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房东》 第二房东 第1节 《第二房东》 作者:风后暖 简介: 矜贵美人受x痞气爆表自我攻略攻 开冥店的画家x收房租的拆二代 孟珩受x谢泽攻 ·披着正经外壳的沙雕搞笑甜文· 谢泽第一次见到孟珩的时候,是在他亲爸和后妈的葬礼上,他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私生子,却因为孟珩的美色原地呆滞。 最终,这场较量以孟珩抬脚把他踹出一米后无情嘲讽收尾。 与此同时,春贤路12号开了一家新店,专卖寿衣花圈骨灰盒,美人老板年纪轻轻,却整日里埋头作画。 无人知晓他的曾经,直到谢泽慢慢窥探到冰山一角,逐渐撕开扩大,才将那个死去多年、等待救赎的少年孟珩小心翼翼地抱出。 赛车之神、著名画师是他,自杀未遂、扫地出门是他。 可在谢泽眼中,他只是那个在抢救室前,被表白后赧然一笑的孟珩。 相识不久—— 谢泽:别打我的注意,就算地球毁灭我都不弯。 孟珩:只要方圆五公里内还有男人,我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一年以后—— 谢泽:孟珩是别人吗?孟珩是我的命! 孟珩:谢泽啊…人不错,活儿也不错。 看矜贵美人如何不知不觉撩拨暴躁酷哥。 谢泽:说来好笑,这波是我自己掰自己。 标签:直掰弯、强强、市井、he、轻松、欢喜冤家、年下、漂亮受 第1章 “不好意思啊美…老板” 盛夏的雨带着凉气,淅淅沥沥从灵堂的屋檐上坠落,减缓了葬礼上人们的燥意,泥土中的腥气被激发出来,蔓延在这间大院的每一个角落。 炎城的葬礼规矩大,除了直系亲属和主持外一律不能进内间,只能在大院里吊唁。规矩越大越需要一个懂得流程的人来帮忙指导,孟珩就是这个“懂行的人”。 他今天一早高高兴兴开门做生意,结果就闯进来一个大汉,寿衣花圈骨灰盒一条龙购置,然后还问他出不出租自己。 孟珩当时没太明白,已经打算到街口的治安岗亭叫老大爷过来把这神经病赶走,那大汉又喘着粗气解释说他们家缺个葬礼主持,原本定好的人早上下楼倒垃圾把脚崴了,现在还在医院呢。 孟珩的第一反应是,这死者是不是有点儿命硬啊,死了还带克人的?但是马上又觉得不太尊重。想着反正他今天也没什么事,加上葬礼的位置离得不远,就同意了。 谁想到了之后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可马上就该下葬了还是不见直系亲属来。 他问早上找他帮忙的大汉,说这家人爹妈都已经去世了,但是还有俩儿子,可不知道为啥都没来。他只能一边唏嘘感慨一边站着傻等。 灵堂上摆放着两张遗照,一男一女,男的看着一脸富态,年龄五十岁左右。女的明显年轻一些,不是保养到位的那种年轻,就是正儿八经的年轻,岁数小。 孟珩扫视一眼屋内,纳闷儿想这都要下葬了怎么还不见子女过来呢。 他正要退出去再找大汉问问,就感觉有人掀帘子进来,他回头,先看见的是一个大圆脑袋,仔细一看是个头茬紧贴头皮的圆寸脑袋,这人好像是刚从片场下来,穿着一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亮面黑色皮衣,脚上还蹬着一双高级赛车鞋。 谢泽确实刚从场上下来,不过不是片场。今天郊区的赛车场有摩托车赛,他下场的时候发现手机都被打爆了,一看二十几个全是小飞打的。 小飞是他哥们儿,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成天追在他屁股后面叫泽哥,也熟悉他们家的事儿。他回拨过去,还没张嘴呢就听那边喊,“泽哥!你在哪儿呢?谢叔今天十二点下葬你是不是忘了!” “操!”他低骂一声,这两天就惦记着这场比赛,确实把什么都忘干净了,他赶紧问小飞,“葬礼在哪儿呢?” “就老院,你快回来吧!”小飞本来要挂,可是忽然又一犹豫,嗫嚅道:“哥...我再跟你说个事儿,你别恼啊。” 谢泽正准备戴头盔,受不了他这墨迹劲儿,“赶紧放!” “就是...听说今天那个私生子也要来送灵...泽哥?” “我知道了。”谢泽要挂电话。 “哎哥!这知道了是啥意思啊!”小飞是真害怕,他从小跟谢泽一条裤子长大的,谢泽是什么人他还能不知道吗?冲动、好战、就爱用拳头说话,这要是在葬礼上把弟弟给打了,那不得被人把脊梁骨戳烂啊! 谢泽嗤笑一声,声音都染上阴狠,“车祸的时候他不来,抢救的时候也不在,现在所有事儿都了了,他想蹦出来分老头子的家产,有这美事儿?” 他扯扯嘴角,安抚小飞说:“放心,我有分寸。” 小飞在另一边默默咽口水,上次谢泽也说有分寸,结果第二天就把在球场上挑衅他们的傻缺男打进了医院。 谢泽骑摩托,一路上插着缝飙来的,小飞进不去内间,只能简单跟他说说情况,“那个私生子好像到了,我听说穿深灰色衣服,就在内间呢。” 谢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进去了。 跨进门他就愣了,一来是没想到他爹的私生子这么大,二来是这人...怎么说呢,阴柔?不太对。温润?又差点儿意思。反正就是漂亮,是真漂亮,明晃晃的漂亮。 谢泽又看灵堂上他爸那张黑白照,想着他这小妈基因得好到什么样,俩人一中和才能生出这样一张脸啊。他本来想着上来先一脚猛踹,教教这私生子做人的,结果看着这么一个美人儿,估计自己一脚下去这人直接就icu见了。 孟珩看着谢泽大刀阔斧朝他走过来,先是上下打量自己,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感觉,总之让孟珩难受。 “你,在内间?”谢泽问他。 孟珩想着这应该就是死者儿子了,他快速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服和发型。今天穿得是深灰色的亚麻棉服,他讨厌正装的束缚感,为显庄重又在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菊花,平时不打理的及肩长发也被归拢起来。 谢泽好像等得不耐烦了,“啧”了一声又问一遍:“内间?没走错?” 孟珩点点头,道:“我等你——” 他本想说我等你半天了,结果你字儿还没说完,就感觉小腹上骤然传来疼痛,他本能地在第一时间弓起身体。 谢泽的这记右直拳是没半分犹豫、干净利索地打在孟珩肚子上的,他怕把孟珩打坏了,还刻意收着劲儿,疼倒不是特别疼,关键是他妈冤啊! 孟珩弯腰捂肚子的时候都快哭了,想着自己今天就不该忽然热心,这家人全他妈是神经病! 门外面守着的大汉终于听见里间的动静不对了,他冲进来抱住谢泽,对着孟珩一个劲儿的道歉,然后又转头数落着谢泽,“你要疯是不是!打人家干什么!” “老子就是要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他为什么叫私!生!子!”谢泽脖子上的青筋都吼出来了。 孟珩虽然不清楚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现在已经确定自己就是一条被殃及的小鱼苗,他缓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就被大汉超级高的声音压回去了。 大汉狠拽着谢泽,声音喊得比他还大,“人家是寿衣店的老板!来帮忙的!你个混球!” “我管他是……寿衣店老板?”谢泽瞬间偃旗息鼓,就跟被人闷了一棍子似的。 大汉又悄默声瞥他好几眼,确定谢泽不会忽然暴起才松开他,又转过来点头哈腰地跟孟珩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老板,你看这事情闹得…用不用带你去医院看看?” 孟珩扫了一眼灵堂上男人的遗照,想了想早上店里的情景,更觉得这面相命硬克人了。 他揉着还有些钝痛的肚子,心想着天大地大死者最大,君子报仇俩小时不晚,于是摆手道:“不用了,抓紧下葬吧。” 身高体重都一米八的大汉瞬间热泪盈眶,对这个看起来就弱不禁风的老板一鞠躬,感激道:“您真是——真是大好人!我以后一定多光顾生意,一定!” 冥店老板孟珩:……。 真他妈一家子神经病。 谢泽到现在才回过味儿来,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二话不说就把来无偿帮忙的美人儿打了一顿,真是罪过,他谢泽怜香惜玉二十五年,什么时候干过这种糊涂事啊! “不好意思啊美…老板,回头完事了我带您去医院瞧瞧,真是误会真是误会。”谢泽赔着笑,想给美人儿揉肚子又怕冒犯,转头一想又觉得俩大男人有啥冒犯的,干脆把手伸过去了。 孟珩后退一步,他比谢泽矮了点,就只能抬着眼皮瞪他。 美老板:“不用。” 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谢泽作为儿子走在最前面,一中午又是磕头又是哭丧的,就算是真的大孝子也被这一套流程给搞烦了,更何况他这么个完全没有感情的磕头机器。 墓地选在半山腰,谢泽下来的时候脸都走绿了。小飞在山下等他,见他下来又是说辛苦了又是捶腿递水的。 孟珩是主持,站在最后盯着全场,他眼瞅谢泽赶在所有人离场之前偷偷摸摸先滚下山,转了转脖子凝望远处的墓碑,感叹死者白生俩儿子,一个来都不来,一个不如不来。 孟珩是最后下山的,来送灵的人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倒是谢泽还在山脚下,旁边还跟着一个精瘦精瘦的锡纸烫男孩。 谢泽这时候也看见他了,掐灭烟三两步迎上来,一脸诚恳地打招呼:“老板,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这确实是个误会,我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他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打了,自己上山下山琢磨了一路,觉得还是得去医院看看,这漂亮老板长得就不禁打,万一有个好歹可别给耽误了。 孟珩往左右看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这边。他其实挺烦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但有时候人受了委屈又需要发泄,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面戴着精致又昂贵的万国手表,时针指向二,俩小时到了,君子可以报仇了。 下一刻,谢泽被踹翻在地。孟珩跺跺脚,走到他身边蹲下,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轻声道:“我还以为你这驴脾气有多大能耐呢,原来还不如兔子的战斗力强。” 成功报复回去的孟老板心情舒畅,哼着小调儿就打车离开了,留下凌乱的谢泽捂着肚子在原地。 下午的山风又硬又凉,谢泽觉得这一幕就跟做梦似的,他被一个看起来还没中学生抗揍的男的一脚踹翻了?然后还被狠狠鄙视嘲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支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狠狠踢了一脚旁边的花圃牙子,怒骂一声“操!” 那天下午,在墓地山下,陈小飞亲眼见证他泽哥先是一脸窝囊地对着一个灰衣服长头发的漂亮男人鞠躬道歉,嘴还没合上就被人家一脚踹飞。 那一脚是真狠啊,后来小飞跟老怪说起来的时候,连比划带演示,说他泽哥直接飞出去一米远,另一位站在原地连身形都没晃。 “泽哥…”小飞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谢泽,小心翼翼喊他。 谢泽刚才埋亲爹的时候脸都没这么黑,想他谢小霸王从小到大称霸家门口三条街,后来上了大学也是有仇必报从不吃亏,这回这个事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让他吃瘪郁闷。 说人家打他吧,明明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先动的手。可是他道歉了啊,一路上又伏低做小装孙子,这人理都不理他,一副老子高高在上懒得跟你计较的模样,结果临走前直接来上一脚,还讥讽他弱。 踹也就算了,怎么还搞语言攻击呢!也太记仇了。 “泽哥?”小飞又弱弱叫唤一声。 “干什么!” 小飞吞了吞口水,望着美老板消失的方向说:“我怎么觉得这人眼熟啊?” 谢泽瞥他一眼,根本没当回事儿。笑话,就凭他陈小飞还能认识这种调调的人?要问整个炎城哪家烤肉最好吃,哪个酒吧的漂亮妹子最多,那陈小飞能给你分析的头头是道,可你要是想让他跟文雅沾边,那绝对是不可能。 “下午去我们家吃饺子?我妈包的韭菜鸡蛋馅儿可香了。”陈小飞担心他刚送走他爸,一个人待着心里发空。 谢泽知道他是好心,但说实话,他跟他爸本来就没啥感情,几年前这人一出轨,父子俩更是直接形同陌路了,送灵奔丧是尽为人子的义务,但是说悲怆是真谈不上,“不去了,我不爱吃那东西。” “那你下午别忘了去一趟春贤路啊,市场监管那边催呢。”小飞嘱咐他。 谢泽头都大了,想这一天真是事赶事,含糊应了一声。 第二房东 第2节 他爸当初和他断绝关系,把拆迁之后买来的一条街给了他,让他爱收租收租,爱转卖转卖,总之就算是当爸的最后补偿了。 谢泽接手后的这几年一直是把地方兑出去按时收租,也算一笔不小的进账。 春贤路地段好,人流量也大,同样的,租店的商家人也杂,城管有时候沟通不了,就会直接找他这个房东帮忙。 第2章 【我在出差】 孟珩让司机停在巷子口,那里有一家连锁烤鱼做得很合他胃口。他吃东西挑,很多热门的烤鱼店他都觉得有鱼腥味,前两天偶然在这家吃了一回,回去就惦记着第二次了。 铺满双椒的烤鱼被端上桌,袭来的香气让人胃口大增,孟珩轻声道谢,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动。 鱼肚子没一会儿就被挖空了,他又挑拣着吃了两口随锅附赠的配菜,感觉饱了就不再动筷。刚要起身结账手机就响了,一看是房东发来的消息,问他下午在不在店里,说有点事情要谈。 他“嘁”了一声,暗道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昨天市场监察过来勒令他整改吗? 他今年年初的时候去了趟米兰,就把原来的寿衣店兑出去了,三个月前他从米兰回国,就在春贤路重新租了一家店,只不过当时转租给他店铺的是个二房东。 半个月前二房东的合同到期了,他就加了房东的微信,两个人直接签了线上合同,之后再也没说过话。 昨天辖区市场监管部门来检查,说他店里是“营业住宿二合一”,要求必须把住宿物品全部搬离,关键是他又不是没有家,而且谁会住在冥店里啊?纯粹找事。 手机又振动—— 房东谢:【下午没空晚上也行,事情挺着急的。】 孟珩摩挲着手机壳的边缘思考怎么回复,片刻后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飞。 孟珩:【不好意思,我在出差。】 谢泽盯着刚收到的微信消息,心想自己这是遇上硬茬了,一个骨灰店老板出个屁的差,摆明了就是懒得搭理自己。 他在春贤路收租三年,前边应付市场监察后边对付糟心商铺,这一套已经得心应手,于是谢房东发微信过去,说自己就不打扰了,让老板出差回来再联系。 转过头却一脚油门轰过去,打算直接在店里堵他个正着。 人是堵着了,只不过是在店门口。 孟珩店门口配的是电子锁,他正输着密码就听见摩托炸街声,老实说其实声音不大,但是他对于摩托声音很敏感,所以下意识想回头看看。 这一回头不要紧,正跟谢泽来了个对视。 谢泽戴着头盔,他认不出来,可是他没戴头盔,再加上这么惹眼的发型,谢泽离老远就认出来了。 真他妈冤家路窄。 孟珩还懵着,就见一辆纯黑哈雷x48在自己店前熄火,司机长腿迈下来,戴着个野马头盔倚靠在车旁看着自己。 明明看不见人脸,可他就觉得头盔下面的表情带着挑衅。 说实话,这小子身材不错,大长腿看着劲瘦有力,通过敞开的短款外套可以看见里面的贴身内搭,胸腹优越的肌肉线条被很好的勾勒出来。 起码一米八五,孟珩想。 孟珩顾忌着礼貌,还没有太过分地打量谢泽,谢泽就不同了,他仗着深色头盔的遮挡明目张胆地审视着美老板。 美老板乍一看漂亮,仔细一看就是精致又漂亮。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精雕玉琢。 这人脸上一点瑕疵也没有,修理规整的眉毛下是勾人的狐狸眼,高挺的鼻骨右翼有一颗浅浅的小痣,本来不太明显的位置,却因为皮肤太白被衬托出来。大概是刚才转身得太仓促,有两缕发丝挂在了浅粉色的唇边,整个人显得茫然又无害。 这哪儿他妈像个一抬脚就能把人踹飞一米的? 谢泽又觉得小腹被踹过的位置隐隐作痛。 “神经病吧。”孟珩嘟囔一句,他暗骂不知道哪儿来的变态一直盯着自己看,又想起上午的事,心想今天真是犯小人。 他扭头输入密码,赶紧把大门打开,下一秒马上闪身进去,又把大门重重关上。 谢泽见他关门赶紧往下摘头盔,生怕晚一步就被彻底关外面,摘完了护具又把车推到路边上停好。 半晌,孟珩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一开门,看见葬礼上打他的人站在门口。 他再看谢泽的一身打扮,明白了刚才门口的变态也是他。一想到这人因为被踹一脚就跟踪他到店里的变态行为,眼睛又上下扫视了几回。 谢泽顶着灼人的目光跻身进来,对着他道:“我是房东。” 说罢还晃晃手机,生怕孟珩不信。 孟珩心里想真是冤家路窄,表面上管理好表情问:“有什么事吗?” “你不是出差了吗?”谢泽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接着又打开微信去找之前两人的聊天记录,带着调笑念道,“我在,出差?” 念完,就等着看孟珩的尴尬和慌张。 他对付过太多这样撒谎的老板,目的无非是躲房租或者躲检查,以往被撞破后都是悻悻地带着心虚道歉。 孟珩却不同,他只是抿了抿唇,然后说:“出差回来了,刚要告诉你。” 谢泽寸步不让,“什么时候回来的?上午不是还给我爸主持葬礼吗?” 孟珩点点头,回嘴道:“干我们这行,主持葬礼就是出差。” 他明显懒得应付谢泽,赶在他说话之前就想着快点堵上人的嘴,就抢先问:“你有什么事?”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泽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儿,脑子里嗡的浮现出上午跟市场监察那边信誓旦旦地保证让商户整改,可下一秒又出现美老板一脚把他踹翻后蹲在他身边讥诮的笑。两个画面交替更迭,他意识到这样怂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猛地一闭眼一睁眼。 “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市场整改?”他问。 明明是他占理,而且来之前也想着态度强硬些,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就莫名其妙的软了。 孟珩皱起眉,被他们这来来回回一套一套的规定整得心烦,他走到门口侧边的躺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果汁,浅啜一口。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觉得我这躺椅怎么样?” 谢泽有些捉摸不透他,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那椅子,躺椅的弧度开得很大,通体漆黑,材质肉眼看不出来,不过应该很硬。用谢泽自己的话说就是,设计感十足但实用性拉垮——只能诓骗到有钱的傻子。 有钱的傻子阅人无数,一眼就知道谢泽在腹诽,凉凉地斜着眼睛睨他一眼。 “有品位。”谢泽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三个字。 孟珩的眉舒展开,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再看谢泽的时候都觉得顺眼不少,他胳膊肘撑起上半身,仰着下巴一脸骄矜。 他问谢泽:“你知道市场监察那边让我整改什么吧?” 谢泽反问:“经营住宿二合一?” 孟珩点点头,嘴角若有若无带着嘲讽,想这房东一套一套的,业务还挺熟练,可紧接着又有点不高兴,心烦自己摊上这么个上纲上线的房东,还不知道以后一年要有多麻烦。 他说:“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这个谢泽确实没细问。 孟珩这么一说完,就看见谢泽转着眼睛左顾右盼,仿佛想从这不大的屋子里找出什么弹簧床电磁炉之类的,他翻了个白眼,屈指敲敲茶几让人停下乱瞟的眼神。 茶几和躺椅是一体的,哑黑色桌面上还停留着白皙修长的手指,谢泽把眼神从他手上移开,又对上了他的脸,愣头愣脑地摇头。 孟珩轻笑一声,翘着二郎腿的脚在空中画圈打晃,“就因为他们来的时候我在躺椅上。” 孟珩本来不是爱找茬的人,可是这边的市场部门实在是太欺负人,那天三个穿着制服的人贸然闯进来,连门都没敲。他当时正在躺椅上欣赏意大利一位画家的最新画稿,本来被人打扰心情就不好,结果他还没说话,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倒是先出声了。 那人上来就说他什么检查不合格,原因是这躺椅能住人,所以怀疑他营业住宿二合一,这是严重违规的,当场就要没收他的躺椅。 孟珩心想老子这些年又不是吓大的,二话不说就问人要材料,没收可以,没收证物的证明呢?盖得什么章?你是几大队的谁?到时候怎么找你?一通诘问下来把那人问得哑口无言,赶紧道歉说让他自己处理,他们宽限两天再来查。 事情到这里他以为就算是解决了,谁想这群走后门的临时工还真是握着鸡毛当令箭,转头就去找房东的麻烦了。 其实这椅子他也不是非坐不可,如果房东上门劝的话他也愿意配合配合,不让人为难。可前提是——房东不是这个上来就给他一记直拳的二愣子。 既然招惹他之后又犯在他手上,那就别怪他欺负人了。 “这椅子我必须放在这。”孟珩说。 谢泽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要是不想自己搬我可以找人帮你搬。” 谢泽也是生气了,他是没问清楚就打了人,可是事后尽全力弥补了啊,他说去医院这人不去,他道歉这人也不应,就连在山下被踹他都认了,就当是让他报复回来。 可是这美老板怎么这么小心眼?还要没完没了地跟他过不去?真以为谢小霸王拿他没办法了? “这椅子是意大利小众设计品牌,纯手工制作,算上排队预定和海关清关,到手时间差不多半年吧。”孟珩摩挲着椅子的扶手,道,“价格倒是不贵,你这间店一年房租多少来着?” 谢泽被他说懵了,愣愣回答道:“...十二万。” “噢,那差不多是两年零三个月的房租吧。” 谢泽咬牙道:“既然这样,那能不能麻烦你,收好你昂贵的椅子。” 孟珩朝他一摊手,疑惑道:“凭什么?我把自己的椅子放在自己的店里,有什么不可以?” “他妈的你这是躺椅。市场管理那边看见当然算二合一了,他们一直找老子麻烦你知不知道!” 孟珩瞪他一眼,继续逗:“谁会住在没有着力点的躺椅上?你脑子没事儿吧?” “你他妈...” “总之,”孟珩打断道,“我闲着的时候就喜欢躺在这把椅子上,它必须在这儿。市场管理那边如果罚款,你的那份我也出了。” 孟珩看谢泽用力地深呼吸着,好像还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今天已经累了,接下来的时间只想好好听着音乐小憩一番,况且这人大哈雷一开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搞什么大下午的来找麻烦。 他轰人道:“赶紧走吧,我要打烊了。” 谢泽的声音近乎咆哮,“现在才五点!” “是啊,早九晚五八小时工作制,死神是外国人。”孟珩嫌他少见多怪,无语地给他解释。 可惜谢泽并不能听懂他话里的含义,直白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不允许加班,八小时一到死神就不会再来收人了,那我还开店干嘛?” 谢泽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在美老板这番话中崩塌重建了,他震惊道:“阎王他妈的总是中国人吧?!” 美老板手指一抬,指向前方,“阎王的业务前面那条街的骨灰店老板会负责,他最喜欢夜间营业了。” 第3章 “十一神!” 下午五点多是小巷子烟火气最重的时候,下班归来的人们路过时总要带点东西回家,不论是巷口的米糕摊还是巷尾的奶茶店,都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 谢泽再回头一看美老板这家冷冷清清的冥店,瞬间觉得这人可怜极了。可又转念一想,他要是生意红火别人家就要倒霉了,唉,难呐。 火红的晚霞伴随着落日一起,尽职尽责地给归家的人们展示出一副美丽的景象。天穹半边变成了浅紫色,笼罩着巷子中许许多多的商铺,可不知道为什么,谢泽就是觉得它们把美老板的店铺给落下了。 第二房东 第3节 他不想吃晚饭,一脚油门踩下去,骑着他那辆扎眼的大哈雷疾驰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天幕尽头。 孟珩把人挤兑走之后也没了困意,玩了两把数独就觉得没意思,百无聊赖地刷着群消息,忽然看见一个叫“炎城摩友交流群之追求极限速度”的群在疯狂@自己,点进去一看里面的人都是原来在郊区玩赛道的朋友。 他这两年已经很少去拼速度比赛了,感觉整天画画把心画静了,觉得那些极限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燥焦虑。今天可能是被谢泽的大哈雷刺激到了,他竟然真的想再去摸一摸车把,享受一下风从耳畔飞过的感觉。 孟老板果断拉掉总闸,拿起家门钥匙回去骑车,想要赶上郊区夜赛第一场,早跑完早释放早回家。 夜晚的郊区与白日相比完全不同,这里再找不到半分残破寂寥的孤影,反而被纸醉金迷和灯红酒绿占据。弯道赛场被布置的极尽奢靡,数千盏灯光不要钱似的彻夜长明,发动机的轰鸣声和年轻男女的尖叫声带动着比赛气氛,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能激发出无限的肾上腺素和荷尔蒙。 摩托赛车,这几乎是每个男孩在蜕变成男人的过程中最难以割舍的东西,也是能轻易让一个男人重返少年的最快捷径。 极限压弯,无限弯道,超车,飞速,漂移,每一个词都让人澎湃激越。 孟珩今天骑得是他曾被封神时的坐骑——红黑色雅马哈r1。 他当年年轻气盛,肾上腺素飚上来完全不顾身体极限,一整晚连战十一场,场场第一,于是那晚之后,炎城郊区赛车场多了一个神话,见过这位神话摘头盔的人很少,所以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就叫“十一神”。 哪怕昔日的辉煌和风光在今天看来不过是年少的轻狂和中二,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确实是一个少年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 今晚十一神要重新上场,哪怕只是娱乐场也足以让到场的所有人疯狂躁动了。孟珩没有提前打招呼,否则今天还不知道要被围堵成什么样子,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今天在郊区赛场的人们都算是幸运儿,能够再见一次神话飙车。 娱乐场的时间短,消耗体力低,但却很适合炫技。在短短的十分钟里,偌大的比赛场上寂静无声,只听得见顶级摩托赛车的发动机轰鸣声,以及控制摩托车的神。 离手、空翻、提手、压弯、压头、甩尾、漂移,所有的特技被一遍遍展示,直到轰鸣声彻底熄灭,场上忽然爆发出比轰鸣声更震耳的掌声,十一神伴随着轰杂的叫好声离场。 孟珩今天玩得很爽,一整天的霉运都随着汽油的燃烧挥发在了赛道上,他现在只想回家美美地泡个澡,然后早早休息。 “十一神!” 他听见有人喊自己,自成名以后每次露面都会有这样的男孩女孩,他们想方设法地拦住他,博取他的注意,然后说一些什么崇拜欣赏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虚荣心还会得到满足,可等到年纪再大一些就可以平静对待了,甚至可以很扫兴地劝这些少年少女们少玩极限、注意安全。 久而久之,大家都说十一神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只要远观赛场上的他就行了,千万不要凑近了去触霉头。 所以很久没有被强行搭讪的孟珩颇为好奇地回头,下一秒,他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十一神!”谢泽呲着一口大牙笑,对着孟珩絮絮叨叨,“这是我第一次现场看你,太炫了!” 孟珩再三确定自己是顶着一个紫到发黑的头盔,从外面看不见里头半点,心稍稍放宽了些。 “我真的太崇拜你了!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孟珩觉得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消散掉的郁结之气瞬间全部回来了,这人真他妈好样的。 谢泽还在滔滔不绝:“你不想也没事,我就是太激动了。我本来今天白天遇到了一个特别刁蛮的骨灰店老板,被他气得饭都吃不下,所以才来这里玩,没想到还因祸——” 孟珩都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一个漂亮的转身右腿侧踢就踹出去了。他这次穿着赛车鞋,没敢用太大的力气。可好巧不巧,两次都踹在谢泽同一个位置,被踹的人这回倒是没飞出一米远,变成当场就捂肚子原地蹲下了。 孟珩出手才是真有分寸,笃定了谢泽不会有事,连电话都没留就潇洒转身离去,只留下短短一天内再次见证了大哥被踹的小飞在原地呆滞。 那晚之后和十一神一起再次名声大噪的还有谢泽,主要是这些年没听说过十一神跟谁动手,所以这群人都猜是不是十一神对谢泽青眼有加,准备亲自培养。 谢泽玩车三年了,是新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他够胆大也肯练习,已经有了一群粉丝,但相比于十一神还是差点意思。玩赛车的男孩子就是这样,你比我厉害,那我就服你,甚至会因为慕强心理上赶着找你。 谢泽想破了脑袋也没明白十一神为什么会踹他一脚,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地方惹到这人后,十一神的偶像滤镜瞬间碎了个彻底,他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这人绝对要报仇,偶像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不过这些马上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因为谢泽在第二天的早上,见到了自己真正的私生子弟弟。 谢泽刚睡醒没多久,开门的时候手里还夹着烟,小飞只见他慢慢垂下脑袋,直到下巴都快贴上胸口才停下。 谢泽不动声色地掐了烟,怒骂小飞:“你他妈在跟我搞笑?” 小飞又把谢亿嘉往前推推,笑道:“哥,这确实是你弟弟,谢叔亲儿子。” 小飞赶着去上班,把人送到就走了,只说孩子他姥姥马上落地,到时候就过来接走他,不会给谢泽添麻烦。 谢泽看着不大点的小孩,问:“你多大?” 谢亿嘉怯生生地看他一眼,小声道:“七岁。” 所以他昨天到底是有多荒谬?会把一个看起来起码大学毕业的漂亮老板当成他的私生子弟弟痛打一拳?这他妈陈小飞不靠谱的,从来没跟他说老头子的私生子是个刚断奶的小屁孩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兄弟二人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直到半小时后谢亿嘉的姥姥赶来才化解了尴尬。老太太一看就是扛得起事的,闺女女婿都因为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她一个人还能从异国他乡飞回来安顿外孙,谢泽很佩服坚韧的人,说话也变得客气。 