事吗？不会被谁认出来是你的吧？” 顾离正在将刘小光打包来的早饭掏出来一一放好，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一圈，流露出满意的神色。“不会，这是新买的”。 “可是好大啊，”苏愈抖了抖自己身上明显松垮的运动服，做出一个非常嘻哈的动作，“hey man,what’s up~” 第41章 顾离把放包子的饭盒盖子打开，筷子递过去，无情催促道，“吃饭。” 苏愈扁扁嘴收起动作，眼睛骨碌一转，接着说：“要不我还是一会回房间换了吧？” 顾离低头摆弄着餐具没说话。 苏愈垂眸抿了抿嘴唇忍住表情，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拿起包子吃了两口，又说，“还是换了吧——唔！” 一颗水煮蛋被怼进嘴里，然后他看到顾离眼风淡淡扫过自己的脸，暗含了些警告的意味：“不许换。” 苏愈撅着嘴巴一口一口把鸡蛋嚼碎，虽然说不出话但不妨碍他在心里腹诽——老男人就是嘴硬。 昨晚苏愈憋着气抱着顾离哭到打嗝，鼻涕眼泪抹了顾离一身也没撒手。 他这辈子没见过比顾离更硬的嘴了！ 顾离也不嫌弃他，一直抱到苏愈歪在他身上打起了轻鼾才敢抱着动一动，看他一双眼睛肿的没边，怕在楼道里遇到别人说不清，他索性直接把苏愈抱进了卧室。 谁知这小东西记仇的很，洗完脸刚上床一个翻身就骑在他身上，双手撑在他头部两侧，瞪着他问道：“想不想我？” 刚哭过的眼睛还染着一抹霞色，沿着眼尾一路蔓延至鼻尖。与其说模样凶狠，不如说更像一只发脾气的宠物猫。 有点厉害，但不多。 顾离仰面躺在床上，苏愈和他的距离不过几厘米，酒气混合着沐浴露的气味萦绕在灼热互换的鼻息间，他看到苏愈纯净又赤诚的琥珀色眸子浸在一片化不开的温柔醉意里，也从这双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犹豫不决。 上次和苏愈解释周晴那番话的时候顾离被气愤冲昏了头脑确实是存了坦白一切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放开让苏愈问。但前几天和路风说起往事，他又庆幸苏愈当时没有问。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他就一不能给苏愈希望。 他承认他太自私，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念，不计后果地向路风推荐苏愈。眼看着苏愈再一次迷失在这段感情里，他又给不了回应，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弥补。 虽然这一切对苏愈来说，都是于事无补。 他不仅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苏愈。 一滴眼泪砸在顾离的脸上，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伤到了苏愈，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他以为苏愈会和他闹脾气，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结果苏愈出奇地乖顺，揪着他睡衣上的扣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哥……你疼疼我吧，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要疯了……你怎么能这么坏，你骗骗我也行啊，反正你骗了我我还不是巴巴地又追回来……” 小孩委委屈屈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揪得顾离心疼，抱在苏愈腰间的手猛地收紧！ 苏愈抬起头露出一双朦胧的泪眼，因为哭得太凶整张脸都是红的，“哥？” 眼睛或许会骗人，嘴巴也能说出伤人的话，可心脏剧烈的跳动却无法自欺欺人。在这个让他窒息的拥抱里苏愈时隔五年再次感受到顾离对自己的心跳，一如十八岁时的那个夏日午后。 没有任何分别。 可是房间里的沉默更让苏愈害怕。 “王八蛋大坏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弟弟啊……臭流氓……偷走我初吻就跑的大渣男……坏心眼的老男人……”苏愈窝在顾离怀里把脑海中能想到的坏话借着越来越上头的醉意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直到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睡去。 “发什么呆，快吃饭。” 顾离将苏愈从昨晚的回忆中叫醒。 昨晚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但他睡得太沉，听得似是而非，也不确定是真的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境。照顾离这德行，现在问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啊气人！苏愈不顾对方迷茫的神情，充满愤恨地看了顾离一眼，张口又吃下一个肉包子。 刘小光欲哭无泪，那是他给自家老板买的早饭啊！怎么一眨眼全进了那小妖精的肚子？！那他老板吃什么！ 自从亲眼目睹顾离为了苏愈和周晴大吵一架，刘小光已经单方面宣布将苏愈视为顾离的蓝颜祸水。 他跟顾离的时间不长，不过三年多，他不知道顾离过往的情史，也不了解周晴那天说的限量款项链，他只知道这是自他来了工作室后顾离第一次因为私事和周晴出现这么大的分歧。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起来。 刘小光打开门一看，是苏愈的助理张陈。 “哥，我来送早餐！”张陈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显然他的精神状态要比刘小光好的多。 苏愈咽下口中的包子，又低头喝了口豆浆，然后指着顾离对张陈说：“给顾老师。” 张陈怔了怔，照做了。 刘小光再次在心底怒吼：交换早餐？这是什么小学生玩剩下的情趣？你们两个二十好几的男人是不是不会谈恋爱怎么如此幼稚？ 吃完饭苏愈和顾离带着各自的助理出发去片场，新一天的拍摄工作即将开始。一路走到化妆间不断有人问起苏愈身上的衣服，就连路风都罕见对他的穿着感兴趣地问了几句。 苏愈忍着小心脏怦怦直跳一边头脑风暴一边装得云淡风轻搜刮各种理由挨个搪塞，身边的顾离却面无表情好像此事和他毫无关系。 第42章 啧，狗男人。 沈棠和卫浩洋养了一只狗。就是马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黄色小土狗。 是晚上卫浩洋接沈棠一起回家的路上，在一个垃圾桶里捡到的。 沈棠蹲在地上怀里抱着拱来拱去哼哼唧唧的小脏狗，“洋哥，我能不能把它抱回家。” 说这话的时候，沈棠仰着头，从他的眼睛里卫浩洋看到了天上满轮的月亮。 “不能上床。” 说完卫浩洋迈开长腿就走，剩下沈棠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抱起狗往前追。 “洋哥等等我！” “卡！” 路风前脚喊完，苏愈后脚马上就听到顾离连着打了四个喷嚏。 昏黄的路灯下，顾离红着眼睛站在那，竟少见得有些狼狈。 “哥，你怎么了？” “对、狗毛……有点过敏”，可能刚才拍戏要绷住表情憋的太难受，此时一放松顾离原本英俊的一张脸被折磨得皱在一起。 刘小光拿着一袋药和保温杯急慌慌地跑了过来，“哥，买到药了！” “呦，你什么时候又多添了个过敏的毛病？”路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今天下午你把狗抱过来的时候突发的，以前没事。”顾离仰头把药片送进了嘴里。 路风若有所思：“我听说你这种突发的过敏和免疫力低下有关，你最近多注意身体吧。” 顾离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正在旁边翻看药盒说明书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谈话的某人，淡淡道：“巧合而已，等杀青了篮球场比比？” 路风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啤酒肚，摆摆手，“没那闲工夫，您是杀青了，我还要盯着剪片呢。”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看向苏愈话题一转：“对了苏愈，明天的通告看没看，有个小尺度的亲密戏，回去好好准备。” 路风不提还好，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团红晕腾地从苏愈脸上炸开，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直蔓延到耳根。 下午刚对着通告单翻完剧本的苏愈放下手里的说明书，顶着一张滚烫的小脸僵硬抬头：“……额，好、好的。” 手动车……要他怎么准备啊！！！ 第24章 惊喜驾到 这天卫浩洋休息，他从市场上买了条大鲤鱼，精神头很好，放在洗衣服的大脸盆里游得畅快极了。 小黄瞪着自己黑豆似的眼睛对这个家里的新物种充满了好奇，扭着身子想趴近了瞧瞧，结果鲤鱼一个甩尾水花全打在了小黄脸上，小家伙惨叫着跑开了。 卫浩洋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弯腰一把捞起小黄，从桌子上撕下一条卫生纸，动作并不那么温柔地给它擦起来。大概是卫浩洋太粗鲁，小黄哼唧唧地张开嘴试图用自己并不锋利的小奶牙警告对方。 被卫浩洋放开以后小黄撅着屁股又跑向了鲤鱼，卫浩洋怕它不小心翻进盆里淹死，用脚把它轻轻踹了开。小东西以为主人在和它玩耍，一蹦一蹦地用爪子去抱卫浩洋的鞋。 抱一下，被踹开。再抱回来，又被踹开。 一人一狗在窗户底下就这么玩了起来。 “洋哥，土豆是切丝还是切片？”沈棠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卫浩洋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从小黄身上挪开，快步走向那个被某人诅咒过的地方。 “你把刀给我放下。”卫浩洋边走边命令。 沈棠用身体挡住门口不让他进去，并对他的想法表示不认同：“你就不能教教我吗？你想想，你每天工作那么累，要是回家就能吃现成的热饭热菜不是很好吗？” 沈棠想起他刚被卫浩洋领回家那几天，卫浩洋还让他用洗衣服扫地抵房租。再看看现在，他就是这个家里的甩手掌柜，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沈棠现在越来越觉得卫浩洋有他哥沈惟的趋势了。 沈惟是但凡沈棠的事，事事都要替弟弟做主。 卫浩洋更过分，事事都要帮他做。 卫浩洋低头看到沈棠手心里握着两颗削过皮金黄色的土豆，修长白嫩的手指自然弯曲成好看的弧度，心里莫名痒了一下。 这么漂亮的手指，用来切菜有点可惜。 卫浩洋抬起胳膊撑着门框，嘴角扯出一个坏笑，俯身问道：“你确定要学？” 沈棠没太明白卫浩洋这个表情，脑袋缩了一下虽然心里打鼓，但还是遵循内心小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嗯。” “行”，卫浩洋爽快地点点头，双手搭在沈棠的肩膀上，把人转了个方向，推着他往厨房里走，“走吧，第一课教你切土豆丝。” “卡！准备下一场！” 路风话音刚落苏愈逃跑似的从顾离身边跑开，自从昨天细看过剧本之后苏愈就一直绕着顾离走，他掩饰般拿起水瓶咕嘟咕嘟灌水，直到路风叫他过去讲戏。 卫浩洋借着教沈棠做饭的由头，把人撩得五迷三道，几句话就瘫在他怀里喘。然后在厨房里他帮沈棠解决了一次生理需求。 这场戏是目前为止尺度最大的一场戏，顾离甚至需要把手伸进苏愈的短裤里。 路风把人带到厨房的布景中，指着切菜的桌子对顾离说：“这里你从后面抱着他，你本意也不是真的想教他，就是想找个由头亲热一下。” “嗯，小情侣的情趣。”顾离随口接了一句。 路风露出一个“果然你比我懂”的表情，“没错，所以抱得实一点，贴死了，把热恋小情侣那股黏糊劲儿展现出来。” 第43章 “然后我是从这里……”顾离和路风探讨起细节。 苏愈站在一旁眼睛一直盯着剧本，两只耳朵粉粉的。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场到底会怎么拍。 耳朵里不停钻进路风和顾离说话的声音，语气严肃认真，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分别。 想要到国际评奖的影片，应该不会允许借位吧…… 要知道他短裤里是真空的。 会……碰到的吧？ 苏愈的耳朵一瞬间红得几乎要滴血。 “这场戏是接在卫浩洋和沈棠吻戏后面的，所以这个时候在肢体接触上要更自然一些，尤其是你，苏愈”，路风看了苏愈一眼，“沈棠在推动情感发展方面其实要比卫浩洋主动比他大胆，他一个富家少爷不谙世事，随性惯了，没有卫浩洋顾虑多，所以卫浩洋想和沈棠亲热的时候，他的反应应该更加直接外露，这里一定不要收着。” 路风说得很含蓄，苏愈觉得有些茫然：“收着？” 路风一脸“同是男人，别和我说你不懂”的表情。 “就是把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全部呈现出来，他抱着你、撩拨你，然后你就受不了、忍不住想要释放的那种欲望。” 苏愈：“……” 苏愈这时候已经不敢直视顾离了，这场戏既是沈棠和卫浩洋关系的突破，也是他和顾离关系的突破。 说是前男友，他们之间留下的不过只有一个下午的缱绻时光，顾离把他按在墙上翻来覆去地亲，亲到他嘴唇肿痛，亲到他哭。 那时候他绝不会想到他们之间更进一步的亲密竟然会由五年后的一部电影来成全。 其实在知道顾离就是他这部戏的搭档时，苏愈就已经无法做到把卫浩洋和顾离完全区分看待了。 作为新人演员，他没有娴熟的入戏技巧，他更依赖对角色的共情，而这部戏最有效的共情，便是他深爱顾离。 清场后路风拍了拍苏愈的肩膀，“放开点儿，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遖峯篜里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在苏愈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盛夏》二十九场三镜一次，action！” “嗯……怎么切？”真正拿上菜刀的时候，沈棠刚才执意学做饭的潇洒劲儿瞬间熄火，他站在案板前，有些不知所措。 “先说握刀”，卫浩洋从沈棠背后贴上来，指尖覆在沈棠的手腕处因为动作而形成的小窝上，不紧不慢地按揉着。 他们肌肤相亲，呼吸的是带着对方体味的空气，触碰的是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的身体。 夏日闷热潮湿的天气里总是弥漫着水汽，凝结在皮肤上与身体蒸腾出的汗水混在一起，形成一种黏腻的触感。 这种带着卫浩洋体温的触感让沈棠心律不齐。 卫浩洋有些粗糙的手指从他的手腕缓缓滑向指缝，最终和他十指相扣。细微的摩擦感把触觉无限放大，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受。沈棠不自觉的把头靠在了卫浩洋的肩上，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然而卫浩洋没有因此而放过他。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最后包裹住沈棠正拿着菜刀的右手。 “除大拇指外，其余四个手指微微弯曲，指尖往内扣”，卫浩洋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沈棠的手指下压、弯曲。 “切的时候，刀面贴着手指第二个关节下刀，抬起时不要太高，刀面可以略微向外翻一点点。”卫浩洋带着沈棠模拟了一个切菜的动作。 “再说左手——” 卫浩洋忽然停下来，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故意贴在他耳边道： “你脸怎么红了？” 沈棠梗着脖子不说话。 卫浩洋太犯规了，用那种方式摸他的手就算了，怎么还对着他耳朵吹气呢？ 卫浩洋的声音本来就低沉，贴在他耳边刻意放低的声音犹如带着磁力，勾的他四肢酥麻，心里的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急于找到一个出口。 耳朵被什么柔软的部位碰了一下，那个让他招架不住的声音离得更近了，随着气流钻进沈棠的耳道：“说话。” 沈棠的腿一下子软了，卸了力般整个人被卫浩洋抱住。 “洋哥……我想……”沈棠的声音跟他的身体一样软绵绵的。 “想什么？说出来，说出来就给你。”卫浩洋蛊惑着他的小孩。 沈棠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脸上羞涩的红晕已经从脖子蔓延至锁骨，甚至延伸到衣服底下看不见的地方。 卫浩洋用目光细细描摹起沈棠陷入/////情/////欲的五官，突然他张口含住了沈棠的耳垂。 沈棠一下绷直了身体！ 身体的躁动愈演愈烈，不断挑战着沈棠的理智，似乎有一种痒意在顺着血液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沈棠终于再也忍不住，咬着嘴唇，反握住卫浩洋的手沿着短裤松紧带的缝隙伸了进去。 口干舌燥，心律不齐，呼吸错乱。 镜头从两个人身上扫过，定格在昏暗狭窄的墙上。 影子被光线放大，卫浩洋的手在沈棠难耐的喘息中上下律动着。 他们是世间万千相爱的恋人中的一对，他们在用最直白的方式互诉衷情。 路风喊卡以后厨房里迟迟没有动静，他也没有问，这种事在剧组本就太常见，更不要说镜头里的两个人本就难舍难分。 第44章 顾离维持抱着苏愈的姿势呆了很久。刚才虽然他百般注意还是不可避免发生了意外，苏愈那声闷哼落在他耳边听得格外分明。 然后两个人都不可抑制地动了情。 等到各自的身体反应都彻底平复下去，两个人才一前一后从狭窄的厨房里走出来。 跟他们一起重新回到片场的还有被清场出去的工作人员，以及—— “大哥！二哥！” 一声清脆的叫声突然从苏愈背后响起，他光用耳朵听就蓦地浑身一颤！ 苏愈僵硬着脖子转过身，只见不远处助理张陈领着他妹妹杨朵朵和两位老同学越走越近，杨朵朵一边走一边喜笑颜开地冲他挥手，脸上洋溢着他看不懂的兴奋。 苏愈脸上没有老友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看到妹妹的欢欣，他木着一张脸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万万没想到韩诤口中说的惊喜，竟然他妈就是带他妹妹来看她两个哥哥亲嘴！ 第25章 只能看着我 “我不回酒店，我就要在这里！”顾离休息室里，杨朵朵抱着手臂气鼓鼓地别开脸。 “你一个小女孩杵在旁边看两个大男人做什么，听话，回去窝在床上追追剧不是挺好的，晚上哥请你吃烧烤”，苏愈说着就要去拉杨朵朵的手臂，却被对方及时躲开直接藏到了顾离身后，揪着顾离的衣服告状。 “大哥你看他，我大老远过来探班，苏愈不欢迎我就算了，还要撵我走。” 见顾离没有赶自己，杨朵朵底气更足了，探出半个脑袋继续对苏愈叫嚣，“片场那么多女生都能看，为什么就我不能看？你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做贼心虚？” 苏愈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脸色瞬变。他看了眼顾离，对方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不帮忙劝一句，眼看着休息时间即将到头，他心里又急又气—— 下一场是卫浩洋和沈棠的吻戏啊！深吻！伸舌头的那种！怎么能让杨朵朵看！杨朵朵还是个孩子啊！ 而且，顾离难道不怕杨朵朵猜出他们俩的关系吗？ 另一头苏愈的好友韩诤站在一旁垂着头默不作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自从看到苏愈的搭档竟然就是顾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已经完全呆掉，大脑运转速度堪比高考也没计算出这俩人怎么分手五年以后还能心平气和地一起演同性电影？？？ 韩诤心里那个悔啊！如果知道苏愈演的是同性题材，如果知道苏愈的搭档就是顾离，打死他也不敢答应带杨朵朵搞突袭啊！ 而韩诤的家属贺翎则是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金丝眼镜后的双眼暗藏着洞悉世事的精光。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刘小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哥，路导叫你们过去了。” 话音刚落，苏愈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作势就要去抓杨朵朵却被顾离拦住。 苏愈震惊，眼中包含千言万语：“哥？” 顾离安抚地拍拍苏愈的肩膀，转身对杨朵朵道：“来都来了，就让你看看片场是怎么拍戏的，但仅限今天。” “耶！大哥你最好了！”杨朵朵兴奋地跳起来一把抱住顾离。 苏愈：…… 为什么他好像从杨朵朵的脸上又看到了那种诡异的表情？ 顾离又简单嘱咐杨朵朵几句在片场探班的注意事项，然后便把人交给了韩诤他们。 临出门前，苏愈没忍住好奇，又往杨朵朵那边瞅了一眼，然后他就看到刚才还人胆小如鼠的韩诤此刻已然和杨朵朵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起来： “这次真的赚到了！” “深藏不露啊妹妹，原来你是个腐女！” “资深腐女~” “资深到什么程度？” 杨朵朵抬起手用手指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然后用十分老练的口吻说道： “这么说吧，苏愈铁0。” 两个人贴得很近时不时还望苏愈这边瞟两眼装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可是声音又恰好能使每个人都听到。 给了面子，但不多。 苏愈：“……” “接上一镜你把他抱到桌子上，两个人感情再一次升温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你们俩情绪都要外放一些，不用收着。” 路风站在卫浩洋的小屋里给顾离和苏愈说戏。 刚得到大哥特赦的杨朵朵拉着韩诤两口子光明正大地坐在刘小光为他们准备的椅子上，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刚好正对着那张即将成为主战场的桌子。 “真可惜这么劲爆的画面不能用手机拍下来”，杨朵朵遗憾地说。 韩诤对她的这个反应很是好奇，毕竟镜头里的两个人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gay而已，一个是杨朵朵的亲哥，另一个堪比亲哥。 “有什么好拍的，都是演戏而已，回头直接找你哥看成片不更好？”韩诤试探道。 果然，杨朵朵给他一个略显嫌弃的眼神，“你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他们俩有情况。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哥可能没把你当朋友～” “哎你这小丫头”，韩诤莫名被比自己小三岁的女生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过转念一想又更加好奇，凑上前问，“你怎么知道他俩不对劲的？” 杨朵朵一瞥，幽幽道：“本来有点含糊，你这么一说我就确信了。” 韩诤：“……” 第45章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十足的安慰意味虎摸起韩诤的脑袋。 杨朵朵的目光在韩诤和贺翎之间来回打量，瞬间眼睛亮了起来，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发出意味深长的感叹：“哦～～～” 不过几分钟韩诤又是被套路又是被打趣，脸上不由地有些发热，从背包里拿出一包零食塞到杨朵朵怀里，大掌落在对方头顶操控她转头面向片场，语气里满满带孩子的无力感： “你还是专心看你哥吧。” 布景中在进行最后的灯光调试，苏愈和顾离站在厨房门口已经就位。 “这场纯动作戏，没有台词，亲就完事了，把对对方的感情都投入进去。”路风最后交待了一句。 眼看着路风那边已经准备让场记打板，苏愈这头眼睛盯着一处眼神还在发直明显心不在焉，顾离忍不住叫他。 “小宝？” 苏愈猛地回神，眼神茫然地看向顾离，“哥你说什么？” 余光里场记的板子已经举了起来，顾离来不及回答，一把将苏愈抱了起来径直亲了上去！ “《盛夏》第二十九场四镜一次，action！” 卫浩洋将沈棠从厨房抱出来，他双手交握托着沈棠的屁股，沈棠细直的两条腿缠在他的腰间。两人从厨房一路亲到小屋，交错的粗喘伴随着轻微的口水声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让盛夏里本就潮热的空气变得更加浓稠。 这里顾离应该把苏愈抱到桌子上，两个人短暂的对视过后再一次吻在一起。可顾离刚走到一半就被路风喊了卡。 “苏愈你把嘴张开，这一镜要深吻，伸舌头的那种。” 路风以为苏愈对自己刚才讲的戏领会不到位，再次解释道。 “来，重新走一遍。” 两个人走回到厨房，顾离伸开双臂，示意苏愈跳上来。 苏愈低头抿了下唇，抬腿挂了上去。 “《盛夏》第二十九场四镜二次，action！” 卫浩洋抱着沈棠一路从厨房吻到小屋，却又在同样的位置被喊停。 路风从监视器后面探出头，眼里充满迷惑，“苏愈，你是不满意顾老师今天的造型吗？亲不下去？” 奇了怪了，上次吻戏不是拍得挺好么，怎么这次这么拘束？ “卡！” 路风的表情略微带了些恼意，“苏愈你眼神别乱瞟，你在找什么？顾老师那么帅你还有心看别的？”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这场戏会出问题，路风眼见着烦躁起来，说到最后索性留下一句“调整5分钟”，然后拿着烟出去了。 杨朵朵他们仍然面带兴奋地坐在休息区，时不时凑在一起低声耳语几句，然后发出诡异的嘿嘿嘿。 苏愈一个人走回厨房里，看着切菜的地方试图找回上一镜他窝在顾离怀里心悸难耐的感觉。 但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闪过刚才休息室里顾离制止他遣送杨朵朵时的表情。那表情很复杂，带了些跃跃欲试的期盼，却又有破釜沉舟的决绝。 顾离想过被杨朵朵看穿以后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关系适合被杨朵朵知道吗？ 这些问题压在苏愈心头让他没办法专心眼前反而越理越乱，眼看路风给的时间即将用完，苏愈重重叹了口气准备接受路风新一轮怒气的洗礼，却在转身的时候被揽进一个炽热的怀抱。 熟悉的木质香气裹挟着轻微的汗味撞入苏愈的鼻腔，紧接着一只大手覆在他的后脑将他紧紧扣在肩窝处。 苏愈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顾离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片场！ 苏愈伸手想推开却被抱得更紧。 “你听到了吗？”顾离问他。 苏愈茫然，“什么？” “嘘，别说话。” 颈间传来一阵温热，顾离同样将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两人交颈相依。 顾离灼热的鼻息直直扑在苏愈脖子的嫩肉上，温度从毛孔渗进皮肤里，苏愈感到有一股酥麻隐隐从尾椎向上窜，绷紧的肌肉倏然就散了力气，整个人软在顾离怀里。 触感被无限放大，脑海中的杂念已经无暇顾及，苏愈臊着一张粉扑扑的脸闭上了眼睛。顾离坚实有力的心跳声隔着两人单薄的戏服穿透而来，每一下犹如擂鼓震耳欲聋。 顾离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引得苏愈一阵颤栗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砰——砰——砰—— 快速而鲜明的跃动打在苏愈潮湿的掌心，一如五年前那个他们互诉衷肠的夏日午后。 苏愈被震得指尖发颤，他抬头想确认些什么，却直直撞入顾离滚烫明灼的视线。 对方深邃的眼底闪烁着浓烈的占有欲，低哑的声音强势且充满蛊惑—— “眼睛看着我，只能看着我，记住了？” 第26章 “和我撒娇？” 收工后坐在烧烤摊上的时候，苏愈脸上的热度依然没有退下去。 吻戏过了就过了，路风有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逐帧给他回放哪里亲的好吗！连他手指抓了哪里都要拎出来讲一讲，他不要面子的嘛！ 眼见着杨朵朵的眼珠子因为路风这个莫名其妙的操作都要喷出火了！ 特别是摄像机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他湿润的眼角上，他已经解释了很多遍那只是因为气息不顺导致的生理性泪水，他很感谢路风敏锐的洞察力，发掘了非常唯美的一个镜头，但这真不是因为他演技爆发，更不是因为他哭了！ 第46章 他才没有不会接吻！ 更没有被顾离亲哭！ 一碗疙瘩汤被放在面前。 “韩诤他们想喝点酒，你晚上吃的太少了，先垫一点。”顾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对方逆光坐在他身边，戴着一顶鸭舌帽，一双眸子隐在阴影里更显得人冷静持重，一点也看不出来下午在厨房里引诱他时的样子。 影帝就是影帝，生活处处是舞台。 苏愈趴在桌子上不是很想理顾离。 他知道下午他的状态很不好，顾离那么做也是为了帮助自己入戏，但心里就是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 “韩诤他们跟老板语言不太通，我去看看。”像是看穿了他的不自在，顾离想给他留点空间，却被苏愈一把拉住了手。 顾离：“？” 苏愈的眼睛四处游离，就是不和顾离对视，但说出的话却和他息息相关： “我今天……不太想吃辣的。” 顾离福至心灵，冷淡的眸色染上些笑意：“放心，我不吃辣的。” 借口被一下子看穿，苏愈倏然觉得脸有些发烫，站起身走向正试图用手语和老板交流的韩诤他们，临走前丢下一句听上去自认为硬邦邦实际上没有任何信服力的“谁要管你”。 说起来，苏愈和韩诤他们也半年多没见了，这次趁着周末过来探班，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吃顿饭三个同龄人插科打诨边吃边喝，聊的热火朝天。 顾离坐在苏愈和杨朵朵中间，除了负责给弟弟妹妹倒啤酒递烤串以外，大部分时间就那么安静地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三个逐渐被酒精控制的小青年相互揭老底。 本来他以为平时少言寡语颇有自制力的贺翎能稍微约束一下逐渐跑偏的酒桌，谁承想他居然醉得最快。 只一瓶啤酒下肚，贺翎把平时“欠的债”还了个干干净净。 难道人的一生说出来的话是恒定的？这是什么奇怪的定律吗？ 真有意思。 从贺翎口中顾离第一次知道苏愈在高中的时候居然穿过女装，还是那种蓝白相间的jk短裙制服。 苏愈在他面前可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顾离还知道他们班有个女生暗恋苏愈，从高一一直到现在。而且那个女生名字顾离以前总是听苏愈提起，毕业后两个人还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一趟可真是没白来，小东西秘密还挺多。顾离抬手捏了捏左手边某个小酒鬼的脖颈。 苏愈正在忙着和贺翎争论谁是高中篮球赛里投进三分最多的人，只舒服得顺势往顾离手里拱了拱，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蓦然深沉的眼色。 苏愈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从刚才顾离就注意到，一直有新消息发进来。他凑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屏幕上显示着杨振的名字。 好像是苏愈的经纪人？ 顾离看了眼口舌已经开始打结的弟弟，略微思索后他起身走到一旁接通了电话，还没等他自报家门就听到对面气势汹汹—— “苏愈你在搞什么，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为什么不回！” 顾离眉头微蹙。 对面因为没有听到回应，继续说道，“喂？你人在哪？怎么听起来那么乱？你大晚上不在房间背台词又跑到哪里胡搞？” “喂？喂——” “我是顾离。” “……” 另一边杨朵朵被顾离投喂到肚歪，托着下巴冷眼看着亲哥撩起衣摆醉醺醺地和人比腹肌，三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涨红着脸对对方的肚子指指点点的样子多少有些<a href="" target="_blank">搞笑。 啧啧，男人至死是少年。 余光瞥到桌上的手机，杨朵朵有那么一瞬间在思考如果她把这画面录下来，是不是就算掌握了苏愈的黑历史。 “吃饱了？” 晃个神的功夫，顾离已经接完电话重新坐了回来。杨朵朵应了一声，把自己的凳子往那边凑了凑，一副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 自从苏愈出国留学后她见顾离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方面她知道顾离工作繁忙时间不多，另一方面也许是女生天生的第六感，她觉得顾离有意在疏远他们家。 可是这次她跟着韩诤偷偷来探班，看到顾离无论对她还是对苏愈还和以前一样周到细致，她一下子又变得混乱。 下午莫名从韩诤那里套出了话，她一颗小心脏噗噗的就一直没停过。想起片场那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深吻，记忆里许多模棱两可的片段一一被唤醒，此刻苏愈顾不上她正是一个求证的好时机。 “大哥……”杨朵朵甜滋滋地叫道。 然后她就看到顾离把三串刚烤好的苏愈最爱吃的膝软骨逐个从竹签上剔除下来放进苏愈面前的盘子里后才回头看向自己：“嗯？” 老友重逢的聚会持续到将近凌晨才结束，一头三个醉鬼从腹肌比到鞋子尺码最后比起发量，另一头杨朵朵听完顾离跟她说的话哭得像个泪人。 顾离刚去老板那里结完账，迎面扑来一只醉鬼：“哥！” 另外两个醉鬼小学生似的也跟着喊：“哥～～” 顾离：“……” 他突然有点后悔让这三个小崽子喝酒了。没想到酒量一个比一个差，酒品一个赛一个低。 苏愈双眼朦胧，举着刚才顾离递给自己的杯子，嘴里含糊道：“你怎么、把我的酒、换了？” 第47章 顾离刚想解释，小醉鬼又接着说：“这个牌子的啤酒……怎么是甜的……还怪好喝的、嗝儿~” 顾离看了眼挂在苏愈嘴角的菊花，嘴角抽了抽。 顾离和司机一起好不容易才把人拖上车，顾离坐在苏愈旁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车子发动以后那一对倒老实许多，在商务车最后面抱在一起睡得很香。 顾离眼色沉了沉，宁静的心湖仿佛被几缕柳条拂过，泛起不规则的水纹。 喝醉了的人，第二天应该什么都不记得吧？ “小宝，你困——” 眼见着手已经揽到苏愈肩头，只见那个在平日里睡不够叫不醒的人却突然坐直了身体趴在车窗上眉飞色舞地开始用歌剧唱法唱《两只老虎》。 顾离：“……” 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生生地憋了回去。 十几分钟的路程，顾离没想到自己27岁还要被按头上一节音乐课。 从节拍音律到胸腔共鸣，从流行唱法到多声部音乐……饶是顾离也听得头昏脑涨。问题是光听不行，还要配合小醉鬼。他示范一句，顾离就得学一句，否则小东西就噘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大哥，你也太惯着他了吧，他都23了！” 因为大哭了一场，杨朵朵的声音瓮瓮软软的，但看着苏愈的眼神却充满了嫉妒。 顾离看向身旁终于力竭沉沉睡去的人，唇角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顾先生，我把韩先生和贺先生送回去吧。”司机把车停好后很有眼色地说。 顾离点点头：“辛苦你了。” “大哥，我和他们一起上去了”，从车上下来杨朵朵的眼睛仍然红红的。 顾离伸手安慰似的摸了摸杨朵朵的脑袋，语气如和煦春风，如同多年前她没考好不敢告诉家长偷偷躲在房间里哭的那个晚上，“嗯，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还要赶飞机。” 杨朵朵一下子又湿了眼眶：“嗯。” 顾离把人架回了苏愈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上，刚才还醉如烂泥瘫在怀里的人跳起来把他反扑在门板上。 “哥……”温热的酒气扑打在脸上，顾离看见苏愈红着脸蛋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小宝？”他伸手在苏愈眼前晃了晃，却被一巴掌拍掉。 苏愈噘着嘴瞪他，“你干吗～～”明明是不满的语气，却又带着醉意的尾音，像只收起爪子的小猫。 指尖抬起苏愈的下巴，顾离歪着头和他四目相对，语气甚是愉悦：“和我撒娇？” 苏愈乖巧地点点头：“嗯。” 他们的距离不过十厘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乱窜。 也许酒精可以通过氧气传播，顾离觉得自己好像也喝醉了。不然看着眼前人殷红的唇瓣，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怎么就这么轻易消失了呢？刚才莫名被打断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小宝？”他最后一次确认苏愈的状态，却被粗鲁地搂着脖子被迫低下了头—— “唔！” 苏愈滚烫的唇瓣直直地吻了上来，灵活的舌尖长驱直入占领了顾离的口腔，没有给他片刻反应的机会，霸道得让他窒息。 房间里渐渐响起暧昧的声音。 粗喘与口水声交织。 当苏愈的手顺着顾离的脊背一路向下摸到下面的拉链时，顾离的大脑轰的一下紧绷起来！ 他按住那双不老实的手，眼神愈加深沉，“小宝你干吗？” “我要。”苏愈拨开他的手，执着地拉开了拉链，然后又怕顾离没听清楚似的，抬头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哥，我要。” 两个人对峙般站在原地，只不过一个醉得整个人都粉扑扑的，站都站不住，还得让顾离抱着。 另一个却是清醒的。 顾离用拇指描摹着弟弟精致的眉眼，在酒精作用下那里还隐约泛着迷离的水光。 顾离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沙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像是在问苏愈，又像是在问自己。 苏愈虔诚地捧起他的手，温顺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闭起的眼睫微微抖动，“求你。” 顾离的掌心里骤然燃起了一把火，滚烫的温度像爆炸一般顺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压抑多年的欲望瞬间如挣脱牢笼的困兽主宰了他的意志。 恍恍惚惚中，他看到自己将苏愈拉进了卫生间。 第27章 他睡了顾离？！ 苏愈又不理顾离了。 起因是顾离的一场发烧。 要说顾离生病是一件非常偶然且平常的一件事，可这件事偏偏发生在苏愈醉酒断片的第二天。 于是这场病在苏愈眼里开始变得不寻常。 两天前。 苏愈一场酣睡从大床上醒来，天光大亮，他眯着双眼摸出手机一看—— 十点十三…… 十点十三？！！！ 苏愈蹭地坐了起来，打开通讯录直接给张陈打了过去。 hela 苏愈把手机开成免提开始满床找衣服，肺活量在接通的瞬间苏醒：“小陈你怎么没叫我起床啊我上午还有戏呢路导给没给你打电话快叫李师傅到——” 被子被一把掀开，苏愈低头怔了几秒，然后把被子又默默盖了回去。 第48章 卧槽！怎么是光的！ 电话还通着，那边的张陈刚把韩诤他们送走还在从机场回酒店的路上，他显然不知道苏愈这里发生了什么，认真地对他的疑问进行解答：“哥你不知道吗？顾老师发烧了呀，路导今天给放了一天假。” 苏愈：“……”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昨晚他向顾离求欢的片段——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求你。” 苏愈再次掀起被子看到自己光不出溜的身体，微眯起眼睛极力想要回忆起一些重要情节，但除了大床上纷繁复杂的褶皱和宿醉后的头疼他一无所获。 发烧……一个让苏愈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的猜测从脑海中浮现。 他挂掉电话打开手机浏览器，手指落在虚拟键盘上时顿了一下，然后在打字的时候脸上飘起两团淡淡的红晕。 根据“过来人”的指引，苏愈先在床上两条腿屈伸几下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灵活自如没有丝毫不适感。但事关重大苏愈力求结果准确，又热着脸自己用手指检查了一番。 嗯，确实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接着他又勘察起现场，卫生间里一片狼藉，浴缸里用过的水没来得及放掉已经变凉，昨天他和顾离穿的衣服和酒店浴巾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勘察进行到这里仍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毕竟一起洗个澡并不能说明什么，直到苏愈的目光落在洗漱台的镜子上—— 星星点点的斑渍一下子勾起酒精掩埋下的记忆。 禁////固与控制，喘息与求饶。 狭小密闭的浴室里，高大明亮的落地镜前。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体验，快乐又折磨。 …… 卧槽，他们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个认知简直让苏愈惊喜，早知道几瓶酒就能推倒他哥，他也不用绕那么多弯子！ 虽然苏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求的他哥，怎么到头来变成了他来主导。 不过“证据”都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多想。 啧啧啧，顾离脸皮原来这么薄，跟个小姑娘似的，亲热完还会蔫不出溜的跑掉。 他终于也成功拿捏了顾离一回！ 苏愈在心里很没有诚意地为把顾离折腾到生病的事愧疚了三秒钟，然后嗷地一声把自己砸回床上，脚丫子扑腾得像一尾欢快的鱼。 —— 顾离是凌晨四点多被热醒的，浑身滑腻腻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本来以为是苏愈生病了，结果伸手一摸，发烧的是自己。 为了把苏愈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还不惊醒他，顾离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也不知道一个人睡得那么沉怎么还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自己的衣服在给小东西洗澡的时候全被淋湿扔在了浴室地上，顾离抖抖索索从沙发上随便捡了两件苏愈的衣服，又给刘小光和路风发了微信，最后他看了眼床上安然入眠的人，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他只有7岁，杨静拿着温热的毛巾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身体，测量体温，趴在自己床头陪了一整夜。 接着画面一转，他看到22岁的自己把18岁的苏愈抵在墙边亲得掉眼泪，他抬手去擦却被人拽住了手腕，回头一看杨静瘫坐在他腿边泪流满面地求他别害了苏愈。 顾离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他躺在卫生院简陋的病房里，手背上插着输液针。 “哥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早晨都烧到四十度了！路导说下午你再不退烧他就要去省城请专家了！哥你头还晕不晕？”刘小光如释重负，眼角依稀闪着泪花。 早晨他开门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的顾离的时候，小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可是顾离啊！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不用周晴动手，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刚刚梦里的内容并不使人愉悦，顾离的精神有些恍惚，他勉强对刘小光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好意思，又辛苦你了。” 刘小光把人扶起来坐着，贴心地把买回来的靠枕塞到顾离腰后垫上，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哥你可别这么说，我给你才是添麻烦呢。” 顾离接过刘小光递过来的水杯，眼睛从对方手腕处最近新多出来的手链上扫过，“悦悦是个好姑娘，等过年让周晴给你转到后台，不天天跟着我跑你们相见的时间也能更多些。” 刘小光见顾离病中疲惫还处处为自己打算，心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撇着嘴角回答，“哥你别给我操心了，先保养保养身体吧，今年这是怎么了小毛病就没断过”，他检查了一下架子上吊着的液体，低头看到手机上的时间突然想起来顾离已经睡了半天，脸色一变，“一上午没吃东西胃还好吗？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点——”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苏愈拎着两个保温桶和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哥，好点了吗？”苏愈把东西递给刘小光，自己坐到病床边摸了摸顾离的额头与自己的体温很认真做了一番对比，垂着眼眸得出结论，“好像还是有点烫。” 因为来得匆忙，苏愈头顶立起一撮呆毛，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看上去有点可爱。 顾离伸手揉了揉，触手的发丝蓬松顺滑，像小时候一样让人舍不得挪开，连带着让他的心底也柔软起来。 第49章 “昨晚喝那么多怎么这就过来了？头疼不疼？” 苏愈摇摇头：“已经好多了，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粥和小菜你先吃一点，小心胃疼。” 苏愈抱回自己的保温桶，把里面的饭食和餐具取出来，一勺白粥直接送到顾离嘴边。 顾离身体往后退了点，想伸手接过来却被苏愈躲开。 “张嘴”，苏愈把勺子又往顾离嘴边凑了凑。 顾离心底隐隐觉得有点别扭，他总觉得苏愈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好像……格外地充满温柔与怜爱。但转念一想自己是病人，便张嘴接受了投喂。 白粥软糯清甜，黄瓜清香爽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喂饭的人不同，普通的清粥小菜也让顾离吃出了美味佳肴的味道。然而第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就听见苏愈一句低声细语的—— “乖。” 