小三是小三,小三妈是小三妈,不带搞连坐的。 老太太说他们老两口定居在澳洲,会办好手续后把外孙带走,甚至还叮嘱谢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他,谢泽听得感动坏了,毕恭毕敬送走了老太太和小弟弟。 孟珩也算是半个生意人,一般都是按时营业按时打烊,没客人的时候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碰巧几天前一个意大利籍画家给他发来邮件,说是很欣赏他往期的作品,希望可以邀请他参赛,要求倒是不高,但是私心希望他可以用最新的作品提交。 前阵子一直没有灵感,今天却觉得感觉到了,于是孟珩锁好店门,拉上纱帘,找出素描本和黑炭笔,坐下去开始勾勾画画。 阳光透过浅灰色的纱帘映射进来,他很喜欢店里的装潢,隐蔽、私密,就像现在,从外面看来这就是一个关门打烊的冥店,可里面的孟珩既可以不受打扰地创作,又可以看清楚外面的街景。 他画画的时候专注又忘我,手机亘古不变地调成静音,连饭都想不起来吃。 不知道画了多久,孟珩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又抬手捏了捏颈椎,蓦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脑袋朝这边走来。直觉告诉他谢泽一定是来找自己的,可是他今天画画很有手感,是一定不能被打扰的,确认一下锁好了店门,孟老板又沉浸于创作的深海之中了。 谢泽确实是来找他的,一到门口发现锁着门人不在,估摸着是去吃午饭了,干脆到旁边的小卖店买了瓶蜂蜜柠檬茶,倚在柜台旁跟老板聊天,一聊就聊了半个多小时,见孟珩还不回来,他掏出手机给人发了条微信—— 房东谢:【我在店门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石沉大海。 孟珩线稿勾了一半,再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他关了电脑拉掉总闸,收拾好东西准备觅食后直接回家。 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店门口蹲坐着两个守门神兽。 陈小飞是下班路过,见他泽哥在人家店门口蹲着才过来问一嘴,等孟珩这么一出来,瞬间发现二人氛围不对。 “你一直在里面?!”谢泽问。 孟珩正在锁门的手一顿,他余光瞄到谢泽铁黑的脸,僵硬地点头。 “老子守了一下午的门,你他妈耍我玩是吧?”谢泽的长相本来就是偏痞帅那一挂的,现在心情不好,眉眼一压低,压迫感瞬间就展现出来了。 孟珩刚才还有点心虚,现在见他这么理直气壮,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他扭过头道:“这位…” 这位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于是只好说:“人,你又没跟我约好,自己就来等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小飞在听见“这位人”的瞬间就笑喷了,怕被他泽哥打赶紧告辞,一边往家跑还一边笑。 谢泽咬着后槽牙说:“我给你发微信了。” 孟珩从善如流答:“静音了,没看见。” 他感觉谢泽还想说什么,可是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赶紧绕开他三两步跨到街对面的停车场,坐进银灰色的雷克萨斯驾驶位,打火,疾驰而去。 只给谢泽留下一地汽车尾气。 第4章 开着大g拉滴滴 等红灯的时候,孟珩接到了他哥的电话。 “小珩,你方便接电话吗?” 孟珩把车停靠在路边,回道:“你说吧哥。” “我和爸在美国谈生意,你嫂子下周就到预产期了,妈要在医院陪着,你到时候能不能去给童童开个家长会?” “没问题,用不用我带他几天?”孟珩问。 “我已经跟童童姥姥联系过了,你开完家长会送他过去就行。” 孟珩回道:“好。” 电话那边应答一声,又听见有什么人喊孟总,匆匆挂断了。 孟珩是真佩服他哥,一年三百多天陀螺似的围着公司转,硕士毕业之后就接手公司,第三年娶了他嫂子,两个人是他周围政治联姻中最幸福的一对,他哥从不在外面乱搞,心疼老婆又孝顺父母,结婚第二年有了一个儿子,现在童童刚上一年级,他嫂子又要生了。 他和他哥差了六岁,所有的压力都是他哥顶在前面,要是没有他哥,孟珩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孟珩打着方向盘,继续往他自己的房子驶去。 晚上收拾完之后,他坐在阳台上对月小酌,皎洁的圆月与不远处的霓虹灯交相辉映,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亮着点点星光。 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努力,能在工作日的晚上心无杂念地喝一杯酒,已经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了。 嗡嗡—— 嗡嗡—— 微信消息的震动。 房东谢:【孟老板,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孟珩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嗡嗡—— 嗡嗡—— 这次的震动一直不停,他翻过手机,看见屏保上大大的语音通话请求。 他想了想,觉得这房东是个挺犟的人,今晚要是不接电话估计明早上又该去店里了,只能磨磨叽叽点了同意。 “孟老板?”那边声音如常,好像他们今天下午没有发生丝毫不愉快。 “嗯。”孟珩懒得张嘴,发出一声鼻音。 谢泽寒暄道:“吃了吗?要不要出来吃点?”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孟珩支起胳膊扶额。 对面的声音又轻了些,“这不是刚才市场监管又打电话了,你看咱们做生意的以后都还要打交道呢,我……” “谢,房东。”孟珩打断道,“你怎么称呼?” “谢泽。”那边说。 “谢泽,我看你年龄小,应该不是个顽固,所以我实话跟你说,如果真的是我的店铺有问题,那我一定配合整改,可是他们的规定明显就是为难人,难道没生意的时候我在自己店里坐一坐都不行吗?”孟珩坐直了身子,微微蹙眉,浑身上下透露着认真,声线也更清朗。 谢泽那边顿了顿,缓缓道:“孟老板,你说得我理解,但关键是这不是我说了算啊。要是我谢泽说了算,别说你放个躺椅,你就算在店里跳大神我都同意,可我也就是个中间递话儿的。” 孟珩建立起的严肃在“跳大神”的时候就瓦解了。他真不明白谢泽身上是哪来的这么独特的气质,一句正经话里面总要带着些不着调的元素。 “孟老板。”谢泽继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自己家离你店里不远,你先把椅子搬到我家去,最多一周,等他们检查完我就给你搬回来,咱们这不是皆大欢喜。” 孟珩沉默一会,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如果这次妥协了,那下次——” 第二房东 第4节 “孟老板,咱们这边的市场监察一年才来一回。”谢泽说。 少顷,孟珩道:“我明天上午有事,你下午来店里吧。” “得嘞!”谢泽接着又欢天喜地地给他说好话,就差在四月底给他拜个早年了。 孟珩挂电话后又给米兰那边的比赛负责人发了一封邮件,再次确认作品提交的截止时间,然后洗干净酒杯,上床休息。 他定了明天八点半的闹钟,打算上午在家做一做去米兰之前就起稿但一直没完成的版画,那幅画当时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个上午加中午应该可以搞定,下午去店里给谢泽搬椅子,然后吃个晚饭回家睡觉。 翌日,一切都按照孟珩的预期发展,出门前他随意一瞥日历,发现今天牌照限号。 孟珩拿出手机叫网约车,他住的地方不偏,可是店里的位置不好,人流量太大道路又年久失修,一般的网约车司机都不爱接单,每次等待都要十几分钟。 他给谢泽发消息说自己要晚些到,让他先忙,等电话就行。那边应答的很快。 二十分钟后,孟老板顺利坐在网约车后座,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一路上不停地瞟导航,感觉应该是路况不太熟。 果不其然,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司机开始闲谈,说自己刚搬家到附近,之前从来没开过这边。 孟珩默默抓住了车门的把手。 怕什么来什么,司机在第二个红绿灯路口成功被后车追尾,按理来说这是对方全责,可是平台要求顾客取消订单必须填写理由,否则就要扣全款。 孟珩看他们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就打算取消订单再打车走,结果这司机哭丧着脸拦他,说要是填写事故的话平台会有惩罚,问他能不能填写私人理由。 孟珩皱皱眉,他本来就怕麻烦,现在这么一通下来人已经有些燥了。 那司机估计也看出来了,赶紧说用自己的账号再给他叫一辆车,不让他损失车费。 孟珩叹了口气,勉强点头同意。 司机动作倒是快,低头在屏幕上戳点一番,马上抬头喊:“黑车尾号823,谢谢你了啊小哥!” 孟珩摆摆手,往前面方便停车的地方走去了。 大概过了三五分钟,一辆在车流中无比耀眼夺目的大g打着右转向灯缓缓停靠在他身边。 孟珩垂眼又看一次车牌,尾号823。 他又踮脚去看不远处给他叫车的司机,那司机还在打电话,发现他的目光之后嘿嘿一笑,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上车。 孟珩对着面前的超大只座驾眨了眨眼,细密纤长的眼睫衬得他非常弱小。 弱小在打开车门,爬上车系好安全带,又无意间一瞥司机后荡然无存。 “谢…?”孟珩哽住。 司机观察着后视镜,顺利汇入车流,“谢泽。” 谢泽抽空瞥了一眼他从上车就紧握在把手上的五指,感觉出来这人对于自己爱车的抵触,“你打车不看车型啊?” “不是我打的。”孟珩咽咽口水。 其实他一个玩专业赛车的有什么好怕的,最开始只是震惊大g车主出来拉网约车,后面上车之后看见是谢泽才开始害怕。 他心里总觉得这小子不太靠谱,年轻气盛的万一拉着他开赌气车怎么办? “孟老板?”谢泽看他走神,伸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孟珩回过神,嗔怒地瞪他一眼,道:“你好好开车!” 谢泽见他是真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心了,耐着心道:“放心吧。我拿驾照这么多年,至今还是零事故。” 孟珩不搭理他,更怕他分心不看路,只能自己死盯着前方的路况。 忽然,他朝谢泽喊:“红灯!停车啊减速!” 回应他的是转向灯的滴嗒声。 “咱们左转,孟老板。”谢泽的声音透露着无奈。 孟珩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一时间下不来台,干脆不再说话,偏头闭眼假寐。 过了这条路就拐进大路了,桥上路广无人,谢泽瞟了一眼限速八十的标示牌,把油门踩到了七十五。 上坡配上加速,孟珩一瞬间感受到了轻微的失重,就像是摩托赛车时漂移到了极限的感觉。 刚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管谢泽怎么开车,他一年到头打车这么多次,也没有过提心吊胆监督司机的时候,怎么一到谢泽就这么让人不放心呢。 他骤然睁开眼,低声道:“你想死是不是?” “我们没有超速。”谢泽嬉皮笑脸道,“超速平台是要罚款的,放心吧。” 有惊无险地到了店里,两个人合力把孟珩昂贵的躺椅搬出来才发现,谢泽这辆中看不中用的破车根本放不下。 谢泽只能边顶着孟老板能杀死人的眼神,边打电话叫搬家公司。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两个小伙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沉重的大家伙给搬上车了,谢泽开着他的大g在前面带路,孟珩拒绝了他的邀请,丝毫不关心自己的躺椅被送到什么地方。 临别之前,孟老板叫住谢泽,微扬下巴冲着大g道:“这车不错,给你开可惜了。” 说完扭头进了店里。 睚眦必报的孟老板,成功报复回来桥上的突然加速之仇。 暮色降临,他隔着玻璃目送谢泽和搬家公司的背影。谢泽这人真的很奇怪,说他缺钱吧,听说这里整条街都是他的,一年收租就不知道能进账多少,更何况玩赛车开大g的人能有多穷?可如果不缺钱,为什么常服全都是质量不过关的杂牌,还要大工作日的拉网约车谋生? 孟老板思考了很久后,得出了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结论。 这谢泽就是个神经病。 孟珩默默想,等这事完了之后还是躲着点吧,反正自己只付了一年的房租,到时候合同到期就赶紧搬。 第5章 “漂亮哥哥” 就在孟老板以为自己的生活成功步入正轨,摆脱了屁事一堆的监察和上纲上线的房东,正准备出去大吃一顿的路上,再次印证了人不能高兴得太早这句俗语。 今天又是没有生意的一天,不过白天的时候有五个来找他约稿的小姑娘。他查了一下时间,发现要排到半年后,瞬间就吓跑了俩。 没办法,谁让他好吃懒做又不思进取,别的画师太太一周能交的稿子他往往要定在两周,前阵子很流行的ddl简直就是孟珩的噩梦,他最讨厌那种被催促着鞭策着做事的感觉,艺术的创作是需要好心态的,整天一拿起画笔就跟开了个倒计时器一样还怎么放松心态。 所以擅长放松和享受的孟老板,今天在四点钟提前打烊,就是想要错开用餐高峰吃巷口的那家鱼。 刚走到巷口还没拐进去,就听见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别哭了,大灰狼最喜欢吃你这种爱哭的小孩!” 孟珩无语,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心想当谢泽的便宜弟弟真可怜。 他本来不打算管的,好不容易这两天谢泽不缠着他了,他可不想凑上去找罪受,可是小孩哭得实在太惨了,那声音说是撕心裂肺都不为过,谁让他孟老板人美心又善呢。 “诶。”他往前走两步,抱臂看着谢泽,“卖小孩啊哭这么大声?” 谢泽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一下,忽然想到这人脾气暴躁又没素质的德行,估计也救不了自己,眼睛又黯下去了。 “怎么回事?”孟珩自来熟地问。 谢泽穿着一身黑色的杂牌衣服靠在墙上,指着旁边哭哭啼啼的谢亿嘉说:“小屁孩姥姥回澳洲给他办手续去了,把人丢给我,我哪会带孩子啊,哭哭哭个没完!” 关于他们家的事,孟珩当初主持葬礼的时候就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自然也知道这小正太就是谢泽的私生子弟弟。 小孩子犯了错还可以怪大人教养不善,可大人犯的错跟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孟珩走过去蹲下身,弯眼对着小正太一笑,“你叫什么名字呀?” 泪眼婆娑的小正太抽噎着看他一眼,半天只打出个哭嗝,别的啥都没说出来。 谢泽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孟老板不耐烦劲上来,一脚踹飞了他的便宜弟弟。 他身强力壮的挨得住,这小家伙可受不了啊! “不着急。”孟珩将手递过去,邀请道,“你想和哥哥去吃汉堡包吗?” 谢亿嘉没有马上拉住他,孟珩也不急躁,就把手伸在半空等着。 半晌,小正太怯生生地攥住了他的食指。 谢泽从孟珩那只手伸出来的时候就有些看懵了,和他的脸一样,这只手也称得上女娲所造之艺术品,修长白皙的手背看得清蓝紫色的血管,指甲被修得整齐干净。 他下意识想要和记忆中女生的手去做对比,可搜遍大脑的每一个角落,所有关于手的图片都被面前的这只代替。 感觉怪怪的,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于是,刚刚从恐惧中脱离的谢亿嘉小朋友又听见了他哥哥的咆哮—— “谢亿嘉!你学校老师没告诉过你不许随便和陌生叔叔走吗?” 孟珩感觉攥住食指的力度骤然增大,埋怨地瞪了谢泽一眼,刚想说你别吓唬小孩,就听见小正太乖巧道:“陌生叔叔,不行。漂亮哥哥,没有。” 孟珩失笑,努力解读这是什么意思,只说了不能跟陌生叔叔走,漂亮哥哥没有说不可以? 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这么多年因为这张脸也没少被男男女女搭讪,可成人和孩子往往不同,要他们直接说出我被你的外表吸引而产生好感这种话,仿佛就会显得他们是个肤浅的人。孩子就不同了,童言童语的说出来,只会让人从心底开心,不会带有歧义或是别的目的,就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孟珩看向谢泽的时候,眼底的笑意还没有消散,“这附近有什么西式快餐店吗?” 两大一小溜达着去了附近的汉堡王,孟珩在给小正太拆番茄酱的时候突然感慨,只要遇到谢泽他就一定会被打乱计划。 小正太埋头苦吃,全然不顾两个大人之间的尴尬。 谢泽摸了摸鼻子,开口破冰:“今天谢谢你了啊,不然我真搞不定他。” 孟珩摇摇头,嘬了一口可乐,没说话。 谢泽喉结一动,继续道:“要不一会儿出去我再陪你吃点别的?” “不用。”孟珩勾唇一笑,把手放在小正太的脖子上捏捏,“我小的时候也喜欢吃这些。” “我怕你吃不惯。”谢泽诚实说。 孟珩疑惑地抬头看他,散落的几根发丝垂在脸颊的一侧。 谢泽解释说:“就是…感觉你应该还挺讲究的。”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孟珩抓起纸巾就着手让小正太擤鼻涕,然后把纸巾团起来塞进空盒里,放在桌子角落。他看向谢泽,意思是你看我讲究吗? 快吃完饭的时候陈小飞来了,连哄带抱地把小正太搞上了车,又跟谢泽他俩打个招呼后开车走了。 孟珩觉得这孩子看着还没谢泽靠谱,面露担忧问:“他能行吗?” 谢泽倒是挺心大,随便一摆手,“他弟弟就是他带大的,这事他熟。” 说完,又想起什么,扭头盯着孟珩说:“倒是你啊孟老板,今天真是让我佩服。” 第二房东 第5节 孟珩解释说自己也是因为有个小侄子,所以对付小孩得心应手一些。 谢泽却不认同,“别谦虚了,孩子这种生物真不是一般人能搞定的,你今天要是再不来我估计都要有街坊报警了。” 孟珩知道他是说笑,整条街都认识他谢泽,谁会报警? 谢泽仰头看天,又低头看地,墨迹了好一会之后,说:“我真佩服你,两句话就把谢亿嘉哄好了。” 说完怕不够真诚似的,补充道:“我轻易可不佩服人。” 孟珩瞧他这模样有趣,跟学校里的半大小子似的,让人想要逗弄,于是他含笑问:“是吗?你还佩服谁?” 谢泽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是个玩摩托赛车的…我本来特别喜欢他,结果前几天刚跟他说两句话,就被——” 他忽然闭嘴,不肯再说了。 孟珩忖度着他应该是嫌丢人,任谁被喜欢的偶像平白无故踹了一脚不糟心啊。 孟老板非常罕见地心虚了。 人一心虚,说话就不过大脑,“如果小孩哄不好,你可以带到店里来。” 孟珩说完之后又解释道:“但是我的店卖什么你也知道,要是忌讳的话就算了。” “这有什么忌讳的。”谢泽随意地摆摆手。 孟珩当时以为这是一套社交性的说辞,可此后的一周里,谢泽身体力行地向他证明,这人是真的不忌讳。 整整一周,小正太每天放学后都会被谢泽送到店里,一大一小的哥俩要一直待到晚上九点半,等小正太困得直点头,谢泽才肯把他抱上车拉回去。 就这样,中间还有一天回家后打视频给孟珩。 孟珩刚接通画面,就看见对面孩子带着泪痕的花猫脸,原来是谢泽关门的声音大了,把小孩吵醒了,夜里醒的孩子最难哄,小正太哭着闹着要找孟珩,谢泽没办法只能打给他。 这天,下午四点半店门口还没有那辆熟悉的大g出现,孟珩有点纳闷,连手下的笔都拿得别扭,往日熟悉的线条今天死活都画不出来。 嗡嗡—— 手机震动。 他抓起来一看,是谢泽。 “孟老板,你能不能帮我接一下小孩?我今天跟小飞进山了,大雨赶不回去。”谢泽的声音听起来挺急的,还有伴随着急雨砸向车窗的声音。 他这么一说孟珩才注意外面的天气,炎城市区倒是没下雨,不过也已经阴上半边天了。 他答应下来,问了学校地址,又让谢泽别着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雨要紧。 孟珩挂了电话抄起钥匙就出门了。 紧赶慢赶到学校,门口的休息室还是只剩下谢亿嘉一个人。 奶呼呼的小孩独自一人的时候还能苦苦忍耐,可一旦见着亲近的人就绷不住了,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揽着孟珩的脖子哭唧唧地叫“孟哥哥”,死活不肯撒手,连着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他那件范思哲衬衫上。 小孩委屈得要命,孟珩依着他吃了个冰激凌,两个人又和乌云赛跑。 整个天穹被乌黑色笼罩,浓暗的阴云压得极低,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营造出汹涌气氛。 银灰色的轿车一路穿过无人的小巷,跨越错杂的立交桥,终于在滂沱的骤雨中开进小区。 地下停车场最近正在重修,已经封禁了好长时间,所有的业主都把车停在小区门口或者地上车位。 孟珩的雨伞在店里,他之前出来的着急忘了带,反正大雨天也没有路人,他脱下衬衫包裹住谢亿嘉,又给他把小书包顶在头上,把车停在单元门口,抱起小孩往里面冲。 五六米的距离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也就用时几秒钟,他把小孩放到家里,又要下楼挪车。 谢亿嘉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一看就是还没从放学的阴影中走出来。 楼下的车还没熄火,孟珩耐着性子哄了两分钟,小孩才勉强同意他离开。 他急匆匆下楼,在小区里绕了一圈都没位置,只能把车停到小区外面的停车位,刚才担心小孩等不及,他连雨伞都没拿就出来了,现在只能再淋着雨回去。 到家之后怕小孩感冒,抓紧给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拨通了谢泽的视频给他,让一大一小聊着天,孟珩这才去泡澡。 热水驱寒解乏,他闭眼享受着就忘了时间,直到谢亿嘉在外面喊他,小孩费力地转动门把手,哒哒哒跑过来递手机。 “哥哥找你。” 孟珩接过手机,随手拉过浴缸上的小支板,把手机放在上面,眯起眼继续舒服地享受。 浴室水汽氤氲,暖黄色的灯光烘托得气氛柔和缱绻。 谢泽听说孟珩淋了雨,本来是要关心一下,现在看着他秀颀的脖颈,蓦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嗯?”孟珩不想说话,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 谢泽回过神,只觉得这人实在漂亮得不像话。 “小屁孩说你淋雨了,要不要紧?” 孟珩还是不想说话,轻微地摇摇头。 他平时就是一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样子,谢泽也摸不准到底感冒没有,只想着明天去店里看看他。 孟珩听他又寒暄几句,依旧是懒得搭茬,只装作没听见,谢泽也看出来了,笑着数落他几句,就把视频挂了。 第6章 进山 谢泽第二天没去店里。 孟老板在半夜就发起了高烧,硬挨到早上给谢亿嘉洗漱好,开门把小孩递到谢泽手上。 他皮肤白,一发烧脸就显得特别红,谢泽一眼就看出不对劲了。 “你发烧了。”他沉声说。 孟珩摆摆手,嗓音带着些嘶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吃早饭了吗?”谢泽皱眉问他。 “我家都是冷食,只能热了牛奶面包给他……” 谢泽急躁地打断他道:“我是问你,吃早饭了吗?” 孟珩眨眨眼,说:“我不饿,我回去睡一会。” 谢泽看他的状态就知道已经没法自理了,又看了一眼腿边的小屁孩,对着孟珩说:“给我把钥匙,我把他送到学校就过来。” 孟珩觉得浑身没劲,而且有点冷,只想躺进被窝里睡一觉,根本不想站在门口没完没了地说话。 他耳朵里嗡嗡响,整个人头昏脑胀的,根本没听清谢泽后半句话,只想着赶紧把钥匙扔给他然后回去睡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孟珩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顺着没拉紧的窗帘缝隙向外看去,落日的余晖映在窗边,金粉色的彩霞透过窗户折射在地板上。 额头上好像粘着什么东西,他伸手去摸,是个退热贴。 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顺着香味直奔餐厅,隔着花色玻璃依稀看见有人在厨房忙碌,一米八五的黄金比例身材,除了谢泽还能是谁。 “醒了?”谢泽擦干手,小心翼翼摸他额头,“不烧了。” “你怎么在我家?”孟珩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泽本来就愧疚,一听他这可怜巴巴的声音更是心疼坏了,赶紧把人扶到餐桌前坐下,献宝似的端上一盅排骨大补汤。 “快尝尝,我的独家菜谱。” 孟珩犹疑地盯着他,想着整天不是摩托就是越野的人,还能摇身一变洗手煲羹汤?他拿起勺子,试探性地舀起一点点,吹凉了送到唇边,舔了舔,咽下去。 谢泽老神在在地坐在餐桌对面,丝毫不紧张,对于自己的汤无比自信。 果然,孟珩在尝试了第一口之后大为赞叹,没一会就喝完了一小盅,放下勺子眼巴巴盯着谢泽。 谢泽扬起嘴角,安抚道:“明天再喝吧,你还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孟珩说不用,又在他的反复感谢中逐渐暴躁,最后一急眼把人轰出去了。至于吗,不就是帮他接个孩子吗,再说谢亿嘉那孩子乖巧又可爱,自己也是打心底里喜欢,搞得这么计较干什么。 经此一事,谢泽也算是把孟老板看明白了,这就是个傲娇得不行的人,明明热心又善良,可就非要装得一副云淡风轻,换了别人能随便帮忙主持葬礼?能随便答应给你接孩子? 他看得出孟老板肯定是个富养长大的公子哥,私服和房子的地段都不说,就只说谢泽收租三年,没见过签合同这么痛快的,不问水电不问暖气不降房租,干净利索就给签了,他之前只觉得孟珩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可频繁接触后又发现不是,这人身上是真的没有公子哥们的恶习。 就比如孟珩虽然穿得讲究,可是却很随意,仿佛这些东西都只是身外物。他用东西仔细,可是却不娇贵,今天要不是他去照顾,估计这人就蒙着被子睡一觉完事。 谢泽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踹自己的那一脚,身强体健。 陈小飞发现他泽哥最近总是不见人影,他们之前每个周末都进山去玩,再不济也得去郊区赛车场转上一圈,可最近这几周,他连着叫了好几次,每回都被谢泽挡回来,问就是小屁孩要去寿衣店找孟老板。 这回他又这么说的时候,陈小飞终于忍不了了,回怼一句:“是小嘉要去找孟老板还是你要去找孟老板啊!” 谢泽语气一顿,骂道:“胡说什么呢!” “本来就是...”小飞嘟囔道,“这回约的山头是老怪朋友家的,地理位置可好了,而且现在正是时候。” “真的?”谢泽问。 “是啊。” 谢泽眼珠一转,道:“那行,你让老怪留俩位置。” 小飞一听他要去,呲牙一笑说:“不用,我的位置定好了,就定你就行。” “行,那就报我一个。”谢泽推着摩托往出走,临戴头盔的前一秒说,“你的位置让给孟老板吧,你在家给我俩看孩子。” 孟珩的躺椅已经重新搬回店里,他仰躺在上面听谢泽说了二十分钟的大山有多美,大山有多好玩,听着听着都要阖上眼了。 他已经二十八了,再过两年就三十了,早就对这种户外活动提不起兴趣了。有跑到深山老林里吃烧烤的时间,他还不如沏杯咖啡安静地画两张稿,既能赚钱又不用担心森林火警。 “孟老板,你听着没有?”谢泽轻车熟路地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边开罐边问。 孟珩不喝这些东西,全都是他自己一点点补充进去的。其实小卖店就在隔壁,要喝什么直接去买就行,可他就是很享受能从孟老板这里直接拿到自己东西的感觉。 孟珩含糊道:“听见了...这样,我给你照顾孩子,你和小飞放心去玩。” “那不行,陈小飞一年到头天天往山里跑,他妈这回死活不让去了。”谢泽撒谎撒得大言不惭,“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事,你要是不去的话谁替小飞啊?你就行行好吧孟老板,而且进山在周末,死神不上班,你忘了?” 孟珩被他逗笑,躺着的小腰一拱一拱的,投降道:“行行,我回去准备准备。” “孟老板你只要全须全尾的去,我保证你丰衣足食,行不行。”谢泽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给孟珩配一份跟自己一样的装备了,哪还用人亲自动手。 周末很快就到了,谢泽一大早开着大g等在孟珩家楼下。 孟珩爬上来关好门,第一件事就是往后坐看,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大登山包后还是不放心,补充道:“我昨晚找了一下,发现我在这边没有帐篷。” “后备箱有三个呢,放心吧。”谢泽随口道。 第二房东 第6节 他又朝中间努努嘴,“麦当劳早餐,开启您幸福每一天。” 孟珩拿起来,边拆包装边忍笑评价道:“不错,一听就让人很有食欲。” 进山的路谢泽开过很多次,再加上大g的性能加持,一行人在十二点前顺利到达目的地。 孟珩先是跟他们一起吃了顿烧烤,又配合着被安排了驻地位置,谢泽没管自己,先帮孟珩安上了帐篷,又把提前准备好的登山包递给他。 孟珩把帐篷拉链一拉,躲在里面仓鼠似的检查背包。真不得不夸一句谢泽,光是看他准备的东西就知道这是个户外经验十足的人,大大小小所有刁钻的东西都准备到了,孟珩丝毫不怀疑,要是连人带包给他扔在野外,他都能保证自己十天不死。 下午的时候一群小年轻围在一起玩大富翁,也有小情侣单独去小溪边拍照接吻的,谢泽是个人气王,他本来想和孟老板一起去写生,可是被一群人起哄拦下来玩游戏,只能悻悻地作罢。 孟珩对这边的景色还是很满意的,他出来带得画具不多,但也够用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他就用一支黑色针管笔,愣是把山间树林、溪流、小径表现得淋漓尽致。 山里天短,他本来还想继续细化,可天色已经开始暗了。孟珩打开手机,关上静音下拉通知,看到谢泽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房东谢泽:【什么时候回来啊,烤肉已经快好了。】 房东谢泽:【打滚等待.jpg】 孟珩嘴角不自觉的上翘,回复他快了,然后抓紧收拾东西,背起画板回驻地。 刚到驻地谢泽就迎上来了,闹着非要看他的作品。孟珩也不扭捏,席地而坐就拉拉链,从包里拿出速写本翻给他看。 谢泽看着那几乎一比一还原的画,惊叹道:“人肉照相机啊孟老板,你还有这种绝活…” 他在孟珩店里待久了,也知道这人平时会画画赚钱,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认真欣赏孟珩的画,虽然这对于孟老板来说就是一幅粗糙到画着玩的小玩意,可是对于他来讲就是很新奇、很厉害、很不可思议。 孟珩见他夸得天花乱坠,不忍心打断,也就嘴角噙笑随他去了,又见这人拿出手机仔仔细细地对焦拍照,看样子是真挺喜欢。 他想说送给你算了,可又怕是自己一厢情愿,于是别扭地试探道:“你觉得好玩啊?” 谢泽在检查自己拍的照有没有瑕疵,听他问话后摇摇头,“不是好玩,是喜欢。” 他看着孟珩道:“我身边没人会画画,但其实我很喜欢,你明白吗?就是那种,你能把一草一木都看进眼里,然后还能用手再次表达出来,真的很有吸引力。” 孟珩凝视他璀璨熠熠的眸光,心想我怎么会不明白,是我没想到还有人能明白。 “送给你吧。”他脱口而出。 谢泽愣了一下,“什么?” “这幅画。”孟珩把画递过去,“送给你。” 谢泽把画接过来,手指轻轻摩挲着厚实的背面,他听见孟珩说,“遇到懂得自己的人,才是作品最大的荣幸与价值。” 画家也是。 第7章 山间夜谈 夜间的山风是阴寒的,晚上不让点火,于是一群小年轻闹哄哄地拿出提前准备的彩灯,围着中间的灯光坐成一个圈,玩真心话大冒险。 孟珩前几轮都侥幸躲过去,最后一遭喊停的时候啤酒瓶正好传到他这里,他对上众多揶揄的眼神,无奈地一摊手。 “真心话。”他说。 谢泽惊讶地看他,他以为孟老板这种给陌生人总带点距离感的人是不会轻易选真心话的,但他不知道是,相比于距离感,孟珩更怕动弹,他往这一坐轻易根本不想起来,万一选了大冒险要站起来怎么办,终究是懒惰战胜了习惯。 一个活泼的女生嘴快问道:“孟老板的微信是多少啊!” 周围瞬间发出一片唏嘘起哄声。 小姑娘也不害羞,隔着灯亮笑盈盈地盯着孟珩。 孟珩还没说话,谢泽先不干了,“诶诶诶,加微信算大冒险啊,别耍赖。” 那女生“嘁”了一声,又马上问:“那孟老板有女朋友吗?” 孟珩怔了一下,浅笑回答:“有。” 有个屁,谢泽心说。 他在孟老板店里待了半个月,别说女朋友,就连个老太太的影子都没见过。孟珩这人他还不了解吗,就是个什么事都要考虑周全的人,既不想被小丫头缠上,又怕自己在大庭广众下落人面子,墨迹半天只能承认自己非单身,可爱极了。 山风越来越大,一群人又闹闹哄哄玩了半小时,就各自回了帐篷,他们地方够大,人也不多,除了几对小情侣外其他人都是单人单帐。 见人散得差不多了,谢泽叫住孟珩,说自己带着相机,非要去看星星。 孟珩头都大了,他甚至很认真地想,如果和谢泽说自己年纪大了需要休息,臭小子会不会相信。 “走吧。”谢泽跟还没回帐篷的老怪打了个招呼,拉起孟珩往西边走去。 两个人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孟珩喊累死活不肯继续走了,谢泽怒其不争地叉腰看他,又观察了一下天象,觉得这位置勉强也可以,就坐到孟珩身边等星星了。 孟珩皱着眉头,语气难得带着些骄矜:“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快了,这片云彩马上就被风吹走了,到时候你抬头就能看到毕星团了。”谢泽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兴奋。 孟珩根本不想看星团,他下午低着脑袋画了几个小时的画,还没缓过来呢又让他仰着脑袋往天上望,真是折磨人。当时怎么就一心软答应谢泽进山了呢。 他扭过头暗戳戳瞪谢泽一眼,蓦地屏住呼吸。 “别动...谢泽,别动。”孟珩的声音非常稳,稳到让人不会注意他颤抖的眼睫。 谢泽本来是抬头看天的,听他这么说也紧张起来,喉结轻动,悄声问:“怎么了?” “有蛇,在你脖子后面的树枝上。”孟珩的眼睛和那只蛇对视,月亮发散出的光芒不足以让他看清蛇的颜色与花纹,他暂时还无法判断这东西的危险指数。 谢泽梗着僵硬的脖子,“那怎么办,要不我装死吧?” 孟珩咬紧后槽牙,要不是不合时宜他一定要把这傻小子骂个狗血淋头,一点常识都没有还他妈学人家玩野外?此刻的孟老板早把上午夸人的话忘到九霄云外了。 “闭嘴。”他不解气地怼,“遇到蛇都不知道怎么办你他妈还敢爬山?” 谢泽这人就是心大,都这时候了也不能让嘴上吃亏,“之前不是你跟小屁孩说喜欢爬山的吗?” 孟珩无语,他说得是二十出头的时候,那会儿白天进山晚上赛车,半大的小子们凑在一起疯个没头,哪是现在能比的。 细长的小蛇观察他们许久,估计是觉得这两个人类看起来不太好吃,兴致缺缺地扭头离开了。 孟珩的肩膀放松下来,“它走了。” 谢泽赶紧低头疯狂锤脖子,哎呦喂地叫唤着酸疼,孟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里还在埋怨这人大半夜的非要出来看星星,他一个没留神脚下,径直向下栽去。 两个人所处的位置已经是山顶上的一处平台,野山中没有台阶和路径,蜿蜒崎岖着非常危险,要是摔下去绝对不好受,谢泽伸出右胳膊一把拉住他,随即被下垂的惯力带得摔倒在地。 孟珩听见一声非常清晰的骨骼错位声,可他自己没有什么地方疼,顺着目光向上看去,谢泽悬出的一条胳膊狠狠拉着他,下颌的肌肉因为咬牙而紧绷。 “松手,这样拉不住。”孟珩这回真有些慌了,他深知谢泽的固执,怕这人为了拉他连带着自己也摔下来。 谢泽的声音嘶哑而缓慢:“没事...拉得住。” “谢泽!”孟珩低斥他,又低头匆匆望了一眼,“下面有个平台,摔下去能接住我。” 他摔倒的位置太刁钻,谢泽空闲的双腿和左臂完全找不到借力点,否则一定能拽他上来,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再不松手就要两个人一起摔。 谢泽玩野外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当务之急就是不能硬耗体力,于是他也分神去找孟老板说的平台,果然在右下方两三米远的地方看到一处爬着带刺藤蔓的平地,他目测一下两人这位置掉下去的落点,确定没什么危险。 “你受伤了吗?”谢泽问。 孟珩摇摇头,明显是更担心他,反问道:“你呢?” “我没事。”谢泽握着他的手加大力度,“你听我说孟老板,那边的藤蔓扎人,你没穿外套,一会我抱着你跳,不会摔着你。” 孟听明白他想干什么,震惊失声,他出来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想着很快就回去,身上又犯懒,就没去帐篷里拿外套。刚才那藤蔓上的断刺他也看见了,不像那种扎进去拔不出来的品种。他扎一下根本不碍事,可谢泽待的地方比他高,要是还想在下落过程中抱住他,那落地之后肯定要垫背,太危险了。 “你疯了?扎一下能有什么事,赶紧松手!”孟珩骂。 谢泽才不管他说什么,这人从小就一根筋,既然是他把孟老板带出来的,就不能让孟老板带着伤回去。 孟珩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猛地向上一拉,紧接着后胸就被人环抱住,急促又灼热的呼吸持续打在耳畔,整个下落的过程也就四五秒,可时间却在这个夜晚被拉得格外长。 两个人并排坐在藤蔓旁边的空地上,刚才被乌云笼罩的星群已经脱困,天空中尽是闪烁的星屑。 孟珩是从谢泽的身上爬起来了,傻小子把他保护得很好,下坠前他本来做好了扭伤错位的准备,结果却连青紫破皮都没有。 孟珩扭头凝视谢泽,暗夜中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受伤了吗?” “手扭了一下,没事。”谢泽说。 孟珩在中午临时组建的小群里发了微信,又打开位置共享,等着大部队来解救他们。 静谧悄然而至。 少顷,谢泽打破沉默,“对不起啊孟老板。” “嗯?”孟珩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都是我非让你出来玩,幸好你没受伤…”谢泽的声音低低的。 孟珩气笑了,顺着他怼道:“那你应该从更早之前道歉,你要是没平白无故打我一拳,我还不至于被你缠上呢。” 他说这个谢泽可就来劲了,一下子声都高了,“我当时以为你是谢亿嘉呢,再说你后来也踹回来了啊!” 孟珩说:“那得亏你打的是我,要是小嘉估计就直接送走抢救了。” 谢泽心想我当时也不知道小屁孩才那么大点啊,我那天要看见的是他还不至于动手呢,可他怕说了之后孟老板更觉得那一拳挨得冤,于是讪讪闭嘴了。 孟珩虽然嘴上怼他,实际上心里惦记着呢,他浑身都没放松下来,害怕谢泽受伤了不肯说。 谢泽也看出来了,于是耍浑闹他,“孟老板,别怕,我不喝血。” “喝血?” 谢泽笑道:“我还以为你怕我死了,准备割血喂我,所以才一脸苦大仇深呢。” 孟珩瞪他一眼,“你真是狗嘴——”说一半又觉得不合适,赶紧闭上嘴。 谢泽倒是不在意,还帮他补全了,“我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吧。”他把双腿一瘫,嬉皮笑脸,“我就是个小混混,要什么高雅精致啊。” 孟珩瞥他一眼,语气淡淡问:“开大g的小混混?” “不许小混混有钱啊?”他说完之后沉默许久,再开口的时候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局促,“孟老板,在你们这种人眼里,开大g的小混子是不是都是有钱没品的暴发户啊?” 孟珩感受得到身边的人很紧张,他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给出一个让两个人都体面的回答,可这一次,他不想用脑海中早已预设好的既定模版回复谢泽,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这个回答对于提问者应该挺重要的,他不想敷衍。 “我很喜欢。”他说。 思考了一会,只这四个字。 “什么?” “大g。” 第二房东 第7节 谢泽呆呆地张嘴,“啊…” “真的,回去以后再找条不限速的路带我兜兜风?”孟珩转过脸来,面对着他。 星群映在他眼中,被谢泽看到。 这个时候的谢泽还不知道,对于二十岁之后的孟珩来说,直接干脆地表达渴望是多么罕见的事情。 “没问题,等我把伤养好。”谢泽笑。 孟珩皱眉,又紧张起来,“什么伤?” 谢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尽量表现得无所谓道:“诶呀,刚才胳膊扭了一下…” 孟珩撑起身子靠近了一些,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让我看看。” 谢泽把胳膊递给他,跳下来其实没伤到,这胳膊是最开始拽孟珩的时候抻到的,当时着急没察觉,现在才发现疼。 “脱臼了。”孟珩轻声道,“你看看北极星在哪。” 谢泽抬起头,随口答:“我找找啊…操!!!” 孟珩干净利索地给他的胳膊归位,手法专业心态平稳,“好了。” 谢泽没想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下,声音都打颤了,哆哆嗦嗦地问:“孟老板…你,你靠谱吗?不会给我接歪了吧…” 孟珩心想我脱臼自己复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初中上学呢,嘴上却是另一副面孔,“没事,你不放心的话明天再去趟医院。” 谢泽知道他靠谱,这么说一是为了转移疼痛注意力,二是逗贫。 “孟老板真是深藏不露啊,看不出看不出。”他絮叨。 孟珩这一晚上先被他说“你们这种人”又被夸“深藏不露”,一时间也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在你眼里,我到底是哪种人?” “就,富家公子哥呗,从小就锦衣玉食家教森严的那种…出门豪车接送,一挥手就有保姆阿姨笑着喊少爷…?”他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离谱,这些玛丽苏霸总剧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侵入他机敏的大脑里的啊?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孟老板不会觉得他是个臆想狂吧… 孟珩轻轻一笑,微微点头说:“差不多,概括得不错。” “啊不错不错…”沉浸在社死环节的谢泽完全没注意孟珩说了什么,重复了一遍之后才反应过来,惊叹道,“不错?!” 孟珩一挑眉,发出标志性的鼻音:“嗯哼。” 孟珩仰头望着一颗叫不上名的星星,语气平缓,声音温和道:“我的生长环境…确实跟你描述的差不多。” “那你干嘛出来卖——丧葬用品啊。”在说出口的前一刻,谢泽绞尽脑汁换了一个文雅的说法。 孟珩抿唇一笑,平静道:“故意跟家里对着干,很幼稚吧?” 他不在意谢泽道回答,继续说:“家里人不太支持我画画,所以我们…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谢泽第一次觉得孟珩是具体且真实的,以往孟老板跟他聊天、玩笑,总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带着距离感,就是一种随时准备不告而别的不留恋。 但今晚,可能是因为共患难,又或是因为他终于窥探到了一点这个人的从前,总之他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谢泽想在心里给他们的关系亲密度排个序,他最好的哥们就是一起长大的小飞,再就是认识了六年的老怪,谢泽想把孟珩排在小飞和老怪之间,可又觉得他和孟老板的关系比小飞还要再近一些,但转头一想,还是觉得“小飞第一哥们”的地位不可撼动。 这就奇怪了,明明感觉他跟孟老板的情意不比小飞浅,可为什么到了给哥们排序的时候,却觉得孟老板连老怪都赶不上呢。 容不得他理明白,老怪就带着三四个男孩赶到了,到这一看,人家俩人根本没事,就着夜色都开始谈心了,就他们一群太监瞎着急,还有个锅盖头着急忙慌中把鞋都穿错了。 翌日,一群人又组团拍了照,收拾好垃圾,结束了这趟有惊无险的户外活动,孟珩担心谢泽胳膊的伤,回去路上换成了他开车。 谢泽坐在副驾驶,看着孟老板熟练地挂挡打方向盘,觉得好车还是得陪美人,这车到了孟老板手上,看起来都贵气了不少。 第8章 “别人家的孩子” 从山里回来之后,孟珩除了谢泽和谢亿嘉之外,一律闭店谢客,在家中专心创作。 米兰那边发来最新邮件,说是截止时间提前了一周,对此深表歉意。 孟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已经有了成熟的灵感和底稿,接下来只要没有突发事件,就一定可以按时提交。 半个月后,就在孟珩顺利提交作品的第二天,他又收到了一封来自都灵的邮件。原来是年初他在意大利交流时随便参加的比赛有了结果。 他还记得那天在米兰的一家私人画展外,他和一位德国籍画家一起参观完,两个人在画展的大厅门口看到了比赛的消息,在那位画家的鼓动下,孟珩提交了一幅他在两年前创作的现实主义油画。 这个比赛在世界的知名度不高,只有意大利本土的画家比较看重,孟珩这段时间事情也多,本来都抛到脑后了,没想到竟然真的获了奖,还是个一等奖。 今天下午是他这半个月里第一次来春贤路的冥店,确认一切正常后就关上门准备去不远的夜市上随便吃两口,之后再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谢泽。 说也奇怪,他身边这么多艺术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拉出一个都比谢泽这个门外汉有共同话题,可这种喜悦孟珩却只想和谢泽分享。 直到现在,他脑子里还时不时地回放那天在山上的画面,谢泽看向那张随手画出的速写图时,神情专注又认真。 孟珩锁好门,边踱步边编辑短信,一抬眼看到了夜市口熟悉的烧烤摊,手指不停,嘴里说道:“二十串烤串,一串鸡翅,多放辣,谢谢老板。” 行云流水,一看就没少吃。 那老板却不像往日一般热情,反而悠悠然道:“大哥,你抬眼看看我。” 孟珩一心编辑短信给谢泽,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却也没多想,一抬头,正对上含笑看他的谢泽。 正主都在眼前了,他把手机收起来,问道:“你在这干嘛呢?小嘉呢?” 他这阵子忙着画画,谢泽就带着谢亿嘉在陈小飞家玩,轻易不来打扰他。 算起来,俩人也有一周没见了。 “发展副业咯。”谢泽举了举烤串,“小屁孩扔小飞家了,他俩玩得好着呢。” 孟珩点点头,颇为认可,“小嘉听话,跟谁都能玩。” 谢泽想到小屁孩每天对着自己都是一副怯生生的面孔,随口说:“合着就我是恶人呗。” 孟珩没搭理他,准备找个地儿坐,“烤串快点啊。” 这烤串摊是谢泽的一个哥们开的,刚才家里有事要离开一会,电话打了一圈,就他这么个闲人有时间,就来替一会。 现在人回来了,孟珩的串也烤完了,谢泽干脆又烤了三十串,加上两扎啤酒一起端到孟珩桌上,毫不见外地坐下。 孟珩瞥他一眼,拿起一串肉,“不发展副业了?” “不差钱。”谢泽喝了一大口啤酒,舒爽地闭上眼。 孟珩吃东西的时候不爱说话,可谢泽却不顾这些。他这么久没见孟珩,见不到的时候也没觉着怎么样,忽然一见着就发觉想了。 “吃完饭还回家里画画?”谢泽问。 孟珩打量他一眼,“画完了,昨天刚提交的。” 谢泽蹙眉,有些埋怨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孟珩看出来他不高兴,猜也猜出来是因为什么,带着些不经意地讨好笑笑。 谢泽撸完一口串,正好看见他眉眼带笑瞧着自己,他哪还有什么埋怨啊,恨不得当牛做马地给孟珩表忠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看孟珩笑,大概是他从小到大看见美人都走不动路,一定是随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了。 “我刚才收了封邮件。”孟珩说,“是年初参加的一个比赛,一等奖。” 谢泽见他把一等奖说得稀松平常,愈发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和孟珩的差距。他从小到大,除了打架就没拿过第一。 但不管孟珩之前是不是第一名拿到手软,反正在他这就是第一个,是必须要庆祝的。 他一把夺过孟珩手里的签子,“这么高兴的事就吃这个?泽哥请你吃大餐,快走。” 孟珩失笑道:“就是个小比赛,下次再庆祝吧。” 谢泽犹豫着,忽然问:“是什么比赛?” 孟珩说出了一串名字,重新从他手里拿回肉串,专心吃着。 过了十分钟,他那二十个串都吃完了,又试探了一下谢泽那三十串的温度,已经没有热乎气了,他催促道:“干什么呢,先吃饭。” 谢泽低头摆弄手机,摇头,“别急,马上了。” “我看完了!”他骤然抬起头,看向孟珩道眼睛里是压不住的笑,“查了一下这个比赛,国内的资料不太多。” 谢泽夸赞道:“很厉害嘛孟珩,意大利小众圈内的顶级比赛,你还假装谦虚啊?” 孟珩没想到他真的去查,态度也不再随意,颇为认真地跟他解释,“我的专业领域不在这里,真的就是个偶然。” 谢泽兴趣上来,往前欠身问:“那你的专业领域是什么?” “壁画。我大学学的壁画专业,毕业之后画画也是印象派居多,现实主义的表现我并不擅长。”孟珩说。 谢泽其实听不懂这些专业的词语,可孟珩之后又找出一些世界名画来给他解释两者的区别,他马上就领会了其中区别。 “可是你确实拿了第一名啊,这怎么叫偶然?”他看着孟珩,“孟珩,你不要谦虚过头了,很容易招人嫉恨的。” “为什么?” “别人家的孩子啊,讨厌死了。”谢泽佯装瞪他。 自打从山上回来,他就不再叫孟珩“孟老板”了,两个人的关系仿佛无形中又亲近了一步。 “可之前我看你画画都在电脑上。”谢泽说。 他看见的都是孟珩的网络约稿,比赛的奖金虽然高,但是周期也长。而且要认真创作一幅油画,对于场地、精力、甚至是画师近期的心理状态都有很严苛的要求,孟珩开冥店不赚钱,生活的质量水平又高,绝大部分开支都是从约稿中赚的。 网络约稿只需要一个手绘屏和显示器,再差一点的只用个ipad就可以,方便他在看店的同时赚钱。 正儿八经画画的东西都在家里,他当初买下那套三室一厅,除了主卧之外的两间卧室,一间改成了书房,一间改成了画室。 孟珩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没有丝毫的不耐。谢泽看他这个样子心都软了,之前只见过他这么对谢亿嘉那个小屁孩,谢泽从没肖想过这好事有一天能轮到自己,他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还问出一两个挺有深度的问题,孟珩都一点点告诉他。 两个人刚吃完饭,陈小飞就发微信说单位有事,让谢泽去他家把谢亿嘉接回去。 谢泽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和孟珩告别:“我先走了啊,明天去店里找你。” 孟珩想说行,又蓦然想到他哥上午打电话,说让他记得明天去给童童开家长会。 “我明天有事,后天吧,请你和小嘉吃大餐。”孟珩说。 谢泽挥挥手走了。 第9章 “你不会…恐同吧?” 第二天,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伴随着习习的微风,碧空柔云就在头顶,孟珩随手把被风吹到额前的长发捋到耳后,站在小学校的门口。 第二房东 第8节 等候在旁边的高年级志愿生走过来,问他要到哪个班去,把他领到了一年二班,又告别去帮助下一位家长了。 孟珩还没来得及和讲台上的班主任老师打招呼,被一个极速奔跑到奶团子撞到,他赶紧把小团子抱在怀里揉。 小团子声音脆生生的,眯着眼喊他“小叔”。 孟梓童已经小半年没见着他了,趁着家长会没开始,死活都不肯从他身上下来,生怕一撒手小叔叔就又跑了。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班主任特意挑选了孩子们不在班级的时间开会,趁着课间,许多家长都和孩子一起参观学校,孟珩也在其中。 “小叔,这就是我们上音乐课的地方!”孟梓童指着一间空下来的教室。 孟珩嘴角噙笑,满是耐心地听他介绍。这也是孟梓童喜欢他的原因,小叔叔跟其他的大人都不一样,他把自己当朋友,孟梓童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对于情绪的感知是很清晰的。 预备铃响了,小团子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叔侄俩一个奔着操场,一个重回教室。 孟珩是从一楼上来的,进教室的时候班里其他的家长已经到得差不多了,他快走两步坐到孟梓童地座位上,有条不紊地低头给小邋遢收拾桌面,忽然,从左侧的同桌位置上伸过一只右手。 那只手看起来健康、有力,手背上青筋虬结,一直延伸到被衣服遮盖的小臂,一路向上。 “这么巧。”右手的主人说。 孟珩偏头看他,谢泽不正经地笑。 “你…?”孟珩想问你在这干什么,又觉得这是一句废话,都坐在教室里了,总不能是玩剧本杀吧。 谢泽收回手,又看了一眼孟梓童桌上的奥特曼铅笔盒,调笑道:“你昨天说有事,就是来给儿子开家长会啊?” 孟珩才二十八,哪来的这么大的儿子,除非他刚上大学就有了孩子。谢泽心里明镜似的,可就是想逗他。 本来给谢亿嘉开家长会这件事在很早之前就交给小飞了,谁想他们单位出了个大单,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要求全体待命。谢泽本来想求助孟珩,又想起这人昨天说有事,实在逃不过了才自己来。 早说孟老板也在啊,他肯定屁颠颠来了。 孟珩瞥了一眼讲台上调试ppt的年轻班主任,压低声音道:“这是我侄子。” “唷,你还有侄子啊。”谢泽接着逗他,“其实就算是你的私生子,我也不会到处说,毕竟咱俩的交情——” 孟珩懒得听他天马行空地鬼扯,打断道:“这是我侄子,我不会有儿子,更不会有私生子,我是个gay,听懂了吗?” 我是个gay。 听懂了吗。 谢泽想就这几个字我有什么听不懂的,可他的大脑确实呆滞了,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嘴里只能本能的发出一些单音节。 他想跟孟珩说别开玩笑了,不是你儿子就不是嘛,干嘛要这么造谣自己,可他又无比确定,孟珩不是会随便开这种玩笑的人。 孟珩瞪他一眼,心想都2023年了,这人听到同性恋怎么还能震惊成这个样子,忽然又想到一种可能,他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恐同吧?” 恐同的前提也得是对同性恋稍微有个概念啊,谢泽这人活了二十五年,同性恋这个词只出现他手机的新闻里,他根本没有这个概念啊。 谢泽下意识道:“不恐不恐…我挺喜欢的…” 孟珩诧异地瞅他一眼。 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强行启动宕机地大脑,掩耳盗铃地解释:“不是!不是那个喜欢,就是,你,我挺喜欢的,兄弟喜欢,哥们哥们懂吧?谈不上恐!” 他解释得急赤白脸,最后连手都抬上桌了,一副纯情猛男的样子。孟珩真是挺稀罕他这模样,不知不觉眼里就带着笑了。 “嗯。”他忍俊点头,“我懂。” 整个下午,班主任精心准备了半个月的ppt和演讲稿谢泽是一张图没看进去,一个字没听进去。 “我是个gay”这句话反复在他耳边循环,刺激着他不灵光的大脑和脆弱的小心脏。 孟珩是个gay。 孟珩竟然是个gay。 孟珩他妈的竟然是个gay。 他就说怎么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人哪怪怪的!谁家好人长成他那个勾人样啊?谁家好人留那么长的头发还天天绑都不绑啊?说起头发,之前孟珩在店里画画,谢泽还手讨嫌地坐他旁边给他编辫子,妈的!你就是没有心啊谢泽!迟钝都不行,简直就是痴呆!愚蠢!愚不可及! 孟老板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对自己芳心暗许了吧?可他确实是个直男啊,虽说这些年总是跟小飞他们混在一起,也没正经八百交过女朋友,可性向这东西他还是很确定的啊! 直接拒绝的话…依孟珩那个骄矜的脾气,该不会觉得下不来台,以后再也不去春贤路了吧?毕竟一年的房租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么个事搞得他和孟珩分道扬镳,那也太不值当了… “谢泽?谢泽?”班主任让各位家长找出孩子的语文课本,孟珩见他半天没有动作,就唤了两声。 谢泽回过神,心烦意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经预见了孟珩被拒绝后伤心欲绝地跟自己道别。 不行,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泽把语文书随便翻开一页,这次变成了盯着孟珩的侧脸发呆。 长头发的孟珩、皮肤白嫩的孟珩、会哄孩子的孟珩、低头画画的孟珩、还有在山顶上给他手臂复位的孟珩… 其实孟珩一点也不比女孩子差啊。 操!操操操操!停!谢泽你他妈在想什么呢!那是个男人!再好也是个男人!跟你一样是个带把的!谢泽在心里粗暴地掐灭不该有的念头,又恶狠狠地唾骂自己没有原则。 孟珩觉得这人不太对劲,蹙眉问:“你没事吧?” 谢泽想自己得赶紧说点什么,至少要表现出他没有因为孟珩的取向问题而看不起他,可是脑子跟嘴一起动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啥。 孟珩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睛都染上了担忧。 谢泽一着急,脱口而出一句:“你被家里赶出来是因为你的性取向吗?” 操…他问了一句什么啊… 谢泽懊悔地闭上眼,疯狂跟老天爷许愿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是在做梦而已,等张开眼睛就会—— 就会看见孟珩还是皱眉凝视他。 “你很在意这件事?”孟珩不答反问。 “没有没有!”谢泽找补道,“我就是好奇…感兴趣。” 孟珩翻了他一眼,示意他认真听会,那眼神就跟学生时代的马屁精班干部似的,谢泽一个没忍住就呲牙笑了。 孟梓童和谢亿嘉是同桌,两个人的桌子并在一起,椅子也挨得近。孟珩的左手从桌下面伸过去,对着谢泽的大腿一拧,瞬间感受到了手下肌肉的紧绷。 他威慑性地瞪着谢泽,意思不言而喻。后者配合地挺直脊背,连胳膊都规矩地摆上桌了。 孟珩把手撤回来,不再搭理他,时不时拿起铅笔记录一些班主任的话。 小朋友们下了体育课,都扎堆在教室门口踮脚往里望,还要叽叽喳喳和好朋友介绍自己的家长。 班主任最后发表了结束语,通知各位家长可以在会后带着小朋友离校。 谢泽在孟珩之前走出来,手里拿着孟珩已经收拾好的童童的书包,剩孟老板独自一人在教室整理谢亿嘉的桌洞和书包。 “哥哥,你拿了我的书包。”孟梓童紧拉着谢亿嘉小手,眨着眼睛疑惑地看谢泽。 谢泽心说这真不是孟珩的儿子吗?怎么这眼睛里冒的光都跟他一模一样? 被诟病的孟珩拎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轻踢谢泽的小腿,“想什么呢?” 谢泽嘿嘿一笑道:“想一会请你吃什么。” 孟珩没搭理他,目光流转在谢亿嘉和孟梓童身上,拉长音道:“你们两个小家伙——” “小叔,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童童说。 “这真是巧了嘿,亲上加亲。”谢泽拿过孟珩手上的书包,和孟梓童的一起挎在肩上,“走吧,带你们去吃饭。” 孟珩懒得追究他乱用成语,蹲下身给两个小孩穿好外套,一左一右拉着手走出校园。 第10章 “你比我快,比我快多了” 两个小家伙闹着要吃披萨,谢泽也跟在一旁起哄,孟珩面对吃着欢快的三个人,颇为憋屈地嘬了口橙汁。 “你看什么呢?”孟珩又一次感受到谢泽若有似无的窥视,终于忍无可忍。 “啊…”谢泽眼神飘忽,他从坐下就又想起下午那句“我是gay”,根本静不下心,不自觉地就想瞅瞅孟珩,“没有啊,我看你吃饱没。” 孟珩冷笑一声,心想我从坐下到现在就喝了半杯可乐,你说我吃饱了没。 谢泽也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愚蠢,着急转移话题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孟梓童解救了他,“小叔,你认识小嘉的哥哥呀?” 小孩子的声音奶呼呼的,上扬的尾音都显得雀跃。 孟珩拿起一张纸给他拭去脸上的番茄酱,点头道:“我租了小嘉哥哥的房子。” “那我可以和小嘉一起回小叔的房子吗?” 孟珩微蹙蹙眉,他原本打算吃过饭后就把小孩送到姥姥家的。 “没问题,哥哥家里有很多乐高,你喜不喜欢?”谢泽插嘴道。 孟珩瞪他一眼,埋怨他擅作主张,但到底也没忍心拒绝小侄子。 吃过饭后,谢泽看顾着两个孩子,孟珩去买完单后给他哥打了个电话,告诉明早再送童童回去。对面背景嘈杂,他哥听起来挺忙的,只囫囵应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孟珩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给他嫂子打了一个,让她转告童童姥姥,别让老人家担心。 太阳还没落山,俩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先回孟珩店里。 谢泽是骑摩托来的,两个小孩子就都坐上了孟珩的车。一路上车里三个人有说有笑,也不管起步三百米后就把他们甩下的谢泽。 “哥哥呢?”嬉闹了快十分钟,谢亿嘉才想起找自己的便宜哥哥。 孟珩抿唇憋笑道:“在店门口等咱们呢,不急。”他前两天就惦记着给谢泽把指纹录进电子锁,结果画画忙起来就给耽搁了,现在估计正在冥店门口蹲着呢。 不过转头又一想,春贤路有谁不认识谢小霸王,他怎么可能委屈着自己。 果不其然,等三个人停好车,只看见店门口的那辆大哈雷,摩托主人早不见了。 孟珩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就听见掀动门帘的声音,他抬眼一瞧,看见谢泽从隔壁小卖店出来。一边扭头道别一边往过走,手上鼓鼓囊囊拎着一大袋东西。 “你这速度够慢的啊孟老板!”谢泽打趣他。 孟珩神色复杂地瞥他一眼,颇有深意道:“是啊,你比我快,比我快多了。” 谢泽哈哈大笑,又猝然僵住。孟珩不是跟他开了个…那样的玩笑吧? 不会吧? 那可是孟珩。 恨不得每天喝露水的孟珩。 第二房东 第9节 孟珩带着两个小家伙进到店里,打开电脑给他们放上动画片,抬头找人才发现谢泽还没进来。犹豫一刻后,从旁边的小冰箱拿出一听冰可乐,握在手里走了出去。 谢泽还站在小卖店和冥店之间的小路上。 孟珩先把可乐递给他,又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打开查看。 全是些牛奶饼干之类的,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哄孩子。 谢泽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拘小节,其实这一个月把谢亿嘉照顾得并不差。 挺男人的。孟珩想。 谢泽单手打开可乐,一口气灌了大半罐,开口道:“孟珩…” “嗯?”孟珩轻轻应声。他总是这样,回话的时候懒洋洋的,能不张嘴就不张嘴。 