顾离一口粥直接呛进了气管，咳得天昏地暗。 “哥你没事吧！”苏愈放下粥给顾离递过一张纸巾，然后顺势坐在他身边拍起后背。 有事的是你吧！ 这温柔来的猝不及防，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顾离咳红了双眼，在心底暗自思索起根源。 他只是发烧了，又不是残疾了，倒也……不用这么温柔吧。顾离依稀记得上次他被道具弄伤感染发烧的时候这小东西还专门跑到他休息室凶他呢。 “好点了吗？再吃点吧，不然一会儿会胃疼。啊——”苏愈举着勺子，眼神专注盯着顾离一副耐心十足的样子。 “咳咳，哥，我回去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吧”，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逐渐不对劲，刘小光找个理由想赶紧溜，没想到苏愈直接给他放了假。 “不用，我带了，一会儿我给我哥换就好。上午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算这小祸水有良心，刘小光和顾离确认过之后便麻溜遁走了。 门从外面被关上，苏愈的视线转了回来——充满着温柔与怜爱。 顾离看得呼吸一滞！ 又来了！这小东西怎么过了一宿像变了个人？等等，刚才还说了什么来着？给他换衣服？！ 他能理解苏愈想要照顾他的心理，但为什么苏愈哄他的感觉好他妈奇怪！ 顾离最终还是败给了弟弟莫名的执着，别别扭扭地被喂了一顿饭。 液体输完，小护士红着脸拔完针正撞见从洗手间回来的苏愈。 苏愈白白嫩嫩，穿的又是私服，整个人要多精致有多精致，只单单一句“谢谢”就把小姑娘羞得头都不敢抬，心里偷偷尖叫着小跑出去关上了病房门。 妈呀，顾影帝房间怎么还有个帅哥！ 苏愈看顾离按着止血棉扭了扭身子，眸色一深，试探着问道：“哥，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办法，他哥脸皮薄，他得婉转点。 果然，顾离皱着眉说：“腰疼，小光给我垫的靠枕太多了，帮我抽掉一个。” 苏愈坐到床边拿走了所有的靠枕。 “别都拿走啊，我还想坐一会呢。”因为高烧，顾离说话有些无力，听起来软绵绵的，和平时不太一样，落在苏愈耳朵里便成了另一回事。 他哥原来也挺娇的。 苏愈为自己发现顾离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沾沾自喜，但顾及到顾离的面子还是拼命忍住了嘴角的弧度，手掌落在顾离的腰间，安抚道： “我知道，你别动我先给你揉揉。” 网上说的，那啥完了，承受方会腰疼。昨晚喝醉了也就算了，现在酒醒了可就不能不负责了。他才不要做那种睡完拍拍屁股就走的渣1！ 掌心触碰的肌肉并没有因为他轻缓的按摩放松下来，反而越来越紧绷。 苏愈瞄了眼裤兜里准备好的药膏，心里默默叹气，照这情形，自己给顾离上药这事怕是有点难了，他就只摸了摸腰，他哥就紧张成这样。 这让他不得不深思，自己昨晚到底是有多禽兽？！ “哥，昨晚是我不好，我太任性了。”苏愈轻声道歉。 先服个软肯定是没错的。 顾离倒是没生气，只淡淡嘱咐他：“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以前不知道，你这也太能折腾了。” 苏愈被说得脸上一热，毕竟爱了这么多年，感觉一上来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住的，只能在事后多多补偿了。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顾离自己开的口，苏愈估摸着他哥可能也没他想得那么害羞，试探进一步升级：“哥，昨晚我是不是弄伤你了？你让我看看，我给你上点药能好受点。” 顾离一脸茫然：“什么？” 苏愈拉着人躺下，伸手就去扯他哥的睡裤，被顾离一把按住。 顾离惊愕：“你干吗？” 苏愈回答的理所当然：“哥你别害羞，我从网上查了，你烧得这么厉害说明那里有炎症，上药能好得快些。” 顾离：“？？？！！！……” 第28章 拿捏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刚才躺在床上的人此刻正把想要扒他裤子的某人反压在床上。 “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以为我发烧是因为被你睡了？”顾离冷淡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愈，因为生病他的唇色有点淡，细看之下似乎还有几处细小的伤口，看上去有点好亲。 苏愈似乎猜到了这些伤口的由来，不自觉地滚了下喉结伸出舌头舔了舔莫名干燥的嘴唇，清澈的眼神闪烁着愚蠢的光芒，“不是吗？” 第50章 顾离挑眉，“昨晚你洗澡都是我抱着，你拿什么睡我？” 苏愈：“……” “要我给你复盘下昨晚做过的事吗？” 苏愈：“？” 顾离带着薄茧的掌心还残留着高烧后的余温，握住苏愈的刹那让他不由地发出舒服的喟叹，闭上眼睛像一只享受慵懒的猫。 伴随着不断加速的心跳，那些凌乱琐碎的片段慢慢结合成一段连续完整的记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哭着求饶的自己。 艹，原来被“拿捏”的还是他自己！ 白光消散，苏愈红着眼尾把自己藏到了被子里。 不止因为羞赧，还有丢人。 就现在顾离拖着生病的残躯，都能把他按在床上几下撩得服服帖帖，他早晨是脑子抽了才会认为自己能睡得了顾离！ 顾离从床头柜抽了纸巾给两人擦干净，唇角含笑：“小东西，胆子越来越肥了。” 不一会护士过来给顾离测完体温告诉他可以出院了。一路上苏愈绷着脸一句话都没和顾离说。 顾离知道这是把人欺负狠了。要不是看在自己还病着，苏愈闹不好会直接把他扔在大街上。 他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让他想起来了，都怪自己没克制，逗弄的心思一起来没事争什么上下。 这下倒好，不知道几天才能把人哄好。 刘小光收到顾离微信后就守在酒店停车场等人，在看到顾离下车时还穿着早晨那条睡裤时就觉出了不对劲，刚才在医院苏愈可是说过要“给顾离换衣服”的。 那霸道的口吻，仿佛顾离是他抢回去的小媳妇。 怎么一转眼就不管他了？ “啪”的一声，苏愈冷着脸一把关上车门，大步流星地从他面前走过，没看顾离一眼。 刘小光跑过去扶着顾离，好奇问道：“哥，你又把他怎么了？” 这个“又”字用得很精髓，顾离给了刘小光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后摇摇头，看向不远处弟弟气呼呼的背影心底涌出些酸涩。 他倒是真想把苏愈怎么了，可似乎每次他想对苏愈做点什么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事让他清醒过来。 昨晚就在苏愈红着脸把他的手往身后放的时候，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打来—— 路风：“通告排出来了，苏愈下周一杀青。本来没想跟你说的，但怕太突然你受不了就知会你一下。” 被情欲控制的大脑倏然清醒了过来，他们之间要解决的问题、要跨越的困难都还摆在眼前，苏愈喝醉了，他怎么清醒着就昏了头。 还好没铸成大错，一切都还来得及。 苏愈生着闷气回到房间。 其实他气的根本不是要争个谁上谁下，也不是顾离在病房里的逗弄，他真正生气的是他喝醉后顾离的反应。 清醒克制。 昨晚要说他有多醉也谈不上，天旋地转站不直是真的，但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他心里还是非常清楚的。 酒后乱性，他甚至为顾离找好了借口。 却只换来了他自己单方面的纾解。 明明他看到顾离眼中的欲望和他一样浓烈。 在国外那几年思念泛滥的时候，恍惚中苏愈总会产生一种错觉。 顾离管教他，不许他上学的时候谈恋爱，甚至在没有挑明关系的前提下就拿走了他的初吻，这一切也许只是因为他对顾离过度依赖，让顾离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占有欲。 当顾离脱离他的依赖范围，遇到真正动心的人时，爱情会自动治愈那种本不应该产生的畸形心理。 以至于在他们俩确定关系后顾离连短短一个多月的异地恋都没能经受住，就和女演员章子萱假戏真做去了酒店。 每当这个时候，苏愈就忍不住否定自己，否定他和顾离之间的一切。他们两个也许到头来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都说趋利避害是本能，可他为不恨顾离找尽了各种理由。 回国后这次合作中的种种让他始料未及，他带着满腔怨怼进组，却在与顾离的不断接触中再次唤醒了沉睡的爱意。 但这次顾离仿佛表现得很矛盾，想亲近他却又保持着距离。 苏愈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顾离，趴在床上想得头疼，正好张陈来给他送午饭提醒了他时间。 杨朵朵他们应该已经回到燕城了吧。 苏愈摸出手机准备问候一下，点开微信看到杨朵朵居然换了头像。 原本万年不变放着她爱豆照片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两个手拉手的动漫人物，图片缩的有点小，苏愈随意扫了一眼没太在意。 苏愈：【到学校了吗？】 杨朵朵那边很快回了过来：【图片.jpg，我的新头像好看吗南风知我意？】 苏愈本想昧着良心随便夸夸，但犹豫一瞬还是点开了图片，然后瞬间瞠圆了双目！ 照片里手拉手情侣模样的两个人，分明是两个男人！ 也许是出于心虚，苏愈打字的手有些发抖：【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换了。】 杨朵朵：【不好看？我还有好多，这次可以破例让你挑一个你喜欢的~】 杨朵朵：【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杨朵朵一口气发了一串图片，虽然人物不同，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两名男性亲密姿态的动漫形象。 第51章 苏愈：【……】 他现在有点相信杨朵朵“资深腐女”的说法了，这小妮子天天在学校接受的都是些什么教育？ 最近这几年圈子里不少麦麸营销的，苏愈清楚地记得杨静在刷到这类内容时的眼神—— 赤裸裸的厌恶。 苏愈揉了把脸，对妹妹突然大张旗鼓的宣扬小众爱情感到无力，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告诉这只十九岁的新新人类传统观念在父母那一辈人眼中有多根深蒂固，只能晓之以情： 【友情提示，你的头像除了我，爸妈都能看到。】 接着苏愈看到杨朵朵的页面显示“正在输入中”，等了很久也没见回他信息。苏愈心想她也许是被同学叫走了，也没再追问，手机刚放下又马上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杨朵朵，拿起来一看却经纪人杨振，告诉他两个月之后去参加猫爪直播平台自制的一档音乐真人秀的录制。 苏愈对此表示十分震惊，猫爪tv可以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直播平台，受众广流量大，节目制作精良，最近两年大火的综艺真人秀大多都出自猫爪。按理说他们企划的节目应该有很多出名艺人愿意参加，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偶像糊团的十八线小艺人，他甚至连代表作都没有发表过。 杨振对于他的疑问最后也没给出个确切的解释，只含糊地说原本定下的艺人最近犯了事要被封杀，他就随便和公司推荐了一下，馅儿饼就落在苏愈头上了。 苏愈一脸黑人问号，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会拒绝如此好的机会，他估计了一下日子，他的戏份大概也没剩多少，两个月应该是足够拍完的，便答应了杨振。 杨振那边听他说好之后明显感觉松了一口气，让苏愈确定杀青日期后告诉他，他会过来接苏愈，还要带他去见一见真人秀的制作人了解一下具体的节目模式和规则，也让对方看看苏愈的实力。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留下苏愈一个人捧着这块天上掉下的大馅儿饼恍如隔世。 前面有路风交给他的电影主题曲，现在又有音乐真人秀，他的音乐梦想这是终于要发芽了吗？ 苏愈缓了好一阵才消化掉杨振给的饼，再看桌子上自己的午餐似乎都变得比平时更美味了些。 “嗡嗡”，桌子上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苏愈：…… 为什么休息日他过得比平时更忙碌？ 拿起来一看是顾离的微信，一张图片和一句简短的话，问他借走的衣服已经洗好，现在可不可以给他送过来。 苏愈现在看到自己那身衣服就想到昨晚自己在顾离手里被掌控的画面，带着怒意回道：【不可以！】 顾离含笑退出和苏愈的聊天页面，目光触及到最近一栏对话框时又顿在了那里。 想到苏愈前几天趴在他怀里哭着自己受不了要崩溃的模样，顾离的心又开始沉重起来，也许他也该鼓起勇气去试着做些什么。 思及此顾离直接拨通了爸爸顾友泽的电话。 第一次接通后直接被挂断。 第二次仍然被挂断。 第三次刚响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紧接着传来顾友泽暴跳如雷的声音：“我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臭小子你最好也有同样重要的事情要说！” 顾离揉了揉耳朵对爸爸的脾气习以为常。 当年他以准状元的成绩瞒着顾友泽报考电影学院后他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顾友泽一心想把顾离培养成公司接班人，但顾离的心思全扑在娱乐圈，逢年过节两个人一见面就少不了拌几句嘴。 顾离清了清嗓子，回答得郑重其事：“嗯，很重要。” “不是又让我投资什么真人秀吧？” “不是。” 顾友泽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吧，什么事？” 顾离：“我要和你出个柜，我喜欢男人。” 第29章 对神起誓 六月初到了灵水镇的雷雨季，傍晚时分总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不大的镇子，有时候只响几声闷雷，有时候却雷声震天，闪电的白光仿佛要将天空撕裂一般。 因为气候的变化这几天剧组的戏也拍得断断续续，时不时就要停工等雨停。 “不要”，苏愈冷着脸关上门。 这是他第五次拒绝刘小光送过来的下午茶。自从在卫生院苏愈单方面宣布和顾离冷战后，顾离每天至少让刘小光过来两次，无一成功进门。 王八蛋，每次都让助理过来，一点道歉的诚意都没有。 苏愈坐回沙发继续看剧本。 不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敲响，张陈过去开门见到外面的人后支支吾吾看来看去半天也没句话，既不谢客也不敢放人进来。 苏愈疑惑：“是谁？” 张陈犹豫：“……是顾老师。” 苏愈顿了一瞬把头转了回去，不置可否。 张陈很有眼色地让开位置，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理由出门把风。 余光里苏愈看到穿着戏服的人走进门，本以为对方会坐在自己旁边，结果顾离直接蹲在了他的脚边，仰头看着他。 这是一个将自己放在弱势者的姿势，被仰视的人因为视角的不同在心理上会自然而然气势更强一些。 以前每当顾离哄他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苏愈的视线仍然停留在剧本上，那里密密麻麻做了很多记号和注释，都是一会拍摄需要格外注意的内容，可他盯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记住。 第52章 顾离没打扰他，只安静地看着他。 那道视线有如实质，带着灼灼热气炙烤着苏愈。 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你来干吗？”苏愈抬头迎上那道热烈的目光，爱慕、眷恋、珍视……这是苏愈第一次从顾离眼中看到如此直白的情感，直白到没有丝毫掩饰，直白到仿佛带着温度，直直地黏在苏愈的脸上。 视线相接的瞬间苏愈又被灼得别过了脸，原本兴师问罪的底气一下散了大半。 紧接着顾离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想你了。” 苏愈的脸轰的一下红个彻底，脑子里不由地又活泛起来。 说得好听，关键时刻还不是照样掉链子。 想到这里苏愈坐直身体脸又板了起来，“顾老师甜言蜜语手到擒来，轻而易举就把人撩得方寸大乱，自己却克己端方洁身自好。” 说完苏愈犹嫌不够，扁着嘴觑了顾离一眼，又小声补了一句，“管杀不管埋。” 顾离一开始听得茫然，直到最后才理解苏愈话中的意思，颇为无奈地伸手摸了摸苏愈的脑袋，眼神带着家长看孩子一般的宠溺，“别瞎说。” 苏愈偏过头，执着于顾离来找自己的目的，“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 顾离故作思考，“成语用得不错。” 苏愈脸色一变，噌地站起身把顾离拉起来往房间外面推，“你走，出去——唔！” 手腕蓦然被握紧，一个用力他直接扑进了顾离的怀里，对方一手钳紧他的腰身一手覆在他的脑后，带着顾离温度的气息直直扑打在苏愈的耳尖：“别赶我，我是真的想你了，让我抱一会。” 顾离说这话的语气比刚才更缠绵，但苏愈却注意到对方极力掩饰下的疲惫。他想问原因，却被顾离抱得更紧。 顾离以为他要拒绝，乞求道，“真的就抱一会儿，别推开我。” 苏愈心里很气，凭什么顾离想抱就抱？自己想那啥却不行？但他对顾离的予取予求又没有任何抵抗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双手自然而然环住了顾离的腰，任凭对方的体温将自己包裹。 一股甜意不知不觉在心头漫开。 然而两个人聆听对方心跳安静相拥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苏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打断了这片刻的旖旎。 苏愈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密密麻麻全都是顾离和另外一位女演员的绯闻。 【空窗期不足数月顾影帝再结新欢！】 【顾离与蒋穗疑似恋爱，二人甜蜜晚餐共度周末！】 根据狗仔的描述，两个人先在一家私密性非常好的私房菜馆吃了饭，然后顾离亲自开车将女演员送回家，并在两个小时后才从小区出来，最后还十分“敬业”地附上两张照片。 第一张两个人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相视而笑。 第二张在地下车库里，顾离从驾驶座俯身到副驾驶女演员那边，半个身子几乎遮挡住对方，虽然光线暗淡，但隐约还是能看到两个人的头部交叠，大概是在接吻。 心头蓦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和前几天的酒后荒唐交织着一齐将苏愈湮没。苏愈沉在其中，已经说不清那究竟是愤怒是酸涩还是奋不顾身后深深的无力和疲惫，或是它们本就掺杂在一起。 “原来顾影帝不是坐怀不乱，只是没遇到更合心意的人。”苏愈拼命咽下喉头的酸胀，转过头忍不住讽刺道。 他的手死死抓着手机，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愈告诫自己不要哭，那样太没志气了。但眼眶里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倏然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在听到苏愈说话的时候顾离的眉眼微微蹙起，这些天他和苏愈的关系已经缓和很多甚至说暧昧也不过分，他也已经下定决心迈出了第一步，苏愈突然的尖锐让他有些茫然，也很不适。 但在看到苏愈泪流满面的瞬间满腹疑惑全部被惊慌取代，他惯性一般伸手想去抱对方却被苏愈闪开。 紧接着他看到苏愈胡乱却异常用力地抹了把脸，把眼角揉得血红，眼底仍然闪烁着碎光，眼中的缱绻却不剩分毫，随之而来的只有寒冰一样的冷漠。 “滚出去”，苏愈指着门口对顾离说。 顾离还没来得及思考苏愈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他就看到对方已经开始伸手猛推自己。苏愈眼中的愤恨分明彻底，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在顾离的心口。 这次苏愈用了全力，顾离一时不察往后跌了一大步他顺势握紧苏愈的手腕带着他一起摔在了地上，把人再次拥进怀里。 “你放开我，王八蛋”，苏愈低声叫骂着，想拼命用力掰开顾离的钳制，但因为减重力量实在相差太多怎么都无济于事，急得他张口便咬了下去—— 苏愈这一口一点没含糊，顾离吃痛一声闷哼却把人抱得更紧，心里也被拱起了火，他抬起头贴在苏愈耳边声音也发了狠一般，“小宝，你冷静点！” “冷静什么！冷静看你又和别的女明星亲亲我我？！还是冷静看你三番五次戏弄我？！顾离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滚！滚出我的人生！”苏愈气急败坏地在顾离怀里挣扎，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光手上用力两条腿也跟着乱蹬，他现在恨不能揪着顾离的领子痛痛快快打一架！ 突然他膝盖不知顶到了哪里只听到顾离痛吟一声抱在他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像是在积极忍受着什么。 第53章 苏愈察觉到不对劲，自己可能在气头上伤到顾离哪处了，但他并不想管。 “撒手！”苏愈挣扎道。 然而下一秒，一个天旋地转后他和顾离的位置对调，被对方按在地上。 顾离的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咬紧后槽牙问：“什么女明星？” 苏愈不欲再看顾离演戏，把手里的手机直接拍到对方胸口，自己则别开了脸。 房间瞬间一阵诡异的安静。 顾离颤抖着手解锁手机，苏愈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两个人的心跳都在对方听不到的地方加速狂飙。 片刻后苏愈听到顾离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卸了力气压在他身上，“小宝，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整件事，但我必须告诉你，你看到的所有关于我和女演员的绯闻，都是假的。” 苏愈没有理解顾离的意思，“什么？” 顾离抬起头与苏愈对视，眼中流露出极其郑重的神色，“都是为了戏而营销的。” 苏愈的瞳孔震动，“那你们接吻……” 顾离垂眸看了看苏愈的唇瓣，嘴唇莫名觉得有些发干，想亲下去却怕小孩没消气不给亲，喉头一滚，“借位的，狗仔都是两家工作室一起找的。” 苏愈对顾离的说辞并不是那么相信，毕竟五年中他听了太多顾离的绯闻，风流影帝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他有很多疑问，却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顾离好似看懂了他的表情，眼神倏然温柔的一塌糊涂，自顾自开始解释起来： “没有所谓的女朋友。” “都是两家商量好的营销。” “各取所需。” “小宝，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人。” “一直都是。” 苏愈突然拽住顾离衣服的前襟，对顾离的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顾离垂眸看着苏愈渐渐变红的眼圈，心底涌出从未有过的自责和愧疚，他低头吻去弟弟眼角沁出的泪滴，动作虔诚得像在吻信仰的神。 目光再次相接时，他怀着此生最庄重的心情用最忠诚的语气对他的神起誓—— “苏愈，我爱你。” “终我一生只爱你一人。” 第30章 项链的秘密（小修） “周晴说你那条项链是你爱人留给你的，我没记错的话这条项链是我出国后的第二年才上市的。你怎么解释？” 苏愈的眼睛澄澈明亮，刚才冻结的霜雪似乎已经开始消融，眼尾还残留着哭过的薄红，映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惹眼。 顾离满眼疼惜的用拇指轻轻描摹。 苏愈莫名有些不自在，多年的追求倏然成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手抵着顾离的肩膀，将人推开了一些，“你先起来，像什么样子。” 哪有人把对象按在地上告白的…… 顾离把人从地上拽起来，随手捡起沙发上的一顶棒球帽扣在苏愈头上，握紧对方的手腕，“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来找。” 说完顾离拉开了苏愈休息室的门，刘小光和张陈原本站在门口放哨，见到两个人拉着手出来俱是一愣。 顾离带着苏愈径直越过这两人往自己的休息室里走去。 为了遮住红眼圈，苏愈的帽檐被顾离压得很低，苏愈一路低着头不停听到周围有人和顾离打招呼，他想挣脱顾离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哥……” 顾离异常坚定的态度让苏愈摸不到头绪，更有些心慌，他不知道顾离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答案需要他自己来找？ 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们说清楚误会的时间，两个人刚走到顾离休息室门口便遇到了前来通知演员就位的副导演。 对方说外面的雷雨已经停了，可以继续刚才没有拍完的戏。 顾离握着苏愈的手倏然一紧，他从没有如此迫切地想利用自己投资商的身份让路风再给他些时间，他有很多话想对苏愈说。 但作为演员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这么做，这里是片场，更是他和苏愈的职场，外面上百号人都在等着他们开工。 顾离对副导演点点头，“好，我们马上来。” 沈棠在小商店终于拿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1500元。这足以让他买下回家的火车票，马上离开这个艰苦又落后的小镇。 晚上沈棠请卫浩洋下馆子，表现得格外兴奋。卫浩洋以为两人即将分别，情绪失落强颜欢笑。 直到沈棠拿出他在镇上唯一的商场里给卫浩洋买的金鸡吊坠。 纯金的，花了他九百多块钱。 本命年戴金饰，寓意逢凶化吉。 “这场戏算是沈棠和卫浩洋情感升华的又一个分界点”，路风像往常一样给他的两位主演讲戏。 顾离还是一副投入角色的模样，但苏愈低垂着眼眸却心虚得很。 刚才原本用来看剧本的时间却被顾离用来告白，苏愈现在脑袋里都是顾离深情款款的脸，哪还记得剧本里的内容！ “苏愈，你对这场戏什么看法？”路风突然问他。 苏愈被问得一激灵，习惯性地看向顾离，却发现对方此刻眉眼一改刚才的温柔，眸光流转露出几分凌厉——那分明是卫浩洋的表情。苏愈心头乱飘的杂念猛然被收回，不久前自己写在剧本上的标注重新清晰起来。 第54章 “这是沈棠心理的又一次转变，从这场戏开始沈棠将真正把卫浩洋视为自己的伴侣。之前他可能对卫浩洋是懵懵懂懂的喜欢，但从他决定给卫浩洋买礼物的那一刻起对，对方在沈棠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越了他对回家的念想。” 苏愈说完再次抬眸看向顾离，他不知道顾离此时的心情是否和他一样，他们演绎角色的正在经历情感的新阶段，他们两个之间也面临同样的境遇。这个感悟让苏愈觉得神奇，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发觉到演戏的乐趣了。 顾离也似有所感，蓦地柔和了眸色。 路风对苏愈竖起大拇指。 路风不止一次看过苏愈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注释，还有贴在上面的人物小传。虽然有些内容还略显青涩，但他相比刚进组时的局促表现苏愈进步了太多。 有很多个夜里，他画完分镜出来溜达，走廊里很安静，安静地他能听清楚苏愈在房间里念出来的每一句台词。 声情并茂，一遍又一遍。 他见过很多为了梦想而不懈努力的年轻人，他们披荆斩棘斗志昂扬，连摔跤的背影都在发光。 在试镜时他也曾在苏愈身上看到同样的影子，年轻骄傲的脸上写满了对命运的不驯，想要征服，想要证明。 事实上苏愈也做到了。 这场戏拍完按照通告单原本还有一场戏，但晚饭后又隐隐响起雷声，路风直接宣布当天收工。 苏愈坐在休息室卸妆，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一直以为最近这几天频繁停工是因为打雷影响收音，可刚才那几声听着距离很远根本不至于停工。 正好张陈拿了第二天的通告单回来，苏愈问张陈知不知道突然收工的原因，对方支支吾吾也没答出个所以然，只把路风交待给他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苏愈—— “明天床戏的姿势晚上可以和顾老师交流一下。” 苏愈的思维一下子被这句话拽到了不可言说的领域。 卸完妆苏愈想起来顾离还有话没说完，带着路风颇具耍流氓色彩的“任务”去敲顾离休息室的门，却被告知顾离早就回酒店了。 怎么还有人告白告一半的？ 苏愈这下觉得更不对劲，也匆忙上车回了酒店。 “小苏老师真不好意思，顾老师今天有点累已经睡下了。”刘小光从顾离门后探出头对苏愈说。 对方虽然语气如常，但眉目间流露着忧思和疲惫。 苏愈突然想起下午顾离也是同样一副疲态。 他伸手挡住即将关上的门，直直凝视起刘小光。 不出所料，刘小光的眼神开始躲闪。 “顾离到底怎么了？”苏愈问。 刘小光沉默。 如果他老板和这小祸水只是金主爸爸和金丝雀的关系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他会拿出助理的架势毫不犹豫地赶走苏愈，并警告对方顾离的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但刚才在卧室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顾离嘴里一直不断重复的只有两个字—— “苏愈”。 他跟着顾离只有三年多，对对方的过往情史并不了解。他不知道这次是顾离真的如周晴所说入了戏，还是顾离和苏愈曾经发生过什么。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愈，他也不知道顾离是否愿意以现在的面目面对苏愈。 见刘小光发愣，苏愈突然猛地推开门大步流星径直往顾离卧室走去。 “你干吗！”刘小光追上来拉住苏愈。 苏愈反手推开他，语气变得强硬，“让开！”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收工时远处的雷声不知不觉已然到了眼前，白光将苏愈眼底的执着与愤怒照得分明，刘小光不由地松了力气。苏愈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的灯光瞬间斜照进漆黑的房间，光线恰好落在床上。被子将人捂得严严实实，高高耸起一团。 苏愈很难想象现在躲在里面的人会是顾离，竟然是顾离！ “哥？”苏愈叫道。 刻意放轻的声音在空调微弱的气流里颤抖着。 没有人回答他。 苏愈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从被子底下的缝隙探进去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索到顾离后缓缓握住。 触手一片冰凉，他分不清这究竟是汗还是泪，或者两者都有。 原来剧组停工根本不是因为打雷影响收音，而是因为顾离害怕雷声！ 怪不得这些天顾离的脸色一直不好，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这是在为剧情需要调整状态。想到过去这半个多月频繁的雷雨天气里顾离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硬生生扛过恐惧，苏愈只觉得自己要痛死了，痛得撕心裂肺。 另一支手臂从被子外环住顾离，苏愈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有韵律的轻拍起来。 “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微风》你还记得吧？我写过那么多歌，你说你最喜欢这一首。” 苏愈察觉顾离的手有轻微的颤动，他捏了一下予以回应，接着轻声哼唱起来—— 「窗前拂过一缕微风」 「你携星星入梦」 「为了与你相逢」 「我愿日夜兼程」 …… 半小时后。 见苏愈面色沉静地从卧室走出来，原本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刘小光噌地站起身来。 “怎么样了？” 第55章 “已经睡了。” 刘小光长舒一口气。 “我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打雷的？”苏愈问道。 刘小光注意到苏愈称呼的转变，他重新坐下，双手交握向前弓着身子，年轻的面容难掩疲惫，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真诚，“我不知道，从三年多前我跟着他开始他就一直这样。” 苏愈陷入沉思。 他完全不记得顾离害怕雷声这回事，至少在他们分手前不是。 …… 分手？！ 苏愈恍然记起那天影视城酒店外的滚滚雷声，他和顾离站在雨里，一个声嘶力竭，一个冷漠决绝。 莫非……苏愈脸色突变，“他看过心理医生么？” 刘小光点头：“我只知道医生诊断是一种应激引起的复合型焦虑症，再详细的他就不肯说了，每次他只让我陪到医院停车场。” 苏愈一直以为在那场少年心动里自己才是唯一的受害者，却不曾想顾离用憎恨为他编织了坚固不催的牢笼，一个人承受分别带来的伤痛。苏愈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一阵刺痛倏然从掌心传来。 苏愈蓦地想起来，那条顾离连睡觉都要带在身边的限量款星球项链此刻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是他刚才从顾离怀里拿出来的。 “这款是哥代言人特别定制款”，刘小光给苏愈解释道，“颜色和中间的镂空设计都是哥自己提出来的。” 苏愈不得不承认设计的非常漂亮，只是相比售卖款的宝蓝色，黑色的球体看上去让人难免有些压抑。 “黑色……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苏愈问。 刘小光踌躇了片刻，“……这款名字是「绝望的爱」。” 这款项链是在他们分手后第二年推出的。 苏愈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一记闷锤击中。 想起下午他问到这条项链，顾离曾回答他说「需要你自己来找答案」，苏愈仰起头将项链放到灯光下，第一次没有带任何情绪的观察这条限量版星球项链，黑色的星球造型上面镶嵌着一圈碎钻，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灯光穿过球体的缝隙，有什么东西跃入苏愈的眼帘。他在项链上摸索起来，当他按到某个位置上时，“啪嗒”一声，球体从中间一分为二，一片被塑封过的纸屑掉了出来。 是的，纸屑。 撕痕处的纸浆纤维清晰可见，而这角纸屑上面只有一个符号—— 用铅笔写出来的十六分音符。 刹那间无数过往如飞沙从眼前划过—— 莫名丢失一角的曲谱。 衣柜里骤然减少的衣物。 重逢后顾离数次看他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前后不一的态度。 以及周晴那句，“那是他爱人留下的，顾离这辈子不会有其他的爱人。” 有一件苏愈从来不敢奢望的事好像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成为现实。 “前几年你是不是住在曼约市s街区的马克先生家里？” 苏愈惊诧又茫然地看向刘小光。 对方却一副了然的神情，点了点头用最普通的语气扔下一颗暴雷—— “你知不知道那栋房子的主人不是马克先生，而是顾离？” 苏愈一瞬间泪如雨下。 第31章 高冷影帝只想贴贴 窗外夜色浓稠，寂静安详。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闪电雷鸣在苏愈凝望床上人的时间里已经悄然退去，好似什么都没留下，又好似留下了太多。 时隔多年苏愈再次在深夜时分细细描摹顾离精致的眉眼，像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不肯放过每一道皮肤的纹路。 顾离的睡相与五年前相比变化很大。以前的顾离在睡梦中也能窥见几分青年人的洒脱恣意，如今年轻依旧的一张脸总是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眉头，让人忍不住去担忧他在梦里为何也不能安眠。 苏愈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俯下身亲吻顾离的额头，用自己细碎的啄吻温柔抚平那几道碍眼的褶皱。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床头坐了多久，只觉得脑子在一天里被塞进了太多信息怎么都理不出个头绪。 项链里的音符可以证明，顾离的离开是早有预谋，可是什么让顾离在确认关系只有一个月的时间里做出了如此矛盾的选择？ 苏愈不断回想着高考后他们分手前的那段日子，他总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无奈时间隔得太远，过隙的白驹除了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蹄印，再没有任何能唤起苏愈其他记忆的东西。 “嗡嗡”，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起来。 哪个夜猫子会在这个时间给他发信息？ 苏愈拿起手机一看，果然——这个时间不睡觉的除了他就只有大二在读生杨朵朵。 也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是怎么了，一句话分成四五句，就他晃个神的功夫指尖几乎被震得发麻。 【哥】 【透露给你一个好消息】 【妈今天问我头像是什么】 【我说是我正在追的男男cp】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苏愈等了两分钟愣是没有等到下一句，憋不住给杨朵朵回了一句 ：【然后？】 那边很快回过来，明明是自己半夜叨扰，得到回复后居然还带着几分惊诧。 【哥你居然没睡觉？！】 苏愈心说你知道我睡了还敢夜里发信息。 第56章 【今天上夜戏】，苏愈随便扯了个理由。 杨朵朵难得贴心地给他回了一个“辛苦了”的表情包。 苏愈见对方有跑题的趋势，将话题又带了回去：【你话还没说完，然后呢？】 打完这行字，苏愈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不可抑制的加速。 不同于顾离告白时的惊讶和激动，此时他更像是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甚至忘记了杨朵朵一开始提到自己带来的是个好消息。 毕竟杨静那个没有丝毫掩饰的眼神也曾无数次出现在他辗转反侧后疲惫不堪的睡梦里。 手机再一次震动，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杨朵朵的最新消息。 【没有然后啦】 【我说完她就没理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愈想把杨朵朵直接拉进黑名单。 —— 第二天片场所有的人都发觉顾影帝好像变了个人。 拍摄时还是一如既往的专业和投入，但镜头背后顾影帝的唇角似乎从没有放下来过，整个人散发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气息。 “嘿！把您那大牙收回去，堂堂影帝别整得跟痴汉似的，他妈的知道的是在拍剧情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他妈在拍小电影呢！”路风实在难以忍受一个快奔三的男人在自己身边傻笑了大半天，拎起剧本很不客气地砸了砸顾离的肩膀。 今天特么的要拍床戏，也不知道注意点影响！ “行行”，顾离用力抿住双唇试图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然而还没坚持到两秒“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路风一下子黑脸。 苏愈红着耳根子低垂着眼眸用胳膊肘撞了顾离一下，小声警告：“哥，你够了！” 他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床戏前的早晨给顾离落实了“男朋友”的身份。 自从他早晨在顾离床上迎着对方朦胧的睡眼主动吻上去并且红着脸说了一句“早安男朋友”，顾离嘴角的傻笑就一直没停过！ 五年前他们一吻定情的时候也没见顾离这么激动，苏愈精分地为五年前的自己吃醋一秒钟。 晚上十点，沈棠架着已经喝高的卫浩洋出了小饭馆。 24岁的卫浩洋已经是成熟男人的体格，比还是高中生的沈棠足足壮了一圈，这一路沈棠走得颇为吃力，亦步亦趋，似乎随时要带着卫浩洋一起摔在地上。 街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几个人，大多数店铺也早都关门打烊。只剩下零星几家写着“美容美发”的招牌在亮着灯。 光线投射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鞋子趟过就破碎成一个个光斑。 两个人拐进一条小巷。 “小棠，你看，我们就是在这、嗝儿认识的。”一路上都很安静的卫浩洋突然晃荡着手臂指着前面的路说。 沈棠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走的正是他当初被彩毛少年们打劫的地方。 也是卫浩洋救他的地方。 被救之后他曾一度不敢靠近这条小巷，这里有他短短18年人生里最惊恐最无助的记忆。 但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不再抗拒这个偏僻又落后的小镇，他的梦开始变得香甜。 沈棠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他凑上去迅速在卫浩洋脸上亲了一下，调皮道：“那时候没想到我能赖上你吧？” 卫浩洋停下脚步，歪头看着沈棠。又是明月当空，将小巷一分为二，他站在阴影里，沈棠站在月光下，和他们初见的那天出奇的相似。 不同的是，那天沈棠满脸泥垢，哭得很可怜。现在嘴角却噙着坏笑，眼中都是光。 “是没想到”，卫浩洋静静地望着沈棠，眸色渐深，就在沈棠以为他会亲上来的时候，他却只抬起手揉了揉沈棠的头发，也笑了起来，“随手打个小混混救下的竟然是自己媳妇。” 按照两人目前的进展，“媳妇”这种说辞为时尚早，听起来更像是调戏。 事实也如卫浩洋所想。 沈棠的脸“腾”得涨红，羞臊的连话都说不清楚：“谁、谁是你……媳妇……” 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如蚊蚋一般。他实在是难以启齿，也实在招架不住。 卫浩洋喝醉怎么简直像变了个人。 “那我想娶你，你嫁不嫁？” “……” “说话啊。” “你好好走路！” “嫁不嫁？” “回家再说好不好？” “我不，你就现在说。嫁不嫁？” “嫁嫁嫁！你真烦！”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对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镜头越拉越远，只是卫浩洋的后背始终身处一片黑暗。 “卡！” 路风坐在监视器前反复审着刚才的片段，这一镜和沈卫初见遥相呼应，借用月光预示结局，因此对两位演员的走位要求得十分严格。 “怎么样？”已经返回的顾离站在路风旁边问道，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亲自买的养胃豆浆。 路风抬头扫了一眼，见顾离已经恢复正常也终于愿意搭理他了。路风习惯性地把分镜剧本卷成筒，轻轻敲着腿，“挺好，和咱们之前走戏几乎一致。” 画面最后定格在狭长小巷里沈棠和卫浩洋一明一暗的背影上。 对这镜相当满意的路风举起大喇叭，喊道：“这镜过了！各部门准备转移！” 第57章 灵水镇这地方进了雨季潮湿闷热，在户外多待一会都闷得人烦躁不堪。这气候让中年发福的路风分外难熬，生生靠着对电影的执着与追求一天天在外面熬着，就等着收工能吹会空调。偏偏他自己的车这几天空调出了问题，本来想着找顾离蹭个车，结果就一句话的功夫，再转头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路风把琐碎的东西交代给自己的助理，起身往停车场走去。外面黑漆漆一片，放眼望去样子都差不多，路风找了好一阵才看到顾离的车，还没等走到跟前便听见几句黏黏糊糊的低语—— “是不是我媳妇？” “……” “说话。” “哥，现在人来人往的，你正常点……” “怕了？怕了就赶紧承认，是不是我媳妇？” “是是是！你真烦！” 路风：“……” 两个小时以后拍摄场地转移回卫浩洋的小屋。 沈棠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因为架了卫浩洋一路，手上没劲抖抖索索的，身上的醉鬼也不老实，他对准了好几次才打开门。 把卫浩洋扶到床上，沈棠早已经一身汗。他转头打开那台一转脑袋就嘎嘎作响的旧电扇，拎起被汗浸湿的衣领吹了起来。 床上的人似乎睡着了，闭着眼睛只有胸口在规律地起伏，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卫浩洋脸上泛起两坨醉酒后的红晕，看起来没有醒着时那么锐利，反倒有些可爱。 沈棠瞅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用手戳了戳卫浩洋的脸蛋，俯身在唇上印下一吻，然后去了浴室。 水声很快响起来，镜头从床上熟睡的人逐渐调转向浴室的门。橘黄色的灯光从门最底下的缝隙里漏出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沈棠不停走动的影子。 伴随着一声不太明显的关门声，这一镜结束。 路风前脚喊了卡，后脚顾离就从门外挤了进来眼睛像黏在了苏愈身上。 路风眼前莫名冒出刚才从化妆师身边经过时余光瞟到的小说封面——高冷影帝只想贴贴。周身倏然泛起一阵恶寒，路风指着通告单上的最后一行，对顾离阴阳怪气道： “快去入洞房吧，大影帝！” 第32章 入戏 这是《盛夏》里尺度最大的一场戏，也是剧情里难得温情的一场戏。用路风的话说，这是任何一对爱人感情升温到一定程度都会去做的一件事，就像渴了想喝水饿了想吃饭一样。感情到了，上床也是水到渠成。 卫浩洋的小屋里，苏愈和顾离坐在床边，刘小光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两瓶酒。 这是顾离要求的。他担心苏愈第一次拍激情戏放不开，与其到时候又把路风气得跳脚，不如喝点酒适当解放一下天性。 这也算是剧组拍大尺度戏的惯用手段，所以路风看到刘小光进门时什么也没说。 路风嘴里叼着一支烟。升腾的烟雾似乎带着燎人的热气，让路风看剧本的眼睛不由地微微眯起来。 “这场戏由卫浩洋主导，苏愈你待会就跟着顾老师走，他在这方面有经验。”路风非常没有素质地给刚脱单不足24小时的顾离上眼药。 狗东西，得罪单身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果然，顾离一听这话脸色刷就变了。 “还有个事”，路风没给顾离解释的机会，抬头看向苏愈，用征求的语气问，“一会儿会有一个你后背全//luo的镜头出现，能接受吗？” 