谢泽离他很近,近到可以看清路灯光晕下孟珩脸颊的绒毛,“你之前…” 一句话说得含糊闪烁,孟珩抬眸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谢泽想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可是这话他怎么说的出口,他转弯道,“没事。里面俩小孩晚上怎么办?” 孟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眨眨眼看他。 谢泽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飘忽着没处落下,“这一会儿要是分开不得闹啊?” 孟梓童虽然年龄不大,可他们这种家庭中长大的孩子到底是早熟的,孟珩想着再怎么舍不得也不至于又哭又闹吧。 他让谢泽别瞎担心,却被人挑着眉毛吹了声口哨。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住呜呜呜呜呜!我不回去!!!” 四个人在孟珩店里吃了点零食又看了两集动画片,眼见着时间晚了,孟珩收拾好两个小孩,锁好门之后准备和谢泽一人一个各回各家。 谢亿嘉小嘴翕张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手却紧紧攥着孟梓童,摆明是舍不得的。 孟梓童也知道他小叔叔宠自己,直接嘴一咧就仰着脑袋嚎上了。 孟珩僵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有些束手无策。他看向谢泽,那人正倚在摩托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神中尽是揶揄。 意思是:看吧,我就说得闹吧。 孟老板有些下不来台,低斥哭闹的小孩:“童童,不许胡闹!” “我不!!我就要和小嘉一起玩!我不回家呜呜呜呜!” 孟珩说是有些照看孩子的经验,可到底也是因为孟梓童从小懂事、听话好带,现在猛地一哭,倒闹得他也不知道怎么好了。 谢泽牵着谢亿嘉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见孟珩是真的镇不住这小子,弯下腰对着小孩龇牙咧嘴道:“赶紧跟你哥...叔儿回去!当心我揍你!” 他眉眼本就长得锋利,配上贴着头皮的圆寸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现在这么一吓唬,小家伙倒是闭嘴不出声了,只不过眼泪流得更凶。 孟珩这回是真心疼了,蹲下身贴着小孩,边擦泪边耐着性子问:“怎么这么舍不得?” 小孩抽泣几声,只摇头。 “诶。”谢泽戳孟珩的肩,“扔车里拉回家吧,还等什么呢?” “你给我走远点。”孟珩狠瞪他一眼,气他刚才吓唬小孩的事儿。 谢泽不正经地笑一声,带着谢亿嘉进了旁边的小卖店买零食,留下叔侄俩在夜晚无人的马路边上。 “童童,到底怎么了?”孟珩轻拍着小孩的背,又问了一遍。 没了外人在,原本还有所顾忌的孟梓童彻底爆发了,勾着小叔叔的脖子嚎啕大哭,泪水顺着衣领全都灌进了孟老板那件prada的衬衫里。 尖锐的童音向来都是惹人烦躁的,可对象要是换成自己家的小孩,那家长就只剩心疼了。 孟珩的手一遍遍由上至下抚顺着小孩的脊背,没有再逼他开口。 他了解自家孩子,谢亿嘉绝不是那种为达目的就哭闹不休的孩子,今天情绪崩溃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只是现在的情况也问不出什么,先安抚好孩子最要紧。 孟梓童抽噎了一阵,开口道:“小叔...我今晚可不可以和小嘉住一起…...” 孟珩有些为难,住所已经是成年人为数不多可以自由做主的地方了,因此也代表着绝对的私密。 他可以让小嘉住到家里,可谢泽身为哥哥肯定也要一起...其实他家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但他就是觉得不应该,不应该让刚认识一个月的男人随便住到自己家里。 哪怕他对谢泽没有别的心思。 “小叔叔…...”孟梓童拽他的衣袖。 孟珩咬咬牙,站起身道:“小叔去问问。” 他牵着孟梓童的手也进了小卖店,看见谢泽一个人推着半筐的膨化零食游走于货架间,“你不要给小嘉吃太多零食。”他想说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又觉得在人家店里讲这样的话不礼貌,只能尽量委婉。 委婉的结果就是谢泽完全无所谓,嘴里应着他“知道了知道了”,手上依旧扫荡货架。 谢泽在前面往筐里捡,孟珩在后面往筐外拿,两个人动作节奏一致。走过一排货架后,谢泽一回头,购物筐里空空如也。 他气笑道:“不是孟老板,你干什么啊这是?” 孟珩没搭理他的不满,开口问:“你晚上还有事吗?” 谢泽愣,“没事啊,回家哄孩子。” 孟珩点点头,绕开他往门口的两个小孩身边走。走出几步又突然一个回头,道:“童童能不能也去你家睡一晚?...还有我。” 四个人开着孟珩的那辆雷克萨斯离开春贤路。 谢泽坐在副驾驶,嘴角带笑对孟珩道:“你明儿早上千万记着把我带过来。”他把摩托停在了店对面的停车场,非要坐孟珩的车回家。 孟珩瞪他一眼,问:“前面右转?” “对。”谢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手拉手聊天的两个小孩,压低声音问,“你家孩子怎么回事啊?” 孟珩握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抿唇皱眉。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哥在美国忙得脚不沾地,嫂子又在医院待产,估计只能从孟梓童身上下功夫了。 “不知道,我晚上再问问。”孟珩说。 谢泽拨弄着谢亿嘉书包拉链上的玩偶摆件,随口安慰道:“没准儿就是小孩子舍不得朋友,你别想太多了。” 孟珩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第11章 孟珩爱上他了。 四个人一起回了谢泽家。 家在一个年轻业主居多,主打小面积低首付的新楼盘。孟珩进来的时候微微诧异,他以为谢泽会是那种喜欢住在烟火气更重的居民楼里的人。 谢泽仿佛他肚里蛔虫,邪笑道:“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大院。”他又想到什么似的,解释说,“就老头子葬礼那儿。后来我跟他决裂,就搬出来了。” 孟珩不是个爱窥探别人家事的人,只是略略点头,没有多问。 停好车,上了楼,两个小家伙交给孟珩带去洗澡,谢泽跑出浴室偷懒。 孩子们乖巧,也没费多大力气,孟珩想着自己要不要也洗个澡,结果没吃晚饭的饥饿感涌上,一时犯懒就作罢了。 “好香!”是孟梓童脆脆的童音。 谢泽家做的是半开放的厨房,他不经常做饭,难得今晚想露一手,还忘了开抽油烟机。 香气在家里的每个角落蔓延。 “吃两口,孟珩?”他端出两个印花瓷碗,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客厅。 孟珩走过来看,见碗里是铺着芝士和海苔碎的火鸡面,“外卖?”他问。 谢泽“嘁”一声,道:“煮个面还用外卖?” 两碗面卖相属实不错,也不怪孟老板这么以为,谢泽身高马大地往这儿一戳,谁能想到他会做饭。 噢,是会的。 孟珩想起来,他还喝过谢泽做的排骨汤呢。 “我先换件衣服,你这儿方便吗?”孟珩刚才给两个孩子洗澡,胸前的衬衫被水浸了一大片,湿嗒嗒地贴在身上不好受。 谢泽惦记着他不爱喝可乐,正低头摆弄家里犹如摆件的咖啡机,闻声随手往里一指,“最里间,衣柜里都是干净的,随便穿。” 孟珩抬脚往里去,听见他在身后叮嘱:“快点出来啊,面凉了。” 谢泽的房间是很典型的男生风格——空旷中带有杂乱。 孟珩在心里叹一口气,绕过地上歪扭的地毯,直奔衣柜。 他在衣柜前纠结了好几分钟,摸完左边摸右边,实在是没找到可以当作睡衣来穿的面料。孟珩此刻只想冲出去问问餐厅的谢泽,他是有多皮糙肉厚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睡觉。 正想着,只听到一阵轻浅的开门声,孟珩转头去看。 只见随手虚掩的房门被打开,谢泽斜站在门口,“你好墨迹啊。” 孟珩咬牙,问:“你家有没有,睡衣?” “睡衣?”谢泽说,“我睡觉都不穿衣。” 孟珩:……。他现在带童童回家还来得及吗? “啊,你穿格子架上叠起来的衣服吧,那衣服软和。”谢泽摸摸鼻子,指衣柜的侧边。 格子架上是两套素白的棉衣,做工不太精细,但起码料子舒服。孟珩点头道:“好。” 谢泽见他要换衣服,转身走了。 嘭呲—— 谢泽刚走出两步远,就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阵响动,最后是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赶紧回去查看。 “怎么…了?”谢泽推门问。 孟珩刚刚正准备脱掉衬衫,白日紧扣的衣扣都已经被解开,他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暗纹的衬衣,现在翩跹的黑色衣摆更衬得人胸前白皙细嫩。 谢泽不可避免地想到上次在视频里,他看到孟珩闭着眼坐在浴缸的样子。 那时候孟珩的肤色也和现在一样白,甚至还带着些蒸热的粉。但又和现在不一样,上次他只是看到了锁骨下面的一点点,可现在,之前隐没在水中的肌肤都赤裸裸地暴露在眼前。 他被孟珩用衣服轻抽一下,回了神。 “把你香水打碎了,回头赔你个新的。”孟珩说。 谢泽根本不用香水,他也不知道孟珩是从哪儿打碎的,可他也不想问,他现在只想离开。 第二房东 第10节 他明明不想冒犯孟珩,可又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联想不够磊落。 孟珩看着他有些仓皇的背影,勾起嘴角脱下衬衣,又盯着衣柜旁半满的脏衣筐看了一会儿,然后将衣服轻轻搭了上去。 他早不是什么纯情大男孩了,谢泽刚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一眼就明白。 半大的小子嘛,精力正旺盛,遇上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有点儿反应,偏偏又让他带着个孩子,成天干点儿什么都不方便。 孟珩能理解。 他也是男人,不会真往心里搁。 餐桌上比孟珩离开时多了一杯咖啡,拉花拉的奇奇怪怪,看着还挺可爱的。 谢泽已经捧着另一碗吃了许久,孟珩动筷的时候他刚好落筷。 孟珩抬眼道:“放下吧,一会儿我洗。”他吃了人家的面,又住在人家家里,怎么也不好真做个饭来张口的少爷。 谢泽也不跟他客气,答了一声就哄着两个小家伙睡觉去了。 孟珩浅啜一口咖啡,奶泡打发的不够,喝起来口感怪怪的。 孟珩洗好碗,正好见谢泽轻手轻脚从次卧出来。 抽了张纸巾擦手,孟珩问:“都睡了?” 谢泽点点头,他的心思不在这里,眼珠子死盯着沙发。他本想着让孟珩和他在主卧挤一挤,可下午那句“我是gay”始终萦绕在耳畔,久久不散。 “你也早点歇吧,给我拿床毯子。”孟珩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 “什么?”谢泽问。 孟珩朝沙发努努嘴,“我睡沙发。” 谢泽皱起眉头,他犹豫归犹豫,却也没真想分开睡。再说了,孟老板身娇肉贵的,就算是睡沙发也不能让他睡啊。 “回屋里睡,那么大个床还搁不下你?”谢泽说。 孟珩挑挑眉,倒也不矫情,“行,那我歇了。”说完往主卧走。 卧室里还残留着浓重的男士香水味道,他垫着纸捡起碎片,又把地上的液体一点点吸干,边做还边回忆着,确定谢泽平时都不用香水后,他再看向垃圾桶的目光带着些揶揄。 小女朋友送的啊? 谢泽简单洗漱一番也往卧室走,一进去差点熏个大跟头。刚打碎香水的时候他注意力都在孟珩那片胸膛上,没注意到迅速蔓延的冲鼻香气,现在遽然进来,鼻子就有些受不了了。 “太呛了,睡不了吧?”他问。 孟珩还蹲在地上擦拭地板,闻言向上瞥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让你把香水藏衣柜的。” “衣柜?”谢泽不解。 孟珩指着格子架说:“就放在那儿,我拿衣服没注意,就给碰掉了。” “噢。”他这么一说谢泽就想起来了,这衣服本来就是谢泽他妈买的,估计当时放的时候顺便把香水也塞一起了,他穿不惯睡衣,就一直没动过,也不知道衣柜里还藏着瓶东西。 孟珩将最后一团纸巾丢进垃圾桶,站起来悄悄扭动有些僵硬的腰椎,“味道太大了,你百度一下。” 谢泽皱眉,“哈?” “百度,快速除味,懂?”孟珩撇嘴。 谢泽低头折腾一会儿,笃定道:“开窗,酒精。” 俩人又分工行动,搞了十几分钟后双双瘫倒在客厅沙发。 “其实,我们家沙发也挺软的,还够大。”谢泽闭眼仰躺在沙发上说。 孟珩睁开一只眼看他,确定他没有开玩笑,沉默片刻后妥协道:“你家附近有没有酒店?” 谢泽怎么知道有没有酒店,再说了,大半夜的就算有酒店他也不能让孟珩一个人去住酒店啊,他坐起身子,认真道:“百度说了,喷上酒精散味儿很快,再等等。” 客厅挂钟的时针隐隐指向十一,孟珩很少熬夜,他是真的困。 半晌,他开口问:“有烟吗?” 散碎的群星围绕着弦月,共同点缀夜幕。 两个人颇有素质的坐在开放式的阳台吸烟,两把摇椅中间的矮几上放着半杯盛了水的纸杯。 孟珩往里弹烟灰的时候还是很不适应。他抽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用这么简陋的烟灰缸,关键是他们明明在谢泽家啊,一个常年抽烟的人家里竟然连个像样儿的烟灰缸都没有,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谢泽悠哉哉也点上一根,叼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以为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一挂呢。” 孟珩掀起眼皮看他,示意他继续说。 只听他道:“果然啊,人都是有欲望的。” 孟珩嗤笑一声,心想要不是你家睡不了觉老子至于大半夜的在这儿抽烟提神吗?可嘴上却隐秘地嘲讽他,“我们搞艺术的都这样。” 谢泽吐烟圈的动作一顿。 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那些在网络平台上公然承认自己的性向为同性的人,好像也是搞艺术的居多... 孟珩也是因为搞艺术才...这样的吗? “想什么呢?”孟珩戳他,指间已经没了烟支,只有纸杯的水面上孤零零地飘着半根烟头。 孟老板抽不惯他的烟,这是谢泽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然后才是那句想什么。 “没什么,味儿估计散了,你回去睡吧。”他说。 孟珩问:“你呢?” 谢泽说不困,还要再等一会儿。 孟珩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困倦带来的大脑缺氧却催促他回去睡觉,于是孟珩点点头,转身离开之前捏了捏谢泽的肩膀,“那我先睡了。” 这一晚,孟老板身子挨上床的瞬间就去见了周公,而一墙之隔的客厅外,谢泽摩挲着肩膀坐了半宿。 孟珩捏他?还是摸他? 是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比小时候他爸打他的力度要轻上许多,又比他妈每次拍他的力道重些。 主要是那只过分漂亮的手,并不像姑娘似的柔弱无骨。在停顿的短短几秒里,他清晰地感受到属于男人的骨节搁在自己的锁骨上。 那是孟珩的手停留在他身上的感觉。 谢泽想了半宿,只得出一个结论—— 孟珩爱上他了。 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像他这样有钱不乱搞,年轻又靠谱的好男人不多了。可他终究是要流入异性市场的,谢泽后半宿一直在想该怎么委婉地让孟珩接受这件事。 第12章 看片儿可以,恋爱免谈。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一夜歇得晚,孟珩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他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还没走出卧室就听见外面孩子的嬉笑声。 到客厅一看,两个小家伙正坐在地毯上拼乐高呢。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谢泽,昨晚床上自始至终也就他自己,这一点浅眠的孟老板还是确信的。 孟珩也到地毯上盘膝坐下,随手呼噜一把谢亿嘉的头发,问:“吃早饭了吗?” “嗯嗯,孟哥哥早上好。”谢亿嘉手上动作不停,抬起头给他一个笑脸。 确认两个小家伙可以自己玩,他又跑去洗漱,之后直接进厨房找饭吃。 出门躲懒的人还算有良心,料理台上放着半个卖相极不错的三明治,就连咖啡机旁都放着空杯和牛奶,一看就是刻意准备的。 孟老板一边享受着自己的早餐,一边倚靠在桌子旁摆弄手机。 孟珩:【你在哪儿呢?早餐味道不错。】 那边几乎是秒回—— 谢泽:【临时有事,你回家告诉我,我让小飞去看孩子。】 谢泽没说是什么事,孟珩也就不打听。 他吃完早饭后刷干净杯子和机器,信息知会谢泽一声,又简单打扫了洗手间,擦干手的时候门铃正好响起。 陈小飞还是一头的锡纸烫,因为谢泽的缘故,孟老板这一个月也跟他混了个半熟。 他倚在门框上笑嘻嘻地打招呼:“孟哥,小嘉交给我就行了。” 寒暄两句,孟珩带着孟梓童和他们二人告别。两个小孩还是依依不舍的,但也知道凡事有度,不情不愿地分别了。 等电梯的间隙,孟珩轻抚着孟梓童的脑袋,“童童,你不开心吗?” 孟梓童垂着脑袋,过了许久才摇摇头。 电梯来了,叔侄俩进入密闭空间。 周末的早上没什么人出门,电梯里只有他们。 忽然,一声小小的抽泣在安静的电梯中发出,格外刺耳。 “童童。”孟珩蹲下身,正色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他已经憋了一晚上想问,现在看着小孩的状态这么不对劲,实在是一刻也拖不得了。 孟梓童红着眼眶,哭哭啼啼半天才说明白是什么事。 孟珩有些哭笑不得,牵着他的小手走出电梯,走进车库。 空旷的环境下,将孟珩娓娓道来的话语修饰得更加柔和。 “爸爸妈妈当然会喜欢即将到来的新宝宝,可是他们也喜欢童童呀。大家都会像从前一样疼爱你,甚至更爱你。” 童童瓮声问:“更爱?” “是啊。从前在家里,只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和小叔爱你,但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多出一个弟弟或妹妹,他们也会爱你。”孟珩说。 “会吗?”孟梓童犹豫道,“可是我听小羽说,他有了弟弟之后,爸爸妈妈就不喜欢他了。” 车停的有些远,孟珩干脆把孩子抱起来,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永远爱你。” “那如果,弟弟妹妹比我更聪明呢?” “嗯...”孟珩问他,“那如果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叔叔,他比我聪明,也比我在家里的时间长,他可以接送你上下学,陪着你去公园和游乐场,你会喜欢他吗?” 第二房东 第11节 孟梓童默声思考半晌,极小声地说:“...会。” 孟珩了然一笑,继续问:“那童童喜欢他,就会不喜欢小叔了吗?” 这次怀中的小孩没有犹豫,干净利索地摇摇头,“我最喜欢小叔了。” “所以——”孟珩把他放下,“爱没有总数,不是给了一个,就要从另一个身上收回。” 他蹲下身,干脆换了一种更直白的说法:“童童会喜欢别人,但不会因此减少对我的爱,是吗?” “嗯!” “那我们也是一样,我们会爱弟弟妹妹,也会爱你。”孟珩垂眸道,“比从前更爱你。” 明媚的太阳光线打在新长出来的翠绿树叶上,映在地上的树荫斑驳又富有美感。 叔侄俩手牵手站在一幢小洋楼的门口。 来开门的是一个优雅精致的老人,孟珩只来得及笑笑,就被旁边的小家伙抢先开口。 “姥姥!” “童童宝贝来啦。”老太太弯腰捏了捏外孙的脸,让他进屋去找爷爷。 孟珩礼节性地问了安,准备告辞,却听她道:“小孟,陪我给花松松土?” 孟珩是贵族礼仪下教导出的孩子,他知道不该拒绝一位长辈,更知道这样一位长辈开口留下他绝不只是为了给花松土。 “好。”他陪着老太太坐到花园的藤椅上,谁都没有提起那些有专人打理的花朵。 少顷,老太太开口问:“还在画画吗?” 这便是和他母亲最不同的地方,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孟老太太,那问出口的话就一定是夹枪带棒的。孟珩将思绪从记忆中拉回,回答道:“是,顺便开个小店。” 老太太没继续追问是什么店,摆明是知道不适宜问的。为什么不适宜呢,孟珩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两家聚会的时候孟老太太说的。 他在脑中设想当时的情境会是什么样的——他高贵优雅的母亲一定会狠狠皱着眉,语气尽是怒其不争。 一定是的,毕竟自他十五岁后,母亲再提起自己时就只有这一种神态。 “画画很忙吧?”老太太问。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老太太也是精明人,他们这样的家庭,没有几个是不会看人脸色的,可她终究还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开了口:“该回家看看了,你妈妈前阵子还提起你。” 人一定是会成长的。孟珩忽然想到,去年有人劝他回家的时候他还会皱皱眉,前年有人劝他向母亲服软道歉的时候他还会厉声反驳,可是现在,他只是弯一弯唇角,“我不懂事还劳您挂心,真是不该。怕再晚堵车,我先回去了。” 孟珩站起身,微微弯腰道:“您二老保重,我改日再登门,告辞。” 孟珩慢悠悠开车晃荡出了别墅区,然后漫无目的地绕着附近一处自然公园转圈。 童童姥姥的话或多或少会触动他一些。孟珩的母亲强势,年轻的时候在工作上不甘落后于男人,结婚成家的年纪本就比别人晚,又在他哥出生的六年后高龄生下他。 如今,老太太虽然依旧和年轻的时候一样强势不服输,但确实已经不再年轻了,别人的儿女都承欢膝下共享天伦,只有她,还要日日为了不上进的小儿子操心费神。 孟珩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到超市买了盒烟。 刚撕开封条,又注意到附近游玩的小孩子们,于是郁闷地回车里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自己明明过得很好,为什么母亲就是不相信呢。 不,她是相信的。只是孟珩不肯按照她预设的轨道生活,那就算过得再好,她也依旧不会满意。 香烟被掐灭,孟珩嘲讽般轻扯唇角。 郊区,摩托赛车场休息区。 谢泽仰着脖子一口气灌进半瓶凉水,又将剩下的半瓶顺着头顶浇下。 失策了。 他在阳台吹了一宿的冷风,不光没想明白该怎么拒绝孟珩,还把自己的心想乱了。 所以天亮以后,他趁着孟珩还没睡醒,哄着两个小孩吃完饭就赶紧逃出家门。 谁的生活没点儿烦心事呢,谢泽以前每次心里不畅快,都会来郊区车场痛痛快快地跑上几圈,什么乱七八糟的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他摩托排气管都要跑冒烟了,心里却还是憋闷烦躁。 一定是上次那个十一神,二话不说就给他一脚,害得他现在对这地方有阴影,玩都玩不痛快。 十一神?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跑也跑不痛快,谢泽干脆到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滑动手机屏幕,却好几次点开孟珩的微信。 消息还停留在上午九点五十—— 孟老板:【小飞到了,我们走了。】 大脑顺着孟珩的手绘头像想到昨晚。 昨晚谢泽其实回了卧室的,大概是三点半,或者四点? 他进去的时候孟珩睡得正香,规规矩矩地躺在里侧,把大床外侧的一半地方留得正好,连被子都铺得整齐。 谢泽之前也和陈小飞一起挤过一张床,那小子睡觉特别不老实,明明睡着之前还待在自己那一半地方,睡着之后却先抢走被子又抱着谢泽的腰,整个就是把他当成了超大抱枕,扒拉都扒拉不动。 只那一宿谢泽就怕了,后来他们这群哥们别管是谁,都休想和他谢小霸王“同床共枕”。 他站在门口看向孟珩,孟老板是个规矩人,一定不会和陈小飞一样。 可他硬是站了十分钟,最后轻轻关上门,继续滚回阳台坐着了。 从昨晚到现在,谢泽满脑子都是孟珩。 他想要找到一个既不伤害孟珩又能体面拒绝他的方法。 可许久不思考的大脑已经习惯了安逸,任他怎么暴躁也不肯配合着动一动。 半晌,他拿出手机打给老怪:“最近和你女朋友怎么样?” 老怪正要上班,让他有屁快放。 谢泽嗫嚅一阵,最终还是被“想要挽留住孟珩这个朋友”的想法占据上风。 他问:“我有个朋友...爱上我了。你说,我该怎么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拒绝他啊?” 电话另一头,原本还因为着急而暴躁的老怪瞬间温和下来,跟打探儿子情感状态的老母亲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追问没完。 谢泽不想告诉他,也懒得编谎,直接说道:“你就说怎么拒绝就行了。” “拒绝?!”老怪的声音顺着手机传来,“你都母胎单身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愿意收了你,你还想拒绝人家?!” 谢泽想说是个姑娘就好了,是个姑娘我还用这么纠结?可感情的事终究只能靠自己,更何况他是真的对谈恋爱没什么向往。 说来也奇怪,上大学的时候他也和同寝的室友们一起看片儿,大家那方面的欲望谁也不比谁少,可谢小霸王向来都是看片儿可以,恋爱免谈。 按理来说他这样的痞气帅哥是不缺姑娘喜欢的,坏就坏在谢泽这人是真不懂情趣。 人家姑娘好一通打扮,约他一起吃晚饭,他说晚上要回家照顾两岁的幼弟和瘫痪多年的老父亲。人家姑娘在晚会上唱歌给他听,他直接九十度深鞠躬说谢谢唱得真好但我不配。 用陈小飞的话说,他泽哥是凭实力单身的。 其实谢泽是知道该怎么讨人欢心的,他不就把孟老板讨好得一套一套的吗。关键孟珩他妈是个男人啊,他又想,孟珩如果是个姑娘...那他大概真的不会拒绝。 果然,单身太久了。 之前老怪在喝醉酒之后也问过谢泽,这么多年到底为什么不肯谈恋爱,是不是受他爸妈失败婚姻的影响。 谢小霸王闷声干掉半瓶啤酒,哑着嗓子道:“就凭他俩,还能影响我?” 这也是实话,谢泽从来都不觉得俩人在一起是个多可怕的事儿,他不谈恋爱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自由自在也不用顾及别人。 带着女朋友还能赛车吗?带着女朋友能进深山老林玩野外吗?带着女朋友还能随随便便和哥们嗨整夜吗? 就为了那么点儿生理欲望,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当的。 但是孟珩...孟珩会玩户外,也能跟陈小飞他们打成一片,至于赛车...看孟老板那个样子应该也不是接受不了吧? 操! 谢泽看一眼手机,他连老怪什么时候挂的电话都不知道,“完蛋了,魔怔了。”他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想到孟珩。 第13章 孟珩又在勾引他 自从借住在谢泽家的那天之后,孟珩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接连一周,连微信消息都没有一个。 刚开始的两天孟珩还有些不适应,平时画画的时候耳边总是叽叽喳喳,忽然之间小店里变得和从前一样,只剩下自己和笔触在手绘屏上发出的沙沙声,任谁都要恍惚一阵。 冥店的生意依旧冷清惨淡,可孟老板的“约稿副业”却愈发如日中天。慕名而来的金主们越来越多,短短一周,他的单子已经恐怖的排到了一年以后。 孟珩打开许久不登录的软件,发了一条暂停接单的通知,瞬间引发评论区大片的哀嚎。私信再次爆炸,许多从前还在观望的金主们找上门,希望他可以加个塞,不出意外地被孟老板礼貌拒绝。 周五下午,陈小飞带着刚放学的谢亿嘉来了店里。 “孟哥哥!”小孩与他一周没见,上来就抱着脖子不肯撒手。 孟珩给他拆了一包坚果,问陈小飞:“谢泽最近忙什么呢?” 陈小飞眨眨眼,道:“没忙什么啊,还跟之前一样。” “没出什么事?”孟珩又问。 陈小飞被他盘问得一愣一愣的,摇摇头说:“没啊。” 这就奇怪了,那小子之前三天两头往他这儿跑,就跟麻雀絮了新窝似的。好端端的,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 陈小飞扔下孩子,只说打烊再来接,孟珩跟他定好九点,保存好画稿后带着谢亿嘉出门吃饭。 餐桌上,再次从小孩口中得知谢泽这一周以来都没有异样后,孟珩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试探性地发出微信,问谢泽在干什么。 没有回应。 一直到晚上九点,陈小飞准时出现在店门口,孟珩问他:“你把小嘉带回你家吗?” 陈小飞说不,他顺路把孩子送回谢泽那里。 这下孟老板彻底坐不住了,他皱眉问:“谢泽在家?” “是啊。”陈小飞说,“刚还给我发消息呢。” 两人离开后,孟珩一夜未眠。 第二房东 第12节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在想第二天要不要亲自去趟谢泽家问问。 没容他做出决定,翌日一早,他哥的电话就打来了。 彼时孟珩正在刷牙,口齿含糊地问什么事。 “我昨晚回来的,这次去美国遇到了婷婷,你还记得她吗?”孟乾问。 婷婷指的是高婷,孟高两家祖上就是好友,这些年来又同样经商,加上孟珩和高婷年纪相仿,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只不过高婷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祖母一家移民去了美国,后来孟珩又搬出孟家,这些年来二人都没什么交集。 他道:“高婷吗?我记得。” “对。婷婷说她再过两个月就要回国工作,特意拜托我帮她把礼物给你带到,说是回国以后还要多麻烦你。” 孟珩皱眉,问:“她一个学商科的,要麻烦也是麻烦你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不再轻快,“婷婷还是单身呢。” “哥——”孟珩打断道,“我不喜欢——” “小珩。”孟乾严肃的声音透过手机钻进孟珩的耳朵里,他很少像父母那般疾言厉色地训斥弟弟,大多时候,他们兄弟俩都能清晰地摸准对方的底线,不轻易触碰。 孟珩紧抿着唇,不肯松口。 孟乾继续道:“只是要你像个绅士一样对待婷婷就好,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算困难。” 讥诮的笑出现在孟珩的脸上,他想反驳,却在开口的前一秒感到无比疲惫。 他哥很爱他,但他哥也不会懂。 没人能懂。 “好,我会给她回信,感谢她的礼物。”孟珩挂断电话。 被这么一耽搁,孟老板要去关心谢泽的心情也给搅没了,他又如往常一样开车到店里,坐在电脑前面画稿。 临近中午的时候,店门被推开。 “孟哥哥!” 孟珩接住朝他跑来的谢亿嘉,笑着问:“昨晚刚走,今天怎么又来了?” 小孩紧紧抓着他的手,小声嘟囔着喜欢啊想见他什么的,孟珩失笑,想不到自己这么招人待见。 “咳...孟老板。”后跟进来的谢泽见他注意力全在小孩身上,半点没看到自己,只能尴尬地先开口引人注意。 他这么一出声吓了孟珩一跳,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站,店外的太阳光晕描摹着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和充满野性的圆寸轮廓。 光线晃得孟珩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应该挺怂的。 谢泽是怂,主要是这件事儿他确实理亏。 孟老板连着一周给他发信息,他一条也没回。要不是今天陈小飞实在有事,小屁孩又哭着闹着要找孟珩,他根本不会过来。 