苏愈愣了一下，思维一下子被从上一句话转移，预设好的心理防线瞬间被击破，脑袋里轰的一声被撞得有些懵，全然忘记了路风刚才的不怀好意。他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顾离，回答的有些含糊，似乎同样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全……luo吗？” “《盛夏》四十三场三镜一次，action！” 卫浩洋家很小。 卧室很小，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方桌。 浴室也很小，沈棠手拿花洒冲洗身体的动作似乎都不能完全伸展开，手臂总在不经意间撞到阴凉的墙壁。 头上的泡沫有的直接被溅到斑驳的墙面上，有的顺着他单薄的身体直接流到地上。 这里就是路风说的那个镜头。 昏黄的光线下，少年仰头站在一片氤氲雾气中。 四周是陈旧的、简陋的。原本洁白的瓷砖边缘因为年头长或泛黄或发黑。墙壁因为返潮有些地方鼓起了包，被撑起的墙皮颤颤巍巍地悬挂在上面。 怎么看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 但少年的身体却无比美好、充满生机。 路风的取景器里切成特写，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一只形状极为好看的手把花洒挂了回去，拿起一旁的肥皂在身体各处游走起来。 镜头跟随雪白的泡沫沿着沈棠流畅的身体曲线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向下移动—— 舒展的肩背、柔韧的腰身、饱满挺翘的臀部和笔直修长的双腿，最后流向墙角的地漏。 引人遐思。 这一段苏愈足足拍了六次。 纵使路风征求过他的意见，但真正拍摄起来苏愈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做什么动作都不自然。 他知道情//欲戏难免会有luo//露的镜头，他也相信在路风的执导下会让这场戏完美融入进电影剧情，成为整部电影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不是为了流量和噱头“为脱而脱”的鸡肋。 第58章 但正因为如此，苏愈才更局促。抬手的高度、眼睛的落点、甚至泡沫先打左手还是右手等等都成为了他在塑造角色时想要顾及的问题。 身体突然被揽进另一个炽热的怀抱，沈棠没反应过来小声惊呼：“啊！” “是我。”卫浩洋贴在他耳边安抚道。 浓烈的酒气和空气一起顺着鼻腔钻进沈棠的身体，这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但莫名让沈棠安心。 “你怎么醒了？”身后的人同样没有穿衣服，肌肤相贴产生的滑腻触感让沈棠后知后觉，他别扭地扭动身体。 “别动。”卫浩洋按住沈棠的腰沉声警告，一向低沉的声线此刻沾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棠倏然睁大了双眼，反应过来以后红着耳根子愣在卫浩洋怀里。 卫浩洋勾了勾唇角，手从沈棠胸前滑向下面某个要紧的地方，这次没有引诱、没有蛊惑，卫浩洋做得干脆利落，几下就让怀里的人软了腿。 卫浩洋把沈棠转过来按在墙上，酒精将他的面庞烧得暗红，棕色的眼眸浸在一池荡漾的春水里，“我来娶媳妇。” 他捉住沈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在传达赤诚爱意的同时也给对方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 然后卫浩洋迎着细密的水柱吻了上去。 预想中的推开并没有发生，那双白皙漂亮到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的手被抽出来紧紧箍住了卫浩洋的腰。 心脏在水声与喘息中剧烈跳动，沈棠无辜的眼神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更加激发卫浩洋掌控对方的欲望。 他恶劣地开始遍地点火，引得沈棠惊慌下在他蜜色的后背抓出一道血痕。 与其说是沈棠紧张，不如说真正紧张的是苏愈自己。 他在和顾离拍亲热戏。 他正在和他爱的人拍亲热戏。 和毫无关系的演员配合，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知道边界在哪，尺度该怎么把握。 可对象换成了顾离，苏愈却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每一个动作都是在表演沈棠，可睁开眼看到的却都是顾离。 “别怕，闭上眼睛。” 耳垂被亲吻，苏愈听到顾离低声说。 这句不是台词，可是从卫浩洋嘴里说出来却毫不违和。 卫浩洋抓着沈棠的手放在了自己劲瘦的腰上。然后捧着他的脸，重新吻了上去。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卫浩洋的体温比苏愈高一些，让后背紧贴着墙壁、原本有些发冷的他一下子找到了热源，紧紧抱住了面前的人。 浴室里不再有人说话，只有两个男人愈加粗重的呼吸混在淋浴的水声里，时有时无，若隐若现。 灯光昏暗，雾气弥漫，浴室里的温度在持续攀升。 路风和顾离都感受到了苏愈的情动。 顾离知道他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的手从沈棠脸上逐渐往下，爱抚少年的身体。 沈棠发出满足的哼叫，抬起右腿难耐地摩擦着卫浩洋的小腿，婉转求爱。 镜头里两个人影逐渐交叠，伴随着频率逐渐加快的拍打声一点点虚化、下移，最终定格在被扔在地上的正方形包装袋上。 原本这一镜到这里就可以停了，路风拿起扩音器也准备喊卡，却见顾离仍然投入在剧情里，抱着苏愈没撒手。 演员根据自身理解和片场状况临时改戏的情况不少，顾离在《隐匿》中也曾有过相当精彩的临场发挥。 因此路风也没多想，喇叭拿在手里却什么都没说。 直到他眼见着顾离一手掰过沈棠的脸咬上他的唇，一手搂住沈棠的小腹往自己某处带。 而苏愈早已沉浸在剧情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已经超出情节的需要，甚至还弓起身体迎合顾离的动作。 路风脸色突变，他猛地站起身朝着即将失控的两人，大喝一声：“卡！” “你怎么想的啊？是真不拿我和老李当外人啊！怎么着，想公费私用让我给你俩拍个初夜纪录片？”趁着道具布景，路风把顾离叫到片场不远处的角落，递过去一根烟。 当初跟自己表态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是他，现在差点在片场上演“活春宫”的也是他。 拍摄时忘情的冲动已经褪去，顾离凑到路风跟前就着他烟上的火星点燃自己的烟，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一贯冷淡的面容上。 顾离长长吸了一口，罕见笑得有些腼腆：“对不住了。” 路风眼睛盯着不远处片场里来来往往的人，语气笃定，“确定关系了？” 顾离挑眉：“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 路风忍住踹他一脚的冲动，白眼几乎翻到天灵盖，“眼瞎了确实看不出来。” 顾离被路风逗笑，伸手弹了下烟灰。 “那……你那些问题都处理好了？”路风转头看了顾离一眼。 片场周围的大灯映在顾离的侧脸，柔和了原本凌厉的轮廓线，眼神也一并变得柔软，像化开了的奶油。 顾离的视线穿过来来往往的剧组人员，定格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上，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前所未有的坚定，“正在解决。” 路风闻言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挺好”然后按熄手里的香烟准备回去。 “那个……”顾离突然说。 路风顿住，“什么？” 第59章 烟头戳在烟灰缸里发出“滋滋”的声响，顾离歪着脑袋目光在路风身上打量，眼神戏谑：“考不考虑下一部拍个纪录片，我投资。” 路风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滚蛋！” 苏愈穿着浴袍坐在椅子上平复情绪，因为下一场剧情需要，他目前还是不能穿衣服。 宽大的浴袍罩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就像套了个麻袋，空得直晃荡。 口中的吸管发出气流在玻璃瓶中冲撞的声响，一盒牛奶在不知不觉中见了底。 苏愈现在整个人处在一种惊魂未定的状态。他自己也不知从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注意摄像机，偌大的视野里只能看到顾离一个人。身体的反应远比他们诚实，所以当顾离覆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小宝我要”的时候，他想都没想身体直接迎了上去…… 这可是在片场啊！ 苏愈仰头用双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只觉得头顶几乎要冒烟。幸亏当时只有路风和摄影师，不然他真要没脸见人了。 一条浴巾突然盖在苏愈的小腿上，他抬头看到张陈露出一个尴尬到难看至极的笑容，结巴着跟他解释： “嗯……额……顾老师说怕你冻着，让我给你盖上点。” 说完张陈自己都觉得烫嘴，也不敢看苏愈的反应，反正老板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一溜烟儿跑了。 现在是夏天啊顾影帝要不要这么离谱！就算是夜里一点也二十多度呢！苏愈正值壮年穿个大浴袍不中暑就不错了哪里需要再多加一条浴巾！虽然……刚才是有几个小助理和场工盯着苏愈脚踝看了一阵，那也不至于把人裹成木乃伊吧！ 张陈躲到一边不禁腹诽，留下苏愈一个人原地莫名其妙。 第33章 分离焦虑 还是那间拥挤的小屋，橘黄色的灯光映在饭桌一摞洗净的碗碟和两双筷子上，小黄翻着肚皮在小窝里睡得很香，电风扇朝着床的方向吱扭吱扭地努力工作。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卫浩洋和沈棠在床上侧身相拥。 尽管盛夏炎热，但他们肌肤相亲。 沈棠买的那只金鸡吊坠被穿在一根红绳上挂在卫浩洋颈间，亮闪闪发着璀璨的光泽。 和大多数情侣一样，两人享受着事后与爱人温存的甜蜜时刻。 接吻、爱抚、私语。 房间里缠绵又温馨，像一副色彩艳丽的油画。 这一镜是没有台词的，后期会把这段剪辑在卫浩洋的回忆中，演员说什么做什么路风没有具体的限制，只要把气氛渲染到位即可。 “小宝……”顾离轻声呢喃着苏愈的名字，托住他的后脑勺亲了上来。 昏暗灯光下，顾离的眼神浸在一片浓到化不开的眷恋里。 在顾离以往的艺术作品里从来不乏爱情戏码。 但苏愈第一次看到顾离流露出这样的眼神，甜腻得像融化在手心里的巧克力。 一吻结束，苏愈整个人都被顾离抱起来，趴在对方身上，流畅的线条顺着脊背一直蜿蜒向下，直至没入搭在苏愈臀部的被单里，形成一条让人浮想联翩的曲线。 “这是什么？”苏愈突然指着顾离左胸上一道五厘米的疤问。虽然顾离为了卫浩洋的角色将肤色调整的黑了几度，但肌理上哪怕再细微的变化仍没能逃过苏愈的眼睛。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顾离的瞳孔收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苏愈像是知道顾离会用什么说辞搪塞自己，直接伸手去确认是不是特效妆。 当那道狰狞的凸起带着熟悉的体温将与皮肤一致的触感传递回手部神经，苏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苏愈怔怔望着那处，距离心脏竟然只有半掌的距离…… 顾离捉住胸前颤抖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安抚道：“没什么，就是被钢筋扎了一下而已。你看，已经长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愈想让自己表现得镇静一点，但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顾离用拇指描摹着苏愈的眉眼，那里现在通红一片，浸润在迷蒙的水光中。 “小哭包。”顾离眨了下眼睛，语气无奈又宠溺。 他的弟弟，无论过了多久，好似都是小时候那个单纯又可爱的爱哭鬼。 苏愈没心思和顾离调情，急得锤了对方一拳：“你说啊——唔！” 顾离一个翻身将苏愈压在了身下，低头吻掉他挂在睫毛上的泪珠，轻声道：“小东西，幸好这镜没有特写，再问下去路导要吃人了。” 说罢不再给苏愈开口的机会，含住了他的唇瓣…… 天气炎热，为了保证收音质量片场是不能开空调的，这一镜下来两个人身上都出了不少汗。 卸完妆已经凌晨两点多，苏愈本想在回酒店的路上把刚才没问清的事问清楚，结果顾离的商务车上莫名多了个人—— 路风这次总算是抓到了坐顺风车的机会，也没问人家意见，乐呵呵地就跟在顾离后面上了车。 车厢里两个助理迷迷瞪瞪，另外两个在片场黏糊了一天的人坐在后面也安静如鸡。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路风不禁好奇。 顾离闭着眼睛，语气平淡得像个机器人：“路导，麻烦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这时候不困才不正常吧。” 第60章 封闭的车厢内还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每逢顾离夜戏刘小光总要提前准备好养胃餐食以确保拍摄工作不会因为顾离那个一不舒服就罢工的胃而中断。 路风自知这两天没少折腾人，便也没再说什么，调整好椅子角度将帽子倒扣在脸上小憩起来。 碍于有位不请自来的蹭车人，苏愈不好再问，只是偷偷将自己的手塞进顾离的手里，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似的拍了拍，然后和他十指相扣。 一路无话。 顾离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洗澡、看剧本。目光定格在第二天的通告单上，眼中蓦地漫上一股忧伤。因为前几天雷雨，剧组的进度一下子又慢了下来，让他几乎都要忘了苏愈即将杀青离组这件事，确定关系的喜悦倏然被面临分离的局面降温。 顾离其实对苏愈有着非常重的分离焦虑。 苏愈三岁上幼儿园的那天，顾离翘了自己的开学典礼硬是挤上了杨静和杨开骋的汽车。 一路上紧绷着小脸拉着弟弟的手不放，小小年纪却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 直到苏愈被老师领进班级，杨静和杨开骋将目光转向顾离才发现小孩刚才一直故作坚强，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眼睛死死盯着弟弟消失的方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对于苏愈上学这件事，他们家产生“分离焦虑”的不是父母，而是顾离。 杨静好不容易安抚好顾离的情绪，没成想杨开骋前脚把顾离送到学校，赶了个早高峰一路堵到单位，后脚开完晨会连口水都没喝上就接到了顾离班主任的电话，说顾离发烧了，建议带孩子去医院看一下。 结果杨静带顾离到医院什么都没查出来，开了点防治秋季流感的药就回家了。 可这一场连医生都查不出来的病让顾离在家足足躺了三天才痊愈。 顾离曾经看过一句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这句话以他和苏愈的关系来看可能并不那么恰当，但事实上却又无比贴切。 情愫发生的毫无征兆，当顾离自己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默默地站在苏愈背后目送了很多年。 那个背影本该沿着自己的人生轨迹与他渐行渐远，如大多数人一样毕业、工作、娶妻、生子，安稳地沐浴在阳光下，享受着尘世的幸福。 可世界永远不会按照人们预想的那般，猝不及防的意外考验着每个人。 从那个关于“初吻”的夏日午后起，一切便脱离了轨道，向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苏愈房间。 苏愈拿着一叠还泛着油墨香气的a4纸神情愕然地看向对面的人，“路导……我明天杀青？” 第34章 吻我 第二天顾离休息室。 “请问是顾老师要冰袋吗？伤的严重吗？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一名场务敲开门问。 顾离在电影里有不少动作戏，剧组工作人员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往别处想。 刘小光欺身挡住门缝，隔断对方打量的视线，将对方手里的冰袋全部接手，“没关系只是小伤，谢谢啊。” 房门关上，刘小光将东西递给自家老板。 顾离抽了两张面巾裹在冰袋外面，迎着路风责备的目光敷在了苏愈“格外”红艳饱满的嘴唇上。 “我已经让小唐去安排了，保证让顾离一个月之内离组，可以了吗两位祖宗？今天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你们泛滥成灾的多巴胺？”路风挠着自己的脑袋，颇为无奈地要求道。 他现在无比痛恨自己的迟钝，他在早晨看到这俩人从一个屋子走出来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而不是傻呵呵地想着最后一天给小情侣留点独处空间忍着闷热不去蹭车。 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在车上亲这么激烈，区区二十分钟，这两人的嘴唇全都肿了起来，根本接不上戏！ 顾离可能经验丰富，很快就恢复了，而苏愈那里……啧啧，简直没眼看！ 顾离垂眸看到地上翩然掉落的头发，再想到路风日渐清晰的头皮，再厚的脸皮也不禁怀了几分愧疚。 凌晨的时候，刘小光离开没多久顾离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一开始以为是刘小光那里出了什么急事，结果门一打开苏愈一个猛子扎进了他的怀里。 “我经纪人说明天来接我。” 苏愈闷闷的声音隔着他柔软的睡衣布料传来，听起来委屈得不行。胸口很快传来一股湿热，顾离揉了揉弟弟头顶凌乱的碎发，探知到对方的心事，心口软得一塌糊涂，放在苏愈腰间的手托着他的屁股倏然用力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哥！”视野忽的升高让苏愈惊叫，他搂紧顾离的脖子，两条白生生的细腿蓦地缠在对方腰间。 将脑袋埋在顾离的肩头，苏愈以一个格外幼稚的姿势被顾离一路抱进卧室。 “不下来吗？”顾离站在床边问。 晴朗天气下凌晨的房间格外静谧，使得语气中的每一分情感表达都被无限放大。 苏愈夹紧自己的双腿像一只抱着树干不撒手的树袋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顾离丝质睡衣的衣领。那里刚被他的眼泪晕湿，形成一块深色的印记。 他对顾离刚确认关系就面对分离的态度并不是很满意，苏愈吸了下鼻子双手捧住顾离的脸埋怨道： 第61章 “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明天我就回燕城了，至少一个月都见不到你不想我吗？” 话音刚落，苏愈看到顾离的脸色好像僵了一瞬。然后迎着他不满的目光蜜色的皮肤渐渐泛起一团暗红，顾离将脑袋温顺地贴在他的胸口，像一头流离许久终于找到栖息之所的小兽： “宝宝……” 低哑的声音被寂静的深夜酿出了暧昧的味道，顾离向苏愈展露自己对爱人极尽缠绵与依赖的模样。 苏愈被这一声“宝宝”叫的脸热，身边早就搞在一起的韩诤两口子从高中叫到现在他只觉得肉麻，他从来不知道这两个字从顾离口中说出来杀伤力会这么大。 托在他屁股下的手掌源源不断的将顾离的体温传递过来，本来就很单薄的睡裤布料隐约泛起一股潮意。 苏愈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出汗。 “放我下来。” 苏愈支起手臂，灯光钻进空隙，他这才发现顾离眼下乌青得厉害。 顾离弯腰把人轻轻放在床上，苏愈顺势用手臂支撑起身体，指尖却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 是那条限量版的星球项链。 苏愈突然想到了刘小光昨晚和自己说的话。他说——顾离每次从曼约市回来都要抱着这条项链病上几天。 这句话在苏愈脑海中一直盘旋，小时候很多记忆仿佛被打开了开关逐渐清晰起来。那时候顾离身体很好，所以仅有的几次生病经历在苏愈印象中就变得格外深刻。 初中高中两次因为军训而长时间失联后的重逢里顾离的脸色好像都不大好看。 以前苏愈经常为得到心上人同等的喜欢而欢欣，却不曾想到这份喜欢远比他以为的要沉重得多。 “我如果不来，你就打算还像以前一样抱着这条项链睡觉？”苏愈坐在床上质问道。 明明心脏已经疼得发麻，但话一出口苏愈又觉得愤怒。究竟是什么让顾离在这段关系里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明明顾离和他一样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宁可抱着一条破项链也不肯开口叫他陪！ 然后他看到顾离垂下眼眸对他的问题表示默认。顾离大半的眸光都被眼皮掩盖住，竟让他产生一种对方落寞孤寂的错觉。 “为什么？” “可能……一到自己独处的时候就会觉得没有实感吧。” “对什么？我们在一起？” “对。不是那种努力许久后终于得到的如释重负，而是无时无刻都会怀疑这件事真实性的惴惴不安。” 苏愈沉默片刻，他知道顾离对他们重新开始这段感情有着某种顾虑，不然在他第一次试探的时候顾离不会是那样的反应。他不知道这种顾虑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这让顾离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极度缺乏安全感。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指尖冷硬的触感让他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当着顾离的面拿起那条星球项链，打开，然后将里面那片被塑封了五年之久的自己亲手画上去的十六分音符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苏愈看到顾离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始终安静地站在床边没有制止他。 “难受吗？”苏愈问。 顾离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有一点，但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苏愈向顾离伸出一只手，顾离没有半分犹豫地握住，然后苏愈一个用力将人拉到床上，覆在自己的身前。 细长的手指细细描摹起顾离清晰漂亮的唇线，苏愈眼波流转在昏黄的睡眠灯下尽展痴缠与眷恋，“因为从现在开始你能抱着睡觉的只能是我。” “哥，吻我。”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话音刚落苏愈就看到他哥的眼神倏然深邃起来，他看到对方棕色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逐渐放大，然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愈知道顾离很会吻，他十八岁那年就已经领略过这种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吻，看似柔软的舌尖却力道十足，在口腔中与他追逐，在各个角落打上自己的记号，亲得他哭着求饶。 但这次顾离亲得更凶。 结束的时候苏愈的意识都是模糊的，他怔怔盯着那双棕色瞳孔中的自己，里面的人目光涣散，睫毛被泪水浸成一缕一缕，双唇红艳发肿。 至于过程什么的苏愈没有任何印象，或许因为刚才极度缺氧导致大脑出现了短暂失忆。 这幅样子让苏愈觉得很没有面子，他大着胆子往顾离小腹下面摸去，企图掌握一些主动权，却被顾离一把握住了手腕。 “小宝，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了，明天你还有工作。”顾离哑声警告，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 还不甚了解这种玩闹后果的苏愈对顾离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他挣脱顾离，右手顺着裤腰伸了进去。 顾离闷哼一声。 苏愈开始生涩地重复收紧又松开的动作，耳根漫上一片潮红。 “哥，我帮你。” 第35章 杀青 沈棠发现卫浩洋最近突然变得很忙。 明明他们住在一个家里，睡在一张床上，沈棠还是有四五天没见到人。但桌上匆忙吃掉的泡面和夜里被揽入怀中的触感都在提醒沈棠，他的洋哥还在。 这天一大清早，沈棠惊喜地发现他醒来时卫浩洋竟然在家，就坐在饭桌旁静静地看着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小黄正站在卫浩洋脚边，兴奋着一张狗两条小短腿扒在他的裤腿上。 第62章 积累几日的思念让沈棠顾不得问一句对方是刚回家还是起得早，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跳进卫浩洋的怀里，分开腿坐了上去。 “洋哥，你最近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沈棠半开玩笑地抱怨道。 “最近在跑案子，比较忙。” “镇子一共就那么大，能有多忙。”沈棠并不满意对他的回答，扁了扁嘴。 “不忙怎么养你啊”，卫浩洋搂着沈棠的细腰，直着身子认真打量自己面前的少年，一如沈棠刚来到他家时的样子。 “我也能养你啊！”沈棠努力回忆着前两天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脑海中勾画起未来的蓝图，“听说省里要扶持旅游业发展，咱们镇依山傍水是重点项目，到时候还会建那种大酒店，我就去应聘大堂里的钢琴师。洋哥我跟你说，钢琴师比我在小商店赚的多多了！是按小时收费呢！到时候你就负责天天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看着我弹琴，你点什么我弹什么。你还没看过我弹琴呢，告诉你我可厉害了……” 沈棠越说越激动，小脸渐渐漫上一层兴奋的薄红，似乎已经看到了两个人未来丰衣足食的生活。卫浩洋静静地听他说完，还贴心的递上一杯水。 却对沈棠的一席话不置可否。 “今天你能不能陪我吃一顿早饭，我想吃吃张姐的抄手。” 卫浩洋一向话少，沈棠也没在意。聊完远期规划，沈棠又说起眼下现实的需求，双手环在卫浩洋颈后腻腻歪歪地撒娇。 盛夏的朝阳从窗口投射进来，金色的阳光铺洒在沈棠单薄瘦削的后背上。卫浩洋清晰地从沈棠那双水润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周身好似发着光。 “洋哥？好不好？”没有听到卫浩洋回答，沈棠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低头咬住对方颈侧的软肉，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两个人相贴处正是要紧的地方，卫浩洋额角的青筋直突突，他按住沈棠不安分的屁股压着声音警告，“别乱动。” 沈棠怔了一瞬，然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羞涩，凑到卫浩洋已经微微泛红的耳边小声呢喃：“洋哥……我想了，你想不想？” 卫浩洋往后仰着身子与沈棠拉开些距离，两人视线相交，然而还没等卫浩洋回答，沈棠突然拱了拱鼻子，问：“什么味道？” 卫浩洋眼中飞速闪过一丝惊诧，稍纵即逝便收拾好了表情，拍拍沈棠的屁股，“不是要出去吃早饭？快去洗脸。” 沈棠不依不饶，凑上来吻他，伸手去脱卫浩洋的制服，嘴里含糊道：“今天我休息……不着急。” 难得见沈棠主动一次，卫浩洋却没有配合他，反而捉住他作乱的手低喝一声：“小棠。” “嗯？”沈棠亲得迷迷糊糊，满脑子都是不能言说的事，抬起头望向卫浩洋的双眼里既有情动时的迷离，也有被打断的不解。 卫浩洋到嘴边的话突然就说不来了，沈棠看他的眼神纯粹的像一颗剔透的水晶，以至于卫浩洋在这一瞬甚至觉得自己残忍得像个坏人，虽然沈棠即将面临的是他好几夜深思熟虑的结果。 卫浩洋努力平复蓦然涌上的悲伤情绪，在沈棠唇上落下几枚碎吻，嘴角扯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尽量把语调放得平稳，说： “我饿了，晚上再做，嗯？” 沈棠不情不愿地从卫浩洋身上下来，走去卫生间洗漱。而卫浩洋咬紧牙根掀起自己的衣服下摆，小腹那里包裹的层层白纱上面已经洇出了斑驳的血迹。 “卡！” 路风一如往常地坐在监视器前，但这次身边却空空如也，昔日坐在一起看回放的两位主演在结束后没有任何交集地各自走向自己的助理。 苏愈从卫生间走出来以后视线在片场里来回扫视，习惯性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哥，顾老师好像回休息室了，你要过去吗？”张陈递给苏愈一瓶水问道。 苏愈沉默着摇摇头，几步走回自己的椅子边，坐下看起了剧本——这是昨晚回到酒店后路风交给他的杀青大戏。 原来沈棠和卫浩洋并没有在一起。 沈棠的哥哥沈惟把他接回了城市的家里，沈棠最终还是被送上了去往国外学习的飞机。 这场戏理论上是沈棠与卫浩洋的最后一面，沈惟的突然到来让沈棠猝不及防，情绪从惊愕到挣扎最后到绝望崩溃要连接的非常流畅，情绪的变化起伏非常大。因此对苏愈的要求极高，这也就是为什么路风会突然在昨天才将电影的结局告诉苏愈，希望他能从自己身上共情到和爱人猝然分离的感受。 苏愈理解路风的良苦用心，为了尽可能展现出自己最真实最激烈的情感，他早晨和顾离在车上也约定今天在片场不说话，给彼此营造一种相对压抑苦闷的心理环境。 饰演沈棠哥哥沈惟的演员是去年荣获视帝荣誉的许卿。许卿今年33岁，样貌身材都保持的极好，之前一直在电视剧领域发展，最近几年在往大荧幕转型。来到片场后他很亲切地和大家打招呼并送上了解暑的凉饮，做好造型后便一直坐在场外看苏愈和顾离拍戏。 略微调整后，路风把下一镜的三人叫到一起说戏、走戏，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必要的对视，苏愈和顾离没有多看对方一眼。 “《盛夏》第六十九场四镜一次，action！” “我洗好了，走吧！”沈棠扁着嘴，带着欲求不满的小情绪去拉仍然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卫浩洋的手臂。 第63章 “一会儿吃完我们去菜市场买点牛肉吧，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沈棠边说边打开门，一双做工精致的皮鞋首先映入眼帘，接着是熨烫妥帖的笔直的西装裤，最后是一张怒气冲冲火冒三丈的俊脸。 沈棠倏然僵在原地，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嘴里像条件反射似的抖出一个字：“哥……” 见地址是对的，沈惟终于沉下一口气，先瞪了沈棠一眼，接着抬眸面色不善地看向卫浩洋。 卫浩洋什么都没说，拉开沈棠，让沈惟进了屋。 “我不回家！我不出国！” 沈惟什么都还没说，沈棠抢在前面先开了口。 沈惟的脸色登时变得更难看，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但良好的素养让他极力克制住心头的怒火，沉声和沈棠说：“我今天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你就要知道，回不回家，出不出国，都由不得你。” 沈棠被沈惟带着怒意的眼风吓得往卫浩洋那边挪了半步，梗着脖子反驳道：“凭什么？！” 沈惟被沈棠的小动作气到，声音不由地拔高：“凭我是你哥！你给我站过来！” 沈棠浑身一颤，却藏得更深，两个人站在小屋的两侧如同对峙。 出租屋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 沈惟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把沈棠打量了一遍——洗的都看不出图案垮到没有任何美感的t恤和短裤，脚上趿拉着他见都没见过的破烂拖鞋。 这还哪里是他意气风发一身傲骨的弟弟？ 沈惟指着沈棠，一脸嫌弃：“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沈棠歪着脑袋，视线从他哥脸上扫过，盯向地面的一角，扁着嘴嘟囔：“我觉得挺好的，你是不是看不起乡下人？” 沈惟大手一挥，说：“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不回家？你靠什么养活自己？” 沈棠扬起下巴，语气倔强：“你别小看我，我都能打工赚钱了！” 沈惟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三两步走到弟弟身边，拉起他的双手一看，以前娇嫩的掌心已经长出了茧，原本修长漂亮的手指上散落着几处伤疤，沈惟再也忍不住，大声骂道：“胡闹！” 说完沈惟拽着弟弟的手腕就往门口拉，“跟我回家！” 沈棠身体单薄终究还是个孩子，哪有正值壮年的沈惟力气大，一下就被拽了过去。沈棠的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两只脚往反方向用力拼命和他哥做对抗，手腕处瞬间留下一行红印子。 眼泪在挣扎中一滴滴砸在水泥地上，晕成一朵朵深色的花。 就在两个人对峙不下时，屋子里一直沉默的人走到了沈棠面前，抬起右手放在他的后背上。 沈棠像看到了救星，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洋哥！洋哥你和我哥说，我不走我不想出国……我能养活自己……我、我……” 话没说完，沈棠的脸上又多了两行泪。 两人目光相接，谁都知道彼此不能宣之于口的那句话才是沈棠想要留下的真正理由。 卫浩洋垂眸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沈棠，目光深沉似有千言万语。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抬起另一只手，用他粗糙的指腹一下、又一下、无比温柔地抹掉沈棠脸上的泪水，像是用自己粗糙的指腹在沈棠身上留下最后一抹温度。 然后在沈棠诧异又绝望的眼神里，他的右手猛一用力，把人推向了沈惟。 “回家吧。”卫浩洋哑着嗓子说。 随着门外汽车引擎声音渐行渐远，卫浩洋眼中好像有什么也跟着一起黯淡消融。没人知道他的眼里曾经和沈棠有过同样的星辰大海。 镜头最后定格在卫浩洋空荡荡的小屋里，这里又恢复了一个月前的宁静，盛夏的阳光明亮热烈，滋养着世间万物，连最阴暗的角落都照得分明，却照不亮卫浩洋一颗赤诚的心。 那张早晨同时承载过两个人的椅子上散落着一张寻人启事，照片上的男孩眉眼精致笑起来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 第36章 谈恋爱！ “卡！苏愈杀青！” 剧组里庆祝声此起彼伏，共事过几个月，苏愈和顾离的八卦放在一边不谈，单就苏愈个人而言，他的付出与进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特别是最后这几场，在影帝与视帝双重压力下，他不仅没被压住，反而表现得可圈可点。 “谢谢大家，这几个月辛苦了！”苏愈抱着张陈送上的花，朝着剧组各个部门鞠躬，因为情绪还没有从戏里出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郁。当视线与顾离相接时，苏愈沉郁了一天的心情终于拨云见日，他把花塞到张陈手里，飞身扑向了顾离。 身体被熟悉的木质香气再次包围，苏愈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很久，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见的心跳声无声诉说着对彼此的依恋与不舍。他们都心知肚明，刚才那一镜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演技。 因为路风要履行自己加快进度让小情侣早日重聚的诺言，在征求两人同意后剧组没有为苏愈特意准备杀青宴，苏愈卸妆后带助理返回酒店收拾东西，留顾离在片场继续拍摄。 进组的时候东西没带多少，张陈手脚麻利很快就帮苏愈收拾妥当。 苏愈打开手机支付宝，给张陈转了一个大红包，他对张陈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满意，也不知道剧组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靠谱的助理，苏愈心里偷偷盘算着借红包挖一挖剧组的墙角，反正这种跟组助理本来工作就不稳定。 第64章 结果助理没挖来，反而挖来一个猛料。 顾离收工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又是深夜，他以为苏愈昨晚没睡好今天一定早早就睡下了，结果刚刷卡进门便被抱了个满怀。 “张陈是你工作室的人？”苏愈蹭着顾离的唇角，声音有些含含糊糊。 顾离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并没流露出多少意外，“你都知道了？” 苏愈再次吻上来，“我想让他跟我回去做我的助理，他一着急就说了实话。” 他回想起剧务领着张陈到自己房间的时候，那段时间正是他和顾离关系最差的时候。前一天他刚对顾离说了很难听的话，晚上回去就发了烧。 “口是心非的男人”，苏愈惩罚似的对着顾离的嘴唇咬下去，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 口出恶言的是他，白用助理的是他，贼喊捉贼的还是他。 顾离舌头探进苏愈的口腔阻止对方作乱的牙齿，同时搂着苏愈的腰把人按在墙边。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唇舌翻搅的暧昧声响。 缠绵的长吻结束，几颗晶莹的泪珠凝结在苏愈的眼睫，“哥，我还没洗澡。” 他试探着发出邀请。 语调是温软的，带着缱绻后黏黏糊糊的尾音，实际上苏愈心底十分忐忑。上一次他为顾离找了借口，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一次他并不确定顾离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然后他看到顾离深棕色的瞳仁剧烈震颤，握在他腰间的手倏然加大了力气。 “你经纪人明天什么时候来？”顾离清润的声线开始变得低哑，落在苏愈脸上的目光也跟着灼热起来。 “来得及。”听懂弦外之音，苏愈迫不及待吻了上去。 浴室里雾气弥漫，水声淋漓。 一场漫长而不知疲倦的唇舌纠缠后两个人都喘得有些厉害。苏愈眼尾烧红，脸颊飞霞，整个人被顾离吻得像要融化在对方怀抱里。 顾离不由地将他抱得更紧，明明刚结束一吻，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苏愈微微嘟起的唇瓣上时，心里仍然蠢蠢欲动。 那里刚被他亲自雕琢得红艳夺目，在花洒冲刷后泛着诱人的水泽，像一颗成熟的樱桃。 这个环节比顾离预想的要早一些。以他们目前的进度，在未来尚不可测的时候做这件事让他觉得多少有些不负责任。 但在临别的前一晚，他真的很需要做些什么让自己好受一些。 就让他最后再自私一次吧。 “不行了”，苏愈把头埋进顾离的肩窝，小声讨饶。他的两片唇瓣现在麻麻的，遍布着针刺感。 这事说出来多少让苏愈觉得有些丢脸，他竟然被顾离亲嘴亲到受不了！ 头顶落下顾离一声心情愉悦的轻笑，然后苏愈听到对方意味深长的回答，“这话说得有点早。” 苏愈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口咬在顾离锁骨上，转移话题给自己找回场子，“比不了顾影帝，毕竟是二十出头就有吻戏找上门的人。” 顾离捏了捏苏愈故意鼓起的脸蛋，漫不经心扔下一颗炸弹，“嗯，也是小学没毕业就知道初吻应该送给谁的人。” 苏愈陡然睁大了双眼，“什么——唔！” 未尽的话尽数被顾离封在了口中。 胶质的液体带着一股微凉，激的苏愈一抖。 “疼吗？”顾离问。 苏愈摇摇头，他不疼但是也没多舒服。那个地方第一次被手指造访，不自觉地想要把不属于它的东西排出去。 “放松，别怕。”顾离在苏愈后背落下细碎安抚的吻，同时手指提升强度，引得人又一阵颤栗。 准备的工作很漫长，顾离想尽可能的降低苏愈的不适。等两个人回到床上，时间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窗外夜色渐浓，湿润的雾气弥漫在整个镇子上，却遮挡不住一室的春光。 苏愈整个人从头到脚泛着一层粉红，像颗熟透的桃子诱人采摘。他咬唇趴在床上，眼睫微微抖动着。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很羞耻但又执着地不肯换——因为这是他下午刚和老司机贺翎取的经。 也不知道对方的经验是否适用于他，在浴室时苏愈尚且能做到放松，现下临门一脚却不由地紧张到攥紧了床单，深灰色的布料挤进他白皙漂亮的手指间，衬得手背上膨起的道道青筋更加明显。 后面的床垫深陷，顾离俯身吻在苏愈的腰窝上。 这仿佛是一种神圣的仪式。虔诚的教徒在信仰之神面前剖白自己的忠恕，得到应允后心悦诚服地跪拜，献祭上他的一切。 白墙人影叠覆，吟唱方兴未艾。 …… 然而七分钟后。 两个人侧卧在床上，苏愈从身后抱着顾离。空调的冷风吹散了一室旖旎，只在苏愈身上留下斑驳惹眼的痕迹。突然滞闷起来的气氛让苏愈有些小心翼翼，他撑起半个身子看向隐匿在睡眠灯阴影下的顾离极力隐藏情绪的侧脸： “哥……你——” “闭嘴。”顾离无情打断了他。 —— 翌日清晨。 苏愈顶着一头乱发赤着上半身坐在床上，被子被松松散散地堆在腰间。 “唰”的一声，遮光帘被人一下拉开，苏愈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不满地抬起手挡住突然照进来的明晃晃的骄阳。 苏愈的皮肤本就白，被阳光一照，前一晚“激情”留下的斑驳痕迹更加惹眼。 第65章 窗边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顾影帝的资源好是好，但也太不知节制了吧！杨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自己的艺人从精精神神的俊小伙，被糟蹋成一朵开到荼靡的玫瑰花。 美还是美的，但…… 但别说，这凌乱的破碎感还挺招人。 艹，他在想什么！ 苏愈揉揉眼睛，看清了来人，嘴里不情不愿地吐出两个字：“……杨哥。” 他知道杨振今天会来，但没想到杨振会这么早来，更没想到他会进到顾离房间里来！ 说好的吃完午饭回燕城呢？！ 杨振用手搓了把脸，镇静了一下乱飞的思绪，尽量将自己的脾气控制在好好说话的范畴里： “昨晚做的？我不是跟你说晚上带你去见真人秀的制片方吗？就算顾影帝的那啥很旺盛，你招架不住，那也不能不顾工作吧？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我还怎么带你出去？” 作为起床癌晚期患者，本来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已经让苏愈很不爽，杨振的话又让他想起昨晚还没来得及享受就已经结束的初体验心里就更不爽快，偏偏这些关系到他哥的男性尊严他不可能和别人说，只能木着一张脸安静如鸡。 杨振看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更来气，刚要继续数落便听见门口传来了声响，紧接着还穿着戏服带着妆的顾离面色不善地出现在他眼前。 然后杨振眼见着苏愈原本拉得老长的脸一下子变了表情，整个人都生动起来，惊讶问道：“哥？你今天不是要赶进度，怎么回来了？” 杨振眉毛一挑，惊叹于苏愈对讨好顾离这件事从一开始的极度抗拒，到现在自然得看不出一丝痕迹。 要知道当初苏愈连微博关注顾离都不愿意。 娱乐圈里包养这种事司空见惯，有的艺人为了资源自己送上门，有的金主看对眼缘主动抛出橄榄枝，甚至还有的是经纪人给自家艺人拉皮条，美其名曰“多条路子”。 杨振做了这么多年经纪人，本着做人的底线他从没给艺人介绍过所谓的“路子”，但他也不会主动去断艺人的路子。娱乐圈鱼龙混杂，每个人都想成为站在顶端的那个人，有人愿意吃苦，自然也有人愿意走捷径。 虽然他不知道苏愈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但显然在杨振眼里，从他早晨在顾离助理那里拿到房卡的那一刻起，无论苏愈过去流过多少汗水，他已经成为了走捷径的那一类。 “嗯”，顾离含糊着应了苏愈一声，径直走到床边把苏愈塞回被子里躺好，回身对杨振说：“抱歉，他还没睡好，麻烦再稍等一会。” 顾离的回答让杨振惊愕，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探寻的视线，他看不清在床上的苏愈是否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表情。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只见刚才给他房卡的小助理慌慌张张地跑进房间对着他又鞠躬又道歉：“不好意思杨先生，我曲解了顾老师的话给错房卡了，请您到楼下咖啡厅稍坐片刻，顾老师还有几句话要和苏老师说，真是不好意思！”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顾离低头发现苏愈已经整个人都蜷进了被子里，眼前只剩下一个白花花的鼓包，伸手拽了拽，因为里面较着劲儿没拉开。 顾离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了拍苏愈的屁股：“小宝？” 鼓包往前挪了挪，给顾离腾出一块地方。 顾离直接躺下来抱住了他，脑袋在被子上蹭了蹭，“怎么了？” 话音刚落鼓包动了起来，能看出来里面的人换了个方向，然后从底下露出一条缝，顾离顺着将被子撩开一截，看到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正红着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后面还有动作戏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按时吃饭，生病要记得吃药，当然最好不要生病。有时间的时候给我发几张你的自拍就行，晚上……晚上收工就别打电话了你要早点休息保证睡眠。我把我手机里所有的视频一会全发给你，有演出录像也有我自己录的demo，你每天看两个，也可以顺道提提建议，等看完咱们就能见面了。我、我在燕城等着你回来……呜……” 顾离的出现让苏愈对即将来临的分别后知后觉，他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在剧组和顾离的最后一面，语无伦次地开始告别，话没说几句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顾离又心疼又感动，心脏像被包裹在一团棉絮里软得一塌糊涂，撩起被子钻了进去，将苏愈一把揽进怀里未尽的话悉数堵在口中。 再见到苏愈的时候杨振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尾鼻尖飞红，眼睛嘴唇肿了一圈，活活一副刚被糟蹋完的模样。 合着他刚才说的话都被苏愈当成了耳旁风，偏偏当着顾离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默默遖鳯獨傢跑到酒店前台要了一个口罩扔给了苏愈。 “那我走了啊？”