那天他在郊区赛车场就想明白了,只要拉开距离,让孟珩冷静一段时间,他一定就会发现自己不是那么不可替代,到时候等孟老板找到了真爱,谢泽再继续屁颠颠回来和他做哥们,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坏就坏在谢亿嘉这小屁孩身上,天天离了孟珩就跟刚断奶的孩子似的,哭个没完。 “进来吧。”孟珩冷淡地招呼他一句,又低头重新脸上挂笑逗小孩了。 孟老板生他的气了。 谢泽这人也奇怪,心里明明想的是保持距离,可偏偏又见不得孟老板对他冷落淡漠。 孟珩平时爱喝一个牌子的纯果橙汁,在店里也常备着,谢泽轻车熟路地到柜台后面找到,拧开倒了一杯,讨好地往孟珩身边凑,“渴不渴?我给你放这儿?” 孟珩白了他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谢小霸王的脸皮一向是出了名的厚,轰走了谢亿嘉让他一边玩去,自己却挤在电脑旁的另一把椅子上,没话找话跟孟珩聊天:“这两天生意怎么样?” 孟珩拿起绘屏笔,没搭理他。 谢泽又把橙汁往他那边推推,“喝点儿吧,再放着不新鲜了。” 孟珩被他扰得心烦,一个弧线连续删了画画了删好几次,终于不耐烦地撂了笔,瞪他问:“你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啊...”谢泽低头避免和他对视,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声音没什么底气。 孟珩的确生气。 这人一连躲他好几天,现在又忽然出现,连句解释也没有就想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去,孟珩能惯着他? 吧嗒—— 绘屏笔顺着桌面滚落到地上。 就这么一个碎小到可以忽略的事件,终于像是南美洲煽动翅膀的那只蝴蝶一般,引爆了孟老板近期努力压制的所有烦躁。 但理智尚在,孟珩担心会吓到在旁边拼乐高的谢亿嘉,只是紧皱着眉压低声音呵斥谢泽:“你这几天死了是不是?!” 谢泽也看出来他是真动怒,不敢再嬉皮笑脸,“没有,我真是...特殊情况!” “你放——”终究还是说不出那样的话,孟珩狠狠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道,“陈小飞昨晚还说你在家,什么事都没有。” 面对他的诘问,谢泽哑口无言。 他能怎么说?因为担心你越来越爱我,所以我才躲着你?且不说孟珩会不会害羞到以后都不见他,就算是只有今天把他赶出店门也够尴尬的啊。 想到这儿,谢泽更加坚定了死不松口的想法。 “真是特殊情况,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释...”他左右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转移孟珩的注意力,又见到手绘屏上漂亮的人物线稿,瞬间有了主意。 谢泽低头找,想要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笔,却因为椅子和柜台相隔的距离实在太近,不能彻底的弯下腰。 孟珩用手戳戳他的背,示意他直起来。之后往左偏坐了一些,丝滑流畅地弯腰捡笔。 他俯下身去的一瞬间,谢泽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却又极不真切。于是用力眨了眨眼,想等人起身的时候再看一遍。 起身的时间也只有一刹,但这次,提前有所准备的谢泽看清了,刚才闪过模糊的一片白茫茫是孟老板的胸膛。 孟珩今天穿浅灰色衬衫,不知道什么牌子,但垂感做得很好,他习惯性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正常动作的时候都没什么问题,可一旦俯身起身就非常容易走光了。 谢泽扭头看向店外的太阳,也不管刺不刺眼,就那么死盯着。 他必须要看点儿更白茫茫的东西,才能忘记刚才的一片白茫茫。 “你看什么呢?”孟珩问他。 他做了个深呼吸,才把头扭回来,“没什么。”说完,抓起桌上刚刚给孟珩倒的橙汁,一饮而尽。 孟珩还是觉得他不对劲儿,站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轻轻放在他手边的桌上。 谢泽看着那只握杯的手,心里暗骂一声。 就说不能来吧,一来孟珩就要勾引他。 第14章 “这才叫撩拨,小弟弟。” “孟...孟老板,我家里有点儿事,我还是先走吧。”谢泽仓皇失措地站起来,根本用不着孟珩逼供,只看他疯狂躲闪的眼神和通红的耳廓,这些年来阅人无数的孟老板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倒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担心谢泽火气这么冲,平日里还带着孩子真是辛苦了。 孟珩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扣紧了胸口的衬衫扣子,连喉结正下方的那颗也没放过。 “你,没女朋友吗?”孟珩想起之前在他家打碎的那瓶香水,有些不解。 这话听在谢泽耳朵里却又变了个味儿,他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但是肯定会有!女、朋友。” 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孟珩只觉得这人今天比平时不禁逗了,只好结束话题,挑眉点头道:“抓紧吧,年轻人精力太旺盛不是好事儿。” 谢泽不知道该怎么搭茬,只僵在原地。 片刻后,他道:“我今晚不过来了,到时候我让小飞来接孩子。”说完,扯了两下纯黑t裇就要走。 “谢泽。”孟珩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笃定道,“你躲我啊。” 店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只有谢亿嘉拼接积木时发出的咔哒声。 约莫半分钟后,谢泽转过身子,笑道:“没有啊,这不是老怪过阵子要结婚,我得去帮忙。” 孟珩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 谢泽不对劲。 虽然他现在还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但孟老板的直觉一向很准。 “没有别的原因?”孟珩问。 被问的人喉结上下起伏了一阵,“真没有。” 孟珩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重新坐回自己的老位置,拿起绘屏笔画稿。 半晌,还是被晾在原地的人先忍不住了,谢泽略带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帮忙是应该的,毕竟,毕竟以后该我结婚的时候,老怪还得来帮我呢,是吧。” “那你得问老怪啊。”孟珩抬头扫了他一眼,语气随意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谢泽有些烦躁,可过于狭窄的店铺甚至不容许他通过反复走动来抚平躁意,终于,他大步流星走到孟珩面前,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迎头看来。 二人间只相隔五十厘米宽的柜台,谢泽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细细打量孟老板这张第一次见面就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脸。 漂亮,是真他妈漂亮啊。 忽然,侧脖颈处被孟珩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孟珩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我刚才说的事情,你上点儿心。” 谢泽正想着什么点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让他找女朋友的事儿。 反应过来后,饶是厚脸皮的谢小霸王也难得的有些脸热,有什么比当着美人儿的面看呆了,还要被人家提醒回神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啊!一天两次够不够尴尬?! “皮筋递给我一下。”孟珩说。 谢泽顺着他仰起的下巴看去,放皮筋的盒子就在谢亿嘉旁边的小矮几上。 他走过去拿,铁艺的小盒子里放着四五个一模一样的黑色棉皮筋,这东西对于孟珩的作用只有在画画的时候简单地束起碎发,除此之外再没有用途了。因此孟老板也不挑剔花样,从来都是在隔壁小卖店补货的。 简单、普通,这样的皮筋和孟珩格格不入。 孟珩的美是有些摄人心魄的。 谢泽又悄悄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感到热烘烘的。 第二房东 第13节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于是,在那只白皙的手接过黑色皮筋的同时,谢泽飞快地说道:“我直说了吧孟珩,我是个直的你懂吗?我,我比建筑工地上最粗型号的钢筋还直,我掰不弯的。” 孟珩接皮筋的手停在半空,听他继续道:“就算现在灭霸要连打俩响指毁灭地球,我弯了就能拯救全人类,那我也宁愿——” 谢泽的声音坚定而迅速:“宁愿和人类一起毁灭。” 窗外,向西坠落的日光斜照在窗棂前,顺着窗子敞开的缝隙一路撒到柜台这里,孟珩散落的几缕发丝晃到光线中。 他干脆头发也不绑了,把皮筋随意地扔在一边,葱白似的手指摩挲着刚才倒满的那杯橙汁。 “呵…”过了许久,他才低头勾起嘴角笑出声。 孟珩的手指依旧有节奏地在杯壁上敲击,谢泽的视线定在上面,只觉得孟珩不是在敲杯子,是在敲他那根脆弱又紧绷的神经。 “所以,”孟珩颇为俏皮地偏了偏头,眼神却不看谢泽,“你觉得我…” 说实话,让孟老板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为他,孟珩从来不遮掩自己的情意,可这样荒谬的事情猝然落到自己身上,他确实有些懵。 一瞬间,这段时间谢泽所有的反常举动都合情合理了。躲着他、不回消息、看着自己就要走神…… 但是,孟珩皱眉想,误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想不通,每天发生的事情这么多,他也懒得想,反正出现的问题只要得到解决就好了。 如此想来,孟老板顶着自己那张绝世神颜与谢泽对视,“你觉得我,想睡你?” “是爱我。”谢泽纠正道。 ……。 孟珩凝滞在原地,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他扑闪了半天纤长的眼睫,面色凝重地问:“你怎么看出来我…爱你的?” 他没谢泽那么厚的脸皮,能面不改色的说那样的话。 “你勾——”谢泽神色急切,想说你勾引我多少天了还想不认账,可在对上孟老板眼睛的瞬间又赶紧闭上嘴。 “你…你总是撩我啊。”谢泽嗫嚅着换了一种说法。 终于,敲击声停止,孟珩的整只手握住了杯壁,用力到指尖泛白,他咬牙问道:“比如?”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谢小霸王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从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孟老板纵容他玩头发,一直到刚才孟老板不好好穿衣服,一一列举了不下十条。 谢泽一口气抱怨完之后,才有些紧张地去观察孟珩的脸色。 孟珩轻吁一口气,垂眸阖眼问:“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是自己掰弯自己的?” 谢泽这下憋不住了,疾言道:“明明就是你撩拨我!” 孟珩的脸色随着他这句话彻底黑下来,最终放弃了好好和谢泽解释清楚的想法。 对于这种脑子不好的人,根本不能使用常规手段。 谢泽隐约感受到孟老板有想要刀人的气势。 所幸,孟珩在下一秒就收起了凶狠的表情,又是一副平和浅淡的模样。 他与谢泽对视,然后端起那杯橙汁,微微仰头送进口中。 谢泽的喉结不自觉地随着他一起动,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孟珩已经放下了杯子,小半杯橙汁已经流入腹中。 谢泽慌慌张张挪开眼神,又忽然想到—— 那杯子我是不是刚用过? “你来。”孟珩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谢泽抬起头,顺应着他勾起的手指往前欠了欠身。 二人之间有柜台隔挡,谢泽只能尽力让上半身贴过去。 下一刻,孟珩将手撑在柜台桌面上,从容地拢起及肩长发,垫脚伏到谢泽颈侧。 他们离得太近,近到谢泽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身上残留的香水味道,还有干净清爽的木香洗发水。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不叫撩拨。”他听到孟珩开口说话,“这才叫撩拨,小弟弟。” 倏忽,耳窝麻痒痒的,就这么短短几个字,孟珩的气息尽数喷在他耳畔。 这谁顶得住啊。 跑吧。 “诶…哥哥怎么了?”沉浸在积木玩具中的谢亿嘉听到关门声,抬头看的时候只看见谢泽狼狈的背影。 “上火了,去看病。”孟珩说。 小孩子懵懵懂懂的,应了一声又低头去拼乐高。 冥店里岁月静好,谢泽家鸡犬不宁。 陈小飞从二十分钟前就被他叫过来,然后就看这人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客厅乱转。 “哥,哥哥哥哥哥!”又一次,在谢泽转到他身边的时候,陈小飞伸出胳膊一把拉住他,“你到底怎么了?” 谢泽站住,从上到下扫视着陈小飞。 陈小飞本来还扯着腿靠坐在沙发上,结果被谢泽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里越来越发慌,终于忍不住试探道:“泽哥…?” 谢泽扯起他的胳膊,把他拉到餐厅的吧台隔断前,自己绕到另一侧,是和孟老板店里一模一样的站位。 陈小飞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就见谢泽往他这边贴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啥?你大点儿声啊哥。” 谢泽偏头暗骂一声,想放弃又不甘心,转头过来道:“耳朵,对我耳朵吹口气儿。” 陈小飞:……? “哥…哥哥哥你别吓我啊!”陈小飞边说着便往后退,直到离那张吧台桌和吧台桌后的谢泽保持安全距离后才停下。 谢泽不好意思跟他讲发生了什么,只能连威逼带利诱了半天,最后硬拽着陈小飞跟他重现了孟老板店里的那一幕。 陈小飞也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儿,弄得自己比谢泽还紧张,明明脑袋都已经贴到耳朵边儿了,马上就缩回来,哭丧着脸问:“怎么吹气儿啊泽哥,我好像不会…” 俩人又墨迹了小十分钟,这口气儿才终于被陈小飞吹出来。 ……。 “完了?”谢泽问。 “完了。”陈小飞说。 “完了。”谢泽说。 “啊?”陈小飞摸了摸脑袋。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谢泽心想。 他从孟珩店里出来的时候还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可能是天生敏感或者耳朵坏了,这才叫了陈小飞来再试一次。 可是刚刚,除了一阵略高于室温的空气撞上耳廓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小鹿乱撞呢?心里酥麻温痒的感觉呢? 完了,他不是耳朵坏了,他是心坏了。 第15章 不坠泥泞的叶 谢泽慌乱逃离冥店后,孟老板连着小半月都没有再搭理他。 硬要让孟珩说,自己也不是不生气,毕竟莫名其妙被人拒绝了,关键是他还把谢泽当哥们朋友照应着呢,这事儿换了谁都心里不舒服。可要说生气吧,又确实谈不上,不管谢泽怎么不正经,孟珩都知道他是真心待自己的。 那天孟珩在他临走前故意逗弄他,其实也存了出气的心思,只是后来再细想,孟老板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二十八岁的孟老板是什么人?那可真是见多识广、饱经世故,名副其实当得起一句“风雨不动安如山”,结果就为着谢泽误会似的几句话,什么都没想就拿小伙子撒气了? 谢泽在他眼里就是个小伙子,甭管谢小霸王怎么叫嚣着自己从小学就称霸家门口那条街,孟老板看他永远都像是高中刚毕业的大男孩似的,热忱、真挚、也足够坦然。 这是谢泽的优点,孟珩一直知道,也欣赏。只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优点的反面会导致——谢泽觉得自己喜欢他,甚至还果断地当面拒绝。 孟老板家境优越,人又标致,从小到大从来没缺过跟他示好的姑娘,后来长大了,发现自己不喜欢女孩,向他求爱的男人也从没断过。可他这些年一直没谈过什么太走心的,归根到底,还是孟珩这人年轻的时候太理想主义。 冲着他皮囊来的,他看不上。想跟他谈精神世界的呢,他又嫌人家俗套。拖来拖去,过了二十六岁,也就开始享受起一个人的生活了。 直到谢泽莽撞又兀然地把“喜欢”两个字搬上明面,他才恍然思考。 扪心自问,他确实喜欢谢泽,谢泽像是年轻的他,又不像。 他们爱好相同、意气相投,他小的时候也和现在的谢泽一样,有空就爱扎在炎城的郊区,把所有的精力都发泄在摩托赛车上,追风的感觉就像是一种驯服,没有哪个男孩能拒绝,少年时代的孟珩也一样。 这是他们的相同。 不同的是,孟珩一早就没了少年气。 真正的失去就像是悄然来临的初秋,没有具体的日期,只是某一日,当你忽然想再抬眼去找枝桠上翠绿的树叶,却发现不知不觉着,树叶已经落入泥地。 孟珩的朝气也如落叶一般,早早地融化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之中了。 谢泽相反,他永远是明亮的,永远站在阳光里,永远是那片在秋风中飘向远方不坠泥泞的叶。 谢泽不知道,孟珩经常在画画的间隙抬眼看他,哪怕他只是没骨头似的偎在躺椅上,孟珩也总能看到他身上那股子生气,再说的难听些,孟珩觉得那是活人气儿,是自己身上逐渐流逝的东西。 他是喜欢谢泽的,这喜欢是欣赏,是向往,是守望,但惟独不是爱,不是情爱。 孟珩这些年都坚持靠自己去得到想要的,而不是通过靠近而索求。 他喜欢谢泽身上的蓬勃,只是因为年少时,他想要得到而未得到。至于现在,历尽千帆过后,年少时纠结着想要得到的、无比珍视的东西,对他而言早已分文不值。 谢泽就像是他童年的另一种模样。 一种曾经渴望、现在释怀的模样。 嗡嗡—— 嗡嗡—— 手机不停地震动。 第二房东 第14节 孟珩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点开锁屏,看到谢泽的视频请求。 直到铃声自动挂断,孟珩都没有再动。 嗡嗡—— 一条六秒的语音。 他点开听,是谢亿嘉的声音,“孟哥哥,我好想你呀,我能去找你玩吗?” 已经是夜晚,孟珩准备打烊回家,于是他说:“明天好不好?今天太晚了。” 几秒后,视频请求再一次弹出,孟珩接通,屏幕上被谢亿嘉的笑脸占了大半。 “孟哥哥明天要去店里吗?”谢亿嘉问。 “是啊。” “那…!”谢亿嘉在那边,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向上翻看着,不知道是在打什么暗号,小孩支吾一阵,说,“那我明天想去哥哥家玩诶。” 孟珩拢拢头发,想不出他家有什么吸引小孩的地方。 忽然,安静的小店里,听到手机里刻意压低的声音:“嘶…傻的吧你…” 孟珩瞬间转过弯儿来,敢情又是拿着孩子当枪使。 这就是谢泽不要脸的地方,他仗着孟珩心眼好,就算看穿也不忍心让谢亿嘉被欺负,所以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谢亿嘉道:“孟哥哥如果不愿意的话,那你来我家玩吧?” 孟珩摇头,“来我家吧,我明天去接你。”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谢泽,没别的原因,就是憋气。 想到要是让小嘉自己来,谢泽肯定要来送,到时候万一要跟进他家,孟珩可不好意思拒客,于是坚决要自己去接。 他和谢亿嘉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孟珩家离谢泽不太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第二天,他提前半个小时出门,算着周末可能会有出游高峰。 刚走出小区,就注意到他们隔壁的隔壁,一处老旧小区中向天空冒着黑烟。 前面的路也被堵的水泄不通,孟珩叹口气,准备掉头绕行。 就这时,副驾的车窗被敲响。 孟珩重隐私,车膜贴的防窥,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一点的。 敲玻璃的是个老太太,脊背有些佝偻,头发已经掺着不少白,正一脸焦急地想要透过玻璃往里望。 孟珩摇下车窗,“您好?” “小伙子,你车上有灭火器吗?我们小区着火了,消防车进不去,只能先借着灭火器使!” 开车的人后备箱都备着灭火器,只不过——孟珩看了一眼势头越来越猛的黑烟,这样的火怎么可能用车载灭火器灭掉? 他下车打开后备箱,同时问道:“您先别着急,消防车怎么会进不去?” 老太太急得声音都带有哽咽,“小区物业不管事儿,私家车停得乱七八糟,这一着火消防车根本进不去!” 孟珩拿着灭火器大步流星往前赶,只安慰老太太道:“您别急,里面太危险,您当心别让人撞着,我去帮忙就行。” 大概是孟老板抱着灭火器,又或是他看起来很靠谱,到了跟前儿还真问了个大概。 年轻的消防员也是一脸焦急,抓过他手中的灭火器,急道:“谢谢你了同志,财产都是小事,主要是这火要不灭还得往上烧,顶楼还有孩子没出来呢!” “不能在业主群找车主挪车吗?”孟珩皱眉问。 “挪了,有些不在家,还有些技术太差,一着急又撞了,不然也不至于整条路都堵着啊!交警队已经在派人了,还没到呢。”带着灭火器的消防员已经顺着窄路跑远,回答孟珩的是另一个开车的消防员。 孟珩盯着那条小路,忽然问:“摩托。用摩托运送灭火装置行不行?” 欢迎大家来看文~喜欢的话多多评论~啾咪! 第16章 人后狂野孟老板 孟珩回家换车的时候,正遇上从对面来的谢泽。 “孟珩!”谢泽喊他。 谢泽大老远就看见他那辆雷克萨斯,还纳闷儿这人怎么往回开。 他今天是骑着大哈雷来的,根本没带谢亿嘉,早上的时候陈小飞拿着蛋糕巧克力进了他家,瞬间就哄的小屁孩把孟哥哥抛之脑后了。 昨晚让小屁孩打视频,谢泽想的就是先让孟珩松口,今天自己再过来陪陪笑脸,孟老板一高兴,不就跟他重修旧好了吗! 孟珩副驾的车窗一直没摇上,闻声探出眼神看他,神色罕见地带着焦急,“你怎么来了?”说完又看一眼空荡荡的摩托后座。 谢泽跟他还隔着些距离,喊道:“陈小飞去看孩子了,他俩玩儿的欢,我就过来找你了!” 说起来也是谢泽命好,但凡他早十分钟来,孟珩都会沉着脸赶他回去,可现在不同了,孟老板眼神定在他骑行服下的结实肌肉上,道:“隔壁老小区着火,只有摩托能进去,你要不过去帮个忙?” “行,我去看看!”谢泽拉下头盔面镜,手一拧油门冲着黑烟去了。 孟珩这边也没耽搁,他停好车后上楼换了身衣服,随手拿了个深灰色头盔,直奔车库。 地下车库已经修建好了,孟老板财大气粗,当时一口气买下三个车位,除了停放那辆银灰色的雷克萨斯外,其他两个车位分别停放罩着防尘罩的爱车。 四辆超大排量的顶级摩托车齐刷刷摆成一排,挤兑的四轮小轿黯淡无光。 孟珩把靠左第一辆车推出来,这辆本田cb1000r他已经很久不骑,还是他最开始玩摩托的时候“宠幸”的,但是胜在足够灵活,比其他三辆适合穿街走巷。 收好防尘罩,戴上头盔,孟珩长腿一跨,从地库出口疾驰而去。 另一边,谢泽已经拉着消防设备走了一个来回,回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个刚从楼里逃出来的小男孩,到这边出口处交给等候在旁的救护车,装好设备准备跑第二遭。 正这时,同样的轰鸣声逐渐靠近。 孟珩将车停在他身侧,左腿支地,伸手把头盔风镜抬上去,利落地对他扬个下巴,然后转头去和消防员交谈。 这个上午,两个年轻人通过一趟趟不停歇的输运,成功洗白了附近业主们对于“玩摩托车”的坏印象。 最后一趟运送完设备,两个人都有些气喘,把摩托支稳,摘了头盔靠在车边大口喝水。 路已经被后面赶来的交警们疏通,着火的那栋楼肯定损失了不少财务,不过在生命面前,一切的身外之物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一片劫后余生的感慨声中,孟珩听到谢泽说话。 “孟老板,真深藏不露啊。” 孟珩和他一样,消耗太多体力,斜倚在车座上喝水,一口一口的,斯文但不磨叽。 谢泽在他对面,三五口干了一瓶矿泉水,仗着孟珩还在喝水没法还嘴,絮叨贫嘴个没完,“车挺不错啊,我还以为你是文雅那一挂的,敢情是躲人后狂野啊?” 孟珩举着还剩半瓶的矿泉水,作势要泼他。 笑话,孟珩从小到大就没躲过人,他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从来不肯委曲求全、趋炎附势,从十五岁的夏天,孟老太太就教会了他一个道理——如果你要为了别人的认可而活,那就要做好一辈子都被否定笼罩的准备。 自己都不肯定自己,别人怎么肯定你? 孟珩摸着车把,道:“狂野吗?我觉得挺好。”我觉得这样的自己挺好。 谢泽想说狂野啊帅死了,还没张嘴就被一个穿着制服的交警走过来打断。 交警懒洋洋对他俩敬了个礼,出示证件道:“二位同志,今天真是感谢你们的热心帮助,辛苦了。” 谢泽摆摆手,正准备开始嘚瑟,就听交警叔叔继续道:“你俩这车......改过吧?” 谢小霸王刚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 “警察叔叔,你这样很容易让人以后都不敢见义勇为啊。”谢泽说。 交警瞪他一眼,公私分明得很,非要看俩人的行驶证。 谢泽还好说,一边递给他一边悻笑道:“警察叔叔,我这都是备案过的,合法改装合法改装。” 那交警拿着证件对比看了一番,确定合规后递还给他。 接下来,俩人一起看向孟珩。 孟珩:......。 “我这车平时不开出门。” 这回轮到谢泽震惊了,他今天真是被孟老板教做人了。 那叫什么来着,你以为的根本不是你以为的。 他以为孟老板是个文雅人,结果呢?大摩托搬出来比自己的还拉风。 他以为孟老板是个守规矩的,没想到人家玩得是非法改装。 “不开出门也不行,证件拿来。”交警说。 孟珩黑着脸递过去。 “你这个——”交警瞪他一眼,“车身颜色和发动机都改了吧?” 谢泽本来还在一边儿看热闹,看着看着发现孟老板真不高兴了,赶紧过去跟那交警插话,又卖可怜又说好话的,磨了好半天,人家才同意只罚款,不收车。 谢泽点头,道:“您放心,就今天下午,我就带着他把车改回来!绝对不给警察叔叔添麻烦!嘿嘿...” 交警把证件还给孟珩,走的时候还在教育他,“年轻人,玩儿也得有个限度,你这么改装多危险啊,跟你兄弟学学,遵纪守法,珍爱生命!” 第17章 美人儿是用来心疼的 交警走后,谢泽嘚瑟的简直要上天了,围着孟珩不停戏谑念叨着“遵纪守法”,孟老板嫌他烦,赶上消防队完成工作,想叫他们过去感谢两句,于是二话不说就把他打发走了。 剩孟珩一个人,长腿一弯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车好大啊。” 他听到声音低头去看,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在摸着车的后座。 孟珩笑笑,对孩子道:“是啊。” 他心情不好,不想分出太多心思聊天,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敷衍着,手里反复摆弄着矿泉水的塑料瓶盖。 小男孩也不介意被冷落,绕着摩托车不停地摸。 吧嗒—— 第二房东 第15节 瓶盖掉落在地上。 孟珩无奈地蹲下身去捡,想着自己真是年纪越大越幼稚,好端端的摆弄它干什么。 从蹲下,捡到手里,再准备起身的这时间也不过几秒钟,但意外也往往发生在几秒钟里。 孟珩只感觉自己被猛地一撞,接下来就和撞来的不明物一起趴在了脏污飞灰的柏油路面上,下一刻,最先着地支撑身体的左手手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巨大的声响—— 孟老板名副其实的初恋,那辆炫酷的黑紫色本田cb1000r应声倒地。 刚刚在摔倒过程中掉落在原地的白色瓶盖,此刻正孤零零被压在摩托之下,已经变成了一个扁得不能再扁的白色塑料片。 谢泽从他身上支起身子,把他搀扶起来,问道:“受伤没有?” 孟珩看着面前余悸未消的人,迟缓地摇头。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谢泽抬起他的胳膊反复检查,确定只是手心擦破点儿皮后才松了口气。 下一秒,谢泽面带阴翳地回头去看摩托车旁的小男孩。 孩子今天不上学,父母都在公司加班,只有一个声高气盛的奶奶在家。 老太太刚刚正在别的楼前聊天,听到这边的动静大,原本是想来看热闹,却看见自己的宝贝孙子站在人群的中间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谁欺负你了?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太太一只手拽着孙子的胳膊,抬着脑袋扫视周围的人。 一圈过后,终于将目标锁定在孟珩二人身上。 “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老太太嚷。 小男孩知道自己闯了祸,不住地抽噎,也不答话。 这模样看在老太太眼里,就彻底坐实了“这两个小年轻欺负宝贝孙子”的罪名。 于是,她更加卖力地嚷嚷着,“这人民警察还没走呢,你们就敢这么欺负人,真是,真是太过分了!警察呢?警察!” 周围站着的都是小区的业主,刚才着火的时候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卖力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有些看不过眼的热心肠劝道:“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您先别喊啊,问清楚再说嘛。” 老太太可不管这个,眉毛一竖就瞪向说话的年轻女人,“受委屈的不是你们家孩子啊,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这两句话,聪明的女人就知道她不是个讲理的,偏头摆摆手不再跟她争论。 老太太觉得自己赢了,气势更盛地喊着警察。 突然,一声比她更高的爆喝—— “喊!警察呢!” 谢泽这一嗓子喊出来,周围瞬间寂静一片,连老太太也颇为忌惮地闭了嘴。 他凝视老太太半分钟,确定那人闭嘴后,自己微低下头,将孟珩散落到眼前的几缕发丝抚到耳后,动作轻柔的不像谢泽。 太心疼了。 刚刚他从消防车那边往回走的时候,隔老远就看见孟珩车边这个鬼鬼祟祟的男孩。谢泽知道孟珩心眼好,对小孩子也包容,可一看孟老板那模样,摆明是心情不好懒得交谈的。 他正想过来把这孩子打发走,就看见小屁孩恨不得用吃奶的劲儿顶着摩托后座,他顶的位置正好是带着边撑的一侧,极易推倒。 谢泽要是再晚两秒,二百公斤的铁家伙估计就要直接砸向孟珩蹲下的脊背。 孟珩是什么人?那真是谢泽见过最漂亮的美人儿。 他去世的爹从小就教育他,美人儿是用来心疼的。现在却有人想让孟珩肉疼,这他能忍? “我跟警察说就行,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确定没什么不舒服吗?”谢泽问他。 孟珩抿唇望了一眼偃旗息鼓的老太太,确定自己真的无法和这种“野人”交流后,又对谢泽道:“我没事,我联系保险,她...你可以吗?” 谢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放心,她要玩儿混的更比不过我。” 孟珩颇为赞同地挑眉。 警察到的时候孟珩正在一旁打电话,他每年上着大额保险养摩托,防的就是这种突发事件。那边的工作人员本来都要哭了,一听说孟老板无责任之后恨不得跪下给他磕两个。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老太太面对穿着制服的人民警察霎时怂了,她也看出来孟老板这摩托不是便宜货,狡辩道:“小孩子不懂事,再说这里也不是停车的地方嘛...” 警察只管定责,这种强制索赔的事情要移交到法院,责任单一开完,定了第二天笔录,两个警察就坐上车离开了。 谢泽回头看一眼远处打电话的孟珩,接着问老太太:“跟你谈赔偿?还是你家里其他人?” “这先扶起来看看嘛,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小孩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谢泽一声嗤笑,压低眉眼,戾气极重,重复道:“和谁谈赔偿?”笑话,且不说孟老板这辆宝贝摩托值多少钱,单说小屁孩平白无故让孟珩摔一跤,这事儿就想这么完了? 别人不知道孟珩,他还不知道吗?孟老板平时过得多讲究啊,隔了夜的白开水都不喝,太阳足一点都要拉纱帘的人,那真是从骨子里就是骄矜的少爷,凭什么见义勇为累得半死之后还被一个熊孩子用车砸? 孟珩挂断电话后加上了保险负责人的微信,那边说会向上递交,让他等待回复就好。 收了手机,才发现谢泽那边动静还是很大。 烦躁在这一刻涌上心头,童年缺失的某一部分关于“如何与流氓打交道”的教育,终于在今天报复上门。 到底是自己的车,谢泽又没做错什么,没道理让他顶在前面。孟珩蹙着眉,抬步过去。 “怎么样了?”他问。 谢泽晃了晃脑袋,用下巴一指旁边的小男孩,“他爸说有认识懂车的,正往过赶呢。” 孟珩的眉皱得更紧,只听谢泽继续道:“怕咱们讹钱,诶,但说真的——你这车,买的时候不便宜吧?” “还行。”孟珩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辆售价小三十万的车也就相当于孟老板画半年稿子赚的钱,又瞧一眼谢泽骑行服里面露出的黑色杂牌衣领,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放心,肯定让他们赔。”谢泽说。 孟珩勉强扯扯嘴角,其实他现在更想回家泡个澡,好好睡上一觉。 疲惫来得迅速且强势,他根本不想继续站在这里争论索赔的问题,更何况周末来来往往这么多行人,把他看得不自在极了。 对面所谓的“懂车的人”是一个干了几年的修车行老板,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比老太太和小男孩内行。 孟珩这辆本田摩托太经典,是但凡稍微懂一点的人都知道在摩托界是什么地位的程度。 修车行老板还挺客气,先是商量着问要不要把车扶起来。 谢泽刚才就有这个念头,但孟珩这车太沉,他又舍不得孟老板和他一起抬,现在有个现成的苦力,他当然愿意了。 孟珩帮不上忙,到隔壁超市买了两瓶水,又捎带着一盒软中,水先递给了谢泽一瓶,剩下的一瓶连着烟一起塞给修车行老板。 老板是个挺实在的人,被孟珩这套社交礼数搞得略带局促,最后笑着收下了。 他到一旁去和老太太的儿子通电话,半晌后回来问道:“小兄弟,您看这样行不行,车先拉到店里定损,等结果出来了咱们再谈赔偿的事?” 孟珩刚打电话给保险的时候,那边也是这样说的。 可笑他和谢泽都是玩车多年的人,玩车磕碰在所难免,大家谁没跟交警队打过交道?结果今天头一次,遇到这种对方全责且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大家却都两眼摸黑。 车被拉走了,孟珩和对面互留了联系方式,然后戴着自己幸存的头盔坐上了谢泽的摩托后座。 这小区离孟珩家很近,没几分钟二人就到了楼下。 谢泽上次来的时候地下车库还在修建,于是这次也不知情地将车停在了地上的路边。 要说孟珩这人平时很是礼貌周全,可偏偏对着谢泽,彻底一副装都懒得装,怎么随性怎么来的脾气。 今天的孟老板甚至配得上那句“端起碗吃肉,撂筷子骂娘”。 索赔的事情解决了,他瞥了一眼还要跟进电梯的谢泽,阴阳怪气道:“你还不走?” 谢泽折腾这么一上午,倒也没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哄人的。厚着脸皮道:“太渴了,让我上去喝口水吧。” “刚不是买了水给你吗?”孟珩半分面子不给。 电梯到了,谢泽悻悻跟他进了电梯,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孟珩嘴上不饶人,却不是真心赶人走的。俩人都忙活劳累一上午,他肯定是要留谢泽吃顿饭的,可难得恶劣的孟老板就是想看谢泽被怼得哑口无言的怂样。 午饭叫的外卖,谢泽本想再露一手,也能顺便讨讨孟珩的好,结果打开冰箱一瞧,还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除了橙汁和水果,其他什么都没有。 孟珩这人吃饭还有些臭讲究,拿了外卖先消毒外包装,然后再进厨房拿盘子,都要一一倒进盘子里再吃。 谢泽就坐旁边看着,看得震惊又无语。 少爷做派,妥妥的少爷做派! 孟珩感受到他的目光,放在之前他本来不会在意,可半月前谢泽的那通话确实让他心存芥蒂,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又“撩拨”到他了。 孟珩开餐盒的手一顿,掀眼皮瞅他,“看什么?” 谢泽摇摇头,谄媚道:“你还挺注重仪式感,好事儿,好事儿。” 孟珩瞪他一眼,没接茬。 少顷,三菜一汤全部摆好,孟珩边拆米饭餐盒边吩咐:“筷子。” “诶诶,马上来。”谢泽奔着厨房找筷子,在看不见的地方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一次性餐盒不用,一次性筷子也不用,搞什么这么讲究?这以后谁能和他一起过日子啊。 第18章 “咱俩都不谈恋爱,你觉得怎么样?”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瘫倒在沙发上。 “嘶...”孟珩想站起身去倒水,习惯性用手掌撑着沙发,却忘记了刚被擦破皮的伤口。 另一侧,阖眼假寐的谢泽蹭过去,“你没消毒啊?” 孟珩抽回手,“碘伏过期了,我刚定了外卖,还没到。” 谢泽刚从小区大门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门口就有家药店,他想说孟珩舍近求远,又怕少爷一个不高兴就赶人,只能默默帮着倒了杯水,尽量让孟老板气顺些。 外卖效率挺高,过了二十分钟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谢泽接过来,三两下拆了包装,就着棉球就要给孟珩擦药。 孟珩接过来东西,执意自己动手。 “我给你弄吧,你自己多麻烦啊。”谢泽说。 孟珩手上动作一点儿不慢,嘴上呛道:“怕撩拨到你,我还是自己来。” 他要是不说,谢泽也不会往这儿想,可他说后,谢泽的眼神反而真不受控制地往那只受伤的手上瞥。 第二房东 第16节 孟老板这白白嫩嫩的手心,那一看就是没干活儿的。 漂亮。 倏忽,被盯着的手心蜷缩一下。 下一秒,他听到孟珩的语气不善,“你看什么呢?” “咳咳...”谢泽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看你用不用帮忙。” 孟珩上好药,把东西收进医药盒,才终于肯赏脸看一眼眼珠子长在自己身上的谢泽。 “你来干什么的?”他想起上午小区门口的相遇,记不起来谢泽那时候说了什么。 谢泽一合掌,道:“啊,我来看看你。” 孟珩不说话,只听他继续道:“这不是,小半个月没见了吗?” 小半个月没见,那怪谁?是谁先不要脸的?他被谢泽色眯眯看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想过和这人一般计较,结果闹到最后,还成了自己想掰弯他? 孟珩越想越气,开口更加没好气儿了,“怕不小心掰弯了你。” “那不能够。”谢泽笑道,“我钢铁直男,你不用担心。” 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孟珩看得更来气,脸上冷下来问道:“我跟你闹着玩呢是不是?” 谢泽盯着他贴到锁骨的一缕头发,“我也说正经的,我真把你当朋友的,你就这么忽然不理人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沉默了半分钟,孟珩坐下道:“行,今天咱们也把话说明白,省得以后在一起玩不痛快。” 谢泽抬头。 “gay只是喜欢男人,但不代表是个男人就行。”孟珩说,“你记住,只要咱俩站在一起,方圆五公里内还有别的男人,我都不会考虑你。放心了吗?”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谢泽震惊,“现在已经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了,现在的问题是——” “我在你心里,比别人差在哪儿啊?!” “......”孟珩大脑宕机,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不明白这人怎么会跑偏成这样,愣了半天才发出个单音节,“哈?” 谢泽对这事像是过不去一样,一定得从孟珩要个说法,他问:“什么叫,只要有男人就不会考虑我?那如果是陈小飞呢?你觉得陈小飞都比我强???” “我觉得...”孟珩缓缓道,“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谢泽用右手去摩挲自己那头圆寸,手掌一路顺到后脖颈,还是无法冷静。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在孟珩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什么叫做“谁都行,就他不行”? 他比别人差在哪儿?是性格有缺陷还是身材不够好?智力低下还是穷困潦倒?孟珩凭什么瞧不上他? 更何况,他和孟珩混在一起俩月了,据他观察,孟老板身边除了他,一个知冷知热的朋友都没有。他以为孟珩这是铁了心不准备跟别人打交道了,原来他背地里还想着谈恋爱? 如果孟老板以后真的谈恋爱了,他怎么办?追在这对狗男男屁股后面?求着孟珩回头施舍他陪他玩? 谢泽代入一下自己是孟珩的男朋友,大概率是会把自己直接爆锤一顿的。 “咱俩都不谈恋爱,你觉得怎么样?”想了很久,他蹦出这么一句话。 孟珩端杯子的手停在空中。 最后,孟老板被逼着点头答应,他现在确实也没心思谈爱情,又被谢泽这一套套说得心烦,干脆道:“我无所谓,但是你——” “精力这么旺盛,确定不谈个恋爱?” “我好得很。”谢泽说,“有哥们就行,我不需要女朋友。” 孟珩想着,谢泽大概是害怕,毕竟如果自己先脱单了,谢泽就不方便整天到冥店里和他腻在一起。找个志趣相投的人不容易,他珍惜谢泽,谢泽肯定也珍惜他这个朋友。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顺着他也就顺着了。 派出所的电话在下午三点打来,谢泽留的是他自己的手机号。 那边说所里明天临时调休,问他们方不方便现在过去。 于是两个人又骑着一辆摩托赶到派出所。 民警照例先是调解,这次小男孩的父母都在,倒是不见了修车行的老板。 孟珩让谢泽去停车,自己先一步进的门。 大概是孟老板看起来实在是温润好欺负,他刚坐定还没说话,就听见孩子的母亲明里暗里阴阳他讹钱。 她越说越离谱,到最后坐着的民警都有些听不下去。 再看孟珩,往椅子上一靠,低着头划拉手机,正看外网最新的插画杂志呢,半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 孟珩这人想问题通透,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吵得赢这种人,何况他也不会与人争吵。反正对面的全责是跑不了的,他安然等着就完了。 他理智,可他忘了在外面停车的人不理智。 谢泽从进走廊就听见女人尖锐的声音,先是讥讽“社会青年不务正业”,后面又说什么“托人查过,那摩托早就停产了,根本就是要报废的东西,凭什么他们赔”。 这话刚说完,正赶上谢泽推门进来。 他连孟珩都没看,双手支在会议桌上道:“就他妈不产了才宝贝,懂吗土鳖?” 女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坐在她旁边的丈夫也准备起身争论,结果双双被民警打断:“怎么回事?你是?” “家属。”谢泽说完,一个眼神都没赏给别人,径直坐到孟珩旁边,眼睛拉丝儿似的在人身上看,生怕自己离开这么几分钟,孟老板就让泼妇给欺负了。 浑身透着痞气还出口成脏的寸头男和单薄清瘦的长发美人可不是一个震慑力。 谢泽就进来这么一句话,对面的女人全程没敢再声高。 见对面反反复复就是推责,也说不出别的东西,那民警转头问孟珩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孟老板悠悠然关上手机,眼皮都懒得抬,“定损报告还没出来,到时候直接让律师联系你们吧。” 对面口干舌燥地说半天,语气急迫声音激烈,办案的民警人都听麻了。 结果轮到孟珩这么一张嘴,声音平静又和缓。他巴不得这年轻人再多说几句话给自己洗洗耳朵,孟珩却不给面子似的,站起来准备签字走了。 他真是不讲理的人?孟老板之所以愿意跑这么一趟,就是想着小孩儿好奇心重,自己也没真伤着,要是孩子父母带着来真心实意的道个歉,让孩子知道闯祸要付出代价,孟珩也就认倒霉,自己修车了。 可他今天一进门,看见夫妻俩脸上的刻薄尖酸,刹那间什么善心都没了。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一边翻杂志,一边连律师都联系好了。 要是为这种人再耽误后面的时间和心情,那就彻底得不偿失了。 调解中断,民警只能把夫妻俩也赶出来了。 谢泽孟珩在他们前脚出来,车停得远,孟珩又嫌晒,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谢泽骑过来。 后面出来的夫妻俩可能是看凶蛮的那个男人不在,于是又把主意打到孟珩身上。 先是女人上来讪笑着开口,想让孟珩通融通融,说他们也不容易。孟珩没搭理,默默站得稍远些。 接下来,两个人还是没走,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他家的男人又走到孟珩身边来。 这回孟老板是真烦了,眉头都紧皱着。 “哥们,咱们各退一步,求个安稳。”男人说。 孟珩眯眯眼,第一次正眼看他,语带讥诮道:“什么意思?在派出所门口恐吓我?” “恐吓就谈不上了。”男人又往前走一步,身子几乎贴到孟珩的胳膊,他看着和谢泽差不多高,是需要孟珩抬眼看的程度,“我听邻居说了,你住隔壁江泉小区,上午帮着三号楼救火来着。” 孟珩低头转了转右手食指的纯银戒指,没答话。 男人以为他害怕了,准备要妥协,于是变本加厉道:“我在这一片儿长大的,道上的朋友兄弟也认识不少。咱们都别让对方难做,你说呢?” “说得好。”孟珩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看男人喜上眉梢,才问,“你在这边认识谁?” 男人愣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认识谁,认识谁他也不敢招呼不打一个就卖人家啊! 孟珩淡淡道:“我有个朋友,也是在这片儿长大的,应该就是你说的...‘道上的人’?就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 “叫什么?”男人强装镇定。 孟珩轻轻一笑,眉眼弯起来,正巧这时,摩托排气管的声音由远及近,刚才会议室里的寸头彪悍男将车停在他们台阶的正下方。 “叫什么就不用说了,你直接认认。”孟珩睨了一眼刚停好车,正在往过走的谢泽,一扬下巴。 那男人只觉得自己是被孟珩耍着玩,低骂一声就想动手。 拳头高举起来,还来不及落下,他肚子上就挨了谢泽一脚踹。 孟珩全程在旁边看热闹,意外地挑了挑眉,谢泽这一脚,可比自己见真功夫。 他又想到刚认识时自己踹谢泽的那两脚,当时谢泽没还手,孟珩还以为他真是个不能打的呢。 那男人也是怂,想用暴力手段欺负人,遇上比自己武力值强的又用报警威胁,孟珩真觉得跟这种人打交道是浪费时间,拉着谢泽直接潇洒离去了。 大家看文愉快~喜欢的话多多海星评论哦~啾咪! 第19章 高廷?高霆?还是高庭? 两个人中午吃得晚,这会儿谁都不太饿,晃悠晃悠就晃到了小区附近的一家日式酒馆。 许是周末傍晚的缘故,屋子里几乎没什么人,谢泽要骑车不能喝,只剩孟珩一个人要了瓶烧酒。 一杯下肚,谢泽开口和他聊起来,“我今天表现还不错吧?” “怎么不错?”孟珩转动酒杯,问得随意。 “就刚才那傻缺,你让我不打我就不打了。”谢泽邀功似的盯着他,直到给孟珩盯得不得不点头。 得到想要的答复,他更加得寸进尺,“之前的事儿也别生气了吧?” 孟珩将目光定在他脸上,几秒后问:“什么事?” “就,上次寿衣店的事儿啊。”谢泽说。 孟珩把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没生气,不至于。”他说。 谢泽没有马上回应,反而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像是怕他撒谎。 半晌,确定孟珩真是没介意后,他才恢复往日的模样,玩笑道:“孟老板最人美心善,我知道!” 孟珩端起烧酒杯,朝他那瓶气泡水上轻轻一磕,自顾自仰头闷了小半杯。 谢泽也拿起气泡水喝了一口,然后摩挲着杯壁上的水汽,“孟珩,我发现你这人有意思。” 第二房东 第17节 “哪儿有意思?”孟珩笑,顺着他问。 “说不上来,就是...让人感兴趣。”他想到这短短两个月来,孟珩一次次刷新着自己对他的认知,真够酷的。 “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会骑摩托。”谢泽说。 酒馆的灯光昏黄,像是给这里的一切都罩上一层面纱。 神秘感。 谢泽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个词。 他再去看孟珩,觉得这人也一样神秘。 神秘的人说:“年轻的时候喜欢骑。” 说到了谢泽感兴趣的点上,他亢奋起来,“我知道郊区有个硬件超牛逼的赛车场,你下次想玩就叫我,我带你去!” 橙黄色的灯光打在孟珩松散的头发上,还有他的眼睛里,他说:“好。” 谢泽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太没出息了。 孟珩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好看。 “一会儿你直接回去吧,我自己溜达着就行。”天色已经不早,孟珩想着谢泽家里还有孩子,不能再耽误他。 谢泽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没事儿,我不急。”怕孟珩不相信似的,谢泽把手机翻过去给他看,“陈小飞带着小孩去他家玩了,我估计晚上不回来了。” 孟珩点点头,没再坚持。 又一会儿,孟珩问:“小嘉要在这里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啊。”谢泽耸耸肩,自打老太太回澳洲之后他们只联系过一次,正好是一周前,那边说手续卡住了,可能还要一阵子,“你舍不得小屁孩走啊?” 孟珩没回答舍不舍得,只是道:“你年纪轻轻就带个孩子不工作,不像样子。” 谢泽“嘿”一声,笑了好几声才说:“我不上班不是因为谢亿嘉。我从大学毕业就没上班。” “多久了?”孟珩皱眉问。 谢泽上学早,毕业的时候才二十一,“四年了。” “冷门专业?”孟珩问。 “不冷。”谢泽没继续说,端起那瓶一直没怎么动的气泡水往嘴里灌。 依孟珩的脾性,是绝对不会多打听别人私事的,更何况谢泽已经明确在抗拒了。 从酒馆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面前的宽阔公路上疾驰过一辆辆车,路边亮起的太阳能路灯吸引着成群的飞蛾围绕,路灯下,是谢泽的摩托。 孟珩酒量一般,后面喝上头又加了一瓶,现在风一吹,谢泽见他走路都打晃晃,等人跨上车的时候还伸出手扶着他的腰。 启动之前,谢泽掀开头盔风镜,转过头嚷:“你搂住我腰,我怕你从后面摔下去!” 他把风镜掀开了,孟老板却还好好扣着呢,听不清他说什么,孟珩烦躁地皱起眉头,一只手拍着他的背,示意人赶紧出发。 谢泽没辙,一路上骑得比自行车快不了多少,所幸家离得不远,俩人墨迹了十来分钟也到楼下了。 车刚熄火,孟珩双手就扶上了谢泽的肩,要自己站起来跨下车座。 “你别乱动!”谢泽吼他。孟珩扶在他肩上的手都是轻一下重一下的,明摆着已经喝大了,头昏脑涨的还想直接迈下车?不磕马路牙子上都算便宜他。 大晚上的,正是吃完饭遛弯的好时候,谢泽也顾不上周围随时路过的居民了,自己在前座跟条肉虫子似的蠕动半天,才在车把和孟珩的双重夹击中顺利脱困。 他站在一侧,搂紧孟珩的腰,帮人把风镜抬上去,说:“右腿跨下来啊。” 到了该动的时候孟老板反而不动了,他微阖着眼道:“等我歇歇,累了,没劲儿。” 谢泽认命地叹口气,去抬他的腿,嘴里絮絮叨叨着,“你还歇歇?是你把咱俩驮回来的?你赶紧下来,让我宝贝老婆歇歇吧,这一天真是苦了它了。” 喝醉酒的人意识不清醒,最烦别人没完没了地聒噪,偏偏谢泽还就是嘴闲不住,孟珩听他连着输出了好几分钟,早就受不了了,抓准时机,趁着他靠过来扶自己的时候,眼疾手快地用右手捂住了谢泽的嘴。 “嘘,安静点儿。”说完一歪脖子,睡过去了。 捂嘴的手也跟着垂下去。 被捂嘴的人却愣了几秒。 孟老板的手心不光白白嫩嫩,还很软。 连搂带抱地把孟珩送上楼,安顿在沙发上,谢泽长吁一口气,瘫倒在沙发另一边。 许久后,睡不安稳的人喉结一动,“水...” 谢泽瞪他一眼,没办法,又任劳任怨地倒了杯白开,还细心地插一根吸管,递到孟珩嘴边道:“来,少爷,张嘴。” 喝完水,他又搀扶着孟珩进卧室,正要把人往床上放,忽然被抓住了胳膊。 “洗个澡。”孟珩迷迷瞪瞪说。 谢泽这一路被他折腾的,到现在还觉得浑身燥热呢,要再让他伺候着孟老板洗澡,那他还活不活了,“别折腾了,明天再洗。”他把那只细白的手抬下去。 “脏...”孟珩嘟囔着,死活不愿意躺下。 后来又哄了快十分钟,孟珩才肯上床。 谢泽站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发现这人醉酒后倒没了平日里清冷理智的模样,反而像个小孩儿似的娇。 他知道孟珩讲究,原本还想给他换身儿睡衣,可手抓住外衣下摆时,忽然想起孟珩的性向,这上衣是怎么也掀不上去了。 得了,反正就一宿,怎么都能将就。 客厅的窗户半开,仲夏夜晚的蝉鸣声从窗外的树梢穿进屋里,谢泽站在玄关,准备离开。 忽然,他听到聒噪的蝉鸣声中混入一声极轻的抽泣。 接下来是第二声,第三声。 已经握住门把的手又松开。今夜大概是回不去了,得跟陈小飞说一声儿,让他看好孩子。 他重新走回卧室,路过餐厅的时候还细心地兑了一杯温牛奶。 孟珩果然在哭。 不大的脸有半张都埋在枕头里,发丝凌乱地散在床上,肩膀小幅度地颤动。 谢泽把牛奶放在一边,伸手去扒他的肩,“孟珩?” 偷偷哭的人乖巧得出奇,他一叫就应了,扭过头泪眼婆娑望着他。 谢泽被孟珩盯过无数次,对视的情况也不少,可那双眼睛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水汪汪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拍,之后像是为了补上缺失的那一秒钟,又开始疯狂地跳动。 “你怎么了?”他问一句,心里盼着孟珩别再哭了,再哭下去就要把自己的心哭化了。 谢泽太挂心面前的人儿,甚至没有分出神去深想自己为什么会心疼。 平时,就连六岁的谢亿嘉掉眼泪,他都觉得心烦。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孟珩不一样,孟珩一哭,他就慌了。 “难受...”孟珩把眼睛垂下去,只露出卷翘长密的睫毛眨啊眨。 谢泽的心也像是被他的睫毛扫过,变得痒痒的,“哪儿难受啊?”他问。 孟珩坐起身子,没回答。歪脑袋看了一会儿床头柜上的马克杯,忽然问:“那是什么?” “牛奶,温的。”谢泽递给他,“要喝吗?” 孟珩没接,凑近了就着他的手嗅了嗅,摇头道:“你喝。”说完又躺下了。 接着,蜷在床上的人又开始抱着被子小声地哭。 谢泽把杯子放下,抽了张纸给他轻轻擦拭泪水,轻声问:“什么事儿啊孟老板,这么委屈?” 他见孟珩自己伸手要纸,抽了张新的递过去。 “跟我说说有什么不高兴的?”谢泽哄劝着,“是因为派出所的事儿?” 许久后,孟珩摇摇头,被塞住的鼻子瓮声瓮气道:“不是。” 谢泽只觉得自己今晚出奇的有耐心,平时那群朋友要是喝大了,不给扔马路边子就不错了,哪儿能让他这么照顾? “那是因为什么?”谢泽问。 过了好久,孟珩小声道:“高婷要回来了。” ...... 高廷?高霆?还是高庭? 谢泽原本还在帮他顺头发的手骤然撤走。 他妈的,他大半夜有家不能回在这儿伺候着担心着孟珩,人家呢?深夜醉得不省人事了嘴里还念叨着不知道是前多少任的男朋友! 丢人!真丢人!真丢人啊谢泽! 第20章 “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 “那什么,你盖好了别着凉啊,我走了。” 窗外的蝉鸣声依旧没有停下的趋势,谢泽忽然觉得心烦意燥,也不管醉酒的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只想赶紧吹吹风。 地点他都想好了,一会儿下了楼,他就骑着摩托直奔郊区赛车场。上次就因为孟珩的事儿没玩痛快,这回必须爽一把。 “嗯...”孟珩意识不明地呢喃一声,“难受。” 谢泽凝注他几秒,终于,还是“啧”一声,在床边蹲下,“哪儿难受啊?” 他继续像刚才一样用手去顺孟珩的头发,孟珩像是被安抚到似的,微不可查地拱了拱头。 “头疼。”孟珩回答。 想起这人两分钟前还念叨前任的名字,谢泽没好气道:“头疼怎么办?让高廷来给你揉啊。” 孟珩费力地睁开一只眼睛,迷糊道:“你怎么也这样?” “我哪样儿啊?”谢泽嘴上呛他,手却诚实地抚上孟珩的太阳穴,缓缓揉着。 第二房东 第18节 “你也逼我。”孟珩被揉舒服了,轻轻哼了一声,又把眼睛眯起来,高贵得就跟只被人类讨好到的布偶猫似的。 谢泽的手顿了一下,他预感自己可能即将触探到白日里孟珩不会袒露的某些东西,孟珩醉了,没有防备,可他还清醒,他应该停下,给孟珩盖好被子,然后随便去客厅或者次卧将就一宿,等第二天孟珩酒醒后揶揄他一番,两个人的关系还会和今晚之前一样。 可他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清醒。 “谁逼你?”他问。 “靳雅琴。”孟珩换了个姿势,改成平躺,把谢泽放在他左太阳穴的手拉到右面去,摆明让人“雨露均沾”的意思。 谢泽顺着他的力道挪过手,接着揉,“谁?” “我妈。” “你跟你妈——”谢泽眼角抽搐一下,“还挺不论辈儿的。” 突然,原本已经缓缓平静下来的人又睁开双眼,也不顾头顶上的灯刺不刺眼,质问谢泽道:“你也觉得我错了?” 谢泽瞧他这不讲道理的样子稀罕得不行,连自己嘴角是什么时候翘起来的都不知道,“没有没有,谁说你错了?谁说我打谁。” “靳雅琴。”孟珩问什么答什么了。 谢泽逗他,问:“你干什么了,她就说你错?” 孟珩的声音低下来,眼角眉梢都染着失落,“我画画。” 谢泽等了挺长时间,没听到下文,以为他是又迷糊了,问:“还有呢?” “还有?”孟珩扑闪着眼睛瞅他,“还有什么?” 谢泽有点儿没明白,“就因为你画画?” “是啊。”大概是灯光实在刺眼,孟珩闭上眼睛,举起一只胳膊搭在眼皮上,以此来彻底隔绝灯光。 画画怎么了?更何况孟老板可不是一般的画画,他虽然不懂这个圈子,可每天看着孟珩不停歇的画,也知道这人肯定是不缺单子的。 要没点儿水平能不缺单?而且孟珩的画他都是看过的。 好看,和画画的人一样好看。 他要是能有孟珩一半的水平,他们老谢家祖坟都得冒青烟,那叫什么琴的女士还不知足?还能把人逼到喝多了都泛委屈? 谢泽把灯关上,又去拽孟珩的胳膊,怕人这样压着眼睛不舒服,嘴里哄道:“别管她,我觉得你画得可好了,高兴就——” 话音戛然而止,手中握住的劲瘦小臂一片湿润。 灯已经关了,他只能借着窗外隐约透进的霓虹残影来打量孟珩的眼角。亮晶晶的,又在哭。 “孟珩。”谢泽带有些无措地拽了张纸巾,轻柔地给人擦眼角,“别哭了。” “好累。”孟珩吐出极短的两个字。 谢泽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只能一遍遍重复“别哭”。 孟珩家里大概是什么情况,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猜也猜到了。左不过是豪门富太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不务正业,儿子却不甘被控制所以独身出逃,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创作,然后...然后莫名其妙被自己打了一拳,从此以后就多了一个朋友? 他之前原本还觉得后半段有些糟糕,可今晚看孟珩的反应,显然是前半段带给他的伤害更大。 “他们都不喜欢我。”孟珩喉结一动,忽然说。 他已经不哭了,谢泽就靠着床仰坐在地上,闻言说道:“谁不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没有。”孟珩沉默良久,悄声说,“只有你喜欢我。” 这一刻,窗外惹人心烦的蝉鸣声变得渐渐远去,或者夏蝉也睡了?谢泽想应该是。否则孟老板这么小的声音,他不可能在嘈乱的蝉鸣声中听到。 但是他听到了,很清晰。 钢铁直男谢泽应该反驳他。 可是...孟老板醉了,哄着他说又能怎样? “是啊,有我喜欢你还不够吗?”谢泽笑。 早上七点,太阳光刺进卧室,孟珩蹙眉睁开眼,看着大敞的窗帘迷糊着。他绝对不会犯睡觉前不拉帘子的致命错误。 于是,他顺着耳后的呼吸声缓慢转头。 谢泽正躺在他身边,睡得不亦乐乎。一大半被子都被这人压到身下,平躺在床半张开嘴,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 孟珩:......。 就说喝酒误事。 他正要伸手去推谢泽,忽然注意到,与自己一同苏醒的...一部分谢泽。 操。 想着这时候叫醒他只会更尴尬,于是孟珩轻手轻脚掀开自己的那一小部分被子,准备先出去冷静。 他刚一动,支撑身体的胳膊就被攥住。 孟珩昨晚闹腾了半宿,天近破晓才消停下来,谢泽熬不住,也跟着一起睡了。 他本想小打个盹,等天亮就走,结果迷迷瞪瞪就睡着了,但是紧绷的大脑神经却一直没有歇停,时刻惦记着卧室里的另一个人。 是以孟珩刚刚一有动作,他就睁开了眼。 “孟珩...”他刚醒的声音带着些低沉的沙哑,“醒了?” 孟珩一言难尽地和他对视,没回应。 “怎么了?”他以为这人是酒醒之后想起昨晚的事情,脸皮薄不好意思了,安慰道,“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孟珩甩甩胳膊,挣脱他的手,从手底下拿起一团明显被使用过的纸巾,又看了看谢泽枕头边上同样的一堆,咬牙切齿道,“昨天晚上,你到底干了什么?!” 谢泽看着他手里的纸团,还没明白,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身下。 “我操!不是!”他瞬间坐起来,抓起身下的被子盖好自己,“你想什么呢?!” 孟珩闭了闭眼,没出声。 谢泽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抓狂道:“昨天晚上你自己干什么你不记得了?!” “我干什么了?” “昨天晚上!我把你放这儿,我要走你就哭,我就回来,你还哭,我就给你擦眼泪,我看你哭了一宿!”谢泽两条胳膊来回比划着。 孟珩完全不记得昨晚上发生什么,印象中只有谢泽把他放到沙发上,然后倒了杯水,之后这人不就走了吗?哪儿来的后面的乱七八糟? “滚。”孟珩说。 谢泽瞪大眼睛,也不管他脸皮薄厚了,势必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他问道:“你不记得你哭了?你昨天晚上抓着我的手喊你前男友,哄都哄不好!” 孟珩皱着眉头,重复:“前男友?” 谢泽说:“是啊!叫什么霆?” 什么婷?