开门前，苏愈迎着杨振要杀人的目光再次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顾离。 顾离眼神复杂，表情没比苏愈好到哪里，沉默了一阵也顾不上旁边是否还有外人，在杨振的目瞪口呆中，一把将苏愈抱在怀里，最后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苏愈的手心，眼神看似无意地从杨振脸上扫过，沉声道：“拿去交房租密码是你生日，别再瞎接工作。” 杨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苏愈蓦然想起当初刚进组时顾离问他为什么明知自己是男一号还要接下沈棠这个角色，他记得当时他回答说是因为没钱交房租。 第66章 顾离还因为这个回答抽了好几根烟，整个人显得很烦躁。 银行卡似乎还带着顾离的体温，在苏愈心底注入一股暖流，他弯起眼角攥紧了手掌，“嗯。” 直到坐上回燕城的飞机，杨振终于后知后觉纳过闷来，惊叫道：“你俩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第37章 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紧赶慢赶杨振带着苏愈总算是赶上了晚上和制片方的饭局。包厢里都是陌生人，但杨振八面玲珑几句话场子就热络了起来，苏愈坐在一旁听了几句，好像除了他们还有另一个经纪人也带要艺人过来。 好巧不巧，话音刚落便有人推门走了进来，身着奢侈品牌当季套裙，妆容精致气势凌人。看样子就是他们口中的另外一个经纪人。 而跟在她身后的艺人竟然就是和苏愈有过一面之缘、差点把他从《盛夏》剧组挤走的过气偶像薛亦楠。 正式见面自然少不了问好寒暄，薛亦楠打过一圈招呼后目光顺其自然地落在了和自己同一个角色存在的苏愈脸上，不动声色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伸出右手，语气客气疏离，“你好，我是薛亦楠。” 苏愈不喜欢对方的眼神，那种目光好像在看一件商品，审视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高傲，他只是公式化地握上去： “你好，我是苏愈。” 空余位置不多，薛亦楠直接坐在了苏愈的另一侧。 这人也是原创歌手？怎么没听说过？苏愈心里存了个疑问目不斜视默默吃菜，反正这种场合几乎没什么他说话的份，任凭杨振左右逢源，他乖乖听吩咐做事就好。 放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鲍鱼红烧肉，色泽艳丽香味扑鼻，看上去就知道用了些功夫。苏愈夹了一块在碟子上，却突然没了胃口。 好像顾离还欠他一顿亲手做的饭呢。 他抬眸看向窗外，暮霭沉沉，天空已然融进一片夜色之中。也不知道顾离那边收工没有，有没有好好吃饭。其实苏愈有些后悔前天一时冲动把项链里的音符扔进了垃圾桶，他明明已经意识到顾离的焦虑和自己不在对方身边有关系。分别来得这么快，也不知道他们的和好会不会让顾离这次的症状轻一些？ 「收工了吗？」看其他人聊得火热，没人注意自己，苏愈试探着给顾离发了条微信。 页面停留在名为“大宝”的对话栏，没想到上方马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大宝：「没，还有一场。不是说和制片方吃饭？」 苏愈偷偷拍下自己的盘子：「正在吃，不过没有你做的好吃。（撇嘴）」 大宝：「有空的时候列个想吃的清单给我，很久没下厨我要提前准备一下。」 苏愈偷笑：「怕在我面前翻车吗？」 这次顾离没有马上回过来，对话框顶端的“正在输入”显示了片刻后恢复成顾离的昵称。就在苏愈以为顾离可能被叫走拍戏的时候，手心里倏然传来一阵震动。 大宝：「怕现在的我追不上五年前爱你的自己。」 苏愈：“！！！” 艹，这种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也太犯规了吧！ 其实苏愈并不能完全理解顾离话中的含义，但仅凭字面上赤///裸的爱意就让肾上腺素在他体内迅速飙升，他想买机票飞回顾离身边，就现在！ 睡一觉明早再飞回来！ 然而苏愈还没来得为自己的叛逆迈出第一步就突然被杨振点了名字，他猛然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成为饭桌上的话题。 制片人起初对这位投资商硬塞进来的十八线小艺人并不看好，以为是哪位富二代来娱乐圈玩票，想着随便安排一位导师让人过过瘾便算了。 但苏愈进门时仅凭样貌气质便让他眼前一亮，对这位小艺人多了些好奇心，但娱乐圈里长得漂亮的年轻人太多，脸蛋反而是最普通的标签。 因此开席后这位制片人的话题重心并没有放在苏愈身上，同是投资商塞进来的选手，出道许久的薛亦楠拥有更丰富的舞台演出和综艺节目的经验，看起来更有关注价值，只是根据他的了解，薛亦楠曾经是偶像男团，并没听说过有什么原创歌曲。 杨振面上和人一起打哈哈，心里却急得不行。这个节目虽然是顾影帝的资源，但如果苏愈得不到节目组的重视，只怕节目剪辑出来苏愈也只是个不痛不痒的配角，对他的个人发展起不到什么作用。 趁着话题聊到原创音乐，杨振见缝插针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对方放了一段苏愈当时提交给公司推荐放进小糊团专辑里的歌。虽然只是一段demo，但别具一格的旋律十分抓人耳膜，制片人再看向苏愈的眼神明显认真了许多。 而在听到杨振提起苏愈搭档影帝顾离刚出演过路风新电影的男二号并且负责主题曲创作后，制片人的眸色更是眼见着又深了几分。 要知道路风那个人平时看着嘻嘻哈哈粗枝大叶，但凡是涉及到他电影的东西必定吹毛求疵，能够直接得到路风电影主题曲的邀约，想必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必定在音乐创作上独树一帜，而这正与他们的节目无比契合。 薛亦楠几乎是在听到顾离名字的瞬间就变了脸色，一旁的经纪人不动声色用胳膊撞了下他才堪堪缓和了神态，顺着刚才的话题举起杯子转向苏愈，却话中有话： “能让路风导演青睐有加，苏老师一定有过人之处，我要多向苏老师学习。” 第67章 苏愈表面上云淡风轻，安安静静地在吃东西，心里却偷偷计算着自己小九九实现的可能性。 直到手臂被杨振碰了一下苏愈才从不为人知的羞羞画面中抽离出来，白皙的皮肤透着看似微醺的薄红，一脸茫然地看向经纪人，对方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后知后觉地端起酒杯。只不过因为走神，也就没理会对方阴阳怪气的奉承。 薛亦楠那边脸色已然有些挂不住，真论起来苏愈还算是他的后辈，要不是他经纪人嘱咐在制片人面前表现得谦卑一些，就凭路风电影那件事他怎么可能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好脸看。 不过是凭借着一张漂亮脸蛋爬了顾离的床而已，不知道在炫耀什么。 酒过三巡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制片人和众人聊起了节目细节。 “这两年乐坛低迷咱们都知道，原创音乐乱象频出，人才流失、版权纠纷、抄袭成风……数不胜数。但根据我们的市场调研结果，观众对于高质量原创音乐的需求仍然存在。《唱作人》这个节目聚焦于用真人秀的形式让观众深入了解原创音乐从一段不起眼的旋律到呈现舞台表演的全过程。” 制片人大致解释了一下节目内容和流程。 节目嘉宾一共分为五组。每组由一名创作型新人、一名成名歌手和一名资深制作人组成。每期节目新人拿出自己一首原创歌曲，前辈利用自身创作和表演经验帮助自己组内新人制作出一首可以呈现在舞台上的完整作品，最终五组人在舞台上进行汇演，由现场观众进行投票，连续7次后统计最终得分，新人冠军将获得网站年终盛典演出的机会。 “每期节目分为上下两期，和大多数竞技类真人秀一样，上期注重于创作过程，下期注重于舞台表演。”制片人说。 有人问到关于导师的问题，毕竟新人水平大致应该差不多，这就导致每组受到的关注度和成曲质量多半取决于同组导师的国民度和创作水平。 制片人信誓旦旦地和众人保证此次节目组砸下重金，请来的导师绝对是超一线歌手和制作人，其中还有惊喜飞行嘉宾，绝对赚足了噱头。 说到这里他脸色变了变，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得杨振心脏一紧，连忙问道： “蒋总这是怎么了？” 制片人蒋玉州喝得有些高，涨红着一张脸笑得有些无奈：“嗨，咱们合同都签了我也不跟你们藏着掖着了，确实还有一组重量级导师还没确定加盟，对方刚开完演唱会原本计划休假不太想参加节目，但我们也在努力争取，目前情况还算乐观。” 七月份开演唱会的歌手不少，杨振并不能从蒋玉州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蒋总能不能透露一下？” 一般来说还没确定的嘉宾名单是不会往外公布的，在网络上流传的各种版本都是节目组故意放出来博眼球溜粉丝用来炒作的。也许是节目组确实对拿下这位神秘人物胜券在握，蒋玉州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挑了挑眉将众人好奇的目光尽收眼底后将答案揭晓： “疯子乐队主唱苏晋唯和他的御用制作人祁涧。” 在一片倒抽的冷气声中只有苏愈“噗嗤”一声被刚送进嘴里的热汤呛出了眼泪。 杨振莫名其妙地看了苏愈一眼，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 “哎呦这孩子怎么了？”蒋玉州骤然眯起已然喝得有些朦胧的双眼问。 “咳咳咳……不好意思”，苏愈歉意地摆摆手，示意自己这边没事，不用管他。 他怎么没听他爸说有参加真人秀节目这回事？！ “听说苏晋唯对音乐追求极为苛刻，他和之前的键盘手不就因为一张专辑创作理念不合才分道扬镳吗？” 不想蒋玉州的注意力总是放在苏愈身上，薛亦楠的经纪人适时提出了问题。 “可不是创作理念不合么”，蒋玉州哂笑一声将烟灰随意弹进了汤碗里，“据说有几首歌是上一个键盘手从地下乐队买的，根本不是自己原创，苏晋唯看不过去自然一拍两散。” 众人表情了然，只有薛亦楠半垂着的眸子闪了闪。 酒足饭饱，饭局的目的也已达到，杨振十分殷勤地将蒋玉州送上奥迪车。蒋玉州对此行的收获颇为满意，临走前还不忘嘱咐苏愈好好准备，一周后录影棚见。 杨振开车把苏愈送回住处。 廉价住宅区拥挤凌乱，杨振的车开不进小区只能停在路边。刚一开门，附近早已被塞满的垃圾桶散发的复杂味道让杨振眉头拧得很难看。 “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条件比这好多了，怎么搬来这么一个地方？”他问。 苏愈从后备箱拎出自己的行李箱，找了个还算像样的理由搪塞道：“我不习惯和人一起住。” 总不能说因为他站c位因为他是队长被其他人排挤吧？ “考虑考虑，换一个保密性相对好点的小区吧，等你参加完这个综艺节目大火不敢说，但是打开一定知名度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让粉丝看到你就住在这种地方，面子倒是其次，主要是不安全，天知道私生饭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杨振最近的工作重心就是陪苏愈录节目，这几天也难得认真地去思考了一下苏愈未来的发展。 “对了！顾影帝早晨不是给你一张卡吗？用这钱去租个好点的房子，你也不能让他白睡啊！别怪哥说话难听，但都是为你好。咱们这圈子太乱，他们那些人嘴里的话听听就好，今天是你明天是他的，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握在手里的钱和资源才是真的。” 第68章 杨振拍了拍苏愈的肩膀，街边缤纷的霓虹灯将他认真的表情照得分明，“听哥一句劝，趁顾影帝现在还挺喜欢你，愿意给你花钱，赶紧捞一笔是一笔。” 看着经纪人难得对自己掏心掏肺规划操持，苏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杨振这人入行没比他多几年，虽然本事不大，人脉也不广，但也算得上尽心尽力。 当初要不是偶像行业突然遭遇滑铁卢，杨振费尽心机谈好的选秀节目和音乐专辑也因此泡汤，说不定他们真能带着杨振一起一飞冲天。 不说别的，就凭他和顾离能破镜重圆，他们俩就得好好谢谢杨振。 “杨哥，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顾离和别人不一样。” 苏愈清润的声线飘在夏夜闷热的空气里，像是骤然吹进的凉风，熨帖人烦躁的心情。 “有什么不一样？”杨振凝望着苏愈问道。 “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第38章 母亲的秘密 第二天没有安排，苏愈回了趟家。 当初回国执意要和经纪公司签约进娱乐圈，苏愈和妈妈杨静闹得很不愉快，刚搬出家的前两个月母子二人几乎没说过话。最后还是杨朵朵带杨静到苏愈的出租房在中间调和关系才缓和了一些。 杨静嘴上唠叨着苏愈家里有房不住非要自讨苦吃，身体却十分诚实地把小房间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带着杨朵朵去超市采买了几大包生活用品，从厨卫清洁到熬夜零食，几乎将苏愈狭小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三个人还算和气地吃了顿火锅，期间杨朵朵把苏愈给她听过的那几首歌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杨静虽然还是看起来心事很重的样子但到底没再对苏愈说什么重话。 继父杨开骋到了外地高校出差，杨朵朵这个熬夜星人不知道他今天回家还没起床，家里暂时只有他和杨静。 杨静在厨房里做饭，空气中漂浮着苏愈最爱的红烧鱼的味道。杨静还是老样子，嘴上不饶人，心底其实比任何人都柔软。 杨静一家现在住在苏愈继父杨开骋学校三年前新分配的职工家属楼里。这几年燕城发展快，城区不断扩展，家属楼的格局也越来越大。非常宽敞的三室一厅户型，即便苏愈出国留学、后来又搬出去单住，但这里始终给他留着房间。 苏愈坐在自己的床上，周围的一切都是崭新的。衣柜里不见燕城三中的校服，书桌上没有写到一半的曲谱，床下看不到收纳箱里的玩具。 这里是他的家，又好像缺了点什么。 苏愈仰头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给顾离发：「哥，我想你了。」 这次正值工作时间，他没有立刻收到回复。 十一点半的时候，杨朵朵终于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从卧室走了出来。苏愈刚好将碗筷放在餐桌上，听到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说：“起了？赶紧洗漱吃饭了。” “苏愈？”杨朵朵倏然睁大了双眼，原本以为应该在剧组的人此刻就在面前，杨朵朵脸上立刻换上一副“我有好多问题要问”的表情，但想着自己还没刷牙，小跑着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杨朵朵径直跑到苏愈旁边，眼睛先是很警惕地望了眼厨房里杨静所在的位置，然后小声问道：“你杀青了？” 苏愈给杨朵朵盛了一碗番茄蛋花汤，“嗯。” “那……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说这话的时候杨朵朵好奇的目光掺杂着谨慎，小心试探着两位哥哥的关系。上次他们来剧组探班时间短暂走得匆忙，顾离那一席话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也不知道大哥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苏愈看了妹妹一眼，目光里并没有多少意外。早在留杨朵朵在片场看他和顾离拍吻戏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应该还有半个多月吧。” 杨朵朵还想问，杨静却在此刻端着一盘青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她只好暂时作罢。 杨静破天荒问了问苏愈最近的工作，听到他回答说在准备一个音乐真人秀之后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神出现短暂的失焦，神情随之变得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垂眸轻声说，“挺好”。 这次轮到苏愈发愣，这是杨静第一次给予苏愈工作肯定的回应。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杨静在半年多的时间里改变了对他进娱乐圈的看法，但这无疑传达给他一个好的信号——他的母亲并非看上去那般铁石心肠，那些看似根深蒂固的偏见是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裤兜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苏愈掏出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去接个电话，你们先吃。” 坐在苏愈身边同样看到来电显示的杨静眸光一暗。 苏愈推开阳台的门，迫不及待按下接通：“哥！” “怎么了？”顾离开门见山问道，他总是能敏锐察觉到苏愈情绪的变化，哪怕现在他们多数时间只能通过冰凉的文字传达感受。 苏愈和顾离谈起刚才在房间里的所想，语调渐渐变得温软，“我就是觉得这个房间应该有你一半的东西看起来才顺眼。” 顾离轻笑一声，清润成熟的男声裹挟着电波一起钻进苏愈的耳道，带起阵阵酥麻： “小宝，你在邀请我同居吗？” 苏愈收线回到餐厅的时候餐桌旁只剩下杨朵朵一个人。 第69章 “妈说她吃好了，回房休息去了”，杨朵朵说完端着自己的碗凑到苏愈跟前，眼睛里写满了八卦，“刚才是大哥的电话吧？” 想到顾离刚才说的话，苏愈高兴得几乎要冒泡，但在妹妹面前碍于自己哥哥的身份只能极力压制。 就算是这样，他的嘴角仍然不可抑制地弯了弯，筷子拆开鱼头，十分慷慨地将鱼鳃底下最滑嫩的核桃肉夹给杨朵朵，“嗯。” 杨朵朵用口型发出“啊啊啊”的尖叫，两只小手激动得将卓沿拍得邦邦响。直到苏愈飞去一记警告的眼神才悻悻地住手。 “你们俩在一起了是不是？” “大哥的告白浪不浪漫？” “他有没有把工资卡交给你保管？” “你们什么时候同居？” 杨朵朵一口气问了许多，兴奋得整张小脸都泛起红光。 这可是她三次元追的第一对夫夫！不是卖腐博眼球骗流量，而是实打实的真夫夫！深情影帝攻和哭包歌手受，这个人设她可以！ 一想到这俩人就是躺在自己通讯录里随时可以联系的哥哥，杨朵朵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从此她杨朵朵就是行走在磕糖第一线的大粉头，永不脱粉回踩的那种！ 脑门冷不丁被苏愈轻轻弹了一下，接着她看到苏愈板起脸，“小姑娘少打听这些。” 他的神情看似严肃，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却愈加粉红。 其实杨朵朵还有更多想问的，只不过由于太劲爆她怕问出来自己会被苏愈拉黑，便只好作罢。 卧室里，杨静坐在书桌前，摊开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相册里残缺的照片 这本是一张双人合照，现在只剩下杨静一个人和身侧不规则的烧痕。 杨静站在一幢房子前笑得纯真灿烂，揽在她肩膀上的手骨节修长而分明，依稀能辨认出原本在她身旁的是一个和她关系亲密的男人。 如果说苏愈的音乐天赋是继承自爸爸苏晋唯，那容貌上的优势无疑是来自杨静。 二十二岁刚从古典舞专业毕业的杨静花容月貌，体态轻柔。弯着一双杏眼，眸光清澈如水。 只是时过境迁，年轻时纯真的模样早已被时光的尘埃掩埋。 刚才苏愈在阳台接电话的神情此刻还在杨静的脑海中，欣喜中带着期盼，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娇憨。 那是恋爱中的人才会有的神情。 一如照片里的她。 她也曾对某个人为爱痴狂。 他是杨静大学时的学长，也是风靡校园的吉他社社长。大二时，他们的乐队签约了经纪公司，转年发行的第一张专辑《挣脱》就火遍大江南北。 疯子乐队也因此一炮而红。 所以当苏愈的音乐才华崭露头角时，杨静没有半分惊讶。 因为他的父亲，就是一名音乐天才。 杨静在社团招新时对苏晋唯一见钟情，后来因为校庆演出他们成为了朋友。 苏晋唯性格豪放洒脱又不失绅士风度，在朋友聚会中总是对小一岁的杨静照顾有加，使得杨静深陷在这段单恋中无法自拔。 她会买疯子乐队的每一张专辑、买苏晋唯的每一张单人海报、买黄牛票去看他的演出。 那时的她享受每一刻爱着苏晋唯的瞬间。 可随着疯子乐队的国民度越来越高，还是学生的杨静实在没有经济条件跟着苏晋唯全国各地跑，他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就在杨静以为她和苏晋唯从此再无交集时，苏晋唯竟然主动来找了她。 杨静到现在都清晰地记得，那天她刚通过燕城著名舞团的面试，兴奋地在宿舍直转圈。可是下楼吃饭的时候，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不远处全副武装的那个男人，正站在茂盛的榕树下落寞地看着她。 “杨静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和我结婚？” 她听到苏晋唯对她说。 第39章 坦白失败 一周后《唱作人》节目正式进入录制阶段。 苏愈休息室里除了忙碌的化妆师，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跑前跑后。 “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一会前采可能问题会比较多，也不知道中途让不让休息。” “哥，你今天起得早，早饭吃饱了吗？我这里准备了一些小面包，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记得跟我说。” “哥……” 经纪人杨振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麻木看着眼前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他没记错，这人应该是顾离工作室的吧？怎么一早起来就成了他们公司专门配给苏愈的助理了？ 苏愈接过张陈递来的吨吨桶吸了几口，他记得上一次用吸管杯喝水还是在小学。之前在剧组看顾离用这东西喝水觉得有些大得吓人，没想到自己用起来还挺方便。 罗汉果的甘甜在口中蔓延，沁润心肺，苏愈不自觉弯了唇角。 前几天和顾离视频的时候对方问起录制节目的事，他就随口提了一句杨振不是每期都陪他，结果昨天张陈就出现在他的经纪公司，成为了他的私人助理。 “这个，好看吗？”苏愈指着手机屏幕上的一款吨吨桶问张陈。 粉嫩的小猪造型，额角佩戴着同色系的蝴蝶结，表情憨憨，非常可爱的一款。张陈点点头，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买来给杨朵朵的，于是便问道：“给妹妹的吗？” 苏愈摇摇头，嘴角突然扬起幸灾乐祸的坏笑，目光扫过正在给自己做发型的节目组化妆师，手机挡在唇边用口型示意：【给我哥】。 第70章 然后在张陈震惊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不必要的解释，“我用了他的总得还他一个吧，至于杨朵朵……我妈一个月给她那么多零花钱不用我操心。” 张陈嘴角抽了抽，脑海中开始不自觉想象自家老板顶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在上百号人的片场里举着小猪桶喝水的画面。 化完妆做完造型苏愈便被工作人员领进一间摄影棚做采访，作为穿插在节目中的小花絮。 给他采访的是一位年轻小姑娘，扎着丸子头看上去可可爱爱，让苏愈一下子就想到了杨朵朵，对对方不自觉产生亲切感。 但随着采访进程的深入，对方抛来的问题环环相扣，不放过每一个可能产生话题的回答。 苏愈也渐渐警醒起来，根据顾离前两天给他总结的采访心得小心斟酌，避开了很多可能导致歧义的陷阱。 果然最后如张陈所料，节目组口中轻描淡写的“小采访”整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从对音乐的热爱学习到创作中有趣的故事，甚至连苏愈在国外的留学经历和感情生活都事无巨细问了一个遍。 临走前导播给苏愈搬来一个小纸箱，说是用来抽签分组的，苏愈摸了个数字3后便结束了当天的录制工作。 从录影棚出来的时候苏愈只觉得后背早已经被汗浸透的衣服糊在身上难受的紧，想着赶快回到休息室。 路过走廊的时候远远望见一名身材颀长造型个性的男人在一群人簇拥下走向vip休息室。 苏愈：？？？ 这人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果然，还没等他细想怎么应对只见杨振从对面欣喜若狂地跑过来—— “苏晋唯来了！没想到居然能和他碰到一起！趁他现在化妆咱们赶紧过去打个招呼混个眼熟”，杨振激动得双眼冒光脸色涨红，刚要去拉苏愈又忙不迭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边翻通讯录一边嘴里碎碎念着，“听说苏晋唯这人比较有个性，我先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讳，别冲撞了人家得不偿失，你先等等我啊，一分钟！” 说完人便拐向一旁的安全通道。 苏愈眸光一闪——就是现在！ 当时签经纪公司的时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提交的资料上父亲一栏里写的是继父杨开骋的名字，这要是在公开场合被杨振戳破了……老苏的面子往哪里放！ 五分钟后。 “苏愈人呢？”杨振收线后一出来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人已经不见。 只见张陈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无比尴尬地重复新老板刚下的指令：“他说他约好了和顾老师视频，先回去了。” 杨振一口国骂堵在嗓子眼。之前让这小子微博关注顾离推三阻四，现在让他去拜访前辈又敷衍搪塞，怎么，这人是跟半个娱乐圈都有仇吗？ 第二天一早杨振顶着一张黑脸来接苏愈，人刚上车就开始挑刺。 “你这身衣服是认真的？”杨振的视线在苏愈奶白色的运动装上下打量，“我承认您天生丽质麻袋都能穿成大牌，但也不用这么朴素吧？今天可是第一期！” “不好看？”苏愈挑眉，摘下头顶的棒球帽伸手捋了捋头发。 “好看是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杨振总觉得苏愈看自己的眼神富有深意，但细想又琢磨不出一二，“只是把你衬的也太小了吧，说你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杨振拽了拽有些空荡的衣摆，对苏愈今天的审美并不太赞同。 苏愈不以为然，“那不正好，等这节目播出的时候刚好可以让路导炒一波《盛夏》话题，也对得起我这几个月少吃的那些<a href=" target="_blank">美食了。” 车子缓缓驶离苏愈的小区。 “你知不知道昨天薛亦楠为了和苏晋唯打招呼站在休息室门口等了一个小时？” 苏愈一副被掏空的样子将座椅放倒，棒球帽倒扣在脸上，语气波澜不惊：“现在知道了。” 他昨晚为了能和亲亲男朋友视频一分钟一直等到凌晨一点，挂掉电话后心疼顾离又在网上挑了好一阵子补品，本来一开始搜索的关键词是提升免疫力，也不知怎的搜着搜着页面就变成了补肾壮阳，等到苏愈心满意足地选购完时间已然又过去了一个小时，以至于他昨晚睡眠严重不足，现在整个人都处于一股骇人的低气压里。 杨振见识过苏愈的起床气也没和对方计较，他把车子里的空调往上调了两度，又回身从后座上拿过一条毯子扔给苏愈。 “您能不能稍微学习学习人家，培养那么一点点积极进取的斗志？瞧瞧你们家顾影帝，每年一大半时间都在剧组里，他就没跟你言传身教要好好工作好好经营人脉之类的？” “你们家”这三个字让苏愈听得极为受用，他将棒球帽掀开一条缝，露出半张虽然疲惫但仍然精致出众的半张脸，“这倒是有。” 杨振马上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然后双眼发出期待的微光。 苏愈接着说：“他说他那套房子到现在都没卖出去，外债有点多，让我不要随便旷工违约费有点高。” 这顾影帝养老婆的方式着实有些新颖，莫名让杨振想起自家心宽体胖的大哥时常对他侄子说的话——开心就好。 杨振亲自把帽子给他扣好，暂时不想看到这张不争气的脸：“……你还是睡觉吧。” 结果车子还没开出两公里，杨振突然又反悔把人拉了起来。 第71章 “你干吗……”苏愈打着哈欠眼尾被水汽逼得通红，看上去有些可怜，“杨哥咱不带这样的，扰人清梦和拆人姻缘一样有损阴德好吗？” “呸呸呸，大早晨说什么有损阴德这么不吉利的话”，趁着红灯杨振把昨晚收集到的情报拿给苏愈，“差点就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这是苏晋唯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你记一记，一会到了对方家里谨言慎行。” 抽签分组的结果昨晚就已经通知了，苏愈很巧地和亲爸爸以及他的御用制作人祁涧抽到了一组成为搭档。杨振打来电话的时候苏愈觉得对方激动得几乎要从手机钻出来。 苏愈看着眼前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老苏就是有点神经质而已，外面已经传得这么妖魔了吗！ “杨哥你的人脉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人家不为人知的癖好竟然都能让你打听到。”苏愈忍不住内涵道。 这人平时挺精明，怎么会相信这些莫名其妙的鬼话？苏愈虽然对杨振突然降智的行为感到无语，却也知道对方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 心里漫出一阵感动，坦白的话已经涌到嘴边： “杨哥，其实——” “别废话，赶紧看”，红灯转绿杨振启动了车子不再理苏愈。 《唱作人》的嘉宾一共分为五组，因为是音乐原创竞技类节目，为了给选手良好的创作环境，每组人的录制地点都不相同。 苏愈这组的录制地点是苏晋唯家的音乐工作室。 原本节目组是想直接派车到苏愈家接人，录制新人第一次见导师的全部心路历程。但杨振仔细考虑后拒绝了节目组，让他们把车开到经纪公司，双方在那里交接。 张陈带着早饭已经早早等在那里，杨振趁苏愈吃饭的时候给他巩固他老爸的怪癖：“苏晋唯性格孤僻，从不在家里招待朋友，一会儿他如果不爱搭理你，有这么几个话题也许能引起他的兴趣……” 苏愈觉得杨振对于畏惧他爸这件事已经走火入魔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身在娱乐圈的经纪人竟然真的会信那些所谓的“爆料”。 他爸不在家招待朋友纯粹是因为懒得收拾屋子，仅此而已。 “杨哥，其实他是——” 杨振突然对苏愈打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接通了手里的电话，“喂？王pd？你们到了？好的我们这就出来！” 苏愈嘴里的话再一次被打断，直到被推到赞助商的录制车里杨振都没再给苏愈开口的机会。 “记住，不管苏晋唯和祁涧怎么改编你的曲子都说好听，不说以后发专辑有噱头，单说经验上人家可比你丰富多了，你自己那套创作理论稍微放一放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学习学习，表现得谦虚点！”关门前杨振凑到苏愈耳边最后嘱咐道。 苏愈：“……”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的创作理论多一半都是源于他爸？ 第40章 第一次录制 苏愈乘坐的录制车和杨振张陈乘坐的导演组车前后驶离苏愈的公司。 从落座开始杨振的眼睛和跟拍导演一样寸步不离显示屏。 在上车前导演组和苏愈沟通过路上想要拍摄的内容，此刻众人安安静静都在等待这个面容俊美的青年如何精彩开启自己真人秀的第一镜。 只见苏愈坐在宽敞的商务车中排，视线在环绕的四台摄像机中徘徊片刻，最终选择面向自己右手边的那台招了招手。 “大家好，我是苏愈。昨晚得知和苏老师祁老师一组的抽签结果后激动得整晚没睡。”说到这苏愈凑近镜头指了指自己眼下，“你们看，都有黑眼圈了。” 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乌青，在青年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绘出一抹突兀的疲态，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苏愈坐直身体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接着说，“为了一会儿给老师们呈现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我决定在车上补个觉，朋友们一会见。” 然后苏愈放低座椅径直躺了下去。 导演车上—— “导演，我家苏愈就是这么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性格，一会儿见到苏老师一静一动肯定能摩擦出火花啊哈哈哈！”杨振僵硬着嘴角干笑几声，然后脸色突然一变抓住跟拍导演的手，眼巴巴地问出真正担心所在，“出场的第一镜应该不会剪掉吧？” 跟拍导演刚从微信群里看到其他几组选手为了给自己多争取几个镜头使出浑身解数的样子，再抬头看了眼实时传输画面里青年安静沉睡的面容，嘴角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安抚道： “放心杨老师，你家艺人看起来很懂真人秀，这么别出心裁的出场方式我怎么舍得剪掉呢？” 四十分钟后。 苏愈站在亲爸爸家大门口的时候左脸上还残留着被衣服压出来的红印子，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大门他像平时一样直接伸手去按智能门锁上的数字。 只不过因为中途被叫醒神志不甚清醒，他惯性输入了自己的手机解锁密码—— 0、7、1、2. “密码错误。”冰冷的机械女声骤然响起，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驱走了最后一丝懈怠，苏愈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妈的他在干什么！哪个正常人第一次拜访前辈会直接上手按人家的密码！ 旁边跟拍的摄像机如芒在背，苏愈的手停滞在半空不知所措。 第72章 就在这个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苏晋唯一身休闲装笑容和煦地和苏愈打招呼： “小朋友这是在猜我家的密码吗？好新潮的打招呼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苏愈几乎要破防，他爸这个表情也太假了吧！说好的冷酷吉他手呢！而且这是在夸他吗？ 夸的很好，下次别夸了！ 苏愈拼命控制自己抽搐的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却不知道落在镜头里是和苏晋唯如出一辙的僵硬：“苏、苏……老师早。” 昨晚分组名单公布后父子俩通过电话，和一年前从国外回来时一样，苏愈仍然坚持要凭借自己的能力闯荡娱乐圈，拒绝了苏晋唯公布两人关系的提议。 苏晋唯无条件选择尊重儿子，公布关系虽然能得到节目组重视赚足噱头，但难免会让观众将注意力偏重在苏愈是星二代的身份上。以后无论苏愈成就如何，头上顶着的第一个标签永远会是“苏晋唯的儿子”。 苏晋唯往后退开一步给苏愈让位置，目光从对方左脸的红印子上扫过，脱口道：“今天起这么早一定很辛苦吧。” 苏愈额角的青筋倏然一跳。 哪有前辈对后辈说辛苦的！这对于新人来说简直是送命题！ 对于爸爸的擅自加戏，苏愈只能暗自咬牙，把书包放在鞋柜上字正腔圆地纠正：“苏老师，我没有起床气。” “哦哦”，苏晋唯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自顾自解释道，“人老了，我还以为现在年轻人都有……什么来着，啊，起床气。我儿子起床气就大的不行，少睡一分钟都脸黑得像锅底——” 耳边倏然响起工作人员的抽气声，就连走火入魔的杨振都不禁睁大了眼睛——苏晋唯连婚都没结，竟然有儿子！ 苏晋唯本人却置若罔闻，视线在苏愈身上的奶白色运动套装上打量一圈后露出赞赏的目光：“小朋友审美不错，这是哪个品牌的衣服？” 又是计划外的话题！ 苏愈心里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要不是对方是自己亲爸爸，他真要怀疑苏晋唯是在故意拆台！ 他身上这套衣服是苏晋唯主理的一个小众潮牌。苏晋唯平时非常低调，从没在社交平台上宣传过，所以只有一部分死忠粉丝知道。 他原本是想暗地里刷一下粉丝好感，被他爸这么一问就像是刻意植入的广告。 您老付广告费了吗，说了也不会播出去，苏愈暗自腹诽。 鉴于苏晋唯的“突出”表现，苏愈担心事情会延展出奇怪的走向，没有顺着对方曝光品牌而是及时转换了话题： “是一个我很喜欢的设计师品牌。苏老师，咱们开始工作吧，我把曲谱带来了。”苏愈熟门熟路地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淡蓝色拖鞋换上，然后在杨振以及全体导演组震惊到呆掉的目光里把苏晋唯扔在大门口，自己一个人径直走向客厅。 “嗨，小愈。” 这组的另一位导师、苏晋唯的御用制作人祁涧脸色淡然地和苏愈打招呼。礼貌又疏离的态度既不会显得冷落新人，又不像苏晋唯那般诡异的过于热络。 比较起来，还是祁叔的表现更自然，他爸的演技实在太拙劣，怪不得这么多年从没有剧组找他客串。 “祁、祁老师早。”苏愈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简单寒暄后，三人转移到苏晋唯的家用工作室，开始步入正题。 为了给嘉宾创造相对安静的创作环境，摄制组提前将摄像头布置好，人则留在了客厅里。 “《微风》？”苏晋唯拿着手里的曲谱，在摄像机死角对苏愈挑了挑眉。 这首歌是苏愈高一时候写的，曲风很清新的一首民谣。当时苏晋唯身边还有朋友想买，但被苏愈拒绝了，理由是这首歌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嗯，就是一首民谣，不用搞得太复杂。”苏愈坐在电脑前忙着查看编曲软件，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知子莫若父，苏晋唯搞了这么多年创作，怎么会看不懂儿子倾注在这首歌里的感情。只是数年过去，他以为这首歌和与这首歌有关的人早已随着苏愈阅历的增长而被淡忘在记忆深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又被拿了出来。 苏晋唯坐到苏愈身边，看向儿子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电脑的流光映在苏愈波澜不惊的脸上，好像自己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殊不知在工作室外面自己走火入魔的经纪人正凝神屏气为他捏冷汗！ 苏愈到底知不知道和他一组的都是谁！那可是苏晋唯和祁涧！一个是从大三开始就火遍全国的摇滚吉他手！一个是包办了疯子乐队所有专辑的金牌制作人！ 苏愈是早晨吃肉夹馍吃坏了脑子吧？是吧是吧！否则他怎么敢大言不惭地让这俩人给他编民谣？人家玩的是嘶吼、是叛逆、是激情！和死气沉沉哼哼唧唧的民谣能是一回事吗！他就不怕苏晋唯把木吉他直接摔在舞台上吗？！ 看看这眼神，就是暴风雨的前兆吧！以前没觉得苏愈情商有问题，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这么没有分寸！ 杨振生怕苏晋唯当着镜头的面给苏愈脸色看，连忙附到跟拍导演耳边说：“导演……要不我把他叫出来再嘱咐两句吧！这孩子昨晚没睡好可能现在还糊涂着呢，别冲撞了苏老师，关系弄僵了咱们节目也不好推进。” 谁知导演看得正带劲，满面红光，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大手一挥制止了杨振，“不用。” 第73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有什么看头，综艺节目要的就是冲突！现在有人上赶着送噱头给他们后期剪辑不知省了多少事！ 一群人各自心怀鬼胎地继续看着监视器。 第41章 他在和谁谈恋爱？ 结果苏晋唯盯着苏愈看了半晌后居然笑了，好心提醒道：“先说好，民谣在现场的效果肯定是远不如摇滚的，据说最后的排名是由观众投票决定的，第一期就要这么被动吗？” 苏愈低垂着眉眼注意力仍在编曲软件上，语气仿若平常，“没事，我有信心。” 苏晋唯挑了下眉，余光扫过角落里逐渐丧失存在感的摄像头，扬起手里的曲谱姿态惬意地对着不远处正在摆弄架子鼓的祁涧说，“老祁，这小子说要做民谣。” 祁涧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狭长的眼尾带着天生的冷淡。 外面众人又是呼吸一滞！ 这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苏晋唯那么张扬外放，但他摔过记者的话筒，脾气显然好不到哪去！ 只见祁涧盯着那边看了片刻，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眼神隐约漫上几分笑意，“民谣我不在行，你多听听他的想法吧。” 苏晋唯转头问苏愈：“demo做了吗？” “不是demo，是完整的一首歌，只是我想在这基础上做得更加丰满一些”，苏愈纠正道，将优盘接入电脑点开一段旋律，“我的想法是这样的，前奏这段乐器可以考虑口琴，不需要加入太多复杂的元素，因为这首歌要表达的情绪是……” 从乐器节奏到调性和声，电脑的流光映在苏愈明亮的双眸中，折射出一如数年前少年深夜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慨然以赴的模样。 苏愈口若悬河絮絮说了很久，投入到似乎忘了导演组的存在，忘了自己正在拍摄真人秀。 而在外面围观的杨振却始终为他捏着一把汗，同时在心里不住地恼火——那么多靠人情讨来的情报，这小子是一点也没看进去！ “……我的想法就是这样。” 片刻后苏愈停了下来，整个人说得满面红光，在奶白色运动装的映衬下像颗诱人的水蜜桃，满眼希冀看向苏晋唯。 而节目组所在的客厅里一片沉寂，众人的眼睛紧紧盯在监视器上，那里的镜头现在正对着苏晋唯。 在苏愈夸夸其谈的时间里，苏晋唯和祁涧早已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坐在各自的地方听着。 两个人表情如出一辙，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个情绪。 工作室里陷入短暂而诡异的宁静。 只见苏晋唯从沙发上站起来，姿态随意地伸展了下身体，长舒一口气后莞尔一笑，对众人眼中与自己个人风格格格不入的民谣方案给出了最终评价：“不错，替你祁叔省了不少事。” 苏愈笑得谦虚，“在祁叔面前班门弄斧了。” 节目组哗然：“？？？” 说好的冲突呢？玩摇滚的人脾气都这么好的吗？苏晋唯有这么好说话吗？ 跟组导演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有杨振和张陈同样不明就里却因为这两个字收获了十足的安全感。 众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发现苏愈这声「祁叔」叫得格外顺口。 没有黑脸没有争吵，接下来的流程推进地流畅许多。杨振口中“怪癖甚多、不爱与人交流”的苏晋唯竟然和苏愈意外地合拍，祁涧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懂民谣，但还是提出了很多有参考性的建议，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将《微风》的雏形定了下来。 “饿了吗？中午想吃什么？”苏晋唯问。 工作室外面的导演组听了一上午的音乐术语正昏昏欲睡，结果苏晋唯这一问直接让他们精神了起来。 节目组原本给嘉宾准备了午饭，但没想到苏晋唯竟然自己提出来要做饭，这要是放进节目里肯定又是一波大流量！没想到这个苏愈看起来没什么名气，倒真是个节目福星啊！ 大家都知道苏晋唯除了唱歌唯一的爱好就是在社交平台发布自己做的“美食”。 叛逆摇滚吉他手下厨洗手作羹汤，原本是个很讨喜的人设，结果也不知是苏晋唯对经纪公司这个安排在无声抵抗，还是自己天生真的与烹饪有仇，其发布出来的成品暗黑程度堪比高校食堂，活活将反差萌人设艹成了谐星！ 节目组眼巴巴地等着苏愈点头，毕竟现场观看苏晋唯做饭的机会实属罕见，随便剪一剪感觉都能在微博上赚好几个热搜，跟组后期甚至连花字都已经想好写什么了。 结果苏愈眼睛抬都没抬，单手托着下巴目光一直定格在某句歌词上，语气淡淡道： “只要不是你做的就行。” 众人：“！！！”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虽然能从苏愈的回答里品出几分他私下很关注苏晋唯的味道，但这句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苏晋唯这次总不能忍了吧？！ 跟组导演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凝神屏气目光如炬地盯着监视器，随时等待一场大戏的到来。 结果苏晋唯的黑脸没看到，只听到“噗嗤”一声，坐在一旁的祁涧笑了出来，目光带着几分赞赏的意味说，“还是我来做吧，小愈，海鲜意面可以吗？” 苏愈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抬头笑得灿烂，“好啊，祁叔多给我放几只虾。” 祁涧点点头，复又看向苏晋唯，语气随意而熟稔，“你呢？自己做还是吃我做的？” 第74章 苏晋唯冷着脸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抱起手臂翘起二郎腿丝毫没有隐藏自己不悦的情绪，闷闷不乐道： “……也给我多放几只虾。” 录制工作因为苏晋唯施展厨艺计划的夭折而告一段落，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在得到苏晋唯同意后只在厨房安装了几个摄像头用来录制祁涧做饭的片段，然后纷纷落座在客厅吃午饭。 苏愈从工作室出来觉得小腹一阵胀痛，上午聊得太过投入他喝了很多水，现下精神一放松下来尿意明显，见四下无人苏愈直接拐进了他爸主卧的卫生间。 在出国前苏愈经常来苏晋唯这里，每次写了新歌都免不了和对方讨问，从一开始的单纯学习到逐渐提出自己的看法，最后甚至能给苏晋唯提出很有建设性的提议或是写出让他都自愧不如的旋律，苏愈成长的速度让苏晋唯叹为观止。 后来苏愈出国留学四年都没有回来过，直到毕业签约经纪公司才再次踏入这里。 置物架上挂着一黑一灰两条毛巾，洗漱台上也是同样两套简洁硬朗风格的洗漱用具，看起来和谐又违和。 苏愈曾数次见过这个场景。 以前苏晋唯总是给苏愈解释，这是因为祁涧叔叔临时住在他家才拿出来的用品。从苏愈有记忆开始，祁涧叔叔一直是他爸爸的好友和伙伴，基于此苏愈对爸爸的说辞从没怀疑过。 此时此刻，苏愈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脑海中突然滋生一个念头。 为了求证，他走到苏晋唯的衣柜前，手握在把手上缓缓收紧，屏住呼吸拉开了门—— 两种风格迥异的衣服豁然出现在苏愈眼前，它们被熨烫整齐又混乱地挂在一起，一如多年前他和顾离曾共用过的那个衣柜。 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小时候看到同学家庭和和美美，苏愈不是没有疑惑过自己父母离婚的原因。 早年间杨静和苏晋唯的关系非常恶劣，几乎差到无法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在苏愈面前两人也从来不会提起对方。 尤其是杨静，每次苏晋唯来接苏愈的时候，最先挑起“战火”的一定是她。