孟珩想了半天,不确定道:“高婷?” “对对!就是高霆!你昨晚一边喊一边哭!” 孟珩扯起嘴角,轻轻一笑,挑眉问道:“我说她是我...前男友?” 谢泽哪儿记得他说没说啊,折腾一晚上他自己也迷糊着呢,但反正印象里就是这样,于是他笃定道:“对!你亲口说的!” “嗯。”孟珩点点头,随后道,“滚。从我家滚出去。” 第21章 “就你叫高霆啊?” 谢泽是带着一肚子气走的,走之前差点指着孟珩的鼻子骂他不知好歹,可一想到昨晚那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可怜样儿,到底还是没舍得。 孟珩后来仔细想想,也觉得谢泽应该做不出来在别人家床上自我纾解的事儿,大概真是冤枉他了。 可除了那事儿...还有什么用得着这么多卫生纸? 谢泽说他哭了,他是一点儿都不信。又不是青春疼痛少年,还能喝两口酒就抱着人哭? 这事情他没放在心上,想着下午或者第二天再去找谢泽,顺便带上点儿烧烤赔罪,谢泽这人就这样,一吃嗨了就什么都好说。可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他哥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 孟珩现在看见孟乾的电话就头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嫂子平安产女,他哥儿女双全后就开始担心他的个人问题。 “喂?”孟珩接电话。 “你在哪儿?” “......”孟珩把手里的鲜橙汁放在沙发前的漂亮茶几上,撒谎道,“在店里,有客人。” 孟乾可不吃他那套,“这单完了就关店吧,回家一趟。” 孟珩没应。 孟乾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叹了口气说:“小婷要回来了,爸妈和高伯伯已经打好招呼,明天两家聚个餐。你和小婷熟悉些,回来盯一下布置,尽量安排的让她喜欢。” 孟珩笑一声,说:“你上次见她是半个月前,我上次见她是十几年前,你更熟,你盯吧。” 孟乾声音低沉下来,听得出语气不太好,“下午就回来,爸妈都在家等你。” “等我认错还是等我忏悔啊?”孟珩语气平平,好像真是在唠家常一般。 “孟珩。”孟乾难得地喊他全名,“你有多久没见过爸妈了,你自己还记得吗?” 孟珩站起身,关上窗子又拉上窗帘,把蝉鸣和阳光一起阻隔在外。 孟乾又说了两句,然后不容置疑地要求他下午回家。 孟珩站在窗边,面向深灰色的窗帘布,陷入深思。 他很喜欢阳光,人也需要晒太阳,这个道理他在小学的科学课上就学过。可是总有人会为了躲避聒噪的蝉鸣,选择用最粗暴最偏激的方式,连阳光一同阻隔。 孟珩就是这样。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外人笑他愚蠢偏执,只有他自己知道,损失的八百在他心里比不上幸存二百的万分之一。他就是那种为了珍视的东西可以牺牲其他一切的人。 自由难得,他不会轻易妥协。 吃好午餐,孟老板终于有些自己还在开店的觉悟,想着得去冥店转上一圈,顺便叫谢泽过去,他想道个歉。 临出门在玄关台拿钥匙的时候,他看见了摆在那里很久的一幅画,那是他去年一时兴起画的舞狮,后来觉得挺有气势,就裱起来挂到玄关了。 孟珩犹豫片刻,放下钥匙又走回屋内,到画室挑了一副自己画的意大利风景画,装好,带上出门。 谢泽最开始还端着,死活不来,一听就是还在气他冤枉人。 第二房东 第19节 孟珩倒是没架子,轻笑着哄了好几句,又说带了礼物给他,谢小霸王才松口肯来。 谢泽嘴上说着不稀罕,动作却比以往都快,撂了电话不到一刻钟就进门了。 孟珩听见动静,放下画笔。看他戳在门口不往里走,就知道这人还气着。他从小冰箱拿出一听可乐,用纸巾细细擦干了瓶身的水汽,又把入口的地方反复擦几遍,才拿着走过去。 谢泽从他抬头开始就瞧着他,只是不出声,也不动弹,就等着孟珩把可乐递到他跟前儿。 “还气呢?”孟珩看着他起开拉环,轻声说道,语气带着些娇。 谢泽瞪他一眼,自己绕到屋内,坐在了孟珩那把昂贵且舒适度极差的躺椅上,悠悠道:“不敢。” 孟珩跟在他身后走过来,从后面用胳膊肘戳他肩膀,“得了啊,知道误会你了,别跟我气了,嗯?” 谢泽“哼”一声,问:“道歉有了,赔礼呢?” “赔礼也有。”孟珩说着走进柜台后面,抱出一个黑色的画筒,在谢泽探究的目光中取出画来。 画的是米兰大广场的教堂,看得出也是自己画着玩的,很多地方的用色都非常大胆,并不按照现实还原。 他当时画完就装回家来,一直放在画室里找不到合适摆放的位置,现在拿来送给谢泽却刚刚好,他回想了一下谢泽家里的装修风格——大胆、不拘、没有一副画。 “教堂?”谢泽借着他的手看画。 孟珩点点头,“米兰大教堂,去年看画展的时候顺便画的。” “好看。”谢泽接过来,小心翼翼收好在画筒里,忽然想起什么,手一顿问道,“你跟谁去的?” “你不认识。”那次邀请他的是本科一个关系要好的老师,当时还带了他老师的另外两个学生。孟珩性冷,回来之后没有和那两个小师妹继续联系过,都已经不记得人长什么样子了。 他不知道谢泽突然问这干嘛。 孟珩的回答听到谢泽耳朵里,就变成了“爷的风流往事你少打听”。 手中原本还宝贝无比的画瞬间不香了。 他早上愤然走人,不光是因为孟珩冤枉他,更重要的还是昨晚那声“高霆”。 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人,被当成白月光前男友也就算了,醒了之后还没听着一句好。 但凡孟珩早上跟他说一句“辛苦啦,你真好”,他都能不计前嫌地自我洗脑“高霆是个死人,别跟死人计较”,可孟珩是怎么对他的?上来就怀疑他的为人!就算他为人确实不怎么样,可是他对孟珩那真是掏心掏肺的好,难不成还能趁人喝多了干什么坏事儿? 越想越气,他妈的,后来的就是什么都赶不上。 “你是不是经常送人画?”他放下拉链拉一半的画筒,扭头审视着孟珩。 孟珩一脸懵,“没有啊,你是第一个。” 哦吼,画又香了。 米兰广场上方的阳光已经从画中跑出来,直接照到他心里了,不光暖洋洋的,甚至还有些炽热。 “画得真暖和啊。”谢泽盯着黑漆漆的画筒,说着在孟珩看来莫名其妙的话。 谢泽在店里待了一下午,他本想着再晚点儿就带孟珩去吃饭,许久不迎客的店门却在这时被打开。 孟乾踏着落日的余晖走进店里,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半年未见的亲弟弟,而是弟弟身边毫无规矩地歪扭在椅子上的谢泽,尤其在看到那人的手捏着弟弟的一缕头发转圈圈的时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孟珩感受到风声翕动,抬头看向孟乾,没有起身打招呼,只是面色平静地从谢泽手中抽回自己的头发,抓起果汁旁边的黑色头绳,松松垮垮将长发挽上,问他:“你还不回家?” 谢泽没感受到气氛不对,或者说孟珩实在表现得太过平静,以至于店内的气氛还是和孟乾进来前一样,“我陪你吃完饭再走吧,烤鱼?” 孟珩只跟他吃过一次巷口那家的烤鱼,也没有刻意提过喜欢,不知道这人怎么就挂心了,“我晚上有事——” “小珩。”孟乾皱眉站在门口,叫他。 他一开口,谢泽才把注意力从孟珩身上移开,施舍给门口的不速之客。 小珩,叫得真亲切啊。他都没这么叫过孟珩。 看打扮是一副精英样,面相也还行,但是没有自己高,看起来也没有自己能打,孟珩看上他什么了? 谢泽猛地站起身,办公座椅的塑纤靠背撞上身后的置物墙,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两个人都向他投来目光,只不过孟珩的眼神平平,没有任何波澜,站门口的那个却带着些关切。 这是把他当傻子关怀了? “你哪位啊?”谢泽没好气的问。 “谢泽。”没轮到孟乾开口,孟珩先制止了他,“你先回去吧,明天再吃饭。” 操! 有完没完? 先是醉酒后哭喊前男友的名字,后脚正主直接找上门来,孟珩还想打发他走? 这他妈前男友有没有点儿身为前任的自觉性啊?不知道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吗!还他妈敢出来诈尸! 谢泽不敢对着孟珩发脾气,咬起别人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他不但没偃旗息鼓,反而更加气盛,“就你叫高霆啊?” 孟乾一头雾水,但凭借着这么多年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直觉,他察觉出这人不像是能沟通的样子,又将目光转向孟珩,罕见地带着些迷茫道:“小珩,这是怎么回事?” 谢泽被人无视,忍无可忍,一个跨步准备冲出去先和这位前任进行一场男人间的斗决,却在第一时间被孟珩攥住手腕。 孟珩还坐着,比他矮了半个身子,瞪人的时候气势却半点不输,“发什么疯?这是我哥。” 谢泽:...... 孟乾:...... “哥啊!” 孟乾看着他瞬间变脸,态度更是三百六十度大反转。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人忽然变得温顺乖巧,顶着凶悍的外表对他热络地笑,“哥哥进来喝杯茶啊,大热天儿站外面干什么。” 孟珩还没想好要不要骂他,就听他弓着身子在耳边问:“亲哥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哥啊?” 孟珩顺手掐了一把他大腿,“赶紧滚。” “滚什么?”谢泽呛他一句,又站起身对着孟乾笑,“哥爱喝什么茶啊,我给你沏?” 他边说着边往门口走,狗腿地给人把门拉到最大,“哥哥你这一表人才的,跟孟珩气质一点儿也不像,我都没认出来!快进来坐啊。” 饶是这么多年见惯了下位者谄媚讨好的孟乾都有些不自在,这人姿态转换得实在太自然,以至于他有一刻甚至微微恍然,刚才感受到的敌对情绪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孟珩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将错愕的亲哥从谢狗腿的阴影中拯救出来,“哥,你怎么来了?” 孟乾勉强着对谢泽轻颔首,道:“我马上走,不坐了,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看向孟珩的眼神却彻底浸染不满,“爸妈都在等你回家,收拾一下。” 从小到大,他对孟珩使用这种命令的语气少之又少,尤其是当着外人,这几乎算得上罕见。 孟珩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更何况有谢泽在,他更不会与孟乾爆发争吵,于是退让道:“我晚上回去。” “现在。”孟乾管理公司多年,正经严肃的时候浑身散发着施令者的强势冷硬,“我等你。” 孟珩站起身,直视道:“我还有朋友在。” “我在车上等你。”说罢,他对着谢泽微笑,态度礼貌却疏离,“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小珩恐怕要失约。” “那不行。”谢泽说。 第22章 “别走。” 这话一出,别说孟乾,就是孟珩都有些震惊。 兄弟俩都看不明白谢泽想干什么。 谢泽没想干什么,他只是难得敏锐地察觉出孟珩的态度——孟珩不想回家。 孟珩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况且谢泽还没忘记昨晚孟珩是如何在床上哭诉亲人对他不满的。 既然不满意,又凭什么占着血缘的优势强迫孟珩? “这位哥哥,你得有个先来后到啊,是我先约的他,他今天只能陪我。”谢泽收起刚刚那副好脾气的模样,暴戾的本性不加掩饰地外露,说话都变得阴阳怪气。 他对孟乾态度好,只是因为这人是孟珩的哥哥,他不看僧面看佛面,可如果孟乾的到来本身就会让孟珩不高兴,那他没有直接把人打出去就算是给天大的面子了。 孟乾这会儿终于看清了他的本性,也明白了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语气中带着些许傲慢,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家事。 他不提这词还好,他这么一说,谢小霸王这两天所有的委屈都有了发泄的地方。 孟珩拿他当外人,现在孟珩的控制狂亲戚还想用这两个字欺负他? 休想! “巧了,我说的也是家事。”谢泽大言不惭,转头对着孟珩道,“你昨儿答应谢亿嘉陪他玩,他现在就在家等你呢。” 两道尖锐的目光同时刺向孟珩,孟珩看着面前的境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十年前那个古老的段子——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谢泽玩户外,他会游泳。 “别闹,我明天回来陪小嘉玩。”孟珩软着声音安抚,至于安抚的是等待他的小孩还是呲着牙的小孩哥哥,明眼人都看得出。 孟乾等得有些不耐,眼神示意孟珩自己出去等他,后者知会地点头。 冥店里又只剩他们两人。 “你别走。”谢泽说。 孟珩在柜台收拾着手机钥匙,保存画稿,应付他道:“我明天下午就回来,小嘉放学你直接把他带过来,我陪他拼乐高。” 说着话呢,整个人的身形却蓦然被阴影笼罩,骨节诱人的手也被按住,孟珩听到他说:“别走。” 抓握着钥匙的手顺从地松开,孟珩转身,微微仰头看着贴近自己的人,谢泽贴的太近,连呼吸都浅浅打在他脸上,他问:“怎么了?” “你不高兴,为什么还回去?”谢泽皱着眉,认真问他。 孟珩轻笑着,上身微微后仰,避开脸上惹人发痒的气息,“回家见个朋友。” 过了几秒,谢泽反应过来,瞪大双眼问:“相亲啊?!” 孟珩没想瞒他,似有若无地点点头,“差不多吧。” “你不是出柜了吗?!”谢泽声音有些高。 孟珩犹疑地盯他一眼,不知道他哪儿来的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样子,但还是耐心解释:“他们总觉得性向能被掰正。”说完后,又颇为任性地耸肩,抱怨道,“我有什么办法。” 第二房东 第20节 谢泽黑色半袖下紧绷起的肌肉又放松下来,语气轻松地安慰他:“全天下的家长都一样,得了,那你去吧。” 姑娘啊,还是家里人介绍的姑娘,依着孟珩的脾气才不可能成呢,去就去吧。 孟珩不明白他打的什么注意,但时间紧迫,他也没多问,只是把车钥匙递给谢泽,“我不开车回去了,钥匙你拿着,要挪车的话你帮个忙。” 他今天来得晚,对面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只能把车停靠在路边。白天人少的时候还好,要是晚上下班高峰可能就要挪车。 挪车电话条上早就加上了谢泽的电话,这人没事就在店里坐着,有时候孟珩画稿不方便停笔,他就主动帮忙挪,一来二去的,孟珩都不知道谢泽是什么时候在电话条加上的自己电话。 “那你明天怎么回来啊?”谢泽接过钥匙,讨人嫌地叫了一句,“小珩?” 孟珩威胁似的瞪他一眼,见人做了个闭嘴拉链的动作才出门,连带着锁门断电的任务都一股脑扔给谢泽。 suv车型的空间宽大舒适,可车内的气氛还是因为兄弟二人莫名的态度变得紧张逼仄,连空气仿佛都难以流动。 过了一个红绿灯后,孟乾张望了一眼右侧的后视镜,开口道:“刚才店里的人——” “朋友。”孟珩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锁屏,放好,直视孟乾,“只是朋友。” “是什么人?”孟乾问。 孟珩从他在店里与谢泽针锋相对时就已经不满,现在听到孟乾语气中的盘问,狠狠蹙眉道:“什么意思?” 孟乾语气随意,态度却不让步,“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他很好相处。”孟珩说,“前提是被尊重。” 这回轮到了孟乾皱眉,“你觉得我没有尊重他?” “端有高高在上的礼貌不等于尊重。”孟珩说完,又打开手机,心烦意乱地划动桌面,随手点开一个谢泽偷偷下载的游戏,把音量调高。 欢快的消消乐背景音瞬间充斥整个车厢,他无意识地放松了肩膀。 终于可以借由着音乐的掩饰,悄悄喘一口气。 接下来一路无言,再开口就已经是在别墅区门口,熟悉的保安大叔透过半开的车窗和孟珩打招呼,关心他怎么许久没有回来,兄弟俩一起和他寒暄两句,继续往前驶去。 “妈今天特意推了下午茶,就在家等你。”孟乾说。 孟珩一扯嘴角,想到的却是一年前最后见孟老太太的场面——当时连客厅展示柜最角落的欧洲古董花瓶都没能幸免于难,只是记不清到底被孟老太太摔成了几片。 不知道今天遭殃的又是哪只瓶子。 好在是周末,还有一个能帮着活跃气氛的孟梓童在家。 小孩听见声响就跑出门,站在铁艺的栅栏里面溜着大眼睛往外看,没等到孟珩下车就大喊“小叔”。 孟珩打开门进来,把他抱在怀里,问道:“想我了吗?” “嗯!”孟梓童用力点点头,在他怀里不老实地回头张望客厅,“小妹妹也想小叔!” 孟珩看他眼睛亮亮的,是真喜欢小妹妹,知道他心里没有了对于新生儿的芥蒂,脸上的笑容也真了几分。 一进门,没看见新出生的小侄女,只看见红木沙发上端坐着两位长辈。 不知为何,孟珩脑子里忽然蹦出半小时前谢泽的那句“你别走”。 蓦地,像是平静无波的静湖中被调皮稚童投入一枚石子,泛起丝丝涟漪。 只是孟珩眼下来不及去体会这微妙的情绪,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父母身上。 孟珩把小侄子从怀中放下,对着沙发上的父母微微颔首:“爸,妈。” 孟至德冷哼一声,没理会他,挂着笑脸逗弄小孙子,直接无视不争气的小儿子上楼了。 一楼只剩母子二人。 凉风顺着客厅东侧敞开的窗钻进来,带动空气中翻飞的细小尘埃,起起伏伏。 “妈。”孟珩艰难地又叫了一遍。 靳雅琴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仿佛进行商业洽谈般官方,“坐吧。”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孟珩想努力驱逐出身体中的无力感以及窒息,却始终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般不得其道。 终于,他还是迎着穿堂而过的冷风坐在了沙发下首。 无言。 孟珩没有抬头看,凭借以往的相处经验他也猜得到,此时靳雅琴一定在用无框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一寸寸地扫视着自己,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 接下来就是皱眉,继而发表不满。 永远都是这样。 “和小婷说过话了吗?”靳雅琴问。 明明坐在通风很好的房间中,孟珩却依旧觉得周围空气稀薄,一口浊气浑噩地堵在胸腔,无法发泄,“前两天发了消息问候。”他说。 靳雅琴的神态终于有些松动,声音带了些满意,“小婷是个好孩子,学历也好,你小时候不也很喜欢她吗?” 小时候哪知道什么喜不喜欢,更何况两个人这么多年没见,还能有什么别的感情。孟珩抿了抿唇,道:“只是朋友。” “朋友也可以发展。”靳雅琴的声音微微冷下来,“小婷和你同岁,也是单身呢,你高伯伯他们都很发愁。” 话说到这儿,已经算是搬到明面上的敲打。 孟珩烦躁地皱起眉,从进门开始就积压在胸腔的浊气随着他的一声叹息呼出体外,“妈,还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喜欢女生?” “不喜欢?!”靳雅琴不再保持优雅,站起身来举手指着孟珩,扬声怒斥,“你才见过几个女孩子你就敢说不喜欢?!一个一个见过来,我就不信全天下这么多姑娘还挑不到你喜欢的!”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耳道中似有一波波浪潮般的嗡鸣涌动。 孟珩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轻易牵动情绪,流畅优越的下颌因此紧绷着,他的声音无法克制地带有颤抖:“什么叫一个一个见?您以为这是试错实验吗?” 靳雅琴显然已经失去耐心,就如同以往的每次一样,一昧的只想要通过声嘶力竭的音量压制来掩盖自己不能接受的现实。 她走到孟珩面前,用保养得当的右手抓起儿子松垮扎着的头发,“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说完,刚才还强势冷硬的态度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紧贴着孟珩坐下,手掌也从头发移到了孟珩紧握拳头的右手上。 靳雅琴摩挲着他的手,语气中带有谆谆的劝导,“你还没看见小宁吧,小小软软的一个,和童童生下来的时候一样可爱。” 小宁就是家里新添的小丫头,孟珩只见了孟乾发给他的照片和视频,还没来得及当面看一眼小侄女。 靳雅琴继续说:“你看你哥儿女双全,一家四口多幸福啊。你不能总是一个人,现在不觉得,再长大一点就知道孤独了。” “妈。”孟珩闭了闭眼,轻声问,“那您想怎么办呢?” 靳雅琴好像是早有准备,就等孟珩自己问出这句话。她拿出手机来翻看相册,将屏幕凑到孟珩眼前,嘴里念叨不停:“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我前阵子去参加聚会认识的,单身,家庭也好,你看看喜欢哪个,我们约出来见一见......” 孟珩抬起没有被桎梏的左手,隐秘地用力按向太阳穴,直到指尖泛白后才松开。白嫩的脸上瞬间就出现拇指大小的红印子。 靳雅琴还在滔滔不绝:“这么多女孩子,总能找到喜欢——” “妈。”孟珩忍无可忍,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凝视她,平静地问道,“我是个同性恋,我只喜欢男人。你让我去见这些女生,你有尊重她们吗?” “小珩!” 孟乾刚停好车,想着要留空间给孟珩和父母相处,就没有进去,而是在花园里摆弄着蓬勃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一直到听见母亲的争吵声才赶进来。 他一进门,就听见孟珩的质问,以及明明坐在沙发上,却依旧显得摇摇欲坠的母亲。 “说什么浑话。”他走过来,拉住孟珩的胳膊把人带到远一点的位置,话语中却没什么责怪的意味。 父母不能认同弟弟的三观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知道孟珩辛苦,也不觉得孟珩有错,但长辈毕竟是长辈,孟珩难得回家,刚一坐下就把母亲气成这样,他不得不做出这样子来,让靳雅琴舒气。 “上楼去看看小宁,这里我来。”他压低声音,说完后轻轻拍打一下孟珩的肩膀。 疯涨的潮水终于从耳道中退去,孟珩整个人就像是海岸线边的细沙,随着退潮开始重新获得氧气,却摆脱不掉海水带来的湿粘压抑。 第23章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还没满月的小姑娘静悄悄躺在摇篮里睡着,无意嘟起的小嘴巴看得人心都要化掉。孟珩怕吵到小婴儿,看了一会儿就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孟乾刚安抚好怒极的母亲,把人送回卧室后就过来看弟弟。 兄弟俩一起到了屋外花园,各点起一根烟默默吸着。 烟燃过半,是孟乾先开的口:“明天上午小婷和她爸爸妈妈都会来。” “嗯。”孟珩应了一声。 他知道孟乾是担心他会怠慢人家,但怎么可能呢,这么些年,不论关起门来的家中乱成什么样,孟家人在外面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是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从小受到的教导。 体面,也讽刺。 翌日。 夏日的上午已经从大地上升腾出丝丝热气,带得人有些发燥。聚会安排在室内,就在孟家别墅中。孟高两家关系好,在外面单找场子聚餐反而不合适。 孟珩还是平常的样子,随意但不廉价的衬衫,舒适修身的长裤,还有松挽在脑后的头发。 靳雅琴看到他下楼的时候欲言又止,估计是不满意他这一脑袋的长头发,却也无可奈何。 “妈。”孟珩淡淡打声招呼,仿佛昨日的争吵都不存在一般。 快来客了,靳雅琴也不想在外人面前不体面,压下情绪和他唠家常。 没过十分钟,就听见门卫打电话说有客到访。 孟乾兄弟俩先去家门口接的。 时隔十几年,这是孟珩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高婷。 昔日总爱梳着高马尾穿蓬蓬裙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标致大方。从车上下来的姑娘披散着柔顺的栗色长发,和孟珩相同的,也是一件浅色衬衫,腰部往下紧紧收进在牛仔短裤里,更显得一双腿瘦而长。 高婷脸上带着笑,整个人在阳光下无比明媚,她先跟门口的孟乾打了招呼,然后也不生怯,自然地和孟珩拥抱。 “多少年没见了,你比小时候更帅了啊。”一触即离的社交性拥抱后,女孩很有分寸地开着玩笑。 孟珩还是浅淡的笑,虽不热情却也不显得冷淡,道:“你才是越来越漂亮,回来多久了?” “没两天,这不是马上来看叔叔阿姨了嘛。”高婷俏皮地眨眨眼。 “小婷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孟乾问。 “不走啦,准备先在家里公司帮忙呢。” 高家两位长辈也下车,几人一起进了家门。 四位长辈坐下后就开始聊天,打发着孩子们去别处玩。 第二房东 第21节 牵线的意思,三个小辈都心里明亮。 聊到了公司的商业往来,孟至德以此为由叫了孟乾去,只留下他们二人在小客厅。 没有让女孩子尴尬的道理,孟珩只能先开口,问了她这些年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趣事分享。 高婷也没让话掉地下,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她在国外这几年也看了不少画展,两个人渐渐找到了重合的共同话题。 靳雅琴在去洗手间的时候特意路过看看,见他们聊得尽兴也没有打扰,嘴角上的笑容倒是真了几分。 两家人一起吃了午餐,下午临近三点才准备告别。 半小时前谢泽就打了电话来,跟孟珩说自己开了他的车,今天也没事,问要不要来接他一趟。 别墅区附近不好打车,更重要的是孟珩确实想赶紧离开这里,他都可以预料到,一旦高婷一家离开,靳雅琴一定会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逼他恋爱。 于是他发了位置,让谢泽到了发信息。 谢泽以为得被拦在大门口,没想到电子挡车栏识别出了孟珩的车牌号,直接放行了。 他开来之后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就停在路边给孟珩发短信,发完一抬头,正巧看见联系人站在不远处的一幢别墅门口。 孟珩身边停着一辆车,车门开着,他眼见着孟珩站在那里和一个身形高挑的美女有说有笑,聊了大概两三分钟后,俩人儿还搂搂抱抱,最后送那美女上车的时候眼神都要拉丝儿了。 在看到这幅场景之前,他都是半点不担心孟珩被掰直的,可是谢泽偏是个对美人很敏锐的人,就比如现在,他只是瞥到了美女上车前的一个侧颜,就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个很好看的姑娘。 再想到刚才两人一副交谈甚好的模样,心里忽然一咯噔。 孟珩不会真的被美女掰直吧? 美女坐着车走了。 孟珩也转身要回去。 嘀—— 嘀—— 谢泽狂按喇叭,孟珩顺着声音看过来。 他下车,等孟珩走过来,“你开回去,我补觉。” 他语气不太好,孟珩一脸莫名,“没睡好?” 睡好了,就是不爽。 谢泽“哼”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坐到副驾上。 没等孟珩坐上车,就见着一位打扮讲究的妇人追过来。 “孟珩!”靳雅琴喊。 孟珩看了一眼谢泽,“等我一会儿。”说完关上了车门。 谢泽觉得他最后那一眼怪怪的,带着些难以明说的东西。他虽然说不出具体的感受,但直觉孟珩是不开心的,比被派出所那对狗男女缠身的时候还不开心。 孟珩跟着靳雅琴一起回了家。 一进花园,就看见孟至德和孟乾一起坐在凉椅上,妥妥的三堂会审。 “小珩啊,你感觉婷婷怎么样啊?”靳雅琴手上倒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孟珩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干脆道:“挺好的,但是谈恋爱就算了。” 话音刚落,孟至德就猛地站起身,径直进屋去了。 靳雅琴难得没有继续逼他恋爱,显然是更关心儿子目前的情感状况,她凑近些,问道:“外面车上那个男人...是谁啊?” “朋友。”孟珩淡淡道。 “什么朋友?”靳雅琴穷追不舍。 溺亡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孟珩勉强稳住身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逃避似的拿出来看,是谢泽的消息—— 只有一张图片。 他一直挂在后视镜的车载玩偶被摘下来,小兔子的两只长耳朵被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他轻扯嘴角,幼稚鬼。 心底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他又想起昨天下午的那股情绪,却被尖锐的女声打断—— “到底是什么朋友?你不说我就去问他!”靳雅琴作势站起,竟是真的要出门。 海水彻底淹没鼻息。 孟珩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神色极冷:“您到底想听什么答案,我说给您听。” “是说他是我的朋友?还是说他是我的恋人?如果是朋友怎么样?是恋人又怎么样?您也要像骂我一样去骂别人吗?他不是你的儿子,没有必要受你的气——” “孟珩!”孟乾怒斥他。这话实在太过分,不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该从一个儿子嘴里说出来。 孟珩的目光停留在孟乾脸上片刻,又转头看着靳雅琴,最后轻笑一声,松开了手。 “我永远都让你们不满意,是吗?” “这个家里明明可以没有我,你们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干嘛一定要找我回来?” “您呢?”他看向靳雅琴,“您真的会对子女满意吗?大哥做得够不够好?为什么您还是不满意?我小时候不够听话吗?可是您满意了吗?您——” 啪—— 靳雅琴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打人的右手还高举着没有放下。 “孟珩!” 最先反应过来要阻拦的不是孟乾,而是站在院子外目睹了一切的谢泽。 花园的围栏不高,门卫的进出管控很严,各家院子的围栏就变成了装饰物,谢泽一个斜跨就进来了。 他还知道克制,没有直接推开靳雅琴,只是把孟珩拽向自己。 靳雅琴下手不重,可孟珩的皮肤实在太薄太白,几乎是瞬间就浮上了一层薄红,看得人心揪的疼。 谢泽喉结动了又动,最后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孟乾和靳雅琴。他拉着孟珩的胳膊,哑声道:“走。” 海水退潮了,阳光又一次洒在平静的海面上,粼粼水波带有零星的金闪。 孟珩坐在副驾驶。 谢泽从上车开始就没有开过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孟珩,轿车一直开出别墅区很远,到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公路边,谢泽停车熄火,解下安全带,才侧过身子去看孟珩,盯着他半晌,轻声问:“疼吗?” 哪里还有疼,连红痕都已经消掉,但不知道为什么,孟珩鬼使神差地点头。 下一秒,温度略低的指背贴上来,极轻地摩挲了两下。 谢泽的声音更低了:“她打你,怎么不躲?” 孟珩眨眨眼,道:“让她出气。” “我让你别走。”谢泽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一句话,孟珩却听懂了。 两个人对视,无言。孟珩耳边忽然飘过许多声音,这些声音全部关于谢泽,有第一次见面那天喊他美老板,有在山峰上说喜欢他的画,有在快餐店外夸他会哄孩子,还有在冥店里说他喜欢他。 