一句两句苏晋唯也不和她计较，但杨静在这个时候就像变了个人，苏晋唯不回应，她就说得更难听，直至两个人莫明其妙地大吵一架才肯罢休。 这种场面看得多了苏愈便也不再期待自己的父母和好，转而产生的念头是这样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婚。 眼前莫名浮现出自己刚回国时，杨静在电视上看到麦麸营销时候那个让他记忆深刻的表情—— 嫌弃中夹杂着鄙夷，没有一丝丝掩饰。 许多纠缠在记忆深处多年的疑问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出口，连带着即便和好后顾离也缄口不提的五年前猝然离开的原因也如同拨云见雾有迹可循起来。 刚从苏晋唯主卧出来，苏愈见到自己走火入魔的经纪人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发现自己后表情先是松懈了一瞬然后倏然板起脸迎面朝他走来。 杨振在客厅等了许久也没见苏愈的人影，他又不敢直接去问苏晋唯和祁涧，只好趁人不注意溜上楼自己找，没想到正被他撞见自家艺人从人家主卧出来的场景。 杨振吊着一颗心四下张望，没看到节目组放置的摄像头以后才长舒一口气，“小祖宗！你怎么溜达到这里来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振，苏愈也是一愣，下意识回答：“……我上厕所。” 杨振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你跑到苏晋唯主卧上厕所？！你怎么不上天呢？！” 突然拔高的嗓门激得苏愈一哆嗦，脑袋直往肩窝里缩。 而对面的杨振在上午一波三折的录制过程中早已积攒了太多不满，因着苏愈刚才“无知无畏”的回答再也忍不住脾气，也顾不上场合是否合适，就站在苏晋唯家的走廊上堂而皇之地训起人来： “你说说你平时看着挺通透的一小孩，怎么今天这么糊涂？合着我早晨提醒你的都成耳旁风了是吧？路上睡觉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下车以后竟然直着就去按人家密码锁？你想干吗？你干脆让苏晋唯直接把密码告诉你不是更省事？” ——我本来想就知道密码啊，只不过因为睡迷糊输错了而已。 “让苏晋唯和祁涧帮你编民谣？你怎么不让他给你唱摇篮曲呢？” ——这个他还真唱过。 “还不吃苏晋唯做的饭？让祁涧给你多放几只虾？怎么着？和顾离谈个恋爱给你谈飘了是吧？我跟你说，今天就算是顾离来了，他也得喜笑颜开地把苏晋唯做的饭吃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就是我哥交代的原话。 杨振一通输出细数苏愈上午“犯的错误”。 经纪人正在气头上苏愈不敢当面辩驳，只能一一在心里回应，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今天也得找时间和杨振摊牌，不然这一天天的，他自己和杨振的身心健康简直是双重受损。 耳边落入地毯摩擦的细微声响，一个熟悉的人影自楼梯处走来，苏愈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 “爸。” “什么爸！谁是你爸！我才三十一，不带这么骂人的！”杨振说的面红耳赤，明显还出于上头状态，丝毫没反应过来苏愈这话有什么不对劲，还以为是小孩不服管在冲他撒脾气。 直到一道十分具有辨识度的清朗声线带着力道从他背后传来—— 第75章 “我是他爸。” 苏晋唯站在盛夏日光里，明媚灼热的光线笼在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为其本就凌厉的气场再添一抹慑人的气势，他目光淡淡地看向杨振—— “你刚才说，我儿子在和谁谈恋爱？” 第42章 父亲的秘密 “杨哥，你没事吧？” 十几分钟前张陈眼看着杨振急哄哄溜到楼上，几分钟前又恍恍惚惚走下楼，心里已经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原本作为助理他管好苏愈的生活琐事就好，直到眼睁睁看着杨振失魂落魄地拿起饭盒想要把一块姜径直塞进嘴里，他一把抓住杨振的手腕。 杨振模糊不清的视线在张陈脸上慢慢聚焦，在看清来人后倏然想起对方曾在顾离工作室的履历，整个人难得警醒起来。 “你……为什么从顾离工作室跳槽？” 张陈眨眨眼睛，表情懵懂中带着无辜，“我没有跳槽啊。” “那你的人事关系不是已经挂在我们公司了吗？” “是顾老师让我过来的啊。” 杨振震惊，“他让你来你就能来，这么简单？” 苏愈是苏晋唯的儿子这事对杨振打击实在太大。 早在四个月前他将《盛夏》的试戏剧本交给苏愈的时候，对方在他眼里除了音乐天赋高一些以外，和团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杨振从业快8年，说不上事业有成，但也算在公司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手上的艺人没有大红大紫，但渐渐步上正轨。他从没怀疑过自己看人的眼光，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 以及苏愈。 苏愈的初恋男友是顾离啊！ 两个人不是露水情缘，是他妈的破镜重圆啊！ 人家背靠竞讯科技的影帝心甘情愿为苏愈卖了房，投了资，搞来了大网站的节目资源。 他怎么会迟钝到认为苏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追梦少年？！ 再细细回想，其实一切也不是无声无息。最近每次提到苏晋唯时苏愈或多或少都有些反常的举动，只是他一心钻在自己个人对苏晋唯的敬畏中，对苏愈给出的提示全然未觉。 刚才苏愈被苏晋唯叫走后杨振静下心来把最近身边发生的事又重新梳理了一遍，以免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闹了笑话。结果这一梳理确实又让他发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点—— 要知道普通助理的人事关系都是挂在第三方，这个张陈也没见走什么招聘流程怎么直接就成了自己的嫡出同事？ 张陈把自己已经消灭干净的饭盒收拾好，拿起纸巾擦掉唇边的油渍，向杨振露出一个单纯又无害的笑容。 “因为羽信传媒的韩总是顾老师的高中同学呀，他弟弟韩诤和小苏老师也是高中同学，拍摄《盛夏》的时候还去探过班呢。” 爸爸是乐坛重量级摇滚音乐人，初恋是当红影帝，高中同学的哥哥既是初恋的同学也是自己经纪公司的老总…… 杨振在心里猛抽自己：让你丫觉得苏愈普通？这他妈是最强关系户好吧！ “你经纪人说的是真的？” 主卧里，苏晋唯抱着手臂站在窗口，眉头微微皱着。楼下花园里堆放着节目组鸡零狗碎的工具，将原本整洁的造型弄得一团糟，如同他当下的心境。 “嗯……”苏愈垂着眼眸，细长卷曲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他心里预想过无数次出柜的场景，唯独没有想到这话会是从杨振嘴里说出来。 苏晋唯拿过窗台上的烟盒，修长的手指在狭小的纸盒里拨弄了好一通才抽出一支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 摸在打火机上的手指骤然顿住，苏晋唯猛地抬头眯起双眼，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你说多久？” 五年前……苏愈不是才十八？ 这两个人在这么多大人的眼皮底子底下谈恋爱居然没人知道？！ 谈话氛围在苏晋唯突然拔高的声调中莫名紧张起来。苏晋唯平时对苏愈的管教与严苛的杨静相比可以说是相当宽松，对于儿子的兴趣爱好也基本秉持尊重与支持的态度，父子俩平时的相处模式更像兴趣相投的朋友知己，但这时候作为一名父亲，苏晋唯不由地露出威严的一面。 苏愈觉得这一步很难，明明苏晋唯和他是同类，而且可能是众多他需要说服的家人里最容易争取的一票，但坦白的话就在嘴边仍是让他难以启齿。 相比不确定苏晋唯是否接受自己和他走上同一条路这个问题，苏愈现在显然有让他更加在意的事迫切地想要知道。 如果可以，苏愈想走到苏晋唯跟前从容地从父亲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凑近对方手指间明灭的火星以一种很亲密的姿态点燃它，然后潇洒地吐出一口白烟，用惆怅的腔调和苏晋唯诉说自己内心的不安。 这个动作他在剧组看到顾离做过许多次，可是他依旧学不会，或者说此刻他的心里已经莫名跃动起几分对父亲的抵触，脑海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让他去质问去谴责。 ——可是苏晋唯并没有对不起他。 他只能通过一些看起来扭捏又毫无意义的机械动作来传达那些难以启齿的感受——苏愈下垂的双手无意识地蹂躏着衣角，贝齿研磨起唇上细小的皮屑。 没有得到儿子的回答，苏晋唯也没有继续追问，就在窗口静静地吸烟。眼看着儿子的额角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苏晋唯摸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空调。 第76章 冷风运行的声响适时缓解了卧室里令人滞闷的沉默。 在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后，苏愈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对苏晋唯说：“五年前确认的关系，谈了一个月分手了，两周前刚复合。” 一根烟燃尽，苏晋唯从烟盒里抖着手又抽出一根，视线始终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中。 第二根烟头被按熄在烟灰缸里，空气中青烟缭绕，苏愈实在忍不住咽喉间的不适咳嗽了一声。苏晋唯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沉浸在数年前的回忆里还没有给儿子回复。 “现在国内不合法，舆论环境也算不上好，这条路很难走，而且因为你们俩的工作性质，这段感情注定不能见光，也就代表着你们俩不能在任何公开的场合有亲密举动，像去国外领证结婚这种事更不要想，一辈子只能以好兄弟的名义出现在别人面前，你真的想好了？” 苏晋唯难得敛正表情，真正像一位长辈那样为自己的孩子分析利弊，只是这话在苏愈听起来莫名酸涩，他知道这不光是来自一位父亲的忠告。 苏晋唯的态度让苏愈愣了一瞬，这个回答既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点点头，明灼的盛夏日光映在他的眼里如同在旷野之原燃了把火。 “嗯，想好了。” 苏晋唯的眸色骤然深邃起来，“就是他了？” “嗯。” 得到意料中的回答，苏晋唯也回应般点点头，“行，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你爷爷那边我可以帮你”，说到这他眼中闪过一抹犹豫，把玩着烟盒的手指顿了顿，转而接着对苏愈说，“但你妈那……我帮不上忙，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她性子烈，你说的时候婉转点，如果她说的话不好听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毕竟是你妈，她不会害你。” 这么多年，这是苏愈第一次从苏晋唯口中听到他主动提起杨静，并对对方表示一定的关怀。 好奇的种子最是廉价，不需要多优渥的土壤便很容易生根发芽。苏愈静静地看着父亲，方才在卫生间与衣柜看到的画面一一从眼前闪过，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在这一刻或许已经不再单纯因为好奇。 离异家庭的小孩往往心思敏感，即便苏愈拥有这个世界心胸最宽广的继父，和事事都愿为他操劳的哥哥，但于家庭关系上永远没人能真正填补苏晋唯离开的空缺。 没有一个小孩愿意相信自己存在的原因不是因为爱。 苏愈迟疑再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爸，你和我妈为什么会结婚？” 话音刚落，苏愈清晰地看到苏晋唯的眼底骤然一缩，目光从卫生间敞开的门上扫过。 “你知道了？”苏晋唯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渐渐席卷起暗潮，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终于到了被审判的这一天。 苏晋唯低沉着嗓音回答，“是我对不起她。” 当初他向家里出柜失败，迫于父母压力他找到了杨静，希望她帮忙，和自己协议结婚两年。 曾经苏晋唯一度认为这是自己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耽误了杨静美好的青春，让一个正值绚烂年华的女人深陷在憎恨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他承认那时自己鬼迷心窍，非常不堪地利用了杨静对自己的好感，只一心想找个女人结婚糊弄整天寻死觅活的父母。 苏晋唯以为只要和杨静说清楚，他们也许可以以合作伙伴的关系生活下去，除了感情，物质上的一切他都可以满足对方。 但他低估了杨静对他的痴迷。 新婚之夜，杨静给他下了药。 两个月后，她开始出现早孕反应。 苏晋唯每天夹在爱人与“妻子”中间左右为难。 信任与猜忌、爱情与责任、压抑与争吵、不解与埋怨……日子没有因为他“解决”了婚姻问题顺遂起来，反而如同一团乱麻，将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困在里面。 苏愈1岁时，苏晋唯正式和杨静提出离婚，并愿意净身出户。 但他的千万身家对杨静没有丝毫触动，两个人分开的很不体面。在这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杨静对于同性恋群体都深恶痛绝。每次苏晋唯去看苏愈的时候两个人都免不了吵一架。 听完苏晋唯的一席话，苏愈本就白皙的脸已经退净了血色，低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微微抖动着。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浮动的暗流，接着门把手转动，祁涧探身进来，“饭做好了，快洗手下楼，节目组说想拍吃饭的花絮。” “……” 看到父子俩表情凝重，祁涧觉察出一丝微妙，却没有选择回避，而是关上门走到苏晋唯身边问，“怎么了？” 曾经敬重的前辈在他的头脑风暴下，身份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从插足父母感情的男小三变成父亲在光怪陆离的娱乐圈也愿只取一瓢的同性初恋，羞愧之余苏愈一时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祁涧，只能垂下头躲开对方审视的目光，“你们聊，我先下楼了。” “小愈。” 走到门口时苏愈被苏晋唯叫住。 他回头看到父亲不再避讳自己紧紧握住了祁涧的手，在对方惊诧的目光里带着无比真挚与郑重的表情给苏愈喂下最后一颗定心丸： “无论我和你妈妈关系如何，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从没有后悔拥有过你，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都以你为荣。” 第77章 第43章 宝宝 苏愈下楼的时候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苏晋唯会不会告诉祁涧自己和顾离的关系，也不知道苏晋唯为什么要当着祁涧的面说出那句话。 其实站在祁涧的角度上，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为了几句少不更事的誓言，被迫接受爱人拥有另一个法定意义上、光明正大的伴侣，结果两人还有了孩子。纵然苏晋唯很快就和杨静离婚，但因为苏愈的出生，他和杨静之间多了谁都无法随意割舍的牵绊。 眼见着即将步入平地，脚下却在最后一节台阶踩空，苏愈的身体在毫无准备下向前扑去。 “小苏老师！” 张陈原本捧着苏愈的手机就在找他，看到他从楼上下来正要告诉他消息，结果就见人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跌了下来。 “你没事吧？”还好他就在楼梯口，不然录制节目第一天就受伤可太不吉利了。 张陈这一嗓子引来客厅其他人纷纷侧目。 苏愈收拾好表情后看到张陈拿着自己的手机，便问：“我没事，是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张陈点头，“路导的电话，让你得空回他。” 苏愈看了眼时间，应该还在剧组放饭的时间里，他拿过手机刚翻开通讯录，余光里瞥到放置在餐桌旁的摄像机，意识到客厅里人员混杂，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转身又向楼上走去。 本来节目组的人就对苏愈上午的行为有些想法，这一看到他毫无忌讳自如出入苏晋唯家，几个pd和跟组导演之间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卧室里还有苏晋唯和祁涧，苏愈没再往那边走，选择了一间健身房走进去把门带上，拨通了路风的电话。 苏愈本以为路风找他可能是对电影主题曲有了新的想法，结果电话响了很久一接通路风几乎要哭出来： “小祖宗，快管管你哥吧！我耳朵要炸了！” 苏愈一头雾水，“啊？” 路风如泣如诉—— “顾离快闲出鸟来了！” “他妈的天天给我讲你俩小时候的事，谁他妈想知道你三年级还在尿床！” “我也不想知道他趁你睡着偷亲你！” “那个粉猪是你买的吧？草，顾离天天一喝水就在我面前晃悠！一个快三十的大男人，怎么这么不知羞！” “你是不是录真人秀录得忘了你还有个男朋友？” “弟弟，算哥哥求你，快去关怀关怀你的独居孤寡男朋友吧！不能因为剧组只有我知道你俩谈恋爱，就可着我一个人祸祸啊！” 顾离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苏愈表情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如果苏愈没记错的话，昨晚他和顾离视频的时候，对方还一副「其实我也没有特别想你」「你不在我也能好好工作」的亚子。 脑海中不禁想象出顾离捧着小粉猪吨吨桶凑到路风面前，顶着一脸淡然的公式化表情实则暗戳戳秀恩爱的画面。 草！好想看！ “路导，你也帮我个忙呗～下次我哥再叭叭的时候，能不能偷偷帮我录下来？” 路风那边瞬间安静下来，一秒后爆发出尖锐的爆鸣—— “没救了！你们俩都没救了！” 苏愈笑着收好手机。 刚才因为往事而沉重的心情似乎也随着路风的打岔轻松了一些。他不知道如何去评价父母那辈人的纠葛，或许也根本不需要他来评判，不过苏晋唯有一点确实没说错—— 即便苏晋唯和杨静很早就已经分开，但无疑都是爱着他的，他不该怀疑这一点。 苏愈打开健身房的门准备下楼吃饭，没想到刚一出来，在走廊上迎面遇到祁涧和苏晋唯。 “祁叔。”苏愈叫道。 “哎，意面应该都凉了，我先拿去热一下。”祁涧顶着一双红眼睛回答道。 “我去吧。”苏晋唯抢在前面下了楼。 “微波40秒就够了！”祁涧冲着对方的背影嘱咐，看到苏晋唯“ok”的手势后又招呼苏愈下楼。 “祁叔！” 苏愈望着对方，表情有些微妙，这话让他说出来有些尴尬，但不说下面又那么多人看着。 祁涧眼睛微微张大，示意苏愈他在听，“嗯？” 苏愈眼睛一闭，不管了！ “你、你的嘴唇有点肿，还是先去处理一下吧！” 祁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二楼走廊只剩下苏愈一个人。 吃过午饭后三人回到工作室，继续上午的工作。 因为苏晋唯工作的关系，苏愈从小接触音乐创作，先天基因加上环境熏陶，使得苏愈在这方面很早就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理论，甚至几度参与到苏晋唯专辑的制作当中。当初在《盛夏》剧组拍戏时他还为苏晋唯演唱会的歌曲改编提过看法。 这次的真人秀节目看上去苏愈是个新人，但实际上节目组给出的任务对于苏愈来说却是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工作。而苏晋唯和祁涧甘心当陪衬，一整个下午大爷似的就坐在沙发上喝茶闲聊，时不时提点两句。 因此节目的创作部分录制得格外顺利，比原定的三天工期加快了一倍不止。 在其他组还在为了是否修改原谱、怎么修改原谱、我想做成摇滚他想做成蓝调而争论不休时，苏愈这边已经让节目组下班了。 第78章 接下来就剩下伴奏合成，这一步直接对接专业老师，苏愈只需要录制和声。 收工的时候跟组导演看着微信群里其他同事发的进度，目光流露出深深的遗憾与羡慕。 之前内部开会时总负责人特意叮嘱他苏晋唯和祁涧这俩人搞摇滚的，脾气耿直自命不凡，跟谁一组都不会太顺利，让他在“恰当的时候”劝劝，不要闹得太难看，不利于后期工作的推进。 结果这俩人跟苏愈竟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天就完成了录制。 这毕竟是综艺节目，形式只是包装而已，内核还是综艺，是娱乐性，99%的观众在意的不是用了什么乐器体现了多么牛逼的技巧，他们想看的是这些公众人物光鲜亮丽的背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实感”。 哪怕这些同样是如舞台剧般的假象。 刚才看群里说薛亦楠那边已经开始拍桌子了，他回想自己这边如同按了快进键的只有几个小时的录制时长，还他妈多一半都是枯燥的讨论音乐术语，都不知道能不能剪足素材，回去怎么向领导交待啊！ 晚上回到家，苏愈洗完澡查看了一下昨晚网购的物流信息，看到页面上显示“已发货”后才安心躺在床上等待男朋友的视频。 明明当初说为了保证顾离休息时间不要视频的是他，可每天宁愿扛着困倦也想见一面的人也是他。 哦，耳边蓦然响起路风的话，想得要死的人不止他一个。 苏愈正偷笑着手机就震动起来—— 顾离那边应该是刚洗完澡，正举着手机往卧室走。额发湿漉漉地搭在前面，衬得他眉眼清澈，气质柔和了很多。 这幅样子像极了他上高中时的顾离。 要不是顾离的肤色因为角色调整得有些黑，苏愈几乎要产生自己回溯时光的错觉。 “今天收工很早嘛。”苏愈窝在柔软的床铺里，表情甚是轻松。 “路风最近可能身体不大好，刚过八点整个人就蔫头耷脑的。”顾离一边擦头发一边随口回答。 苏愈嘴角一抽——已经被顾离摧残成这样了吗？怪不得都打电话向他求救了。 走到床边顾离扔下手中的毛巾，掀开被子整个人姿态放松地靠在床头，眼神关切：“你呢？第一天顺利吗？” 苏愈扬眉，表情有些骄傲：“超级顺利，三天的工作今天一天就完成了！” 然后他看到顾离坐直了身体，将手机拿得更近。屏幕里的俊脸逐渐放大，苏愈倏然屏住呼吸，有种顾离要亲上来的错觉。 “宝宝真厉害。” 温柔低沉的声线响在苏愈静谧又狭小的出租屋里，如同顾离贴在他耳畔吹了一口热气，烘得他倏然红了脸。 苏愈抿着唇，眼睛不再敢直视屏幕，小声辩驳：“谁是你宝宝……” 灼得发烫的耳朵边落下一声心情愉快的轻笑，顾离一鼓作气将人直接逼成冒着热气的鸵鸟： “一直都是。” 两个人又黏黏糊糊说了会儿情话，见窗外夜色渐浓，顾离把人哄到了被窝里。 “空调别开太低，你晚上不爱盖被子容易感冒。”顾离叮嘱道。 苏愈乖巧地抬手将温度调到了25度，又重新躺下问道：“哥你《盛夏》杀青之后还有别的戏吗？” 照目前的录制速度，等他录完真人秀顾离那边应该也结束了，如果顾离工作安排的不那么紧凑的话，苏愈想趁机和他哥度个假，以慰这段还没来得及蜜月就开始异地的二次恋爱。 “今年没有了，之前的一部电影要上映，回去以后要跑几场路演，年底参加两个电影奖项的颁奖典礼。怎么了？” 顾离不提还好，提起这个眼见着对面的人变了脸色。 想起顾离告白那天的绯闻乌龙，苏愈小嘴一噘，“我知道，和蒋穗的那部嘛。” 苏愈心有不忿，凭什么只有男女演员炒作可以借位接吻？如果允许，《盛夏》宣传的时候他可以高度弘扬敬业精神，真吻给他们看！ 第44章 对不起 “吃醋了？” “嗯，吃醋了。需要亲亲才能好的那种。”苏愈恃宠而骄。 清冽的眸子染上一层笑意，“我已经和周晴说过，之后的作品宣传仅限于官方活动。至于亲亲——” 苏愈看到顾离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声音随之变得低哑：“等我回来。” 苏愈翻个身趴在床上拱了拱鼻子，小小表达了一下不满。他想要的亲亲才不止是这样，他不信顾离不知道。但让他哥对着手机摄像头噘嘴这件事想想便算了，真要做出来反而有点幻灭。 至于顾离刚才说的工作变化苏愈当然知道，他只是寻个由头哼唧两声，想讨句哄罢了。对方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就躺在顾离的腿上，明明他们说的是工作，可苏愈就是觉得这是顾离在含蓄表达对自己的忠诚，偷笑着手欠地对他哥进行“局部”骚扰，直到看到顾离因为忍耐额角青筋突突地跳才满意的像只小狐狸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顾离靠在床头，只留下身旁一盏睡眠灯，淡黄色的光芒笼在周身，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极了。他专注凝望着手机屏幕里弟弟越发生动的眉眼，久违的熟悉感在心头渐渐漫开。 有多久没有看到苏愈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流露任性的一面了。 五年前他站在自己的角度、站在杨静的角度，自以为苏愈当时年纪小，阅历不足心性不定。有时候他细细回想，那段懵懵懂懂的暧昧时光里，苏愈似乎也确实一直在被他推着走。 第79章 也许摆脱他的影响后、也许苏愈长大后，会渐渐发现原来哥哥也没那么好，原来优秀耀眼的人那么多，原来也会有其他人愿意为他默默付出，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原来他也会喜欢上其他人。 原来他小时候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哥哥的潜移默化。 苏愈留学的四年里，顾离几乎所有的假期都是在曼约度过的。他觉得自己像一个觊觎美好的小偷，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伺自己想要陪却不能陪的苏愈的一切。 他疯狂想念着苏愈，有几次他头脑发热甚至已经站在了苏愈的窗下，只要对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个为爱痴狂的男人。 可也最多如此。 浮在门铃上空的手始终没有按下去。 每当这种想念即将越过阈值，那套“影响论”便会自动跳出来说服他不要靠近、不要打扰苏愈渐渐平息下来走上正轨的生活。 顾离设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在某一次结束国内工作他习惯性地踏上去往曼约的航班，也许是绿荫袅袅的盛夏，也许是落叶遍地的深秋，他风尘仆仆，他思念成疾，一如既往坐在熟悉的咖啡厅角落里继续窥伺他的美好。而从街对角，那栋明明是自己名下他却始终无法踏足的房子里，牵着手走出两个人。苏愈的脸上挂着比少年时代更加明媚的笑容，为怀里的女孩遮挡耀眼的日光，为她摘一片夹在书里的红叶。 那时候顾离想，如果这场景真的成为现实了，那他心头这场隐秘又苦涩的执念也算是走到了终点。 可是直到苏愈毕业他也没看到。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做了场盛大的无用功。 只是也仅此而已。 试镜重逢是个意外，浑身是刺的苏愈更让他意外。在他离开的岁月里，那个眉眼带笑，宛如暖阳的少年已经将自己层层包裹，伪装成了无坚不摧的大人模样。 他一手宠出来的弟弟终究还是被他自己弄丢了。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事实”也始终没有发生。 后来终于经不起相思，揣着满怀顾虑反复试探反复确认，才将这根红线的另一端稳稳系在苏愈的手腕上。 顾离落在屏幕上的眼神开始变得贪恋，一眨不眨地盯着画面里的人，用视线反反复复描摹苏愈再次明媚起来的眉眼，直到眼前的景象和和过去五年间无数个孤寂难眠的深夜遐思慢慢重合。 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感动后知后觉地涌上心间。 顾离突然鼻头有些发酸，眼眶一点点烫起来。他在苏愈发现之前将手机扣在左胸，他不知道电流是否能将他的心跳传达，他只知道在这一瞬间堆积在胸腔里的思念满溢到了极点，压得他几乎窒息。 顾离大口喘着粗气，声线愈发沙哑： “宝宝，我好想你。” 两天之后。 一道纤瘦却挺拔的身影从桉城机场走出，径直上了停车场早早守候在那里的一辆商务车。 车子是他找路风借的，司机熟门熟路地从机场开往剧组酒店所在的灵水镇。车窗外的景致与他十多天前离开时并没有太大分别，不同的是苏愈的心境。 与四个多月前初入剧组时的惴惴不安不同，这次苏愈心情愉悦，满怀期待。另一头迎接自己的终于不再只有陌生的剧组，而是满心满眼都想着他的男朋友。 虽然这位男朋友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天察觉到顾离的不对劲后他利用进度优势提前将自己这组的伴奏和声给录了，硬是挤出了两天空闲时间。和杨振打过招呼后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过来探班。 前台还记得这位面容俊美的年轻小伙子，笑着给他登记后将刘小光留下的房卡交给了苏愈。苏愈动作利落地闪进了顾离的房间。毕竟他已经杀青，再被剧组的人看到就有些说不清楚。 房间里还是老样子，只是目光扫过茶几上那盏堆满烟头的烟灰缸和床头柜上散落的药盒时，苏愈的心口就像是突然被抡了一记重锤，痛得几乎失去心跳。 那套他在顾离脑袋受伤时穿过的运动服被他在被子里发现，虽然叠成了方块，但仍然看起来皱皱巴巴，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 苏愈红着眼睛将衣服重新叠好放在枕头上。 他们几乎每天都视频，可顾离依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拼命寻找着他存在的痕迹。苏愈甚至能想象出那套运动服被顾离紧紧抱在怀里的模样。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糟糕。顾离对他的分离焦虑不仅仅与他们之间关系的亲疏相关，单纯空间上的距离同样会让顾离产生不适。 一股巨大的悔意涌上苏愈的心间——他这次是真的后悔扔掉那条项链里的音符了。那时他一心想让顾离将目光专注于眼前的自己，让对方获得恋爱的实感。丝毫没有考虑到这片单薄伶仃的音符是顾离在过去五年的时光里唯一的寄托，承载了太多顾离没有说或者永远也不会说的思念与痛苦。 他怎么能就这么草率地替顾离做决定扔掉了呢！ 这天顾离不知道为什么，收工时间比他预计的提前了整整一个小时。金主爸爸尚有余力，他这个导演怎么轻易摆烂？顾离想去问问路风，却发现这人只留下助理收拾残局，自己早就跑的没了踪影。 念在对方最近可能身体不适，顾离带着刘小光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回酒店休息。在车上他翻出微信，置顶第一条还停留在昨晚苏愈和他说晚安。 第80章 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联系了。 顾离皱了皱眉，发过去一条「小宝？」 但直到下车他也没等到回复。 路过前台的时候刘小光习惯地被前台叫走签收快递，顾离则自己回了房间，一向沉稳的人今天步履罕见的有些急躁。 顾离一边盯着手机一边和每天一样刷卡、推门，却在准备将房卡插进取电槽的时候手停滞在半空——那里早已插好一张房卡。 可是门厅仍一片漆黑。 顾离的第一反应是房间里进了私生，毕竟这种事在圈里太常见，剧组这酒店本来也没什么严密的安保措施。 他正要退出去叫刘小光，只见卧室的门被打开，一道光束破开黑暗迅速延展开，接着一个身影自光中飞奔而来直直扑进顾离的怀里—— “哥！” 手机屏幕在微信置顶聊天那页被按熄。 明明是身体最熟悉的气息，顾离却像丢了魂般愣在原地，还是双手的反应先于大脑抱住了苏愈才不至于让场面显得尴尬。 呆了片刻，顾离后知后觉地问出声：“小宝？” 苏愈将脑袋往对方肩窝处埋了埋，同样在用嗅觉描摹对方，低低回应一声：“嗯。” 鼻尖触碰在软嫩处带起一阵刺痒，可顾离唇角的弧度还未来得及完全勾起便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沿着他的锁骨钻进衣服深处。 顾离赶紧摸向墙边的开关，啪的一声房间瞬间敞亮起来，托起苏愈的下巴这才发现自己怀里竟抱了只红眼睛兔子。 顾离问他怎么了，苏愈也只是沉默着摇头。顾离以为他在真人秀受了委屈，把人抱进卧室放到床上转头就准备给他爸公司投资部门的经理打电话，却被苏愈从背后又缠了上来。 “哥”，苏愈拿走那个碍眼的手机，整个人挂在顾离身上，“我这个男朋友是不是不太称职？” 因为刚哭过，原本清澈的嗓音瓮瓮软软的，像在棉花糖上撒下一层薄荷粉，甜滋滋的又不失清爽。 一百多斤的重量骤然压过来顾离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人摔着，上身微微下榻，两只手向后托住对方的屁股形成一个背人的姿态，歪着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太明白苏愈这话是从何说起，余光扫过枕头上被重新叠好的运动服，顾离微怔。 苏愈将顾离搂得更紧，低头舔吻对方的脖颈和耳根，一字一句向恋人陈述自己的过错：“我明知道你有焦虑症，还不征求你的同意就扔掉了项链里的音符。当初说以后的晚上我来陪你，结果一杀青我人就飞走了。哥，这十几天你过得很辛苦吧。” “对不起。” 第45章 我厉害吗？ 顾离微微弓着的身子一顿，表情出现一瞬的停滞。显然他没想到使苏愈反常的竟会是自己。 反应过来以后他先是暗自懊恼，一定是因为自己将想念的话反复提及，无形之中给苏愈带来了压力。 转而他又觉得欣慰。苏愈不再是那个什么都能被他牵着走的小孩了，他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处事的原则。 他的小孩长大了，会心疼哥哥了。 只不过哭鼻子这种方式仍是充满稚气的。 “没有”，顾离拍拍苏愈的屁股示意他从自己背上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到床上。 苏愈双眼浮肿，从眼圈到鼻尖通红一片，一看就知道哭了好久。 顾离去卫生间揉了湿毛巾给苏愈敷眼睛，熨帖之余免不了心疼，语气不自觉放得更柔和： “你不要听小光胡说，本来就没有很严重，而且现在比之前已经缓解很多，你看这次你离组我就没有生病。” 眼睛上的浮肿一时半刻消不下去，顾离越敷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索性扔掉毛巾低头直接吻了上去，柔软的唇瓣一寸一寸啄过被水浸的微凉的皮肤，甚至还能感受到弟弟眼球微弱的跳动。 “项链姑且可以说是寄托，但那套衣服不过是因为我太想你为自己寻的甜头。小宝，你不能人不在还不准我想你，那样未免太霸道。” 苏愈与顾离拉开些距离，目光紧紧盯着对方，似要抓住每一个表情变化，“真的只是这样？” 顾离就那么让他盯着看，神情坦然，“小宝，你所担忧的那些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要相信我。” 可苏愈似乎并不愿轻易买账，“前两天视频的时候你明明哭了。” 顾离惊讶于苏愈的敏感，印象中他的弟弟开朗活泼却也粗枝大叶。 “这才是你哭的原因？” 苏愈没说话，但眼神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我是高兴，是感恩。” 苏愈一脸不解。 顾离低头，细密的啄吻依次落在苏愈的额头、脸颊、鼻尖和唇角。他吻得温柔，宛如捧着最昂贵的珍宝。直到把人亲得眼神开始涣散，顾离才低哑着嗓音回答： “小宝，谢谢你愿意回到我身边，谢谢你还是你。” 郁结被解开，美好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刚经历了十多天的异地，两个人没亲多久苏愈就感觉到臀下被什么戳着。他用食指挠了挠对方宽厚的掌心：“哥，我还没洗澡……” 这好像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顶灯的碎光映在苏愈迷离的眼中，衬得人像只趴在主人怀里慵懒缱绻的猫儿。染了鼻音的声调被故意拉长，挠得顾离五脏六腑都是痒的，恨不能将人立刻就地正法。 第81章 偏偏对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仗着自己刚哭了一鼻子模样还委屈着惹他心疼，只能硬咬着后槽牙将人抱进了卫生间。 浴缸里放着水，室内温度持续攀升，贴身衣物却相继滑落，层层叠叠的水声在氤氲雾气中蒸腾出暧昧的声响。 上次购置的“工具”顾离还留着，亲热的间隙从抽屉里翻出来准备再次使用，打开盖子一只手却在这时覆了上来。 修长的手指骨节弯曲突兀地堵在瓶口，顾离向这只手的主人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然后他看到苏愈从他手里接过瓶子，清澈的双眸反射出单纯又兴奋的光芒，说： “哥，今天让我试试吧。” 顾离一向沉稳的表情破天荒出现一丝裂隙，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诡异的对话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顾离穿上浴衣出去开门，留下苏愈一个人坐在浴缸里狗狗祟祟。 他的本意不是非要争个上下，但鉴于上次不太完美的体验，回想起结束后顾离沉默的背影，他不认为他哥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能产生什么质的变化。 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是必然。 深思熟虑后，为了最大程度地维护他哥作为男人的自尊，他还是选择自己来做开疆辟土的那个。 谁动不是动呢？听说下面那个体验也不错，让他哥躺着享受就好～ 苏愈拿过放在洗漱台上的手机，打开浏览器正准备输入：怎么说服男朋友当0？浴室的门便被重新推开，只见顾离提起手里的大袋子，往他这边扬了一下，眼中似笑非笑： “这些都是你买的？” 苏愈想到白天上飞机前物流信息页面显示的【订单正在配送中】，眼睛倏然一亮——增强免疫力的补药！ “终于到啦？”某人一心想着给他哥强身健体，完全忘记了这些补药中有近一半都是挑战他哥男性尊严的东西。 顾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随手将袋子扔在脚边，表情仍然淡淡的，但眼神骤然深不见底。手指摸上浴衣腰间的带子，慢条斯理地挑开系扣。 浴衣下面空无一物，顾离充满男性魅力的身体一下子完全展露在苏愈眼前。灯光的角度正好将肌肉的纹理映出绝佳的光影效果，两条清晰分明的人鱼线一直延伸至毛发中。 苏愈刷地一下脸就红了，明明早已坦诚相见过，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被顾离这个动作撩到了。 这时候顾离走到苏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高深莫测的神态宛如命运的使者对他弟弟下达这晚最后的审判： “很好。” 苏愈：“？？？” 五个小时后，苏愈把顾离赶出了门。 苏愈是第二天中午被饿醒的。 遮光帘仍然严严实实，他想睁开眼睛挣扎之下却只撩开一半的缝隙。 手机屏幕明晃晃显示着当前的时间。 十二点零三分。 草，他的机票是下午一点的！ 苏愈震惊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却在某个部位与床单亲密接触后倒吸一口凉气又径直摔了回去。 按开灯，床头柜放着顾离走前留下的字条—— 「你经纪人说原定在周六的节目录制推迟一天，机票已替你改签到明天中午，好好休息，晚上回来陪你。」 笔迹潇洒恣意，字里行间洋溢着吃饱喝足后的丰沛感。 艹，这罪不能光让他一个人受，等哪天他也要尝尝做完了拍拍屁股就走的滋味！ 苏愈点开微信置顶栏，输入发送——「王八蛋」。 时间选的正巧，某人几乎立刻拨回电话。 “醒了？” “嗯。” “身上还难受吗？” “你说呢？”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苏愈发现自己嘴角生疼，声音又干又哑，像只公鸭子。 顾离：“……” 苏愈：“……” 他好像被玩坏了。 苏愈怒挂电话。 反正航班已经改签，苏愈索性在床上又歇了片刻，直到最后实在抵不住小腹鼓胀的痛感，他才次哈次哈的重新坐起来。 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苏愈无比感谢节目组的“言而无信”，不然照目前的情况，他怕不是要爬到飞机上。 硬撑着挪到了卫生间。 只不过每一步都迈的很艰难。 苏愈走一步骂一句。 老东西、老变态、老畜生！ 镜子里的自己已然“面目全非”。视野受限源于双眼肿胀，嘴唇红肿散落着细小的伤口，身上更是没眼看，到处都是吻痕指印。 苏愈敢肯定，这幅样子如果被杨振看到，以对方那个夸张的性格，指不定会以为他和顾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 再次步入这个狭小空旷的房间，苏愈条件反射般觉得有些腿软。 尤其是看到那个浴缸，虽然现在已经被收拾干净，但昨夜放浪荒唐的画面仿佛瞬间又挤回眼前。 开始的时候苏愈被顾离照顾得很好，最初的胀痛褪去之后愉悦感如潮水一层一层漫了上来，他终于算尝到了这事的美妙之处。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又成了下面那个。 空旷的房间逐渐回荡起享受的轻哼，苏愈的眼角飞上一抹红霞，很快和顾离共赴云端。 一场酣畅淋漓过后，身上的浊渍被清洗干净，苏愈被顾离抱回床上。 第82章 “哥你真厉害。”苏愈勾着顾离的脖子由衷夸赞。 顾离回以微笑，并十分贴心地给苏愈揉了揉腰。 气氛温馨起来，苏愈顶着粉扑扑的小脸靠在顾离怀里大言不惭：“哥，其实我不疼。” “不，你会疼的。”顾离斩钉截铁地回答。 苏愈：“？” 下一秒，苏愈被顾离按倒，新的一轮征战拉开帷幕…… 这一次结束的时候，苏愈哭红了双眼。 “不来了不来了……” 苏愈颤颤巍巍往床头方向爬，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钳住，直直拖了回去。 “我厉害么？”男人的重量从背后覆上，一句熟悉的话轻飘飘落在苏愈耳边。 苏愈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顿了一下。 如果苏愈回头，他会发现此时顾离的表情不再沉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振奋。 这种振奋源自于雄性动物对彰显某种能力的本能。 可苏愈那时四肢酸软，一心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了，堪堪维持自己趴着的姿势，吸了下鼻子，扁着嘴回答：“厉害。” 安静乖巧的样子与上一次事后判若两人。 顾离没计较苏愈有些敷衍的回答，俯身自耳旁沿着脊柱温柔舔吻起来。柔软的舌尖扫过的每一根神经都带起密密麻麻的酥痒，直直窜向要命的地方。 苏愈内心是拒绝的，但身体却很快再次被撩拨出渴望。 在他弓起身体的那一刻，顾离暗自弯了弯唇角。 第三次结束的时候，苏愈哭得接不上气，手护在后面嘶哑着声音说“老公停停吧，我腰疼”。 新称呼叫得很是流利顺口。 顾离对这一次的成果颇为满意，抱着人去卫生间浣洗。 浴缸里重新放了水，苏愈软着身体瘫在顾离肩膀，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让对方替自己善后。 直到蛰伏在肚子上的东西第四次膨胀起来，再次感受到那玩意天赋异禀的生命力，苏愈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恐又陌生地望向顾离。 “哥我不要了！” 顾离淡淡看过来。 苏愈眼神怯怯，从善如流改口：“老公……用别的方式……行吗？” …… 卫生间再度静下来，吞咽口水与隐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编排精妙的演奏。 但有人嫌这曲太过单调，须得配以吟唱方算尽兴。本就吃得辛苦的人被一把捞起，祈求的话在强势中变了调子。 欣愉一重接着一重，苏愈如一叶孤舟在顾离一手掀起的浪潮里颠簸起伏，直至失去方向，丢了魂般任人宰割。 “我厉害么？”顾离又问。 “厉害……”苏愈条件反射般呢喃道。 “厉害你还给我买补药？嗯？” 顾离的语气漫不经心，动作却发了狠，逼得苏愈哽咽着摇头，话语被尽数截断在喉头说不出来。 又一波海浪袭来，起先苏愈并没觉出与之前有什么差异，可随着颠簸加剧与这浪伴随而来的体验让苏愈感到熟悉的同时又觉得恐惧。 原本乖顺的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捂着小腹嚎啕大哭： “我要上厕所！让我上厕所！” 这浪来势汹汹，拍打在礁石上的泡沫不断堆叠，挑战着苏愈承受的极限。 然而握在腰上的桎梏并没有解除，反而颠得更甚。 在新一波到来的滔天巨浪里，苏愈耳边落下让他绝望的声音： “你不是已经在厕所里了么，宝宝。” 苏愈闭上眼睛，崩溃又羞耻地在顾离面前卸了力气。 “咣”地一声巨响，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顾某人终于在凌晨两点多被老婆赶出了门。 第46章 好久不见 顾离收工回到酒店的时候，苏愈正趴在床上刷手机。 “晚上怎么吃的那么少？” 客厅餐桌上残留着刘小光傍晚送来的饭，除了汤喝了少一半，肉和菜几乎没怎么动。 “你说呢？”苏愈没好气斜眼看着顾离，他的嘴角现在还疼着，根本张不开口，更不要说吃饭，碰到那些放了佐料的汤汤水水就刺痛的厉害。 也不知道同样是男人，怎么那玩意的区别能这么大！第一次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还好歇了一整天他的公鸭嗓已经缓解不少，他现在无比庆幸第一期节目选择的是一首舒缓清新的校园民谣而不是需要嘶吼摇摆躁动气氛的摇滚。 “是我的疏忽，我现在让小光给你买点粥”，顾离掏出手机开始打字，然后又补充道，“用吸管喝的那种。” “别光问我，你有好好吃饭吗？” 苏愈想到过去十几天从刘小光那里打探到的情报，心想现在终于有时间和他哥算算账了，他打开床头柜，最上面明晃晃的是一盒吃到一半的治疗胃痛的药。 “哥，解释一下？” 顾离的脸上罕见出现干了坏事被抓包后不自在的表情，他有些讨好地坐到苏愈身边一手搭在对方腰间，轻缓按揉起来，试图转移话题，“还疼吗？” 轻重得宜的手法确实让酸痛缓解不少，苏愈舒服地眯起眼睛，口中溢出满足的轻哼，像一只卧在日光里的猫。可惜现在不是昨晚，苏愈的脑袋已经清醒，直接拆穿：“别混淆视听，顾先生，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第83章 放在苏愈腰上的手一顿，顾离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说：“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顾离避而不谈的态度让苏愈有些生气，他咬牙忍着身后的疼痛爬起来和顾离对视：“你心里的数就是为了赶进度然后把胃彻底废掉吗？” 苏愈掀起顾离衣服的下摆，露出左胸处那道距离心脏只有半掌距离的伤疤。他问过刘小光，这道疤是顾离拍戏时失神造成的。 在他刚出国那年，顾离第一次从曼约回来后。 五年过去了，现在看上去依然骇心动目。 除此之外，顾离的身上在这五年里多了很多伤疤，苏愈还没来得及一一追溯，如今为了早日结束异地胃病竟也越来越严重。 苏愈的眼眶一点点红起来，“哥，你才27。” 顾离沉默着将人揽进怀里。 他当然知道苏愈的顾虑，但他们分别了太久，他有太多的遗憾想要弥补，和好后他无时无刻不想陪在苏愈身边，他控制不了自己，仅仅是按照路风的要求完成工作就用尽了他所有的理智，更多时候在顾离脑海中就只剩下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 【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影帝！老子只想谈恋爱！】 他其实无法界定这是不是焦虑症新的症状，也许等杀青之后他得重新找医生聊一聊，但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被喜悦冲昏了头。 但这些显然不适合现在告诉他的弟弟。异地恋已经让对方承受了太多压力，只是抱着一套衣服睡觉就能让苏愈想了那么多，苏愈之后还有工作，他不能成为拖累。 从昨夜到现在苏愈哭了太多，眼睛一直干涩得很不舒服，他抬手揉了揉，见顾离不说话便赌气道： “你现在这么糟蹋身体，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过我们的未来？” 苏愈越说越生气，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红着眼睛掰过顾离的脑袋，迫使对方看着自己，继续恶狠狠道：“我告诉你，你要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病英年早逝了，我一天都不会独活！你前脚走，后脚我就跟来，奈何桥上谁也别想喝孟婆汤！” 听清楚苏愈的话顾离脸色骤变，对方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睛此刻尽是破釜沉舟的决绝。让顾离丝毫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在这一刻顾离好像从他弟弟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缺乏安全感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或许在这场失而复得的恋爱关系里，甚至更久以前，他和苏愈都将自己摆在了示弱被动的那一方。 苏愈现在好好的，没有和自己一样伤痕累累，不是因为他放下过，可能仅仅因为他比自己看到的更坚强。 抱着苏愈的手倏然收紧将人死死按在怀里，顾离不敢再往下想，颤着声音保证： “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剩下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吃饭，等杀青后再请专门的营养师调理身体，我会陪你到老，我要陪你到老！” 顾离的手劲大得吓人，勒得苏愈几乎窒息，但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忍不住贴在他哥耳边对刚才的保证进行深度解读：“老公，你是在和我求婚吗？” 顾离身形一顿。 “可以吗！” 顾离眼中流露出意外的欣喜，他松开苏愈捡起落在床上的手机，一边翻找着通讯录一边嘴里念叨着，“去年时装周认识了一位很厉害的小众设计师，我问问订做婚戒周期是多久……” 顾离神神叨叨的模样逗笑了苏愈，怎么会有人只是被允许求婚就能高兴成这样呢？ 他有些无奈地再次夺下手机，“这个不着急，等我们两个都空闲的时候可以一起讨论细节再做决定”，说完他龇牙咧嘴的趴回到床上，指着自己的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里，疼死了，下次再做这么狠我们就分房睡！” 苏愈现在身上穿着顾离的衣服。大一号的圆领t恤本就宽松，在顾离动作下又被往下扯了一点，昨晚荒唐的痕迹跃然跳入视野，乱七八糟的印记错落在苏愈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竟有些触目惊心。 顾离的目光情不自禁顺着脊柱向下移动，他突然想查看一下被遮挡在空调被下的那个地方。 早晨怕影响苏愈睡觉加上屋里漆黑，他匆匆摸了下脑门确定弟弟没发烧便去上工了。现在看到身上仅仅是被波及就很严重的样子，那处作为主战场应该更糟糕吧。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便这么做了。 “你干吗？”苏愈眼疾手快地拉住自己最后的遮羞布，脑中警铃大作。 他哥不会现在还想要吧？会出人命的！ 顾离握住苏愈的手腕，语气和缓却不容反驳：“我不做什么，让我看看昨天有没有伤到，乖。” 苏愈将自己因为羞耻而变得滚烫的小脸埋进柔软的床铺间。身后灰色的空调被和衣服下摆相继被掀开，温热的皮肤倏然接触冷风激起一阵颤栗，却又在一双大手的抚触下渐渐放松下来。 他身体最隐私的部位正在接受一道灼热目光的检视，这个认知让苏愈难得在顾离面前变得拘谨，僵硬着脖子一动不动。 尽管他们已经亲密多次。 一层薄红自肩背悄悄蔓延至耳根，苏愈的双手无措地攥紧身下的床单，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布满汗液，体温仿佛在无限升高，他快烧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灼热终于从身后移开，在交错的粗重呼吸中，苏愈听见顾离低哑着声音说： 第84章 “肿得有点厉害，我去买点药。” 苏愈把头抵进枕头下面，声音同样浸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嗯。” 第二天中午苏愈乘坐航班回到燕城，转过天就到了真人秀第一次集体现场彩排录制的日子。 苏愈从化妆镜里面看过去，只见上一期还战战兢兢的经纪人此刻正姿态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一手举着张陈买的咖啡一手刷着手机，那架势不像是来监工的，更像是来度假的，完全没有自己的艺人即将接受第一次市场检验的自觉。 不过苏愈也乐得自在。自从见识过杨振上心的“后果”后，他倒更希望对方恢复之前对自己的散养状态。 刚备好妆，苏晋唯和祁涧便在摄像头和人群的簇拥下涌进了苏愈的休息室——这是录制流程的一部分。 不过是导师台本上的。 后半程的观众投票计数竞争性太强，怕这些新人歌手心理压力太大，所以前半程节目组想尽量将氛围弄得温馨一些。诸如前辈关怀后辈的心理状态，传授一些临场舞台技巧之类云云，以便呈现出较高质量的表演效果。 结果苏晋唯和祁涧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儿子既没在背歌词，也没在练吉他，灿烂着一张妆造精致的帅脸，正在和经纪人一起刷短视频。 “咚”的一记撞击声后，手机里传来人类幼崽奶声奶气的哭泣，两个人咯咯咯咯笑成了一团。 苏晋唯原本端好的亲切表情瞬间僵住：“……” 冠冕堂皇地客套了一通，便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可以去彩排了。 好巧不巧，苏愈出场的顺序被排在薛亦楠后面。在后台备场时，前面轰鸣躁动的鼓点与电吉他几乎要穿透耳膜，观众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苏晋唯靠近苏愈小声说：“这次的排名恐怕不会太好。” 苏愈明白老爸的意思，薛亦楠的这首摇滚不谈编曲技巧和演唱水平，仅仅靠几句朗朗上口的旋律和带动氛围的乐器便足以在观众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里。 如果他也是摇滚，他完全不用担心，但他接下来要表演的却是民谣。好比在一道色泽艳丽味道一般的红烧肉之后端上一碗清汤寡水的面。前面再不济也是肉，众人都想尝一尝，而这碗面，即便汤底是精心熬制的，在红烧肉面前也难免显得寡淡，让人难以提起兴致。 苏愈想说没关系，反正还有四期，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有人过来叫他们准备上台。 苏愈跟在工作人员后面没走几步就被自己老爸拽住了胳膊，对方的目光有些奇怪，在他身上来回审视了好几遍，最后咬牙切齿地低声提醒道： “一会儿在台上你少走动。” 苏愈反应过来后一张脸爆红。 现场表演的效果中规中矩，最后的结果确实如苏晋唯的预测，薛亦楠以一曲热血摇滚暂列第一，苏愈的校园民谣只取得了第四的成绩。 杨振在听到票数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只差把骂人的话直接写在脸上了。苏愈对此倒没那么在意，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表达他就已经很满足。 不过也有一件让苏愈惊喜的事，就在录制结束的那一天，他发现自己沉寂许久的微博居然涨了几十个粉，毫无疑问这应该都来自于当天的观众。 时间一天天过去，节目按部就班地录制。只是每次苏愈在休息时和老爸聊天难免聊到男朋友，对方总是一副牙根痒痒的既视感。 直到第四期节目录完，苏愈的总排名已经跃升至第二位，微博粉丝量也累计涨了近五百，杨振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在这天的监工工作结束后竟然破天荒地拉着苏愈去吃夜宵。 而就在当天下午，一架来自桉城机场的飞机悄悄降落在燕城国际机场，一名身形颀长气质沉稳的男人低调从vip通道走出。 商务车在环路上平稳行驶，最终停在一幢职工家属楼前。男人手里提着贵重的礼品步履谨慎地站在一户防盗门前，按响了门铃。 屋子里像是早有预感，很快传来脚步声，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楼道里的灯映在女人保养得宜的漂亮脸蛋上，将她眼里的局促照得分明。 而门外的男人同样有些拘谨，他尽量将表情调整得自然，主动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静姨。” 第47章 你的名字 窗外蝉鸣阵阵，盛夏的日光灼目刺眼，在客厅地板上映出一片光区。空气中的尘埃粒粒分明，连带着主客间的沉默与尴尬也无所遁形。 茶水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顾离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对面的杨静。在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场面他向来应对自如，而此刻他竟不知道这句五年后的寒暄应该如何体面地开场。 而对方似乎也面临相同的境地。 他们谁都没想到，在共同生活十多年后竟还会以如此客套又陌生的方式坐在一起。 最终还是杨静打破了这粉饰太平的宁静。 “你们见过面了？”她问得直截了当。 与其说这是一个问题，不如说这是杨静对顾离的试探。 只不过杨静还是心软了。 回想起那天苏愈接到电话的神情，杨静的语气十分笃定。 “嗯，在剧组试戏的时候遇到了。”顾离坦白回答。 杨静意味深长地看过来：“仅仅这样？” 第85章 顾离面色淡然，但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紧。他没有马上回应对方，在心里暗自思考自己到底要坦白到什么程度。同时他也在观察，观察杨静会不会因为他的过于坦白再次歇斯底里地央求他离开苏愈。 杨静眼神平静，端庄地坐在对面，但目光仿佛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力。 顾离已经很多年没有面临过被人审视的体验，拍戏的时候他可以很从容地演出来，即便生理上也会给出导演想要的反应，但不会在心理产生任何负担。 可此时此刻，相比潮湿的手心，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顾离习惯性地想要翻找衣服口袋，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最近他在刻意降低吃药的频率。 “我们……”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反复握紧又松开，最终在指甲抠进肌肉里的时候顾离抬起头直直回应杨静的目光。 “静姨，我们在一起了。” …… 顾离在杨开骋回家前离开了房子。 他走去楼梯间，夕阳在窗口晕出艳丽的晚霞，顾离站在一片炙热又温柔的橘光里摸出一支烟，脑海中回放着刚才的场景。 在整个“叙旧”的过程中杨静的情绪相比五年前要稳定许多。 但直到顾离被杨静送出门，他也没有得到对方对于他和苏愈交往明确的态度。 一根烟抽完，顾离在进电梯前回到杨静家门口看了一眼，那里还如他到来时般干净整洁，他送去的礼品没有被丢出来。 这天下午经历的一切也许没他想得那么糟。 苏愈被杨振带到一家居酒屋，和张陈一起三个人一边吃着烧鸟和寿喜锅，一边听杨振夸夸其谈，展望苏愈未来的一片坦途。 一开始苏愈还时不时和另外两人调笑两句，后来几瓶清酒下肚，度数不高却照样上脸。以前苏愈一直被顾离护着，酒量约等于0，现下心情愉悦没有戒备，酒精更是轻而易举攻城略地占了上风。 两团酡红自眼角晕开，苏愈的眼神开始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呆滞，只能看着伶牙俐齿的杨振傻笑。就连隔壁桌的女生过来索要联系方式他都没反应过来，举着酒杯一脸茫然。 酒馆昏黄的灯光笼在苏愈精致的面容上，就像给人加深了阴影，衬得五官更加立体，女孩子瞬间羞红了脸。 “小哥哥，请问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吗？”女生抿唇问道。 这次苏愈好像听懂了，眉眼放松地耷下来，咧开嘴笑嘻嘻婉拒道：“对不起啊，我、我已经有——” “对不起，他已经有另一半了。”张陈拉了苏愈一下，将对方即将脱口而出的“男朋友”扼杀在摇篮里。 女生对此似乎毫不意外，也早有准备：“就是简单交个朋友，不会打扰你的，可以吗？” 苏愈歪着头，迷蒙的眸底透出几分疑惑——他脑袋又宕机了。 “他家教比较严，随便加人回去会跪搓衣板的，真不好意思”，张陈哈哈一笑拍着苏愈的肩膀做出一副好兄弟知根知底的模样，睁着眼睛胡诌。 苏愈喝得迷迷瞪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差点祸从口出，只当张陈怕自己嘴瓢在帮自己，闻言还傻兮兮地不住点头，“啊对对对。” 杨振&张陈：“……” 三个人酒足饭饱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苏愈神志不清脚步虚浮被另外两人架着往外走。司机刚才在把他们送到之后就下班了，杨振一手扶着醉鬼，一手摸出手机，正寻摸着叫个代驾，只见一束耀眼的白光从侧面射来，一声车门响动后，杨振看到一道身影步履沉稳缓缓向他们走来。 因为逆光，杨振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得对方身材颀长身量挺拔，气场很足。 但他身边的醉鬼却突然来了精神，挣脱他们两个的束缚开始踉踉跄跄往前走，嘴里还含糊叫着哥。 杨振一口气提上嗓子眼，这小崽子酒品怎么这么差！大街上胡乱认男朋友要是被拍下来可是影响职业生涯的！ 他一把拉住苏愈，贴在对方耳边低声警告：“小祖宗你清醒点！知道你异地辛苦，你哥还在剧组呢，回家以后该打电话打电话，该视频视频，别在大街上乱认亲戚！” 可苏愈却像没听见一般，执意往人家那里贴，脚下一个不稳，身体直直向前面扑去—— 身体落入一个有力的臂弯，皮肤上残留的空调冷气裹挟着熟悉的木质香水气息迅速将苏愈包围。 “哥～～” 苏愈脸都没抬，双手顺势环住对方的腰，将脑袋深深埋进面前的胸膛。 顾离眉头微皱，“怎么喝成这样？” 话音刚落，杨振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全副武装皮肤黝黑的男人——这他妈的竟然真的是顾离？！ 然后他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已经睡死在顾离怀里的苏愈——这就是传说中恋人间的心灵感应吗？醉成这个逼样还能认这么准？！ 一旁的张陈是知道顾离今天杀青的，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在剧组看小苏老师能喝白酒，我就没拦着，结果没想到喝清酒居然喝醉了。” 顾离低头看了眼小醉鬼，心说喝白酒那次他哪是没事，他是把酒疯全撒在自己身上了。 和杨振打过招呼后顾离半搂半抱地将苏愈弄回自己车上，出于安全考虑把人带回了家里。 苏愈一路上都睡得很安稳，顶灯的光映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衬得人漂亮又乖巧。顾离低垂着眸子眼中尽是化不开的温柔，想到刚才苏愈只远远一瞥便认出了他，心头软的一塌糊涂。 第86章 一路把人抱到卧室，顾离没舍得叫醒弟弟，想着就这么让他睡了算了，结果人刚沾床苏愈就睁开了眼睛，勾着顾离的脖子不放吵着要洗澡。 顾离无法，只得又把人抱到浴室。 直到自己一身湿透，不得不和苏愈一样赤条条坐在浴缸里，顾离才清楚地认识到给醉鬼洗澡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哥？”苏愈头顶着一团白色泡沫，看着自己对面的人傻兮兮发笑。 顾离给他按摩着头皮，“嗯。” 苏愈乐出了声，又叫：“哥？” 顾离伸手去拿花洒，“嗯。” 顾离知道苏愈现在很高兴，但没想到他弟弟表达喜悦的方式就是不厌其烦地一直叫他。 直到洗完澡，顾离在帮他擦拭身体的时候苏愈已经累计叫了九十七次哥。 顾离把浴衣拿来。 苏愈乖巧地打开双臂，让对方套上，顶着被热气熏蒸的粉嫩嫩的小脸，“哥？” “……” 突然断掉回应，苏愈有点不高兴，扁着嘴拽了拽顾离浴衣的带子，“哥你说话啊，你怎么不理我？” 顾离低头看着自己被苏愈握在手里仍在晃悠的男性尊严，额头青筋直突突，咬牙低声警告，“小宝，别闹。” 苏愈歪着脑袋，头顶的光映在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反射出单纯又愚蠢的光芒，“哥，你的浴衣不是纯棉的吗，好硬。” “……”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铺里，顾离双臂支撑在苏愈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的嗓音里：“今天本来不想弄你，这是你自找的。” 苏愈点头：“嗯嗯。” 顾离：“……” 上次他弟弟捂着后面求饶的场面太过深刻，以至于顾离以为想要再把人拐上床得颇费一番功夫。谁想到对方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他沉默着去摸床头柜里还没拆封的工具，没想到身下的人趁机将他扑倒在床上，掌握了主动权。 “今天我要在上面。”小醉鬼按着顾离的双腕反剪到头顶要求道。 顾离微微扭动双手感受了一下小家伙因喝醉而被大打折扣的力气，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在这时候企图挑战他的权威。 顾离的视线在他弟弟已经有些呆滞的漂亮脸蛋上细细描摹片刻，然后唇角一勾，“好。” 一个小时后。 苏愈骑坐在顾离身上，眼角噙着泪水，在剧烈起伏的动作里小声呜咽。他脸上的红霞比之前更加艳丽，从眼角一直向下蔓延至小腹，粉红的一片在白皙的皮肤上煞是惹眼。 这个姿势顾离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愈脸上每一帧迷乱在欲｜｜｜望中的表情，也能看清对方腿根处的那枚文身，一串数字——0712。 这是上次苏愈去给他探班时他发现的。指甲盖大的数字，纹在苏愈左大腿根内侧。 起初看到的时候顾离是震惊的，因为这串看似生日的数字和他毫无关系，他的生日在2月。 那些早已经被记忆翻页的猜想也由此不合时宜地重新冒了出来。 他承认那天把苏愈弄得那么狠除了因为补药，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其实是这枚纹身。 他只要一想到这几个数字可能和其他男人有关，而苏愈重视那个人重视到要在身上烙印下专属的印记，他就忍不住任由内心卑劣的想法疯狂滋长，一遍又一遍近乎丧失理智地占有苏愈，试图用交织在一起的漫天愉悦与痛苦让他的弟弟记住谁才是主宰他身体的那个人。 酒精伴随着汗液挥发，可苏愈仍觉得自己颠簸在一片滔天巨浪里，神志不清地在嘴里呢喃着讨饶的话。 顾离耸动着身体，眼神时而温柔时而凶狠，将他内心的理智和疯狂毫无保留地投射在自己的动作里。那天没有时机问出的话在一声声啜泣中就这么问了出来。 “你腿根的文身是谁的生日？”欲念与情绪交织的声音从齿缝间碾出。 一行清泪从苏愈眼尾滑落，他闭上眼睛难耐地摇头，“不是……生日。” 他像求生的人抓救命稻草一般胡乱抓着顾离的手企图借力摆脱身下如机械一样的凿动，却被顾离掐住胯骨按了回去。 “那是什么？” “啊……是、是你的……名字。” 第48章 文身 在曼约市中央街区的西南角有一家不起眼的店面，老式砖房掩映在高大梧桐树下，墙面通体被粉刷成黑色，窗子被擦拭得十分透亮却又被里面厚实的窗帘遮挡的密不透风，只有一块悬挂在门前的牌子，上面用花体字写着「tatoo」，昭示着这家店的经营种类。 这天莱德起的有些晚，曼约市进入冬季后总是下雪，大街上都结了冰，行人和汽车少了许多，一派雪国的寂寥萧条景象。 虽然最近生意惨淡，莱德还是像往常给可能用到的工具消毒。等一切忙完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他去厨房一边煎着牛排一边刷手机。这天好像是c国人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社交平台上他的c国朋友和客户都穿着红色衣服，一群人聚在装饰成五彩斑斓的房子里，看起来非常热闹。 莱德学着其他人给他的朋友留下了“happy cese new year”的评论，然后坐在餐桌旁怡然自得享用了自己的午餐。等到他开门准备营业的时候，门口的雪已经又厚了两寸。 “你好，请问今天营业吗？”一道清澈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第87章 莱德将门开得更大些这才看清楚，店面前站了一位面容俊美的c国少年，眉宇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黑白分明的眸子像盛着一汪水隐约又带了几分忧郁。不断有白雾从他的唇齿间飘出，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一会儿覆在红透了的鼻尖上，一会儿放在胸前揉搓着。 看样子是等了好一阵。 他不过节吗？莱德心里想。 莱德将人带进屋里，拿了一瓶热牛奶给这位少年，对方礼貌地对他说谢谢。 对方阐明来意后莱德将人带进了工作间。 0712，一串很平常的数字。 莱德一边准备工具一边和少年闲聊，“是你的生日？或是你女朋友的生日？” 少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很乖的小孩，莱德悄悄为少年打上标签。 少年沉默了很久。 久到莱德以为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才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波澜地回答，“是我男朋友的名字。” 莱德眉毛一挑，忍不住感叹，“wow.” 据他所知，最近几年c国在推动同性合法化这块并没有什么进展，东西方在这方面的观念差异似乎很大。即便现在c国很多经济条件好一点追求仪式感的同性情侣都会到国外注册结婚，但那张结婚证并不被他们本国认可。 而他面前这位刚刚被他认定乖巧的少年居然也是逆流而上的一员。 工具一一码放好，莱德按照流程问，“你想纹在哪里？” 少年抿了下嘴唇小声说： “……腿根。” 也许文身本身就是叛逆的一种象征，莱德接待过的客人癖好也是五花八门，即便纹在隐私部位的也是常有的事。 听到少年的话他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特殊的表情，拿起遥控器将空调的温度往上又调了几度，指着房间里的床对少年说： “裤子全脱掉，躺上去，把腿分开。” 也不知是不是暖气缓解了方才在门外等待时残留在体内的寒流，莱德话音刚落少年白皙的皮肤便隐约晕开些粉红。 但他还是乖乖照做了，房间里响起布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这里，对吗？”莱德在少年左大腿内侧按了一下。 “可以再靠上一点吗？” “当然可以”，莱德笑了笑，手指往上移了几公分，贴在胯骨与大腿连接的位置又按了一下，好心提醒道，“不过我要和你说，这个位置别人是看不到的，只有你做出和现在一样的姿势这个文身才会露出来。” 以往在身上纹下自己恋人姓名的客人无不存着炫耀爱情的心思，莱德想当然以为面前的少年也是如此。 结果少年沉默了片刻，眼睛直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细长的睫毛在空气中扇动数次后喉头一滚，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 “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只想让他一个人看到。” ＊ 深夜，窗外夏虫低鸣，卧室里却很安静，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倾洒进漆黑的房间形成一块朦胧的光区，给这场事后叙旧奠定了稍稍压抑的基调。 苏愈和顾离并排躺在大床上，苏愈的酒已经在方才那场激烈的运动里解了一多半，但声音还残留着几分缱绻的味道，有些哑，有些软。 对于那段经历苏愈前几年总觉得不堪回首，每每不得不面对腿根的文身时他总忍不住要哭。但现在和他哥絮絮说了这么久竟然神奇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倒是顾离，空调被下他的手一直被他哥拉着，越拉越紧。特别是当他说到这枚文身只想让顾离一个人看到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他哥喉咙里发出了明显吞咽的声响。 这个时候，总不能是饿了吧。 苏愈伸手想验证一下却被顾离一把搂进怀里，强势又霸道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等两个人喘着粗气分开时，顾离哭没哭不知道，苏愈自己哭得有点厉害。 顾离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放在苏愈腰间的手顺着脊柱往下滑去。 苏愈明明还在小声啜泣着察觉到他哥的动作后却很自然地将某个部位翘了起来，往顾离手里送了送。 一团绵软倏然挤满手心，顾离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先是错愕等反应过来以后又觉得可爱，他很给面子地在上面拍了两掌，低笑一声贴在苏愈道： “以为我想再来？” 苏愈顿住，直到顾离的手覆在那串数字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他哥做了什么，整个人瞬间热得要冒烟，赌气似的将头埋进枕头里。 有些粗糙的指腹纹路流连在身体最细嫩的部位，手下的身体不由地打了个颤。 方才激烈地聊慰过相思，空气里还浮动着淫靡的气息，可顾离却感觉自己还是闻到了那年春节曼约中央大街上雪花飞扬的味道。 脑海中不禁勾勒出十九岁的苏愈一个人穿越热闹的人潮，独自站在落满白雪的梧桐树下，双手呵着热气，只为等待在自己身体最私密的位置烙印下不知道会不会兑现的标记的模样。 顾离的手指在那处摩挲了很久，一遍又一遍，直到指腹开始泛起微微的潮湿，他才低哑着声音开口： “疼吗？纹的时候。” 苏愈捞过他哥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眨着眼睛在记忆中检索，“应该是疼的吧，我记得不能打麻药，好像从他下的第一针我就开始哭，哭到他一度想要放弃我这单生意。” 第88章 顾离坐起来朝那处望去，苏愈默契地把腿打开，将文身暴露在微弱的月光下。 “这么痛为什么不放弃？” 顾离跪在弟弟双腿之间，小心翼翼地印下一吻，他的嘴唇有些颤抖，仿佛这是刚刚落下的新伤，稍不留意就会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疤痕。 那个位置苏愈有点敏感，他哥这一吻下去让他觉得有点痒，有点麻，还有点热。与顾离交握的手倏然收紧。 “我舍不得。虽然在心里痛骂你为什么会让我那么痛，但很快我就释然了，如果在放开你和痛一点之间非要做个选择，答案永远是唯一的——我愿意你让我这么痛。我的青春终你一人，不留下点什么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顾离起身将头埋在苏愈的左胸，对着那颗数年如一日为他跳动的心脏忏悔：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那么小就被迫独自生活在异乡。 对不起让你以这种方式去缅怀我们的爱情。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苏愈将顾离拉至身前，和对方接了一个吻。 “当初在决定纹什么的时候我犹豫过要不要直接纹你的中文名字，但又怕我们真的和好后被你看到会看轻我。换成数字至少我可以根据你的表现决定要不要告诉你，它可以是你的名字，也可以是某一个人的生日。” 顾离听懂了苏愈话中的潜台词，向来沉静的眸子此刻深不见底好似酝酿着风暴。今晚他听了太多意料之外的情话，望向苏愈的眼睛愈加充满了迷恋。 “那为什么现在就告诉我，我认为我现在还没有充分向你展示我对你的爱意。” 苏愈回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勾住他哥的脖子迫使对方低下头，房间是暗淡的，但他们的眼睛却像含着光。两人鼻尖相抵，暧昧的气息在交错的呼吸中流窜起来。 “因为我知道在那段不能相爱的时间里，我们都还在用自己的方式深爱着对方。” 夏夜滋养着窗外万物生长，也见证着窗内一对恋人重拾对爱情的信心，互诉衷肠。 第49章 查岗 苏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迷糊着将手伸到一旁，身边的位置已经没有一丝余温，看样子起床很久了。 昨晚的记忆伴随着视野的逐渐清晰而一点点回笼，苏愈后知后觉地感到喜悦—— 他哥居然杀青了！ 苏愈急着见顾离，来不及仔细打量顾离这处他从没有踏足过的房子，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可双脚一触地人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苏愈小脸一热。 草，要不要每次都被做得这么丢脸！看来那一大袋被他哥嫌弃的补药是时候要喝起来了！ 空气里浮动着诱人的食物香气，苏愈馋的不行，却只能耻辱的光着身子在地板上穿衣服。 顾离听到声响上楼查看，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弟弟穿着自己宽大的t恤，顶着一头乱发红着眼睛坐在地上。见到他来，带着哭腔质问他昨晚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腿软成这样。 顾离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任凭苏愈控诉。 昨天两人将心事全部摊开本来就情动难抑，深夜又是人最感性的时候，于是两个人情不自禁一直折腾到天光熹微才沉沉睡去。 等苏愈把气撒完顾离在他弟弟的惊呼声里抄起对方的膝弯将人抱进了卫生间。 背靠着一堵坚实的身躯，腰间被一双大手握住，看着眼前的马桶苏愈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好似写了“傻屌”两个字。 哪个23岁的人会像他一样被人抱到厕所里来？还好他哥还幸存着一丝理智，没有说出什么抱他尿尿的话，不然他一定会跳起来和顾离拼命。 小腹又一阵热流涌动，苏愈眼睛一闭放开了手脚——不管了，反正更羞耻的又不是没做过，这次好歹算是正常生理行为！ 顾离半搂半抱在卫生间里流连一圈，辅助他弟弟完成所有起床的步骤，然后又把人抱回卧室，握着脚腕穿上内裤和裤子。 虽然苏愈脸色臭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骂人，但顾离却陶醉其中。他享受这样被苏愈依赖的感觉，时间仿佛回到了他刚寄宿到苏愈家的时候，3岁的奶团子不管做什么都要喊一声哥哥。奶声奶气的称呼每天顾离要听上百遍，他却不厌其烦，每一声都给予回应。 是苏愈让常年独居在家无人问津的年仅7岁的顾离第一次对家人有了实感。 而现在奶团子已经长成足以与他比肩的帅气男孩，却依然靠在他的臂弯里，做着和小时候一样笨拙幼稚却可爱的事。 他现在无比荣幸拥有了这个男孩。 顾离把苏愈放在堆了三层软垫的椅子上，转身进厨房端饭。 那个粉色小猪吨吨桶被顾离放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苏愈从刚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虽然是自己买的，但苏愈终于能体会一丝丝路风被他哥连番轰炸的感觉了，堂堂影帝家中的c位不是名家字画也不是古董收藏，竟然是这么一个玩意儿！这要是客人问起来……好丢脸。 “特殊情况，今天吃点清淡的，等下次我再做一些你以前爱吃的。” 说话间餐桌上摆好了三菜一汤，都是易消化的食物，不带一点红油。 苏愈脸一红，他屁股现在还疼着，对此并不敢有什么异议，“嗯。” 顾离的目光从他弟弟含羞带怯的脸上扫过，不知又想起了什么，口吻变得严肃起来，“你酒量不好，以后不准在外面喝酒，我对你那个经纪人不太放心。” 第89章 苏愈：“……” 他真的只喝了两小盅清酒而已，他哥要不要这么严厉。他有心帮杨振解释一下，但看他哥的脸色大概只会弄巧成拙，于是也乖乖应下。 顾离的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眼神一下子柔和了许多，指着面前的椰子鸡汤说： “尝尝吧，之前答应过你要给你做饭，但是没有机会练，我很久没下厨了，你试试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如果不喜欢我再改进一下。” 汤还有些烫，苏愈小口小口喝着，样子乖巧又安静，唇瓣被鸡肉的油脂镀了层光泽，连带着昨晚那个被啄吻出的小伤口都殷红得愈发惹眼。 和小时候一样像个漂亮的娃娃。 顾离时常会想，如果没有苏愈的出现，他大概会成为自闭症患者。自从他妈妈去世，他爸顾友泽的魂也像是跟着一起走了，整个人醉心在工作中，把他往寄宿制学校一扔除了给钱父子俩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 顾离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日渐沉迷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顾离原以为那个世界狭小拥挤，容纳不了第二个人。直到苏愈将这方天地撕开了一道口子，硬生生挤了进来。 从此以后，鸟语花香，春暖花开相伴而来。 “哥，这周日是我最后一期的舞台现场录制，你要来看吗？”汤碗的上沿露出一双满含期待的眼睛。 顾离没马上回答，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应该是在翻工作安排，然后略带抱歉地说：“小宝对不起，那天我有蓉城路演的行程。” 苏愈的小脸垮下来，是那部用接吻绯闻炒作的商业电影！ 手里的筷子漫无目的地拨弄着碗里的鸡肉，明晃晃昭示着苏愈内心的不安，“路演……不会有什么特殊环节吧？之前的绯闻虽然澄清了，但也诞生了一批cp粉，剧组不会为了讨好观众让你们做些什么吧？” 顾离失笑，“小宝你是不是对路演有什么误解？会让我们做什么？” 顾离回想了一下上次两家工作室联手炒作的内容，瞬间了然，“接吻？” “宝宝，在戏外随意和没有关系的女演员接吻是不尊重女性的行为，也是违背职业道德的。”顾离认真道。 苏愈当然知道寻常路演是什么样，只是这事一放在顾离身上他就不由地紧张起来。 万一有人趁机起个哄什么的，或者那个蒋穗动了什么歪心思，想把绯闻变成现实呢。女演员都主动了，顾离当着那么多人总不能直接反对吧？ 苏愈垂着眸子，脑内异常活跃，生生将他哥想象成了谁都想要染指一番的唐僧，对他哥的安抚更不买账，小声嘀咕道： “反正又不是没亲过……这部不是爱情商业片吗？” 苏愈在顾离面前一向大方，极少对一件事斤斤计较，但现在看到对方为了一个吻闷闷不乐的样子，顾离竟觉得非常受用。 他伸手揉了把弟弟的脑袋，给他添了碗汤，“不会再有吻戏了，宝宝。” 大概这句话从顾离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太符合对方“敬业”的人设，苏愈只当他哥在哄自己，没往心里去。 也许是昨晚消耗太多，午饭吃完苏愈又觉得困倦，床铺被顾离刚换过，到处都散发着和他哥身上一样好闻的味道。 苏愈趴在上面没几分钟脑袋就开始昏昏沉沉，思绪也变得缥缈遥远，眼见着即将入睡，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杨振打来说工作的事，不得不接。结果拿起来一看，是他最近因为工作忙碌而被放生的妹妹杨朵朵。 “干吗？”苏愈的起床气不小，睡眠被打断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高兴。 不过这招对杨朵朵无效，整个家里她最不害怕的大概就是她这个二哥。 但是通话却在一瞬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片刻后听筒那边才传来杨朵朵小心翼翼的声音：“你……还好吗？” 杨朵朵自认为这句话已经省略得非常精辟，既点明了要害，又充分表达出她对哥哥的人文关怀。但她的哥哥此时已经被周公占领一半的脑袋运转速度并不达标，苏愈茫然地又问：“什么？” 低哑的声线带着几分被睡意浸染出的慵懒味道，听得杨朵朵倒抽一口冷气，婉转道：“你是不是在大哥家？” 苏愈原本半耷着的眼皮一下子掀了起来，联系妹妹上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倏然听懂了里面暗藏的深意，白皙的皮肤因为羞耻而泛起的薄红迅速从脸颊一直蔓延至耳根，底气并不是很足地教训杨朵朵： “女孩子家家的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然后他听到对面传来一声轻嗤，杨朵朵对她哥这句蹩脚的教导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不屑，不过她知道她二哥脸皮薄，欺负狠了还有大哥帮出气，也就没在这方面跟他进行更深刻的battle。 什么世道，家里的小妹竟然还要碍于大哥的面子让着二哥？！ “你就谢谢我吧，我又来给你报信啦。” 苏愈脸上的热度渐渐散去，“什么信？” “妈说晚上要去给你送吃的，不过我猜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今晚应该是不会回你那个出租房的吧？” 苏愈：“……” 他确实刚和顾离说完这两天休息都住在这里。不过杨朵朵怎么知道顾离已经杀青了？他哥明明昨天刚回来。苏愈直觉上觉得不对劲，但转念一想杨朵朵和顾离平时联系得也不少，没准儿她自己去问了呢。 第90章 然而苏愈现在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想，顾离的别墅区距离他的出租房有些远，要在杨静之前赶到他必须马上从这里出发。 承诺请杨朵朵看一次演唱会后苏愈匆匆挂了电话。原本想要和顾离厮混两天的计划也随之宣布破产。 在回去的路上，苏愈借口睡午觉，将棒球帽扣在脸上，实际上心里在思考他妈这次来他出租屋的真实目的。 顾离昨晚杀青回到燕城，今天杨静就说要来给他送吃的，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自从上次和他爸苏晋唯聊过之后苏愈终于知道了杨静对于同性群体厌恶的根源在哪。 再联系五年前顾离宁愿骗他也不说出口的分手原因，一个猜想渐渐在苏愈心头浮现。 第50章 热搜 “睡不着？”顾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苏愈一把摘下帽子，满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顾离心说我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睡着是什么样我能不知道吗，光听呼吸的频率都能判断出来。 但这话说出来有些痴汉，不太符合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万一再被苏愈曲解成他晚上不睡觉整宿盯着自己看就麻烦了。虽然曾经他确实这么干过不少次，但焦虑症的事好不容易翻篇，顾离不想苏愈再为这事哭鼻子。 “嗯，就是知道”，顾离单手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或许觉得自己上一句回答得过于玄学，在拐弯的间隙他又为自己补充道，“这也许就是情侣间的心电感应吧。” 苏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赶紧把座椅调正。顾离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一直戴着墨镜口罩，苏愈看不到他哥此时的眼神和表情，只能伸手去摸对方的脑门。 三十六度的身体怎么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杨静是在晚上八点到苏愈家的，因为正值暑假，杨朵朵也一起跟了来，躲在杨静身后一脸猥琐地冲他眨眼睛，苏愈咬了咬牙全当没看见。 和之前一样又是大包小包，将苏愈的小屋填得满满当当。她们没坐多久就回去了，好像这一趟真的只为了过来看看苏愈过得好不好。 但杨静临走前苏愈察觉到她的视线从自己嘴唇上扫过，更加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 五年前的事果然和他妈妈有关系。 倒是杨朵朵，在苏愈家经历了大喜又大悲。 下午苏愈为了感激妹妹的通风报信答应请她看一场演唱会，当时说得匆忙，也没说是谁的。等杨朵朵兴致勃勃地过来后，苏愈厚着脸皮跟自己妹妹说邀请她这周日去猫爪tv的演播厅观看自己的决赛现场。 小姑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偏偏杨静就在身边，为了保密还不能发作，只能暗戳戳给她二哥发眼刀，心里盘算着哪天从大哥身上把这笔账讨回来。 转过天是苏愈到苏晋唯家录制的日子，与之前不同，最后一期的现场每组选手可以邀请助阵嘉宾。对于这事其实也有点门道，要么选手拼面子，自己邀请相熟的艺人，要么就在节目组能承受的报酬范围内找人，当然节目组的经费大头都已经花在了几位常驻导师的身上，用在嘉宾这里的钱自然不会太多。 苏愈最后一期准备的是一首r&b曲风的歌，因为是决赛，苏愈在编曲上下足了功夫，除了挑选适合的伴奏乐器，在兼顾整首歌的情感表达与音乐融合这方面他也费了一番心思。不仅和弦色彩丰富，而且在第二段的主歌部分突然改变了节奏，变成“double time”，突显惊艳的律动，营造出心跳急促的画面感，使整首歌情感的推动张弛有道。 原本苏愈的理想嘉宾是国内顶尖的流行歌教父，但苏晋唯只唱摇滚，和对方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际。在和节目组沟通数次无果后，看着那点可怜兮兮的经费，苏晋唯大手一挥——要什么嘉宾，我把整支疯子乐队找来，决赛咱们掀翻猫爪tv的演播厅！ 因为老爸的一时任性，苏愈被迫换掉了那首r&b，配合乐队选择了一首重金属摇滚。演出前一天，顾离和苏愈通了一整晚的视频，连哄带保证才堪堪让苏愈扁了一晚上的嘴收回去。 “乖，我明天下午结束后就立刻飞回来，应该赶得上接你收工。”顾离对着屏幕柔声道。 苏愈一听顾离要赶时间就急了，“你别赶，你按时把饭吃完再安排别的，我这要录到后半夜呢，来得及。” 顾离笑着应下了，然后眼神突然又变得戏谑，说，“作为奖励，那我能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先把第一期看了？” 苏愈顿住，这才想起来录制决赛的那天正是《唱作人》第一期播出的日子。网站在各个平台都投放了广告，已经产生了很好的效果。杨振早就跟他提过，倒是他这两天除了录节目就是忧郁顾离不能来现场，把这事忘个一干二净。 想起第一期自己选的歌，苏愈答应的很爽快。 两个人又黏黏糊糊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临挂断前顾离还没忘预祝苏愈决赛势如破竹，旗开得胜。 苏愈想着疯子乐队里那几位从小相熟的叔叔，觉得他哥形容得非常到位，开心将祝福收下。 果然第二天，决赛录制还没结束，关于苏愈的话题便冲上了热搜。 只不过爆的不是苏愈表白的歌，而是「苏愈潜规则」「苏愈抄袭」的词条。 事情源于苏愈在第一期里和苏晋唯那几次缺乏边界感的互动，当时跟拍导演还怕录得太快素材不够，没想到带回节目中心给领导一看，竟全被保留了下来。 第91章 第一次是苏愈从车上下来后，睡眼惺忪地去按苏晋唯家门口的密码锁。按理来说，新人首次拜访前辈本应该格外紧张，何况苏晋唯在外的风评一直以脾气不好著称，结果苏愈施施然在车上补眠不说，竟然还敢直接去解锁人家的密码，这从观众的角度看来就很难不产生什么奇怪的感觉。 这时候弹幕还算正常，而苏晋唯在这时候自爆自己有个儿子也恰到好处地转移了大部分观众的注意力。 第二次是苏晋唯夸赞苏愈穿着问他是哪个品牌。这种情况下苏愈其实随便说个答案让观众知道他在回应苏晋唯就行，反正没赞助的品牌会被后期哔掉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结果苏愈微微蹙眉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对苏晋唯的问题很不满意，回答得也含糊其辞，反而在苏晋唯根本没有动作的前提下自顾自从鞋柜拿了拖鞋，催促苏晋唯快点工作。 节目播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弹幕在喷苏愈素质低下不尊重前辈了，也有零星少数几条察觉不对劲，认为两个人对话的样子太过自然不像是第一次见面。 弹幕的高潮集中爆发在午饭那件事，也是导致这次热搜的导火索。 苏晋唯问苏愈午饭吃什么，作为新人歌手的他既没有感谢前辈的关怀和招待，也没有主动揽下什么劳务，只一心忙着改自己的歌词，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苏晋唯——只要不是你做的就行。 非常直白且粗鲁的拒绝。 弹幕直接炸了。 刚才指责苏愈没素质的人纷纷开骂，参加这节目的选手大多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能让第一期就飙高收视率主要还是靠各位导师的粉丝。这些人常年混迹于各大社交平台的评论区，控评带节奏维护偶像都是手到擒来，不一会儿谩骂苏愈的弹幕如遮天蔽日一般，将画面挡得严严实实。 又过了片刻，这群战斗力超群的粉丝似乎不满足弹幕这种单向小范围的输出方式，将战场转移到了微博。 而这才刚刚拉开热搜的序幕。 一开始还是主要以苏晋唯粉丝为偶像鸣不平为主，不解为什么这个叫苏愈的新人这么无礼苏晋唯还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往常偶像怼记者怼粉丝的犀利作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神经敏锐的粉丝在下面大胆提出假设： 【他们都姓苏，这个苏愈会不会是苏晋唯口中的那个儿子啊？】 然而这个假设因为缺乏强有力的支撑而迅速遭到了许多粉丝的嘲笑： 【我也姓苏，唯叔缺不缺女鹅？】 【拜托，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好吗！】 【你看他那副瘦不拉几弱不禁风的样子，和咱们高大威猛的唯叔像是有血缘关系的吗？】 【你真的是唯叔粉丝吗？怕不是在黑他？】 【在我心里，唯叔儿子别的不说至少摇滚天赋总要遗传吧？你看这人，玩的是民谣啊，和摇滚有的比吗？】 【顶楼上，苏愈要是唯叔儿子我倒立尿尿！】 【楼上你口味要不要这么重！】 【楼上牛逼，我关注你了！】 这层楼的风向伴随着那条无知无畏的flag逐渐跑偏。 粉丝们的怒火发泄完也就消停了，毕竟正主都没发话，直到一个名为【某音乐原创类真人秀新人竟是大有来头】的帖子无声无息被一点点顶上苏晋唯超话首页—— 发帖人自称圈里小透明人物，因为工作关系前一阵混了某知名导演的剧组，男一是某知名影帝，男二却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员。 他本以为这人可能演技出色才能入得了大导的眼，结果拍戏屡次ng，天天被导演骂。后来剧组开始传出要换人的消息，就连某流量男星本人微博也隐晦透露出自己将要和那个影帝合作的意向，结果不出一天营销号的消息全部被删，新人演员居然从此坐稳了男二号的位置。 此人还透露，就是因为换角这件事，剧组的投资商都变了，某影帝自掏腰包成为了最大金主，个中缘由让粉丝们自行体会。 他原以为这位新人承了影帝这么大情，以后必定是要往影视方向发展的。结果今天看到某音乐原创综艺节目，居然又发现了这位新人的身影。而且这人和某前辈的相处模式简直和剧组里跟某影帝一起时如出一辙的傲娇不驯。他不知道这位新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居然小小年纪就能让影帝和歌坛资深前辈保驾护航双栖发展。 这帖发布的时间正是苏晋唯粉丝在微博上喷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帖子通篇没有点明人物都是谁，粉丝们正忙着乱战没时间探案，因此很快被新的话题覆盖，并没出什么水花。 直到有人挖坟看到了这个爆料帖，并且根据里面提供的线索真的挖出了薛亦楠曾经有望和影帝顾离合作却没能实现的消息。 这下原本不相信小道爆料的粉丝们集体炸了！这帖子他妈的可能真的有瓜能吃！ 特别是这帖最后看似百感交集地感叹了一句「某前辈半辈子0绯闻没想到最后晚节不保」。 苏晋唯虽然人到中年，曝光度也没年轻人那么高，但他拥有数量非常庞大的粉丝群体，他的超话粉丝活跃度常年排在国内前十。究其原因除了其本身精湛的创作才能和玉树临风的外表，最重要还是苏晋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他这个年纪没有任何花边新闻，粉丝早已默认他隐婚多年，直到这期节目苏晋唯本人亲口承认自己有个儿子，更是一下做实了这个猜测，好感度蹭蹭往上涨。 第92章 结果高兴劲儿还没过便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这下苏晋唯的粉丝彻底坐不住了！连带着爆料里一直没能查出来的新人身份也一并水落石出——这不就是骑在自己偶像头上没礼貌的苏愈吗？ 帖子里的这句话彻底触动了苏晋唯粉丝的逆鳞，一时间苏愈微博变成了苏晋唯粉丝倾泻怒火的靶子，评论区不堪入目，甚至还有成分不明的好事者去顾离微博刷绿帽子。 还有人根据爆料帖中含糊其辞对苏愈实力的质疑，琢磨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抱着试试的心态去网上搜了一下，结果在外网还真搜出了东西—— 那首《微风》居然三年前就有人在国外某知名社交平台上发布过了！ 第51章 翻身 《唱作人》最后一期录制现场，苏愈在众人簇拥下站在舞台中心手捧鲜花看彩带从头顶缤纷落下，苏晋唯一手揽着儿子，一手揽着爱人，笑得眼角的细纹又深了几分。 下台的时候苏愈走在前面，苏晋唯和祁涧正跟几个朋友聊得火热，和他落开了些距离。 身侧蓦然贴上一个人。 苏愈有些诧异地看过去，竟然是薛亦楠。 虽然这个节目一直是五组人在同台竞技，但其实组与组之间只在舞台录制的时候才会见面，交情并没有多深，充其量算混个眼熟。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两个人仅在镜头前保持体面的竞争关系，其余时候没有任何的交集。 似乎他们心里对彼此的存在都心照不宣的有一种敌意。 因此当对方主动找来时，苏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薛亦楠是这次节目的亚军，虽然没有像苏愈那样获得猫爪tv年度盛典演出的机会，但这几期节目他拿出来的作品都在水准之上，带他的导师也是国内知名歌手和制作人，等节目播出后可以预见他会重回事业春天。 两个人随着人潮往后台休息室走，他们背后是光鲜亮丽的舞台，明亮的镁光灯将他们的影子拖长，最终延伸至前方一条光线逐渐暗淡的通道。 “恭喜。”薛亦楠说。 “……谢谢。” 苏愈的脸上还残留着庆祝的笑意与兴奋，方才乐队里那几位叔叔一时没收住，在镜头前竟然把他抛了起来，他吓得差点当场叫爸爸。也不知道这段播出的时候会不会删掉，怪丢人的。 他们并肩走过通道拐角，短暂与身后隔出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苏愈看到薛亦楠原本半沓着的眼皮突然掀起来，露出一双闪着凶光的眸子，恶狠狠盯着他，然后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贴在他耳边道： “别高兴的太早，你从我这里抢走的，我都会让你还回来。” 苏愈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对方是还对电影换角色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又招惹到薛亦楠了。 转眼间已经走到了苏愈的休息室，他一眼便望见自己的经纪人杨振站在门口正在看手机，眉心紧锁。 “怎么了？是第一期反响不好吗？”苏愈问。 薛亦楠冷笑着往自己休息室走去。 杨振面色不善看了对方一眼，一边说一边解锁手机给苏愈看，“我们被人搞了，在节目播出后有七家营销号同时放了通稿出来。” 那两个话题在这时已经登上微博热搜前十，正常来说按照苏愈现在几乎为0的知名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明显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苏愈一听说自己被搞小心脏噌地倏然收紧，脸色刷白。 他以为是前几天自己缠着顾离在车里亲亲被狗仔拍到了，接过手机的时候指尖已经开始冒冷汗。 结果草草看完那几个说辞基本一致的爆料帖，苏愈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连带着也弄懂了薛亦楠刚才那些反常行为。 他抬头问杨振：“杨哥，这事澄清起来麻烦吗？” 刚才杨振在看到热搜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想法，只是这想法得征求当事人同意，现在既然苏愈想澄清……只见他嘴角掀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给这场鱼龙混杂的闹剧一锤定音： “最喜欢看蠢人作死了。” * 次日上午，苏愈趴在自己爸爸家的客房大床上，神情茫然地看着手机上不停弹出新的舆论话题，只是这次站在暴风中心的人不再是他。 【薛亦楠多次酒店夜会神秘男人疑似被包///养】【图】【图】 【多人曝光薛亦楠所谓原创歌曲均为买断版权歌曲】 【薛亦楠怎么翻红的？两年前草粉被石锤大家都忘了吗！】 一串关于薛亦楠的负面话题不断涌出，每个都是足以让吃瓜群众瞠目结舌的存在，这就使得夹在中间的【苏小少爷对不起】显得格外突兀又滑稽。 苏愈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实现如此程度的逆转的，但显然不管是杨振还是苏晋唯甚至是昨晚刚回到燕城的顾离应该都出了力。 想到昨晚兵荒马乱的场面，苏愈现在还觉得不真实。 他的个人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涨粉十几万，评论区也焕然一新，能删的粉丝们全都自行删掉了。 苏愈最新的一条微博是凌晨3点发布的，认领了三年前在国外网站上发布《微风》的那个账号。 现在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上万，苏晋唯粉丝步调非常一致地排队道歉。 但苏晋唯那里就没这么清新了。 第93章 在他认领苏愈爸爸身份，并且发了三张自己和不同时期苏愈的合影照片后，以前追着他叫老公的粉丝们集体改口管他叫公公，并且放言嫁妆已备齐，和成为苏家人之间只差一个婚礼，他们甚至连婚礼助兴节目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位昨晚叫嚣【苏愈要是唯叔儿子我倒立尿尿！】的粉丝被无情地拉了出来，成为评论区最靓丽的显眼包。 苏愈：“……” 第一次被这么多粉丝调侃，苏愈看得脑瓜子一抽一抽的，在感叹人口大国粉丝经济的强大实力后退出了微博。 页面上显示着数十条微信未读消息，一部分是杨振发来的，交待他微博上和苏晋唯互动一下，这波父子流量既然已经送上门不要白不要。另外叫他下午回公司一趟，说有几个活动要签合同。 苏愈木着脸缓了半天才意识到曾经一个工作都难求的生活已经过去了，现在无论是微博上飘着关于自己的热搜话题还是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动的粉丝总数都是实实在在的。 另一部分未读消息则来自昨晚尖叫到失去轮廓的杨朵朵。从昨天夜里2点开始噼里啪啦全是薛亦楠那些黑料，苏愈感觉比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还要多。 这小丫头又熬夜。 “嗡嗡”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苏愈本来对那些实实虚虚的论调并不感兴趣，但定睛一看，他整个人直接坐了起来！ 【路风在外网曝光最新同性电影片花，你们猜双男主都是谁？】 顾离才杀青一周，都剪出片花了？！ 这是路风和顾离的第三次合作，也是两个人第一次接触同性题材，原本就自带流量。再加上昨晚让薛亦楠一搅合，本来没啥人气的男二号苏愈借着风小火一把，仅凭片花就引来期待声叫好声一片，直言等影片上映就算是翻////墙也要看。 看到这里苏愈也忍不住，根据热心网友们的指路成功找到路风半个小时前在国外某社交平台发布的《盛夏》片花。 影片延续了路风一贯的剧情片风格，将叛逆少年和独居小警察隐秘又热烈的感情线穿插在一幕幕破案过程中，既有诡暗故事也有温馨爱情。画面最后一帧停在一名男人身着昂贵西装坐在高级商务车里。这个镜头男人没有露脸，而是很奇怪地给了手部一个特写，仿佛隐喻着什么。然后画面一黑，出现「路风导演作品《盛夏》」这几个字，给观众留足了悬念。 就连苏愈自己看完，都不得不感叹影片剪辑的魅力。 他们拍摄的时候一般为了配合道具和场地，都是打乱顺序拍摄。所以即便苏愈在剧组里呆了那么久，仍然拼凑不出完整的剧情。今天这么一看，同样被吊足了胃口。 特别是浴室里人影交叠的画面，仅仅是一闪而过，但配上两句暧昧不明的对白仍是让人血脉偾张。 更让苏愈惊讶的是，短短一分多钟的片花，台词都没几句竟然催生出了一小批cp粉，在视频底下嗷嗷待哺，催促路风快点定档。 【草草草，真不是我崇洋媚外，看这光影，看这吻戏，看这尺度！还是国外吃的好！】 【虽然他们是第一次合作，但是真的配一脸】 【呜呜呜，我家哥哥终于在他27岁的芳龄贡献出了他美好的肉体】 【话说那一闪而过的全裸背影不是替身吧？】 当然，也不乏一些泼冷水的—— 【顾离现在也low到要靠麦麸博眼球的地步吗？】 【才这几个画面就嗑上了？你们看的到底是电影还是男人搞基？】 【这男二号听说是投资商指定的】 【这年头双男主就是流量密码，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蹭一蹭】 …… 短短几分钟，评论区又新增了数百条留言，代表不同立场的粉丝们还有成分不明的杠精们吵成一团。 不过很快，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被数量激增的cp粉所覆盖。 也许是看到片花反响热烈，也许是为了什么别的目的，就在苏愈看完片花的十分钟后路风又在自己的个人账号上曝光了苏愈当时试镜的片段。 这段的剧情是顾离饰演的角色卫浩洋诱惑苏愈的角色沈棠亲吻的桥段。 画面里苏愈的后背紧贴着墙面，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的头微微仰起，嘴唇微张，水润的眸子随着顾离的逐渐逼近而轻轻颤抖着，一抹羞红从眼角一直蔓延至耳根。 苏愈从来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竟然是这样一种表情——欲拒还迎。嘴里说着害怕，可一举一动都在渴望着对方能更过分一点。 而他也刚看到，顾离靠在他肩窝处望向他的眼神竟然充满了迷恋。 原来那时候顾离是这样的心情。 苏愈下楼吃午饭的时候耳根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因为顾离刚才在微信上跟他说，他找路风要来了那场亲密戏的完整片段。 楼下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祁涧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苏愈下楼招呼他过去一起坐。 “看看，你想吃什么？” 祁涧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打开的正是某外卖页面。 厨房里传来一阵油花烹溅的声响，显然是在准备午饭，苏愈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手机，疑惑道，“那边……” “是你爸。” 这三个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等苏愈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指已经自己点好了奶油蘑菇意面和法式焗蜗牛。 第94章 把手机递还给祁涧，只见对方在屏幕上一通点然后毫不犹豫地付款，看点单的量应该不止两人份。 “我爸他不会生气吧？”苏愈问。 祁涧用手里的遥控器神态自若地换着台，语气十分笃定，“不会，他会加入我们的。” 苏愈：“……”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苏晋唯打开厨房门开始往餐桌上端菜。他一共做了5道，除了一盘炒青菜苏愈依稀能辨认出来，其他成分均不明朗。 基因如此强大，难怪顾离到现在都不让他进厨房。 苏晋唯摘掉围裙叫沙发上的两个人吃饭，苏愈却扯着脖子往厨房里看——应该没合成什么奇怪的生化武器吧？ “你自己吃吧，我们点了外卖。”祁涧无比熟练地将盘子全部推到苏晋唯跟前。 对于爱人不买账的行为苏晋唯早已见怪不怪，转头却非常诧异地看着自己儿子，问：“你也不吃？” 苏愈的目光从那几个盘子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他爸那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脸上，他往祁涧身边靠了靠，直接加入对面阵营，“嗯。” 苏晋唯兀自点了点头，“行，都不吃，我自己吃。”说完便将筷子伸向一盘不明化合物。 一分钟后，苏晋唯放下筷子看向爱人。 “你们点的多吗？” 苏愈：“……” 第52章 意外 外卖准时送达，跟随外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顾离。 “叔，祁叔”，顾离一身西装穿得极为正式，一手拎着祁涧刚点的外卖，一手拎着礼盒和纸袋，笔挺地站在门口跟两位长辈打招呼。 苏愈听到声音眼睛忽的一亮，马上就要起身，却被老苏同志一把按住。 “来我家走红毯啊”，苏晋唯斜眼看去，阴阳怪气道。 以前见顾离总是照顾苏愈苏晋唯还挺喜欢这年轻人，没想到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存的竟是这种心思！ 他一想到自己精心呵护二十多年的小白菜已经被面前这人拱了，面色就止不住黑了又黑。 顾离知道苏晋唯在气什么，没得到进门的允许就乖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没，今天是特地来拜访您，同时也是请罪。” 对方说得诚恳，但苏晋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股向他这个老丈人示威的意思，苏晋唯把面前几道刚被他判了死刑的化合物往顾离方向推了推： “请罪是吧？把这些吃了我就原谅你。” 苏愈一听就急了，顾离本来就有胃病，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能让顾离吃？！ “爸！” “你别说话。”苏晋唯罕见和儿子端出父亲的威严，语气不容反驳的强硬。 苏愈还想说什么，被祁涧按住，对方悄悄冲他做了一个“放心”的口型。 于是苏晋唯家的餐桌上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苏晋唯祁涧和苏愈穿着休闲的不能再休闲的居家服，与西装笔挺的顾离围坐在一起，餐桌上一半是色味俱佳的意面披萨，另一半却是五个乌漆嘛黑的不明物质。 看着顾离额角隐隐浮动的青筋，苏愈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晚录完节目在停车场的时候，明明顾离都来接他了却被苏晋唯执意拉到自己车上带回了家。 这是老丈人在敲打新儿婿呢。 趁苏晋唯喝汤的功夫，苏愈叉了个蜗牛放到顾离盘子里，顾离咽下后脸色缓和了一些。 但这种小动作怎么能逃得过老父亲的法眼，苏晋唯在心里感叹自己儿子不争气，面上却给了小家伙几分薄面，没有拆穿。 于是“助纣为虐”，苏愈逮到空隙就往他哥盘子里塞吃的，不一会儿的功夫甚至堆出了一座小山，看得苏晋唯直磨后槽牙，这简直是骑在他的头上蹦迪，再装瞎子他老丈人的颜面就留不住了！ 苏晋唯给苏愈加了几块鸡翅和大虾，话却是对着顾离说的，“在剧组是没人管你吗，看你瘦成什么样了，怪不得我粉丝都看不出来你是我儿子。” 苏愈想反驳他就算胖起来照样也不像苏晋唯，却被顾离打断，“叔，是我的疏忽没照顾好小愈，我调整了工作安排，近半年都不会进组，家里也请了专业的营养师，一定会把小愈身体调养好。” 顾离一番话说得诚恳，苏晋唯脸色稍霁，低低允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苏愈有些不干，觉得自己爸爸欺负人。 “爸，我这都是因为之前要贴合角色特意减的肥，跟我哥没关系。” 苏晋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在心里怒骂儿大不中留，憋着气吃完饭，忙不迭想把这两个小子轰走。 “我换了衣服就走，您别催”，苏愈说着拉顾离上了楼。 苏愈几乎是被扯进客房的，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顾离热烈汹涌的吻便落了下来。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成为两人倾露爱意的安全港湾，交错的鼻息也逐渐变得炽热。 因为双方都有工作，他们又一周没见，昨晚顾离如约赶回来却眼睁睁看着苏愈被苏晋唯带走，这会好不容易逮到独处的机会便一刻也按捺不住。 正午的日头正旺，明灼的光铺了一地，笼在这对短暂分离后的情侣身上，将本就在升温的空气燃得更快。 “小宝……” “哥……” 破碎的呢喃在换气的间隙溢出，在对方耳道里蒸腾出情动难耐的声响，理智在此时不堪一击，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始急切地撕扯着对方的衣服。 第95章 但他们忘了这里其实也没想得那么“安全”。 当苏晋唯推开门的时候，顾离的手正放在苏愈脱了一半的睡裤裤腰上。 苏愈从意乱情迷中恍然惊醒，一边狼狈地提着裤腰一边顶着被他哥吮得通红的嘴唇对他爸说： “爸，如果我说我哥是在给我换衣服，你信吗？” “啪！”门重新被关上。 这一遭让两个人清醒不少，苏愈老老实实自己换了衣服准备跟他爸和祁涧打声招呼就滚蛋，脸色还臊着便丝毫没注意门口地上放着一袋东西。 “哗”的一声，袋子被苏愈踢倒，里面各种“爱的安全措施”散落一地。 苏愈：“……”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是谁放的。 苏愈这下羞耻到了极点，也不想和他爸再见了，红透了一张脸拉着顾离就往外走，路过他爸卧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祁涧匪夷所思的低吼： “苏晋唯你发什么神经，光天化日的做什么要给我换睡裤！” 苏愈＆顾离：“……” 两个小的沉默着下楼、上车。 为了打破车里诡异的尴尬，苏愈主动找了话题，想到刚才席间苏晋唯提到的另一件事，他问道： “哥，你管我爸借过钱？” 顾离打着方向盘开出小区，“嗯，就投资电影的时候，我流动资金没那么多，用房产套现周期又长，就找叔借了点。” 以自己的名义花老苏的钱捧小苏，还把人给拐跑了，怪不得他爸今天脾气那么大，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出呢。 人财两空苏晋唯，苏愈这么想着就笑出了声。 “怎么了？”顾离问。 “哥我发现你挺坏啊，你这么做就不怕我爸真生气？” “这事得分两面看，如果咱俩和好了，我拐跑了人家宝贝儿子，叔生气那是应该的。如果咱俩没和好，那就是单纯的债务问题，不至于生气，而咱们之间又多了一层牵绊，那能做文章的地方可就多了。反正我里外都不亏。” 苏愈好奇，“……能做什么文章？” 顾离看着前方的路，眸中染上几分笑意，“比如故意把钱打到你的账户让你来问我，再比如拖着不还以身抵债什么的。” 苏愈惊叹于顾离这通奇思妙想的解析，后来想想也对，顾离人脉那么广，借个几百万不至于就非得找老苏，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己。 心里美滋滋冒着泡，给顾离暗戳戳加了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的标签。 苏愈随手刷起微博，上午那几个关于薛亦楠的话题引发了更多人讨论，每一条旁边都有酱红色的“爆”字。 除了一小部分死忠粉还在负隅顽抗，大多数人已经开始脱粉回踩，场面比昨晚混乱数倍。 苏愈惊叹，“没想到薛亦楠身上居然有这么多黑料。哥，这些都是你们从哪里挖出来的？” “酒店那些照片是周晴找的，买歌的事是你爸那边的渠道打听出来的。” “没了？” “没了。” “那剩下那些……” “对家发的吧。娱乐圈就这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踩死对手的机会，我们既然提供了时机，他们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永绝后患。” “……我看到有人说他面临3个代言的违约费，虽然不是什么一线品牌，但应该也不少钱呢吧。”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顾离把苏愈手机拿走放到一边，把空调风速调小，“这种人多行不义，塌房也是必然，没什么好看的，昨晚回来都快三点了吧，现在困不困？” 让顾离这么一说苏愈还真觉得有些犯食困，嗯了一声便把座椅放倒睡了过去。 杨振那里果然如苏愈所料，仅仅一个晚上过去，竟然就有代言和剧本找上门。他们和艺人管理部门开了一下午会，针对苏愈目前的走势重新进行了定位，敲定下其中一个代言。 等苏愈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然到了晚饭时间，地库里多了不少空位。苏愈走近他哥那辆奥迪a8，隔着玻璃隐约看到主驾驶上的人正在睡着。 可能他们之间真的有顾离所说的心电感应，在苏愈盯着顾离看的第五秒，顾离突然睁开了眼睛。 顾离把车窗降下来，“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低沉的声线带着慵懒的睡意，听得苏愈尾椎发麻，恨不能马上捧着顾离的脸亲一口，但下午的前车之鉴摆在那，他最多只能脑内高/////潮一下，并不敢付诸实践。 “没，我也是刚回来”，苏愈说着坐回副驾驶，“有劳影帝哥哥给我当司机还等我这么久，晚饭我请你！” 顾离挑眉：“你有钱？现在咱俩可不是什么饭店都能去。” 苏愈大言不惭：“我有你上次给我的卡！” 顾离：“……” 两人在一家保密性非常好的私房菜馆吃过饭，顾离把苏愈送回那处租来的房子。 杨朵朵前两天斗着胆子问过苏愈，为什么他和顾离都确定关系了却没有同居。 其实在更早之前，苏愈自己也有这个疑问，甚至顾离刚杀青回来的时候他向对方婉转表达过这个想法。 当时顾离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只抱着他说再给他一些时间。 苏愈一开始以为他哥包袱重，顾忌自己的焦虑症还没痊愈，直到当天下午接到了杨朵朵的那通报信电话，他才从自己获取到的琐碎信息中拼凑出一个最合理的可能—— 第96章 杨静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而且顾离知道。 因此在想通这些之后，苏愈再没提过关于同居的事，连他爸接受起来都不情不愿，杨静只会更困难。 苏愈明白这事的根源其实根本不在于他们是否同居，就像小时候折腾误把杯子摔了以后要承认错误一样，从客观上讲这样并不会让杯子恢复如初，但家长要的是孩子担当的态度。 现在顾离就是在向杨静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俩的这段关系不是两个人脑子一热就谈起了恋爱，他们要成为彼此最信赖的伴侣，需要得到双方家长的承认与祝福。 车子在拥挤的小区里勉强找到一处偏僻的停车位。下午燃起的那把火尚有余温，但困于条件有限实在做不了什么，两人做贼一般将车前窗用遮阳帘挡住短暂亲昵了一会，苏愈便恋恋不舍地下车了。 楼道里还残留着晚饭的烟火气，不知道是哪家往炖肉里放了当归，味道重得从一楼一直飘到五楼。 老旧的小区总会因为年久失修少点什么，比如苏愈这层的门灯就从来没亮过。 苏愈从某家家长崩溃似的质问声穿行到另一家收音机里的黄梅戏，最终停在自家门口的时候脑子里还是临下车前他哥克制却凶狠的吻，生动刻画出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开防盗门，却不曾发现幽暗的阴影中暗藏的一道寒光—— “小心！” 第53章 住院 燕城某私立医院的高级vip病房内，窗外万籁俱寂，窗内灯火通明。 屋里站了不少人，却脸色各异。 顾离的经纪人周晴表情严肃地站在角落，她手里的电话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伴随着几声低语，两道秀丽的眉毛时不时拧在一起，然后面色不善地向顾离飞去眼刀。 顾离的助理刘小光正一字一句通读医生护士刚才留下的术后注意事项。 苏愈的经纪人杨振双手交握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能看出来他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是实在憋不住了的时候才向病床那边投去无奈的目光。 而入住这间病房的人，正趴在床上，安慰他惊魂未定的弟弟。 顾离：“我已经没事了。” 苏愈没说话。 顾离的麻药劲还没完全消退，眼皮一耷一耷坠得慌，但还是撑着精神讨好般挠了挠苏愈的手心，轻声叫他： “宝宝。” 苏愈被这有气无力的一声叫得眼圈通红，虽然任凭顾离拉着自己的手，却瞪着对方不说话，并没有轻易被这句软话糊弄到，他现在只要想起刚才楼道的场景，仍是心惊胆战。 五个多小时前。 顾离在离开苏愈小区的时候发现对方遗落在他车上的手机，出于谨慎顾离没有开窗叫对方，只是从置物盒里翻出帽子和口罩做了简单遮挡后便下车跟在了弟弟身后。 这个季节的晚上八点多钟正是大爷大妈夜生活的高峰期，跳舞的跳舞，遛弯的遛弯，小区里异常热闹。顾离担心被人认出来给苏愈惹麻烦，只能佝着身子挑暗处的路走，因此和苏愈落下一段距离。 等顾离转进单元楼里，前两层已经看不到苏愈的身影。也不知是为什么，顾离的心脏在这时突然剧烈跳动起来，没来由地心慌，顾离看向前方逼仄晦暗的楼道脸色骤然一变，马上加快了脚步，就在他转过四层半终于发现苏愈时，对方背后的阴影里突然银光一闪！ 顾离三步并两步向那人扑去，“小心！” 一道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仿佛为时间画上休止符，苏愈觉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在这一瞬间。 他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将自己挡在身后的人，对方后背上那把没入身体的匕首刺痛了他的双眼，血液很快在顾离黑色的t恤上洇出一块暗色的痕迹，而且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在扩大着。 行凶的人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被凭空出现的第三个人打破，低头看到飞溅到自己手上的鲜红血液一时愣在原地。 顾离却没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不顾身上的伤扑上去和那人厮打在一起。 因为拍戏需要，顾离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拳击和近身搏斗，眼前的歹徒显然还没从伤人的现实中抽离出来，眼神都是茫然的，很快落了下风，楼道里只剩下拳拳到肉的闷响和苏愈惊慌失措的低吼： “哥，别打了！” 苏愈从没见过顾离如此失控的模样。浑身肌肉都紧绷着，脸色沉的像化不开的墨一般，每个动作都发着狠。 等顾离被苏愈拉开的时候，歹徒早已经被打晕过去。 接下来的时间做了什么顾离自己也忘了，他只记得苏愈哭得很凶，他抬手想为对方擦眼泪却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错了。” 顾离抓起苏愈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为自己又让对方担心而道歉。 苏愈想挣开却被抓得更紧。 “小宝，别让我太用力，伤口会疼。” 苏愈睨了他一眼，语气埋怨手腕却放松下来任凭他哥的手指挤进指缝与自己缠绕在一起，意有所指道：“现在才知道疼啊？” 刚才打人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人刚被捅了一刀，好像流的血不是自己的一样。 顾离一怔，片刻后将头埋进枕头，沙哑着嗓子说： 第97章 “其实可以再疼一点。” 不这么疼他觉得都不配得到苏愈的原谅。 这一刀流的血与其说是他为了保护苏愈，不如说顾离是在惩罚自己。 惩罚自己的自以为是。 当他一拳一拳砸下去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伤口撕裂的痛楚，而是酣畅淋漓的痛快，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弥补自己疏忽的万分之一。 最近所有的事都太顺利了，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有能力把一切安排好。 简直错的离谱！ “小宝对不起。” 顾离收紧手掌，将苏愈牢牢握住，他只要一想到那道隐匿在黑暗中的寒光直直冲向苏愈的后心就后悔得几乎窒息。 苏愈其实被顾离握得有些痛，但他又庆幸自己现在还能这么痛。 在顾离说自己可以更痛的时候，他突然就理解了对方。在这段感情里，不，应该说是从小到大，顾离都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发生任何意外，顾离第一时间就是检讨自己。 苏愈知道这可能和顾离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系。 苏愈现在的心境有些复杂，一方面他为爱人的担当而欣慰，一方面又为他哥过重的忧思而担心。 苏愈低头吻在顾离的手背上，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哥，别害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离重新抬起头，双眼猩红，声音不大却不容反驳： “小宝，搬来和我一起住。” 这场由顾离开启的安慰，最终以苏愈点头同居这种奇怪的走向收尾。 “律师说对方蓄意持刀伤人在先，有小区监控为证。虽然被你揍得也不轻，但判定你是正当防卫问题不大”，电话终于告一段落，周晴木着脸和趴在床上的合伙人同步信息。 面对病人如此态度，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火。 自从苏愈回来，顾离这家伙就像变了个人。在剧组和她叫嚣着要息影，现在又不顾死活去打架，以前的稳重自持全都不见了，越活越鲁莽。出了手术室眼睛里就只能看见自己的小男朋友，那手从她进门就没松开过。 她做梦也没想到当年接手时看上去冷漠禁欲的青年影帝，谈起恋爱来居然是这幅样子！ 顾离眼皮半耷着视线低垂，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给人一种这人在反省的错觉，开口却又给周晴气个半死，“信息封锁住，小愈的节目还没播完，不能这时候让人拿这个做文章。” 周晴翻了个白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腔内翻滚的怒火。 “这个您放心，我一定办的滴水不漏。不光邻居和警察那边打点好，医院这边我也给您找嘴严的医生和护士，保证不会把你们俩亲亲我我的事秃噜出去，顾影帝您满意吗？” 顾离扯了扯嘴角，像是听不懂对方的讽刺，由衷感激道：“辛苦了。” 毫无疑问又收获白眼一枚。 “但是您老能不能也为自己考虑考虑啊？你知道你差点伤到内脏吗？你知道伤到内脏有什么后果吗？多大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一样不计后果。”周晴说得口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接着说，“还有何导那边的路演你肯定是去不了了，也没见你有什么表示。” 顾离低笑一声，避重就轻：“我这不是信任你嘛，周大经纪办事滴水不漏，哪用得着我来指手画脚。” 周晴一巴掌拍在顾离小腿旁边的被子上，“别给我戴高帽，你正常一点比什么都强。” 可能是麻药劲儿散了，顾离眼见着来了精神，扯着脖子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经纪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奇怪的评价，“我不正常？” 周晴不欲与这个恋爱脑过多纠缠，嘱咐刘小光和苏愈好好照顾病号之后拿起包就要走。 在一旁坐了许久的杨振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了补偿的机会，迎上去主动提出送周晴回家，周晴看了他一眼，好似认命一般叹了口气，没有拒绝。 顾离原本想让苏愈跟着一起走，但苏愈执意要留下，于是刘小光又去租了一张陪护床。 这一宿苏愈睡得很不踏实，他一会梦到自己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耳边不断传来顾离低沉的呼救，自己却无论怎么也看不到尽头。一会儿又梦到顾离一脸灰白躺在血泊里，任凭他怎么叫也没有任何反应，全身散发着颓败的气息。 “哥！” 苏愈从噩梦中惊醒。 许是那声惊叫来自梦中，顾离和刘小光并没有被吵醒。 床头睡眠灯发出淡淡的橘黄色的光，笼在顾离的眉眼上，将原本凌厉的气质柔和了许多。 因为伤在背部，顾离只能趴着睡觉，这个姿势显然不太舒服，以至于他在睡梦中眉头都微微皱着。 苏愈一时睡不着，也不太想睡，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让他现在想起来依然后怕。于是他坐起来趴在顾离的床头就那么看着他哥睡觉。 苏愈这才发现，原来他哥的睫毛也很长，只不过因为那双凤眼实在太过漂亮他从没有注意到。 眼窝很深，眼型细长，眼尾平滑上翘，真的很漂亮。 只不过这话苏愈只敢趁顾离睡着时偷偷在心里说，上次他当着他哥面说对方漂亮，被顾离抓到穿衣镜前做到腿软，顾离一边冲撞一边问他到底谁漂亮。 苏愈羞耻地不敢看，顾离便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 一尘不染的镜面中，苏愈看到自己眼尾飞红，泪眼婆娑，被他哥有力的手臂牢牢搂着腰才堪堪站稳在地上。白皙的身体遍布粉红色的吻痕，如同红梅落入雪中，随着身后的动作耸动，香艳又惹眼。 第98章 “霸道，专制，独裁。” 苏愈撅了撅嘴，用手指轻轻抚平顾离的额头。 第54章 坦途 虽然顾离封锁了消息，但第二天医院里仍然来了许多人。 上午的时候周晴又过来了一趟，顺道从警察局带来了最新消息——行凶的人是薛亦楠的死忠粉，在薛亦楠没有成功进入《盛夏》剧组的时候就对苏愈怀恨在心，后来薛亦楠在粉丝群说自己和苏愈在录制同一档节目时这人开始跟踪苏愈，直到前天薛亦楠一夜声名狼藉跌到谷底，他一时头脑发热便起了歹心。 来龙去脉和顾离想的差不多，只不过这真的是粉丝个人行为还是薛亦楠有教唆嫌疑就不得而知了，他躺在医院里动不了身，全权把这事交给了周晴，顺带让她把多余的刘小光带走。 早晨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趁着洗漱找到和苏愈亲热一下的机会，他都已经把苏愈堵在了卫生间，结果被这家伙冒冒失失打断。 要知道距离上一次他们亲吻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其他话顾离没再多说，只交代了一句“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薛亦楠的消息”，周晴便心领神会。 “那真人秀里的镜头还保留着吗？”周晴问。 顾离淡淡开口，“留着，不留着弹幕骂谁。” 周晴＆苏愈：“……” 第二个来的是韩诤和贺翎这对。韩诤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坐在病床上问东问西，顺便把薛亦楠骂了个狗血淋头。 “安静点，这里是医院。”贺翎向韩诤飞去一个淡淡的眼神。 骂在兴头上的韩诤立刻熄火。 “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换药的护士刚走，顾离问韩诤。 韩诤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坦白：“……听我哥说的。” 韩诤的哥哥就是苏愈经纪公司的老总，和顾离是高中同班同学，当初张陈能从顾离工作室直接入职羽信传媒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 但其实顾离和韩谨的关系并不好，说是势同水火也不过分。 顾离不解，“你哥怎么会说起我？” 韩诤斗胆：“大概……是为了嘲笑吧。” 顾离：“……” 果然，韩诤两口子前脚离开，韩谨就施施然踏进了顾离的病房，手里还牵着一名身形消瘦看起来有些虚弱的男子。 苏愈正给顾离剥香蕉，一抬眼直接震惊住，惊叫道：“小羽哥？！你醒了？！” 文骁羽对苏愈点点头，转而看向顾离，“好久不见。” 突然看到在病床上昏迷了三年的人，顾离的表情比苏愈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文骁羽是他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 顾离挣扎着要坐起来，苏愈见状赶紧去扶他。 “行了，看也看了，就那么点伤死不了，咱们回去吧，医院里空气不好，不利于你养身体。”韩谨说着揽住文骁羽的肩膀就要把人带出病房。 “韩谨你他妈的……” “哥！” 连句话都没说上，顾离急得爆了句粗口就要下床，苏愈知道制止不了只能立刻搀住他，看着他哥眼巴巴盯着门口。 韩谨如临大敌，先是警惕地搂紧怀里的人，目光扫过苏愈后又敛下眉眼略带嘲弄道：“你省省吧，连肖想多年的窝边草都保护不好还想掺和别人家事，我警告你别再想给我家小羽洗脑，谁都别想再拆散我们！” 顾离有些佩服韩谨一把年纪了想象力还这么丰富。 虽然对方年少时是个混蛋，对文骁羽做了很多混账事，以至于韩谨突然和文骁羽告白的时候，作为朋友顾离对韩谨的评价并不是很好。但现在他真的只是想和阔别许久的老朋友说几句话而已。 “你好好休息，回头我再来看你。”文骁羽笑着说。 “看他做什么”，韩谨恶声恶气抱怨道，低头看到文骁羽瞥来一个眼神，气势瞬间弱下去，“……要看也是他来看你。” 苏愈：“……” 韩诤他们兄弟俩在怕老婆方面真是一脉相承。 韩谨防贼似的看完顾离的“笑话”忙不迭带着文骁羽跑了，苏愈坐在床边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顾离问。 苏愈没立刻回答，只是盯着他哥，目光在对方脸上来回扫视，看得顾离心里毛毛的。 “怎么这么看着我？” “刚才谨哥说了一句话，我现在想求证一下。” 顾离：“？” 苏愈凑近一些，几乎和顾离贴着鼻尖，脑海中有很多细节随着韩谨的这句话逐渐清晰起来，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哥，你不想解释解释他说的那句‘肖想多年的窝边草’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谨哥是高中同学吧？”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顾离先是一愣，显然那句话韩谨在顾离面前没少说，以至于对方这次当着当事人说出来他都没反应过来。 垂眸看到弟弟好奇又期待的目光，顾离的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他把苏愈拉到身旁，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对方，拇指在苏愈的手背上细细摩挲着。 然后他的目光汇集在病房的某一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幅专注的模样大幅助长了苏愈的好奇和期待，印象中在面对高考题的时候顾离都没有露出过这种表情。 第99章 但是顾离最后给出的答案却让苏愈大失所望。 顾离说，“我也不记得了。” 苏愈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 顾离被他生动的表情取悦到了，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捏了下弟弟的脸，解释道，“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小时候无法界定这种随时想陪在你身边的心情究竟是来自于哥哥照顾弟弟的责任感还是什么别的，等到能分清楚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溯源了。” “那你呢，什么时候开始确认喜欢我的？”顾离把问题抛回给苏愈。 苏愈一开始还很认真地思考，后来突然看到他哥整以暇的目光才明白对方在捉弄自己。 “好呀，强盗还会贼喊捉贼了，那年你强吻我的时候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苏愈气得牙痒痒，偏偏他哥是病人还不能做什么，他寻摸半天最后凑上去咬住了顾离的唇瓣。 顾离顺势掌住弟弟的后脑，加深了这个送上门的吻。 夏末明灼的日光透过玻璃铺了一地，安静亲吻的情侣好似被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房间里只有唇齿碾磨的声响，连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温柔。 他们吻了很久，分开的时候连顾离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自从他住院，两个人虽然一直在一起，但苏愈顾及他身上的伤口，没给他任何亲密的机会。 “所以我的强迫成功了对吗？”顾离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为了那一天顾离等了太久，可是他的弟弟太单纯，顶着漂亮无害的脸蛋口口声声叫着哥，却不知道自己的每个举止都对他哥有着致命的诱惑。 “是啊，成功通过你的荧幕初吻让我不得不正视这段感情。” 回想起往事，这一刻两个人都感慨颇多。 午休之后是苏晋唯和祁涧来探望。苏晋唯这次对顾离和气了许多，嘱咐他好好养伤，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叫自己，至于顾离欠的那一千多万也没再像之前那般催命。 倒是杨静的到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她提着保温桶进来的时候，苏晋唯和祁涧正要离开，三个人正正好好在病房里打了个照面。 苏愈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准备随时上去拉架。 结果苏晋唯居然和杨静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就连祁涧都和她点了下头，杨静也礼节性地给了回应。 三个人之间好像只是认识的人客套寒暄，仿佛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苏晋唯二人没有因为杨静的到来而停留，打过招呼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在苏愈的印象中，这应该是他父母第一次以如此和平的方式结束一场碰面。 “伤得严重吗？”杨静将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问道。 “没什么大事，没有伤到脏器，就是流了点血。” 杨静来探望自己这事让顾离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上次两人的见面虽然没有爆发什么冲突，但也说不上有什么进展，杨静对于他和苏愈在一起这件事始终没有松口。 杨静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自己儿子紧绷着一张脸如临大敌一般站在一旁。她有些哭笑不得，指着顾离的病床说，“你站着干嘛，坐啊。” 苏愈沉默着坐下。 杨静用手拍了拍保温桶，接着对苏愈说，“这里面是补气血的桂圆姜枣肉汤，我煲了一上午，你一会儿喂给你哥喝。喝的时候注意着温度，别又毛毛躁躁的烫着你哥。” 简简单单几句话，却让顾离和苏愈一下子都愣在原地。 片刻后苏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喃喃着用最直白的方式求证道： “妈，你知道我们——” “我知道。”杨静打断了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其实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杨静很清楚，但这对她来说其实有些困难，执拗了半辈子的人终于能和自己和解本身就很不容易，让她一下子在两个小辈面前去检讨自己的错误脸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况且直到现在，她仍然不认为五年前自己阻止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 她现在态度的转变不是因为她认识到了错误，而是她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孩子确实是在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其实苏愈一气之下出国的时候她抱了几分侥幸心理，认为空间上的距离能让两个脑子发热的年轻人都降降温，说不定见不到就真的不想了，两个人都能回归到正常人的生活。 结果苏愈四年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这是杨静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产生质疑。 后来她在一次音乐会上遇到了大学时的一位学姐，对方曾经陪伴她度过很长一段追逐疯子乐队的时光，现在对方是国内一名知名度很高的演员。 两个人多年没见，在咖啡厅聊了很久。也是在那天杨静才知道，原来学姐在大学的时候一直暗恋自己。 提起这段往事，周仪很是大方磊落，并且表示很庆幸自己的喜欢并没有打扰到杨静正常的生活。 直到这时杨静才突然感悟——原来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一定要拥有，自己曾经打着爱的名义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是苏晋唯所需要的，相反的，那些都成为了对方的困扰。 在婚姻上苏晋唯利用了她，但在感情上，她也伤害了苏晋唯。 她没想到这场意外的叙旧竟然也意外地解开了多年的心结，就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虽然嵌合锁孔的过程很艰涩，但最终还是成功打开了那扇门。 第100章 那场会面结束之后杨静破天荒主动给苏晋唯打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苏晋唯的声音充满着不确定，她能感觉到对方对于这通电话的震惊和防备。 这次他们没有吵架，平静聊了很久，杨静甚至还主动问候了祁涧。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杨静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认真思考顾离和苏愈在一起的可能性。 杨静见过苏愈和顾离打电话时幸福甜蜜的模样，她也听过顾离和她保证的海誓山盟。但那些话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和听笑话没什么区别。十几二十岁就敢夸口一辈子，太猖狂，也太不负责任。 直到最近在苏愈连番遭遇的危机中，她终于正视了两个孩子深厚的感情。 “静姨，有件事我、我觉得我应该跟您坦白”，顾离的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表情，以至于说话都激动的有些不利索，“出于对小愈安全的考虑，我打算把他接到我家里，我们、我们……” 或许还是心有余悸，“同居”两个字始终在顾离唇齿边没能说出口。 杨静的眼神也有些闪躲，虽然内心接受了，但她显然还不太适应以一种全新的身份来和顾离相处，“你们的事情，你们俩自己商量着来吧。” 说完杨静便说家里还有事让顾离好好休息，拿着包出了病房。 “妈！”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苏愈喘着粗气站在她面前，他的瞳孔颤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让他的语气不由地小心翼翼： “您……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55章 盛夏 苏愈回到房间的时候顾离正闹着要出院。 没错，他又开始闹了。 可能是杨静刚才传递出来的信息让他过于兴奋，以至于肾上腺素疯狂分泌，整个人都感觉不到痛了。 苏愈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哥正身残志坚地一手拿着手机给刘小光打电话，交代对方来给他办出院手续，一手翻着衣柜已经开始自己整理行李。 想也知道现在没人会同意顾离现在出院，只有顾离自己坚持认为自己能行。 “这一点小伤你们别大惊小怪，我现在做俯卧撑都没问题，怎么就不能回家了？”面对助理的劝告，顾离执拗的样子像极了小区里明明头发花白颤颤巍巍却仍然不服老的倔老头。 最后苏愈实在看不下去，在咨询医生和与周晴商量以后两人决定让顾离第三天出院。这个结果和顾离自己预想的相差有点多，当即脸色就变了，苏愈解释说这两天正好让刘小光和张陈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帮他搬家才堪堪安抚好他哥躁动的情绪。 第二天杨静没来，承担送汤任务的人变成了杨朵朵。 小姑娘进门的时候正赶上护士给顾离换药，尽管伤口被护理得很好，可在小姑娘看来仍是触目惊心的一条伤疤，杨朵朵倏然红了眼睛，带着哭腔问大哥疼不疼。 结果下一秒看到两位哥哥同框，眼里的心疼瞬间烟消云散，眼里磕糖的光几乎具象成烟花一片一片炸开。 这小妮子趁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见面机会什么都敢说，将自己深入腐门的经验倾囊相授。 什么xx牌子的tt又薄又安全啦。 什么xx牌子的润////滑/////液饱受好评，你们一定要去试试啦。 …… 杨朵朵自己走火入魔也就算了，偏偏顾离还一副受教的样子，居然真的在手机备忘录上做笔记，看得苏愈一脑门黑线，忙不迭把碗里的汤一股脑灌进他哥肚子里，嘁哩喀喳收拾了东西就把没大没小的妹妹轰走了，顺带拉黑了她的微信。 等到了第三天，顾离早早睁开了眼睛，甚至不顾死活地叫醒了起床气重症患者的弟弟。 朦胧日光里，苏愈看到他哥趴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漂亮的凤眼里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碎光，像极了等待春游的小学生。 苏愈合理怀疑他哥可能一宿都没怎么睡，顿时觉得又气又好笑。 只有小朋友才会因为愿望得到满足露出这么单纯又直率的表情。 接下来苏愈和顾离度过了一段没有任何负担的甜蜜时光。 因为顾忌流淌在苏愈血液里的黑暗料理基因，顾离始终没同意让苏愈下厨，而是请了一位料理家务的阿姨。 苏愈每天按照医嘱给顾离换药，陪他散步，晚上两个人窝在影音室里看顾离前几年拍摄的电影。 当然，还有苏愈的那档真人秀节目。 在顾离的授意下，薛亦楠的镜头一个没剪。于是观众在已知对方毫无创作能力的前提下，看薛亦楠在节目里对“自己的”作品夸夸其谈，愤怒的情绪被反复激起，弹幕输出得不亦乐乎。 对比之下，苏愈父子档显得格外温馨和才华横溢。 更有细心的粉丝翻出苏晋唯前几年的专辑，在角落里居然找到了苏愈的名字。这事毫无疑问又上了热搜，一时间苏愈的知名度节节攀升。 苏愈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一个半月后。 那天他带顾离去医院复查，因为养护得当，再加上病人心情愉悦，顾离恢复得很好。两个人商量着晚上做一顿番茄火锅，于是一起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 顾离已经习惯了出门乔装，但苏愈还没有。结果就在顾离去卫生间的功夫，苏愈被人认了出来，几个小姑娘围着他又是签名又是合影，弄得超市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侧目。 第101章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苏愈很没有义气的扔下他哥自己先跑回了家。 就为了这事，当天晚上苏愈吃脐橙吃得很辛苦。 期间顾离带苏愈去见了顾友泽。 当初顾离出柜出得突然又干脆，顾友泽原本憋了一肚子火。结果一看到自己儿子领来的人竟然是苏愈，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生生咽了回去。 顾离从小在杨静家长大，深受对方照顾，现在又把人家儿子拐了来，于情于理他都是理亏的那一方，让他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况且苏愈长得白白嫩嫩又学有所长，怎么看都是自己儿子占了便宜，老先生只能深深叹口气接受了现实。 随着顾离的伤愈，苏愈的工作也渐渐恢复。真人秀节目给苏愈彻底打开了歌手市场，除了一系列代言、剧本和综艺节目找上门外，公司计划趁热帮他推出第一张个人专辑。 于是苏愈和顾离两个人的节奏仿佛进行了对调，苏愈忙得三天两头不着家，顾离却在家闲得只能靠养花练字打发时间。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月，某天晚上苏愈回家早，吃过晚饭后就被顾离拉到了影音室。 苏愈本以为还是看一些经典老片，没成想是路风送过来的《盛夏》粗剪版本。 影音室一片漆黑，当屏幕开始亮起的时候苏愈的手心早已经泛起潮意。 顾离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拉住了他，温热的掌心仿佛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让苏愈躁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影片开场是全黑的画面，两秒后出现了两行白色楷体字—— 【水生木者，因水润而能生，故水生木也 水弱逢土，必为淤塞】 这两句五行里水与土的相生相克，恰好对应了卫浩洋和沈棠的名字，也从影片一开始就预示了结局。 接着画面渐渐淡化，一座小城出现在眼前。 镜头定格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面馆，一尘不染的玻璃墙隔绝的厨房里站着一个忙碌的身影。一名身姿挺拔眉目俊逸的中年男人站在操作台前伸长手臂用力地揉着面团。 面馆很普通，男人的穿着也很普通。只是他肌肉线条流畅的双臂上交错着大大小小的伤疤似乎昭示着男人曾经有一段非比寻常的过去。 正值盛夏天气，虽是早晨温度也并不宜人，呼吸之间能清晰感受到空气里潮湿的水汽，男人时不时地抽出纸巾擦掉额角的汗水。和伤疤同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还有他耳朵上那只一眼便能看出价格不菲音质卓越的蓝牙耳机。 但这并不是什么卧底接头的场合。 “嗡嗡”，手机上推送了一条最新消息：惊人！钢琴大师沈棠荣获国际大奖后首场国内演奏会门票30分钟售罄！ 男人转眸瞥了一眼，然后继续揉捏摔打起面团，神色仍是淡淡的，只是片刻后唇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叮咚。” 一名看上去和男人差不多大的男子推门走进面馆，直接坐在座位上点了一碗红烧牛肉面打包。 这位客人身量挺拔，衣着讲究，怎么看都不能将他与这其貌不扬的小面馆联系起来，但对方又偏偏对这里熟悉的很。 甚至还知道趴在角落里的老黄狗叫什么名字。 煮面的汤锅很快沸腾了起来，一片白色氤氲的水汽中画面切换到了十二年前。 这一段是顾离单独拍摄的，从时间线上看是卫浩洋与沈棠分开很久以后。一开始苏愈看得糊涂，直到他想起了小面馆里的那位客人。 对方和他也有一场对手戏。 分神间沈棠已经被卫浩洋捡回了家，看到卫浩洋眉头紧锁将一条破旧短裤扔到自己身上，苏愈凑近他哥小声抱怨： “你那会儿真的很凶。” 顾离捏了捏手掌中不甚老实的指尖，低声说： “通常表面上的声势浩大其实是在掩藏内心的胆怯。” 苏愈回想起为了拍那场戏两人还吵了一架，顿时觉得他哥这句解释得有点犀利。 电影之后是将卫浩洋与沈棠的感情线穿插在卫浩洋追求真相的过程中。 卫浩洋一边在强权不断施压中执着忠于自己的职业信仰，另一边在狭窄阴暗的小屋里却迎来了自己的春心初萌。 紧张压抑的剧情里突然出现温馨的爱情桥段，不仅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莫名生出几分矛盾的美感，充分展现出故事的张力。 两人的第一场吻戏是卫浩洋趁沈棠熟睡时的偷吻，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但苏愈还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哥，你那时候耳根好红。”他故意趴到顾离耳边说。 温热的气息直直扑在耳廓上，影片的声音清晰环绕在周围，时间仿佛在这一瞬倒退回数月前的那个夜里。 这次他们之间没有隐瞒没有顾忌没有口是心非。 顾离完成拍摄，想要起身却被苏愈拉住打趣，于是那层薄红从耳根向脸颊一点点漫开，顾离将头埋进弟弟的肩窝，将心底埋藏多年的话直抒胸臆： “小宝，我真的好想你。” 随着所长的施压和师父的退出，卫浩洋在查案的路上变得独木难支，这一切让他疲惫不堪，只有回到家后面对一派纯真的沈棠他才觉得堪堪找到人性的本源。 两个人的感情突飞猛进。 那段床戏在镜头与光影运用下被拍摄的非常唯美，配上一段悠扬的背景音乐，将气氛烘托得性感又浪漫。 第102章 当屏幕上出现自己那段全裸背影的时候苏愈已经羞耻地将脑袋深深埋进膝间，只露出两只烧红的耳朵。 顾离捏了捏弟弟后颈的软肉，语气波澜不惊地提醒道： “后面还有我全裸的镜头。” 苏愈的脑袋立刻抬了起来，顶着一对红透的耳朵，眼神发亮，像极了一只在草原上觅食的兔子。 卫浩洋和沈棠进入了一段短暂的蜜月期。 直到沈棠带回那张有着犯罪集团明显记号的假币。 卫浩洋那一方无忧的天地倏然崩塌。他从衣柜深处翻出那张被他藏了许久的寻人启事，照片上的男孩眉眼精致笑起来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俨然就是沈棠。 天地之大，容不下卫浩洋眼里的一粒沙，也容不下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里那一点点私心。 沈惟来接沈棠的那场戏是苏愈的杀青大戏。 其实那天他哭得很凶，因为剧情里的永别，也因为现实里刚刚和好就到来的分别。 也许是时过境迁，现在苏愈再看到这一段心情竟是平静了许多，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跟他哥自夸，“我哭戏原来这么好。” 顾离不忍心打击他，鼓励似的在他耳边印下一吻。 之后的剧情全部围绕卫浩洋破案举证展开。他在搜集犯罪集团与上级勾结的关键证据时出了车祸，从医院醒来后恰逢省监察委督导工作，卫浩洋作为重要证人被保护起来。 卫浩洋用半条命换来的证据有力确凿，得到了上级高度重视，整个案件侦办得非常迅速，一系列相关人员均被抓捕审判。 灵水镇沉闷了许久的天终于晴朗起来，警察局换了新的领导，所里又来了两名实习小警察，人们像往常一样行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卫浩洋辞去了警察的工作，用抚恤金开了一家小面馆。 面馆生意还算不错，邻里街坊都很捧场，甚至还有慕名远道而来的客人。 每逢八月中旬，都有一名衣着讲究身量挺拔的男人来店里打包一份红烧牛肉面。 他的车就停在面馆对面的街边，卫浩洋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那是一辆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商务车，通体都是黑色，包括后排那几扇密不透风的玻璃。 转眼十二年过去，又是一年盛夏，男人如期而至。 卫浩洋干脆利落做好了这份外卖，可是他在系包装袋的时候手却莫名颤抖。 男人交完钱就拎着袋子离开了。 镜头转向街边停靠的商务车。 伴随着后车门的打开，夏日明亮的阳光将车内的景象照得一览无余。男人将手中打包的牛肉面递给坐在中排商务座上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镜头始终没有给到男人的正脸，却从不同角度连续给对方的手部三个特写——白皙修长骨节匀称，养护得非常漂亮的一双手。 这样的一双手在影片里只属于那一个人。 男人放下小桌板，和往年一样打开包装袋，却在看到浮在面上的三个鸡蛋时突然顿住了动作。 影片到这里倏然一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了，却留给观众无限遐想的空间。 顾离打开灯的时候就看到苏愈怔然坐在沙发上，好似还没从剧情里抽离出来，随后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动，最终聚焦在顾离身上，然后眼眶慢慢红起来。 “哥，他们会在一起吗？”苏愈哑着嗓子问。 最后在车上打开外卖这一段是苏愈刚进组时和顾离分开拍摄的，那时候苏愈整天忙碌于如何在顾离干扰下迅速入戏，在反复做心理建设和背台词揣摩剧情中消磨时光，对这样的小插曲根本没什么印象。他手里的剧本本就没有结局，就更不可能了解这段在整部影片中的作用。 “从艺术处理的角度上，这是一个开放式结局，结果也是见仁见智。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既然前十二年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后面也没有必要打破这种状态。无论是家世、社会地位还是世俗观念，每一条都是立在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高山。可能这种互不打扰就是属于他们最好的归宿了吧。”顾离回答说。 苏愈一头扑进顾离怀里，本就低哑的声音在听完他哥的话后更加滞闷，隐隐带着哭腔： “你怎么这么坏，你明知道我想听什么。” 顾离揽住他，手掌在弟弟后背轻轻拍着，“小宝，该出戏了。你不是沈棠，我也不是卫浩洋，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我们也有属于我们的人生。相反你应该庆幸，我们因他们而重逢，却不会像他们那样迫于现实不得不背叛自己的感情。” “小宝，我爱你。” “终我一生爱你。” “终我一生都可以爱你。” 顾离将苏愈抱进卧室的时候窗外忽然下起了雪，一团一团白色在月光下纷纷扬扬落在窗子上，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掉，在透明玻璃上凝结成一个个水珠。 日月更迭季节变换从未停止，如同温暖房间里抵死缠绵的两个人，他们对彼此的爱意也从未停歇。 他们曾在盛夏仓皇结束自己朦胧短暂的初恋，在地球两端度过五年孤独伶仃的时光。可爱情的种子并未死在那场滂沱的大雨中，反而被时光雕琢得愈发坚毅，在相思中深深扎根任谁都无法撼动。 终于在又一个盛夏时节属于他们的爱情在勇气的浇灌下破土而出，参天而立。 第103章 第56章 结婚吧 真人秀节目和《盛夏》预告片在公司运作下热度持续攀升，苏愈各种活动和代言接到手软，忙忙碌碌就过了大半年。 在这期间顾离借口调养身体一直在家休息，养花练字摄影烹饪，时机合适的时候还能接送他弟上下班，简直闲得不亦乐乎。这可给跑通告跑成狗的苏愈嫉妒坏了，每天变着花样点菜单，试图通过挑剔饭菜来发泄觉睡不够男朋友亲不够的愤懑。 但顾离没给苏愈机会，经过这大半年，生疏的烹饪技能已经成功捡了回来，导致每次早晨苏愈凶巴巴地点菜，晚上又被喂食的很满足。 一开始苏愈觉得这样也不错，最起码他哥饮食规律起来胃病也不怎么犯了，甚至连烟都抽的少了。 可是后来他又发现一个弊端——就是顾离真的太闲了，闲到精力过于旺盛。 但凡苏愈有个一天半日的休息，顾离总免不了把他好一顿折腾，来弥补平日因为苏愈繁忙工作而被压缩的亲密时间。 因此床头柜里某些用品的消耗速度总是呈现出一种震荡断崖式的曲线。 某一天上午顾离惯常去超市采买，打开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前来索要爱豆演唱会门票的杨朵朵，顾离让她到客厅稍等，顺便邀请她在家吃午饭。 杨朵朵早就对大哥的厨艺垂涎欲滴，但小情侣正在甜蜜期她也不好经常来蹭饭，而且苏愈脸皮薄，一不小心撞破点什么就会被他拉黑关小黑屋。 继上一次“传授经验”被拉黑后，杨朵朵对这方面极其敏感，生怕一个不留神得罪了二哥就没了爱豆福利。 没想到前一阵两家人正式见面聚在一家会所吃饭，她无意中推错了包厢的门好巧不巧地看到她大哥把他二哥按在墙上亲，然后那顿饭还没吃完她就发现她又被苏愈拉黑了，直到上周才把她放出来。 杨朵朵想着这次就在家里吃个饭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况且还是他大哥主动邀请的，刚要点头答应，就听到楼上传来苏愈有气无力的声音： “哥……＊没了……记得买……” 空气出现一瞬的凝滞，顾离硬着头皮朗声应下。 可能是距离有些远，杨朵朵倒是听得不是很真切，苏愈一向爱赖床，她也没多想，歪着脑袋一脸单纯地问顾离：“大哥，苏愈说买什么？” 顾离戴口罩的动作一顿，本着爱幼护幼的初衷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物品进行生动地比喻：“……雨伞。” 杨朵朵看了看窗外初夏阳光明媚的天气，满脸问号。 正当顾离想要对自己的说辞进行进一步修饰时，楼上又飘来一句： “润/////hua液也没有了……多买点……要xx牌的，昨晚那个不舒服……杨朵朵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都不实用……” 这次杨朵朵听得清清楚楚，连带着上一句莫名其妙的雨伞也在转念间就参透了其中的奥秘。 小姑娘平时自己说这些的时候底气十足一副历尽千帆的模样，等真的身在其中却羞涩得不行，红着一张脸拿起电视柜上的票子低声留下一句“我没来过，我什么都没听见”后就跑了。 顾离：“……” 后来两人计划等苏愈空闲下来的时候去国外度个假，谁成想《盛夏》又在这个时候在海外上映了。 除了电影开放式结局引发的高讨论度外，硬汉警察和哭包钢琴家的组合为顾离和苏愈又圈了一大批cp粉，彻底壮大了这个群体。 苏愈原本自己的粉丝数量就不多，对于莫名空降的cp粉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也就由他们去了，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唯粉直接转成cp粉，并且在超话大言不惭叫嚣着“我家哥哥看上去就是一副天生该被顾影帝宠爱的样子。” 可顾离的那一千多万粉丝可没这么好说话。 他们粉了好几年的风流影帝怎么就能在一夜之间弯了呢！ 不行！不可以！不接受！哪里来的十八线艺人别来沾边！ 但是新生力量往往是强大且蓬勃发展的，cp粉们掏出顾离往期作品，一帧一帧给唯粉们对比—— 看到没，你家影帝只会对着苏愈眼神拉丝呢，对姜欣悦和蒋穗明显感情不够演技来凑。 他们还翻出了前一阵关于苏愈和薛亦楠那场话题战。苏愈辟谣了每一条，唯独除了顾离投资电影保下他那一条。 而顾离那边对这点也一直缄默不语。 这下唯粉们沉默了。 一些立场不够坚定直接被成功洗脑的唯粉连夜流着眼泪爬去了cp超话。 「梨酥」超话以迅猛的势头在微博迅速崛起，短短一周活跃度和关注度便跃升至cp超话第三名，粉丝数量每天以非常夸张的数字增长着。 然后苏愈每天的乐趣就成了在工作闲暇时看杨朵朵给自己发的网络上各种cpn产物，不得不说，现在网友的脑洞真的深不可测，不满足《盛夏》开放的结局，没关系，自己剪！ 也不知是谁从网上居然搜来了苏愈刚出道时打酱油的那几部电视剧，又从顾离之前的作品中截下了告白的片段，生生给卫浩洋和沈棠凑了一个圆满大结局。 这一通操作给苏愈看傻了，但不可否认他很喜欢粉丝剪辑出来的结局。 因为有一次他在一个粉丝剧评的小视频下看到了这样一句评论—— 【那三个鸡蛋，既是卫浩洋想说了很多年的“生日快乐”，也是卫浩洋这么多年都未曾说出口的“我爱你”】 第104章 这句话直接给苏愈看emo了，听他哥说了一晚上的我爱你才被堪堪哄好。 从此苏愈就更迷恋起偷窥cp超话，无论是看到感动的好玩的或是技术流的就都一股脑转发给他哥，但顾离的反应并不那么热烈，一度让苏愈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太多吵到了他哥。 直到有一次苏愈在超话里看到了张粉丝写的小作文，里面写的是两人新婚之夜，苏愈又转手给顾离发了过去。 那天苏愈正要拍摄一组杂志封面，服装造型走的是性感风，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他满面春潮，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 摄影师原本以为苏愈是校园纯情学长那一型，没想到这组照片却拍摄得意外顺利，给苏愈一顿夸。 但是当天晚上直到苏愈下车都没有收到他哥的回应，进门他刚想和整天都能闲出鸟来的某人算账，结果直接被他哥扛到了卫生间。 “混蛋我还没吃饭啊！”苏愈拍开他哥欲给他做准备工作的手。 顾离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他双腕锁住，顺势将人带进怀里，眼神愈发深邃，“先吃你。”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苏愈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被顾离抱起来喂饭。 现在他确信了，他发过去的东西他哥不光看了，还进行了深入细致地学习，并且十分积极地投入实践！ 他能理解他哥这种因为平时太过正经以至于看到某些东西反弹得比一般人都厉害的兴致，但是也不用真的把小作文里的姿势全都体验一次吧！ 太废人了！ 苏愈把自己这个想法说给他哥听，却意外被顾离反驳了。 顾离搂着他，温热的掌心抚在他的后腰缓缓推拿，一副体贴入微的温柔模样，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哥在亲热的时候真的很凶。 所以他听见顾离说：“小宝，我在你这里从来都正经不起来，我从你成年的那一天脑子里就已经一塌糊涂了。” 苏愈红着脸睨了他哥一眼。 接着他的身体被顾离转过来，两人目光相接，他看到他哥的表情倏然郑重起来。 “小宝，咱们结婚吧。” 因为顾离闲着，婚礼很快操办起来，地点他借用了他爸爸顾友泽海外的一座私人岛屿。出于保密的考量，除了两家亲人他们只邀请了少数知道他们关系的朋友。 韩诤和贺翎作为苏愈高中到现在的好朋友，自然在受邀名单内。 杨振和路风在不知不觉中为两人重新牵了线，也因此被邀请。 除此之外还有顾离的合伙人兼经纪人周晴，刘小光和姜欣悦，还有张陈。 当然作为顾离多年的好友，文骁羽前几年一直躺在病床上，如今终于苏醒过来，这份喜悦是一定要和他分享的。 顾离和苏愈去送请柬那天韩谨一开始的脸色很难看，黑得像锅底一样，要不是文骁羽在，苏愈一度认为对方会把他们轰出去。因为顾离只拿出了一张请柬，上面写的还是文骁羽的名字。 直到后来韩谨打开请柬看了一眼脸色才缓和过来，甚至还破天荒主动给顾离倒了杯水。 苏愈后来猜测，大概是因为请柬上写了「诚邀您和家人一起来见证我们的幸福」这句话吧。 婚礼现场布置得很温馨，每一束路引花篮上都插着一张照片，从苏愈穿开裆裤到和顾离一起打篮球，从搞怪耍赖到静静相拥。 路引的尽头是一张《盛夏》的剧照。 苏愈躺在床上面容乖巧安静地沉睡着，橘黄色的灯光将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深刻惹眼。顾离俯下///身子，红着耳根闭着双眼轻轻吻了上去。 诚如顾离所说，这部电影虽然结局并没有那么完美，但是它成就了如今的苏愈和顾离。 他们在家人和朋友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许下对彼此最忠诚的誓言。 杨静坐在距离儿子最近的位置，偷偷抹了抹眼眶，苏晋唯发现后抽了一张纸巾，犹豫片刻拍了拍杨开骋的肩膀，递给了对方。 顾友泽时不时揉搓着交握在大腿上的双手，眼睛虽然在看着顾离，却又好像透过顾离在看着别人。 杨朵朵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磕糖，举着手机不顾死活地把自己哥哥们哭泣和亲吻的画面全方位无死角全部记录了下来。 看着台上的两人如胶似漆，路风暗自担忧自己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多半得考虑换人了，顾离这恋爱脑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 韩诤和贺翎算是苏愈爱情全程的见证人，看到好朋友修成正果两个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婚礼如此美好，看得韩诤心里痒痒的，捏着贺翎的手小声问对方什么时候才答应自己的求婚。贺翎瞥了他一眼，回答说等到他懂得节制的时候。 出于礼貌，整场婚礼韩谨都正襟危坐一副认真观礼的样子，当然，他的手里始终拉着文骁羽。只是这幅绅士模样只堪堪维持到仪式结束，之后他在文骁羽耳边吐槽了一路顾离的审美。 姜欣悦凑到刘小光耳边悄悄问对方，苏愈这是不是算追星成功了，刘小光无奈摇了摇头，剥了一颗喜糖喂给她，成功用热量塞住了女朋友连婚礼都走神的脑瓜。 当指环套进苏愈的无名指时他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抬眼一看，他哥竟比自己哭得还凶，两行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肩膀一颤一颤的。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哥哭得像个孩子。 第105章 这一天他们等了太久。 苏愈甚至连誓词都没念完就被顾离一把拉进怀里，汹涌的吻铺天盖落下来。 这一刻，连时光都为他们驻足。 第57章 公开 同性促进法案是在六年后被通过的，那年苏愈刚好三十岁。 网络上叫好声一片，清冷了许久的民政局门前排满了等待被法律承认的同性情侣们。 一部分非营业的真cp们终于放下心防，坦然走到现实中来，给坚持许久的粉丝们发了一大波糖。 cp粉们纷纷戏称同性促进法案通过的这天简直就是他们的新年，吃得不要太好。 而这其中，吃的最好的当属「梨酥」们。 其实一开始，「梨酥」超话并没有掀出什么水花，纵然cp粉们磕糖上瘾，也在角落暗暗讨论自家会不会也在这时候沾一沾光，但六年过去，继《盛夏》后苏愈和顾离再没有合作过，因为电影题材不能在国内上映的关系，他们也没有一起上节目和宣传的机会。 三年前顾离从商接手竞讯科技渐渐淡出影视圈，cp粉们更是泪如雨下，不得不相信苏愈和顾离可能真的只是合作关系。 直到苏愈最新个人专辑的主打歌《微风》mv上线各大网络平台，不光两家粉丝，全网直接沸腾！ 双男主微电影！ 有吻戏的那种！ mv里两人出演一对携手从青涩到成熟相爱多年的情侣。其实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情侣间一些温馨的日常。 但只是苏愈和顾离这两个人就足以引发粉丝们海啸般的尖叫。 要知道这是自从顾离三年前淡出娱乐圈后唯一的出镜作品！ 【这两个人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我就知道他们是真的！】 【我是脑袋抽了才会认为两个人只是前后辈关系！】 自从两人公开，自称两人同学和朋友的评论也渐渐多了起来。 【既然当事人公开了，那我就摊牌了，我是苏愈初中同学，顾离是他邻居家哥哥，从小就对他巨好，好到我们都嫉妒的那种。】 【说个不算爆料的爆料，顾离是苏愈学长，小学到高中都是，大他四届】 【顾离是我高中班长，他学业成绩非常好，能考状元的那种，但是高三那年突然就去报表演培训班了，原因嘛，你们猜？】 【苏愈长得帅又会写歌，一直是校草，但他从来没收过女生的情书哦】 【别问，问就是已婚，六年前就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几则留言就足够cp粉脑补出一场年上竹马双向奔赴的甜美爱情故事。这下粉丝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苏愈出道多年，出了数张个人专辑，唯独没有当时参加选秀节目时备受好评的《微风》，原来这里面竟还有玄机！ 从校园到婚姻，这糖怎么能这么甜！ 然而撒糖远没有结束。 mv里有一幕两人起床的镜头，顾离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赤膊将睡意朦胧的苏愈揽进怀里，苏愈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蹭了蹭，然后抬头露出一个慵懒惬意的笑容。 顾离伸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两人视线相接的那一瞬，也笑了。 两个人相处得太自然，每一个动作仿佛已经做了成千上万次，融进了血液，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以至于他们在拍摄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只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镜头竟然会让「梨酥起床」的话题在热搜上挂了三天！ 粉丝们捂嘴尖叫——还是真夫夫最好磕，一举一动皆是糖，甜到爆炸！ 当然让粉丝发出尖锐爆鸣的不只是两人的亲密互动，伴随着顾离拥抱的动作，眼尖的粉丝还发现了对方右肩处的一处文身——y.l. 这下原本不关心苏愈性向，只单纯是他歌迷的人也炸了。 因为这个y.l.就是他们这些年一直吹捧的和苏愈绝配的神秘作词人。截止到目前，苏愈一共推出过六张个人专辑，其中每张专辑的主打歌曲在业内和市场的反响都相当不错，苏愈也由此获得了好几个含金量颇高的奖项。 而这些主打歌的词作者署名都是y.l.。 粉丝们彻底狂欢起来，没有什么比“只有我更懂你”更好磕！这才是天作之合，灵魂伴侣！ 顾离苏愈由此成为娱乐圈甜蜜夫夫的代名词。 自从mv官宣之后，苏愈和顾离出门便不再遮遮掩掩，两人牵手合体的照片频频被偶遇的粉丝上传到网络的各个角落。 其中有一张再次引发网友们的关注—— 落日余晖下两名身姿挺拔的男子各自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而他们中间牵着一名3岁左右的小男孩。三人安安静静走在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拖的很长。 后来苏愈在一次采访中公开回应了这张照片，小男孩是他和顾离从福利院领养的。刚抱回家时只有五个多月大，明明身体健康却被人遗弃在福利院门口。 有人问他带孩子是什么感受。 苏愈低头赧然笑了下，然后回答说，和很多新手爸爸一样，最初他和顾离也是手忙脚乱。明明请了育儿嫂，却又总是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也因此闹出了很多有趣的乌龙。累还是累的，但看到孩子在自己的照顾与陪伴下一点点长大，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奇体验。 记者又问孩子的性格更像谁一点。 苏愈认真思考了一番，说可能更像顾离。 第106章 记者问为什么。 苏愈有些无奈地回答，因为孩子很崇拜顾离，所以很多行为习惯他都会刻意去学顾离，别看只有3岁却已经初具霸总潜质。 记者抓到了关键信息，转而问道，所以顾影帝的本质其实是霸道总裁？ 其他记者跟着哄笑一堂，纷纷开始调侃苏愈，还有人问他有没有被顾离壁咚过。 最终这场群采以苏愈羞红了脸而告终。 当天晚上采访录像就被放了出来，正当粉丝们叫嚣要看小宝宝模仿顾离的时候，苏愈正被顾离按在浴室的墙边亲吻。 唇舌研磨的暧昧声响持续了很久才停止，视野恢复清晰，苏愈俨然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眼尾飞红，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缕一缕，双眼迷离地望着他。 顾离抬手轻轻抚摸着那抹红晕，眸色柔软得一塌糊涂，六年过去，时光仿佛格外厚待他们。 他们拥有了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 家人支持，事业稳定，家庭幸福。 一切都在沿着当初连想想都觉得奢侈的轨道运行。 苏愈好像还是那个会被他亲哭的十八岁少年。 而他站在那场夏日阳光里，从不曾离开。 情意绵长，至死不渝。 （全文完） 第58章 后记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刻，有点舍不得，也有点开心。 其实关于苏愈和顾离的故事我从2020年就开始动笔写了，期间两人的关系从邻居到重组家庭继兄弟再到现在的邻居寄养，也是改变了很多次。故事背景也从一开始的初中到大学，变成了成年五年后重逢。这里面有过审的原因在，也有我个人一些观念上的改变。 虽然磨磨蹭蹭，但很开心终于能给我这第一对儿子一个圆满的结局。 文中电影《盛夏》的故事其实来自于我另一篇没有成型的be短篇，这篇短文的灵感来自于jj《我还想她》中的一句歌词——恨总比爱容易放下，这也是为什么卫浩洋最后会亲自给沈棠哥哥打了那通电话，宁愿让沈棠一辈子恨自己，也不愿让他爱着离开。 感谢追读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感谢大家的收藏、海星、评论、赞赏以及这四个月的陪伴，虽然这本的数据并没有很好，中途我也萌生过退缩的想法，是小可爱们的支持伴我走到最后，让我没有半途而废，坚持写一个自己喜欢的结局，爱你们。这本书确实还有很多不足，人设也好故事剧情的呈现方式也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感谢大家的包容，我争取在下一本有更好的表现~ 我还要特别感谢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读者蛇贺宝宝，是她陪我走过过去一年多挣扎在申签路上的寂寞时光，不断给我鼓励，终于我们成为了一同奋战在长佩的女人。爱你！长佩没有@功能，但我相信你会看到这里的~ 最后给自己做个广告，下一本是abo<a href=" target="_blank">年下竹马甜文，先婚后爱，炸毛ox禁欲a。 o分化后发现他的竹马死对头竟成了自己舔狗。 为了治病，o不得已和自己讨厌的娃娃亲a订婚，不得已和对方同居，不得已在医生和家长面前做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本以为a是看在小时候孽缘一场配合自己演戏，没成想演着演着o发现a是真想和他拉手手、要抱抱，甚至还想亲嘴嘴！ 喜欢本文和对下一篇感兴趣的宝宝们，欢迎关注作者，开文第一时间鱼塘会有提醒哦！ 感谢遇见，感恩喜欢，我们下本再见~ 第59章 七夕番外婚后之减肥 苏愈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会对顾离做的饭丝毫提不起兴致。 最近他有点忙，他个人和团体的新专辑的发行时间撞到了一起，几乎每天都穿梭在各大综艺节目里做宣传，除此之外还要插空去录团综。 是的，团综。 自从苏愈把工作重心转回到音乐上，事业运一路走高，自己连着拿了很多音乐奖项不说，就连曾经一份工作都难求的小糊团现在也有了数目庞大的粉丝群体，短短一年就跻身国内男团top5。 经纪人杨振趁热打铁联系好国内知名视频网站，为他们联合打造团体综艺。 因为最近频繁上镜的需要，两个月前杨振对苏愈的身材管理提出了严格的要求——让身高181的他将体重控制在126斤以内。 其实也不能怪杨振心黑手很，在新专辑录制完成进行后期制作的真空期里他都没怎么管过苏愈，给他放了个小假。谁承想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杨振一口气差点背过去，玉树临风的顶流歌手怎么一个月不见就成了白面团子？ “你哥没嫌你胖吗？”杨振伸手挑开苏愈的衣服下摆，只见原本纤细的腰间现在坠着一圈小肥肉，白晃晃、软嫩嫩，刺得他眼睛痛。 “没啊”，苏愈一脸沉溺在幸福里的甜蜜表情，“我哥说他最喜欢给我做饭，这都是我们爱情的见证。” 杨振两眼一黑。 他知道最近顾离一直没工作在家陪苏愈，但他不仅低估了顾离的厨艺，还低估了这两人在爱情里的智商。 还真他妈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那天在杨振和顾离在书房聊了很久，等杨振走后苏愈便眼巴巴地看着顾离把刚烤出来的麻辣小龙虾披萨打包装盒直接叫了个闪送送给了在校大学生杨朵朵，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空气里连味道都所剩无几。 第107章 就这样苏愈开始了长达数月的减肥生涯。 而且为了尽可能调动苏愈减肥的积极性，顾离除了白天变着花样研究减脂食谱，还不得已想了个割地赔款的方法：他拿出了封存在衣柜里半年之久的苏愈买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套装。 没错，这些套装不是苏愈为了诱惑顾离买来自己穿的，而是他买给顾离穿的，但顾离对此表现得非常抗拒，于是直接被封印在了衣柜最深处。 如今到了非常时刻，高贵如顾影帝也不得不为弟弟的事业卖身求荣。 两人约定好——苏愈每掉一公斤肉，嘿咻的时候顾离就穿一套。 比如昨晚，苏愈终于成功达到杨振的要求，减到了126斤，称完体重他便兴致勃勃地拿出一套粉色猫咪套装。 这套和其他有些区别，前些日子顾离穿的都是只有衣服的那种套装，最多加个领结或者发夹，而这套居然还有一条尾巴。 “哥……”苏愈满脸期待地看着顾离，眼睛亮晶晶盛着头顶水晶灯的碎光。 顾离在看清那尾巴是个什么东西后额角的青筋狠狠地跳了下，他知道苏愈一直有一颗反攻的心，但在自己的淫威之下始终没有采取什么具体行为。顾离拼命忍住把苏愈按在腿上打一顿屁股的冲动咬牙接了过来。 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疼，谁让他都答应了呢。 一个小时后。 苏愈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咬着被角，眼圈哭得通红。 顾离脑袋上的猫耳朵因为动作剧烈歪歪地戴在头顶，两个人都大汗淋漓，汗水混在一起滴落在纯棉床单上洇出一块块深色的印记。 而那条猫尾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热烈汹涌的厮磨一直持续到深夜两人才相拥而眠。 苏愈这一睡就是大半天，起床的时候顾离已经把早饭换成了午饭。虽然昨晚得到了奖励，但苏愈还是忍不住皱着一张脸对餐桌上的减脂餐发牢骚： “怎么全是水煮的，鸡肉这么柴……哥你该不会是被杨振收买了吧？这么吃下去我真的不会营养不良吗？” 顾离把一小碗冬瓜汤摆上桌，耐心解释道：“不会，这个食谱我专门咨询过营养师。” 苏愈嗷的一声趴在桌子上，气呼呼地把脸别过去。 顾离走上前去摸了摸苏愈的脑袋，他知道苏愈减肥减得很辛苦。最近这几天因为苏愈的减重又到了新的阶段，为了达到杨振的要求，每天除了控制饮食，还要饿着肚子运动。苏愈在饮食上本就口味重，减肥期间他喜爱的食物全都不能吃，小孩有点小情绪很正常。 “你半个月前录的那个综艺节目我看了，现在的身材真的很上镜，特别帅。” “……” “杨振说你再坚持一个月，他给你放个长假。” “……” 不管顾离说什么，苏愈都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顾离只好祭出必杀技。 “等你这次录完团综回来，正好可以吃欺骗餐，要不要先写个菜单给我？”顾离诱哄道。 果然，苏愈瞬间来了精神，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要！我现在就去！” 说完人就往书房跑，边跑嘴里还振振有词： “我要吃炸鸡泡芙小龙虾鸡蛋灌饼烤羊腿哈根达斯牛肉面……” 顾离：“……” 第二天是苏愈录新一期团综的日子，一大清早助理张陈准时到达顾离和苏愈的小别墅。开门的人是顾离，张陈进门时他还穿着做饭用的粉色佩奇围裙。 张陈：“离哥早！” “来了？小宝正在洗漱，进来坐吧。”顾离笑着和张陈打招呼，语气温和神色正常。 对于苏愈喜欢给顾离穿各种粉色衣服的恶趣味张陈这一年经历了太多，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在心底感叹两人如胶似漆的感情，一边对苏愈反攻不成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无用功上的表现小小翻个白眼。 吃完早饭苏愈提着顾离早已经为他收拾齐整的行李箱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这次团综需要三天时间，他和其他队员们同吃同住在一幢房子里，24小时录像，所以就意味着他和顾离要失联整整三天。 趁着张陈往车上搬东西的功夫，苏愈又一个猛子扎进顾离怀里，脑袋埋在对方的肩窝里，嘴里黏黏糊糊地叫哥。 顾离揽着他的腰，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同样舍不得。算下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了，尤其是最近一年他停工在家，日日相见的幸福几乎快使顾离忘了他们两个的本职工作。 “哥……”苏愈突然贴在顾离耳边小声叫他，“我回来那天正好是七夕，晚上我来穿猫咪那套好不好？” 话音刚落，苏愈感到顾离放在他腰间的手倏然收紧，紧接着顾离的吻铺天盖地袭来…… 张陈：你们没有一个拿我当人。 第60章 幼时趣事 1.占窝记 周末午后。 “羊圈里有58只羊，先走了6只，又走了7只，现在还有多少只？（用两种方法解答）”，二年级的顾离伏在书桌上写家庭作业，每写完一题，就转头看一眼自己的床。 只见一只奶团子趴在他灰色条纹的床单上正呼呼大睡。彩色小恐龙睡袋上的小角随着呼吸一摇一摆，两只肉乎乎的小脚丫露在外面，脚趾圆润粉嫩，为他风格沉闷的房间添了一抹可爱的亮色。 第108章 落日斜阳将地板照得明亮，平日里一尘不染的地方此刻却犹如玩具王国——奥特曼在乐高城堡前站成一排守卫王宫；托马斯小火车在积木搭建的庄园里跟在黑猫警长身后抓坏蛋……除此之外，滋水枪、小汽车、故事书……奶团子的玩具占满了顾离房间所有闲置的地方。 而这只是奶团子搬进顾离房间的第三天。 顾离还记得三天前的晚上，奶团子抱着奶瓶在杨静怀里眼泪汪汪地朝他伸出双手的样子，娇娇软软，让从没有和小孩接触过的顾离就那么鬼斧神差地接过了他。 孤独如他，顾离以为不善言谈的自己很快就会被奶团子嫌弃，却没想苏愈在他房间一住就是十多年。 2.做饭记 仲夏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苏愈站在厨房里看着窗外热烈又嚣张的阳光心里的烦躁不胜言说——过了这年暑假他就是高三生了。 作为省重点的燕城三中对高三生的管理是有名的严苛。苏愈犹记得顾离高三那年他俩似乎就没怎么见过面，明明他们住在一个家里。那时他虽然很黏顾离，却也有许多别的消磨时间的法子—— 弹琴、上课、打篮球或者参加各种演出和比赛。 那时他还是个不知情为何物、埋头干翻下路的初一生。 此一时彼一时。 以苏愈现在的心境让他再体验一年和顾离见不到面的日子，他怎么能不心烦？ “啪！”手起刀落，案板上的大蒜瞬间四分五散，像天女散花的那种散。 “你把刀给我放下！”顾离的声音突兀地从背后响起，吓得苏愈一激灵把刀扔在了料理台上。 “哥！”反应过来后苏愈对顾离一惊一乍的出现表示强烈不满。 顾离环顾被苏愈糟蹋地面目全非的厨房，虽然声线依旧平稳，但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你打算给咱们家换种香薰？大蒜味？” 苏愈不以为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还有一丝骄傲：“哥，我在帮你拍蒜。” “帮”字被刻意加重。 顾离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苏愈头顶白花花的蒜屑安静乖巧地趴在他发旋里。 苏愈见对方被自己气得视线失焦，羞愧地低下头，“中午我想吃水煮肉蒜泥茄子和玉米羹。” 顾离嘴角抽了抽，克制了一下内心翻涌的气血，为避免一场家庭暴力很有涵养地开口：“……出去。” 苏愈扁了扁嘴，“我不能在这里旁观吗？” 顾离系上围裙后第一时间拨开某人接管菜刀，“你如果想中午还有饭吃的话。” “在捷径道路上得到的东西决不会惊人。”苏愈用昨晚刚背的名人语录来反驳顾离对他的驱逐。 顾离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仅存的一枚“硕果”，在苏愈面前晃了晃，“你在捷径上创造的东西已经足够惊人了，5头蒜，嗯？” 明明早晨他开冰箱的时候还有6头蒜，接个电话的功夫冰箱就遭遇了“不法分子”的打劫。 苏愈赔笑：“量变才能引起质变嘛。” “这方面不需要你去质变，去，把地扫了。”顾离对苏愈的“贴心”丝毫不领情，低着头收拾残局，本来凌乱的料理台不一会便露出了原本清新可人的面容。 苏愈不怎么熟练地在客厅寻找工具，边找边给自己辩驳，“哥你不能小看我，我上学期期末可进步了52名，连老李都说我厚积薄发”，视线里出现一抹灰色，苏愈快步上前弯腰准备拿走—— “下学期一定能上一本线……”话没说完，随着头部较大幅度的摆动，一块色泽明艳散发着浓郁气味的蒜屑正正好好地从苏愈头顶落在他脚边的簸箕里。 苏愈这才纳过闷儿来，刚才顾离那焦点不清晰的眼神原来就是在看他头顶上的蒜！ 等他拿着扫把企图找顾离算账的时候，厨房已经被从里面反锁。 苏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