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海星的加更白天再发,呜呜呜今晚好忙这章赶出来不太满意,可能要修 t_t先将就看吧 第24章 “你确定,你是直的吗?”(海星加更) 西沉的落日余晖斜斜照在车窗上,通过半开的缝隙倾洒进车里,最后变成浅浅一层金色,勾勒着孟珩的侧脸。 谢泽收回手,问他用不用去买药。孟珩说不用。 谢泽还是盯着他,没说话也没发动车。 孟珩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问道:“怎么了?” 沉默一阵后,谢泽说:“没事。”他发动车,缓缓驶进大道,问:“回哪儿?” “店里吧。” 正好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冥店巷子口各种各样的小吃都出摊了,街边的餐厅里也坐得拥挤热闹,两个人一路顺着飘香回来,却谁也没提吃饭的事儿。 谢泽一半的精力都分出来担心孟珩了,他之前一直不明白孟珩身上的疏离感到底来源于何处,直到今天,真真切切见到了他的家人,才明白了原因。 又想到那天的醉话,当时他不明白,还轻飘飘地搪塞孟珩,现在再想,整颗心都被酸涩浸满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他爸妈婚姻常年不合,后来他爸又直接出轨,在外面生了个小的。 谢泽没正儿八经谈过什么恋爱,但他也知道自己对于爱情婚姻都是不期待的。 这种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放在自己身上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可一放到孟珩身上,他只是光想想就心疼得难以呼吸。 孟珩多好的人啊,凭什么受这种罪。 “你怎么回去?”到店门口了,孟珩问他。 谢泽不着急回家,停好车非要跟他一起进去坐坐。 孟珩其实是不想的,他刚经历一番争吵,就算是意料之中也还是会心里难受,他想一个人消化一下,也顺便思考一下他对谢泽的感情。 人在脆弱的时候格外容易心动,如果只是凭着情愫上来的那几秒就冲动做出决定,是对自己和对方都不负责任的。 他需要冷静的想。 谢泽还担心他,当然是不愿意走。 他不走,孟珩也不撵,俩人在店里一个画画一个玩消消乐。 眼见着要十点,没有理由继续待着。 孟珩关了电脑,问他:“你坐我车回去?” “啊。”谢泽收起手机,墨迹半天,“行吧。” “有话说啊?”孟珩瞥他一眼,随意一问。 他没想着谢泽能回答,只是习惯性地调侃一句,没想到这话说完,手腕立马被抓住,灼人的炽热从谢泽的掌心传来。 “孟珩,可以委屈的。”谢泽攥着他的手腕。 谢泽平时率然随性惯了,这两天罕见地连着说这种语焉不详的话,更难得的是孟珩每次都听懂了。 第二房东 第22节 “习惯了。”孟珩浅浅道,“我都麻了。” “麻了就不会哭了。”谢泽说。 “?”孟珩蹙眉问,“谁哭了?” “你喝多的那天晚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孟珩终于有些动摇,他那天可能是真的断片儿了,谢泽说他哭,他一直都不相信,可是到了今天,谢泽就算再不着调也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了,他默了默,问:“我说什么了?那天晚上。” “说你妈妈。” 四个字足够孟珩明白,虽然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但他提到靳雅琴,能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些糟心事情。 “真没事儿。”他轻轻道。 谢泽松开手,站起身轻松道:“嘴硬吧你就,送我回家!”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孟珩还是不松口,谢泽就知道他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孟珩今天也累了,他不想继续逼问。 孟珩先送了谢泽,回家路上接到来自米兰的一通电话,邀请他参加一个大型画展,孟珩答应一声,说晚一些会查看邮件。 临上床前他接收邮件,才发现已经在邮箱里放了小半个月,最近心思不在这里,一直没关注这些,邮件差点儿过期了,怪不得会有人打电话过来,他浏览之后发出了回件。 这么一耽搁,再加上白天的一通折腾,孟珩以为今夜注定难眠,没想到身体的疲惫占据上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什么爱情亲情的都被抛到脑后。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看见高婷的信息在最上方。 五分钟前,八点整发来的。 【孟珩,我家里想撮合咱俩,你那边也是吧?】 【我是想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的,我爸妈现在还不太听得进去,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你没这个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不许刻意躲着我啊!】 孟珩勾起唇角,随手回了过去。 高婷的短信确实落下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不论靳雅琴怎么想,主动去拒绝一个姑娘这件事孟珩是打心里抵触,现在高婷主动说出来,他反倒如释重负。 手机还没放下,又看见谢泽的消息—— 十五秒的小视频。 谢亿嘉背着小书包,在学校门口和谢泽告别,又对着镜头说孟哥哥我去上学啦。 孟珩退出视频,看见跟来的下一条消息。 【带早餐去店里等你,吃啥?】 冥店用的是电子锁,密码谢泽早就知道,孟珩没跟他客气,心安理得地点了餐之后起床洗漱,迎着朝阳开车出发了。 他进店的时候谢泽已经吃完自己那份了,对着他一扬下巴,指了指柜台,“早饭。” “消消乐有那么好玩吗?”孟珩随口问他。抓起豆浆先喝了两口,然后去拆三明治的包装纸。 “无聊嘛。”谢泽收起手机,朝他走过来,问道,“要不叫上老怪他们,咱们进山玩?” 大工作日的根本凑不起局,孟珩心里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高兴点儿。 一夜过后,昨天的事情哪怕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但不代表心中的阴霾也可以随着日月更迭而快速消散。 孟珩让他老实点,边吃着边拿起手机看消息,高婷发了一条约他吃饭的微信,孟珩回过去,让她选时间。 谢泽顶着圆寸脑袋凑上来,往屏幕上巴望,嘴里问道:“谁的消息啊?” 成心想逗他,孟珩按灭屏幕,挑眉道:“问这干什么?” “切。”谢泽没得逞,收回探着的上半身,“好奇一下不行啊?” 孟珩没理他,继续专心吃起三明治了。 又过了两分钟,谢泽沉不住气了,凑上来继续问:“到底谁啊?” “你猜猜。” “昨天和你相亲那个女的?”谢泽脱口而出。 孟珩点头承认。 “我操。”谢泽原地转了个圈,想要抓点儿什么又找不到似的,扭头来瞪他,“你不是gay吗?你招惹人家姑娘干嘛啊!” 孟珩嚼完了最后一口,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豆浆,才抬起脸赏他个眼神,悠悠道:“朋友约着吃个饭怎么了。” “什么朋友啊还约着吃饭?你想吃什么你跟我说啊,我陪你吃,我啥都能吃!” 他那模样实在抓狂,跟一只应激炸毛的猫似的,孟珩原本在收拾垃圾的手一顿,眼神微沉,片刻后又恢复平静。 谢泽对于他相亲这件事有些在意过度了。不止是相亲,他想起酒醒后第二天起就被反复提到的“高霆”。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原来谈过恋爱吗?”孟珩状作漫不经心地问。 谢泽以为他是想转移话题,回答说“没有”之后继续逼问:“到底想吃什么啊?我陪你吃不行?” 孟珩忽略他的后半句,一心只想确定自己的猜测,“你二十好几的人了,没谈过恋爱啊?” “嗯,我嫌麻烦。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的啊?还要拿约饭当借口?” 孟珩直起腰,望着谢泽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喜欢又怎么了?” “怎么了?!”柜台桌面被谢泽拍得铛铛响,他声音急躁,“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孟珩向前欠着身子,以一个贴近他胸口的姿势仰视他的眼睛,语气平静:“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你急什么?” 隔壁的烤肉店开工了,附近的流浪猫准时出现在门口,等待店员投喂边角料。小猫叫唤个没完,一声声挠在人心尖上似的。 店里太安静,只有猫叫声回荡。 “我没急啊,我有什么可急的。”谢泽悻悻道,说完往后退了几步,偏过身子摆弄架子上的骨灰盒,避开孟珩探究的眼神。 他想逃避,孟珩却穷追不舍。 敲击骨灰盒的手指被按住,孟珩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那只明显更白、更瘦、骨节更漂亮的手。 “昨天你看见的那个女孩,就是高婷。”孟珩说,“约吃饭的也是她。” 谢泽彻底懵住了,他怔了几秒,问:“高霆,不是你前男友吗?” 说完又自己否定,“我操,是你…前女友?!” 孟珩忍下想给他一脚的冲动,“谁说是我前任了?” “你自己——”谢泽说一半,猛地闭嘴。 他开始仔细回忆那天孟珩说的话,以及第二天自己提到前男友时他的反应。 孟珩确实没承认过。 这他妈是什么抓马故事啊? “所以,高婷一直都是这个女的?”他问。 孟珩避重就轻地解释:“嗯,我们是发小,后来她出国了,这几天刚回来。” 知道了不是前任,谢泽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就又紧绷起神经。 漂亮姑娘,青梅竹马,再加上孟珩刚才的那句“喜欢”,三个buff叠在一起,他妈的,还不如是前任。 “那——”他还想挣扎什么,却被孟珩打断。 孟珩松开按他的那只手,转成去掰他的肩膀,强迫他面对着自己,“你确定,你是直的吗?” 白天家里有事更晚啦呜呜呜,这章是海星的加更,周四之前应该还会有两章3k+ 谢谢大家的喜欢哦~ 第25章 凉雨,郊区赛车场。 此话一出,店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孟珩的手还搭在谢泽的肩膀上,微微施力让人无法忽视。谢泽喉结滚动两下,颇为艰难地出声问:“什么?” “你看起来不太直。”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话会给他带来多大的打击似的,孟珩无比直球道。 “你他妈…”除了刚认识的那两天,谢泽之后已经很少这样直白地对着孟珩爆粗,可眼下他实在顾不得了,孟珩这是什么意思?一边勾搭小姑娘,一边还想着勾引自己? 孟珩收回手,淡定道:“你还是自己想想吧。” “该想想的是你!”谢泽见他想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孟珩打掉他的手,抬起眼皮直视他,“为了确保你的直男人设没有崩掉,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情感问题,别总在店里混日子。” ……。 谢泽没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孟珩以为他是听进去了,在思考自己的话,没想到电脑还没打开,就听着他说:“你赶我?” “就因为那个女的?你赶我?孟珩,咱俩说好了谁也不谈恋爱的,你现在要赶我?” 孟珩的手僵在开机按钮上,只觉得谢泽此刻的难以沟通程度堪比他妈,“你是小学生吗?还玩拉勾上吊那一套?” 他自己心里本身就乱糟糟的,想不明白他和谢泽这样到底算什么。 谢泽是个雏,可他不是。日子一天天过着,他能明显感觉出二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转变,他不像谢泽那般迟钝,也不屑做个逃避的人。 趁着一切都没有发生,就该让直男赶紧滚去恋爱,走回正轨。 直男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心认为他背叛约定,只想兴师问罪,“你想去和小姑娘谈恋爱,是吧。” 孟珩扶额,语气带着些不耐和疲惫:“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高婷?” “这不重要!”谢泽摆摆手,继续自己的话逼问,“你就是喜欢她了,是不是?” “这他妈很重要。”孟珩的声音不大,却很郑重,“谢泽,这很重要。” 他的语气太认真,谢泽也怔住了,过了半晌哑声道:“这哪儿重要了…你就是想转移话题。” “我是个gay,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会多想。”孟珩说。 谢泽还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皱眉走到他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问道:“什么意思?你不喜欢那个女的?” 孟珩深吸一口气,摆明一副懒得跟他多说的样子。 就跟好奇的孩子一样,越是得到模糊的答案越要刨根问底,谢泽伸手扒拉他的头发,问:“是不是不喜欢啊?” 第二房东 第23节 “嗯。” “真的?” “真的。爪子拿走。” “噢。”谢泽收回手,眨眨眼继续问,“那我还在店里待着?” 孟珩低头调试手绘屏,几缕头发垂在脸侧,语气没什么起伏,“随你。” 没一会儿,又感受到那只无聊的手抬上来,捏着他散落在头绳外的头发轻轻打转。 碎发在旋转中偶尔会擦过脸颊,痒痒的,让人意乱。 今天这幅稿子还在勾线阶段,明明是重复上千次的画法,却死活找不准线条的弧度。来回修改了几次,孟珩终于没了耐心,向后一靠把笔扔在桌上。 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的郁结却没有半分疏散。谢泽在他停笔的时候就收回作乱的手了,可他仍然觉得被拂过的脸上还是痒痒的。 “怎么了?”谢泽试探地问。 孟珩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不想朝他撒气,站起身子示意他让路,“我出去抽根烟。” 谢泽知道他抽烟,但孟珩一向没什么尼古丁依赖,平时一礼拜也不见得抽上一根,今天好端端要抽烟绝不正常。 “我陪一根呗。”他死皮赖脸跟着一起出去,两人站在店门口你一根我一根。 孟珩本意就是为了离他远点,哪怕是短暂的三分钟也好,结果这人还厚脸皮跟出来。 郁火更盛了,甚至要从心头烧到嗓子眼儿。 隔壁小卖店的老板出来倒垃圾,碰上谢泽和他打招呼,俩人谈天说地聊起来了,孟珩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烦,想一脚把他俩都踹得远远的。 烟也抽不下去了,剩下多一半就被掐灭,孟珩招呼都没打一声,扭头就回了店里。 白雾升腾间,谢泽瞥见他漂亮的侧脸,还有微微皱着的眉间。 他打发了隔壁老板,进门后却没在柜台后面的电脑前看到孟珩,一转眼才看见人仰在躺椅上,阖目养神。 他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个猫爪抱枕,走过去抬起孟珩的脖子,给人放到脑袋下面。 孟珩闭着眼睛,思绪却飘得很远,连被人抬起脖子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谢泽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才恍然回神。 谢泽这个电话接得很长,长到他回来的时候孟珩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他们如果恋爱会是什么样的荒谬场景。 “想什么呢?”谢泽推了推他的肩膀。 孟珩嗽嗽嗓子,道:“没什么,你有事?” “啊——”谢泽含糊应了一声,说,“我回家一趟,下午不来了。” 他神色不太正常,但动作上又不急躁,孟珩不知道是什么事,按理来说谢泽不说,他是不会主动去试探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硬是跟了一句“有事找我”。 谢泽走得很快,不像平常似的还要赖下逗一会儿嘴。孟珩最开始没太在意,本想正好借着这个时间去思考两人的关系。可越想越乱,又忽然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睁眼一看才发现下雨了,炎城的夏季一向多雨,玻璃窗与大自然合作,奏起劈劈啪啪的乐曲。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了。 孟珩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问他忙完了没有,要不要帮忙接孩子。却没等到回信。 他停顿一下,还是拨了电话,结果一直等到自动挂断,也没听到谢泽的声音。 心里有些揣揣的。 谢泽的朋友他认识的不多,犹豫几分钟后又给陈小飞打电话。 这回倒是有回信,陈小飞说谢泽中午的时候就拜托他下午接孩子,孟珩细问时间,正好是从他店里出去之后不久。 “他没说去哪儿了?”孟珩问。 “没啊,但我估计就这么几个地儿,你等我给你问问其他朋友。” 这么一等又是十几分钟,陈小飞问过后都说没有,没人知道谢泽去了哪里。 孟珩跟他道谢,准备挂断电话继续打给谢泽试试,就听陈小飞说:“其实泽哥平时也就那么几个地儿,我刚问了都没有,估计就是在郊区赛车场吧。” “南边郊区那个?”孟珩皱眉。 “对。” 淅沥的细雨裹挟着凉意,空气中泛起的潮气附着在人身上,挥散不去。 孟珩一路大开雨刮器,整整半个小时才开到郊区赛车场。 大雨天的,没有几个二傻子玩车,所以赛道上唯一的那个二傻子就变得格外显眼了。 谢泽没有任何技巧的驰骋在赛道上,摆明就是纯粹的发泄。 孟珩坐在车上,皱紧了眉头。 明明上午还好好的,他不知道那通电话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谢泽这么个还算得上恣意的人如此燥乱。 谢泽隔很远就注意到了他的车,先是震惊了一下,接着心情就变得晴朗明媚。 他不关心孟珩是怎么找过来的,总之孟珩过来了,就在他眼前,光这样已经足够抚平萦绕在他心头一下午的烦乱了。 他骑过一圈回来,停靠在孟珩车旁,弯起手指敲敲玻璃。 郊区的雨比市区更大些,孟珩不想被雨沾身,只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勉强能让谢泽的声音传进来。 雨滴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大得吵人,谢泽连头盔的风镜都掀开了,却还是得扯着嗓子喊,“有事找我?” 孟珩显然比他聪明多了,也懒得跟他隔窗对着喊,连嘴唇都没动,先是伸手指指他,又拍了拍副驾驶,两分钟后谢泽就坐上来了。 他一身的水汽,从上到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最后全部汇集到皮质座椅的沟壑里,还不等孟珩说话,他就先主动说:“回去我给你洗车。” 到嘴边的不满没发泄出来,孟珩忿忿偏过头,不再搭理他。 车主是个讲究人的好处就是,谢泽轻易在后座的物品箱中找到了手帕和毛巾,给自己擦了个舒服之后才顾上说话,“你怎么来了?” “你手机呢?”孟珩反问。 他这么一说,谢泽立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在那个…里面口袋,没听到。” 市区到郊区要跑一段山路,就因为他没接电话,搞得孟珩大老远冒着雨过来,谢泽有些没底气,又不知道该埋怨谁,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孟珩倒没计较,他来都来了,要真觉得麻烦就不会跑这一趟,他瞥了一眼蔫下去的谢泽,问:“你怎么来的?” “它啊。”谢泽对着不远处遮雨棚的摩托努努下巴。 等了二十分钟不见雨势减小,最后俩人终于耐心告罄,开着一辆车回去了。 担心他没开过山路,谢泽主动要揽过开车的任务,却被孟老板轻飘飘一眼硬定在原地,原本要去开门的手僵在空中。 “安全带。”孟珩说完利索地挂挡,冲破连绵的凉雨,行驶进盘山公路了。 这地方他来的比谢泽次数多。 第26章 发烧 从郊区到市区,凉雨伴随一路,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走之前冥店就已经断电,孟珩就没再回去,直接把谢泽送到他家楼下。 “下车。”他说完之后没听到回应,偏头看去才发现谢泽睡着了。 手机里的消消乐背景音还在响着,他以为谢泽玩了一路,连这人什么时候睡着的都没注意。 难怪后半程这么安静。 这么睡下去不是办法,他拍拍谢泽的肩,“到家了。” 谢泽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环顾车窗外,懵怔了两秒后朝他发出邀请:“雨太大,你别走了,就在这儿睡吧。” 他一开口,两人都是一惊。 声音嘶哑得异常。 孟珩皱眉问:“你感冒了?” 按说淋雨也不是第一次,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哪里至于这么娇弱,谢泽想否认,却发现嗓子干疼干疼的,说话都费劲。 真丢人。 孟老板好人做到底,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跟他一起上楼之后帮着烧水冲药,等待过程中还进厨房晃悠了一圈,想着能不能煮点速食给病号吃,一打开储物柜和冰箱,面对成堆的新鲜食材直接呆在原地。 谢泽这人从外面看活得粗糙将就,其实不然。他又想起之前的排骨汤和火鸡面,也算得上是个居家的男人。 翻遍了橱柜,这次连火鸡面没都找到,孟珩在冰箱保鲜框里挑选着蔬菜,最后选出一把小油菜,关门的时候又顺手拿了两颗鸡蛋。 食材放到料理台上,他走出去问歪倒在沙发上的谢泽:“你家有没有面?” 谢泽的感冒症状比在楼下的时候明显多了,声音都是瓮里翁气的,“有挂面,冰箱旁边的箱子里。” 孟珩点点头,又进厨房了。 在沙发上瘫了几分钟后,谢泽还是不太放心,拖着乏力的身子走进厨房。 灶台上已经在烧水了,孟珩此刻正背对他洗菜,微微弯下的脊背弧度性感,薄薄的背肌被绷在身上的上衣展现出来。 “诶,别吃挂面,没营养。”谢泽喘了口气儿,继续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孟珩关上水,放下洗好的油菜之后又细细擦了手,期间抽空瞥他一眼,道:“你别折腾了。”想了想,还是没解释是做给他吃的。 翠绿的小油菜躺在白盘里,乍一看挺好看,再一看谢泽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他指着那几棵和刚摘下时同样外形的油菜,问:“洗完了?这是你洗的菜?” 孟珩不明所以地点头。 “少爷。”谢泽叹了口气,“你得把它掰开洗啊,你这样里面不干净的。” 看孟珩那副公子哥儿样子也知道他不明白,谢泽往里走两步,准备再去返工一遍,却被孟珩拦下。 “你很喜欢吃油菜吗?”孟珩问。 “没有啊,一般吧。” 锅里的水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孟珩当机立断,“那不吃了。” 细扁的挂面放入锅中,几秒钟后又有两颗鸡蛋随之而来,孟珩手执一双筷子,搅拌了两圈。 谢泽看得心脏疼。 他急切的需要转移注意力,否则看孟珩做饭的这个样子他很难不说出什么毁坏他们兄弟情的话。 第二房东 第24节 “今天那个赛车场,你怎么找到的?”谢泽问。 孟珩的手一顿,道:“我问的小飞。” “噢——”谢泽不疑有他,语气中带着点儿兴奋,“你不是也会骑摩托吗?什么时候也来玩玩?泽哥带你!” “泽哥。”故意寒碜他似的,孟珩原本背对他煮面的身子转过来,弯起眼睛对着他笑,“你们家榨菜在哪呢?” 榨菜在哪儿谢泽已经没脑子想了,他望着言笑晏晏的孟珩,侧后方的锅中冒出浅淡的白雾,不至于遮挡住孟珩的脸,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就温润无比,现在弯着微微眯起,只显得旖旎多情。 其实孟珩不常笑的,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好看,总是一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那样的孟珩也很迷人,只是现在这样更让人喜欢。 谢泽想为什么,然后发觉大概是少见,或者说是背人。 孟珩几乎不会在人前这样笑,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没有人不喜欢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孟珩只会对他这样笑吗?脑内回顾孟珩在外的样子,应该是了。 可他马上又想到昨天那个漂亮的女孩,孟珩的青梅竹马,他会对她这样笑吗? 待到思绪回笼的时候,孟珩已经抿唇凝视他许久。 谢泽垂下眼帘,避免对视。 看他的样子孟珩就知道,刚才自己的话白问了。他只能重复一遍:“榨菜在哪儿?” 五分钟后,一碗寡淡无味的面汤被端上餐桌,摆在谢泽的面前。 像是蛋花又不算是蛋花的絮状鸡蛋飘在碗圈一周,谢泽不想打击孟珩的自信心,可是生命安全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用筷子挑着面条,却迟迟等不到下口的决心,过了片刻,还是放下筷子道:“面条不是这么做的。” “将就吃吧。”孟珩低头回着邮件,连眼神都没分给他。 做饭的人面前倒是干干净净,连双筷子都没有。 察觉到他没动作,孟珩微蹙起眉抬头,催促道:“吃啊。” 吃啊。谢泽心说,但凡换个人来说这话,他都敢把这碗猪食一样的东西泼人脸上。 一遍遍在心中洗脑,孟珩能为他做碗面已经很难得了,不要奢求更多,不要奢求更多…… 但是他妈的,他只是想吃一碗正常的面,这要求很过分吗? “其实我不太饿。”谢泽斟酌着开口。 手机磕上餐桌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孟珩抱臂看着他。 淋了雨的小狼狗因为乏力还没有去洗澡,平日里的精神奕奕也被这场大雨冲走,整个人都蔫头搭脑坐在那里。 外面的雨已经小了许多,只像细丝一般连绵,时间刚过八点,应该也来得及叫外卖。他挑了个眉,开口赦免:“行吧,去洗澡吧。” 趁着雨小,孟珩又从附近药店下单了不少感冒退烧药。 外卖上门的时候谢泽刚好洗完。 “过来吃饭。”孟珩从他身边经过,眼睛扫都没扫谢泽浴巾上方沾着水滴的赤裸腹肌,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换了身衣裳再回来坐,刚才那碗黑暗料理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碗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的豚骨拉面,还被孟珩贴心地装在家里的瓷碗中。 “吃完饭把药吃了,茶几上的冲剂明早喝,如果半夜发烧就吃白色盒子的药片。”孟珩一口气说完,问,“记住了吗?” 扎在碗里的脑袋抬起来,“你呢?” “雨小了,我回家。”孟珩说。 “那你明早来照顾我?” 孟珩回复信息的手一顿。 一个小感冒,睡一觉就能自愈,他还给谢泽买药已经是仁至义尽,这人怎么还没完没了,“你有什么好照顾的?” 谢泽面也不吃了,放下筷子谴责他没人性,说什么上次他发烧的时候自己怎么尽心照顾,又是排骨汤又是做家务的。孟珩被他说得头疼,打断道:“我明天下午给你带排骨汤来,可以了吗?” 谢泽“嗯”一声,刚低下头要吃又忽然问,“你明天上午有事?” “中午要和高婷吃个饭。”孟珩晃晃手机。 嘴里的面瞬间寡淡无味。 不是说不喜欢吗,他太知道叫孟珩出门吃饭有多难,这人胃口刁又不愿意迁就别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要不是他吃饭不挑,估计到现在还不能和孟珩一起约饭呢。 一个刚回来没几天的小姑娘,随便一邀请,孟珩就答应了? “我先走了。”孟珩打断他飘远的思绪,站起身来。 “别——”谢泽喊他,“你给我买体温计了吗?” 孟珩瞧着他吃得高兴,根本不像是要发烧的样子,不知道他要搞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测温枪,也在茶几上。” “测温枪不行啊,那东西不准。”谢泽变本加厉,“我卧室抽屉里好像有,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你发烧了?”孟珩犹疑地伸出手,想来碰他的额头,却被他一个扭头躲过了。 “你去啊。”他催促。 等孟珩进了主卧,刚才还一脸柔弱的人马上弹射到客厅电视柜的抽屉前,只用三秒就找出了家里的水银温度计,接着没有半分耽搁地直奔厨房,接了一杯微热的水,毫不犹豫地把温度计戳进去。 水温挺高,不到两分钟就快升到三十八度,谢泽一直弯腰盯着,看到了位置就眼疾手快地拿出来,边观察着主卧的动静边坐回餐桌前。 等孟珩无功而返的时候他已经把温度计夹在衣服里了。 “我没找到。”孟珩说。 “噢,我刚才在电视柜上看见了,已经在量了。”他耸耸肩示意。 孟珩好像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盯着他看,可谢小霸王是打小就撒谎的老油条了,丝毫不惧地和他对视。 无奈,孟珩只好坐下陪他一起等。 过了三两分钟,谢泽取出温度计,装模作样地对着天花板看。 孟珩看不去,抢过来自己看。 看完给吓了一跳,三十七度九。 “发烧了吗?”谢泽在旁边问。 孟珩甩了几下,盯着他道:“再试一次。” 大脑飞速运转,谢泽在那支温度计递来的瞬间说道:“我不要,太冰了。” 他以为还要跟孟珩打几个回合,没想到孟珩顺畅地就收回了手。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说:“那直接吃药吧。” 第27章 “我想和你谈恋爱、接吻、上床。” 孟珩就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表演,不出声催促也不急切恼怒,只是眼神中最后那抹浅淡的笑意也渐渐消失殆尽。 “谢泽。”他清清嗓子,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面说着自己是直男,一面却又对他身边出现的其他人异常敏感,今晚甚至不惜装病来扰乱他的聚餐。 孟珩非常抗拒这种不清不楚的感情,下午原本用来思考的时间又被担心占据,拖到现在,谢泽的表现却是让他连一个安稳觉都不能睡了。 谢泽还在装疯卖傻,“你对病号好一点行不行?” 他看着谢泽的脸,眼前却浮现出记忆中童年的自己。 不该逃避的,明明知道这会触发噩梦。 冷静思考一夜后再谈话的念头被打消,孟珩只想马上解决这个问题,不论是被肯定还是被否定—— 他只是需要答案。 确切的答案。 猜别人的心思永远是最累的,像是小心翼翼地将心脏放在山风口的烧烤架上,时刻担心着灼烧带来的撕裂痛感,却又清晰地知晓自己不得不等待,烧烤架上所有的东西,最终的命运都是被烧伤。 他好不容易将心脏重新复位,现在已经受不起任何一丝火光的试探。 “谢泽,我挺喜欢你的。”孟珩直视对面那双还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 眼睛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然后是故作轻松的垃圾演技,“我也喜欢你啊,诶呦好兄弟之间说这个肉不肉麻——”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孟珩打断他,不容许他有丝毫的逃避,就如同这些年要求自己般苛刻,“或者我说得再明白点,我想跟你谈恋爱、接吻、上床,做超越朋友的事情。” “孟珩。”出乎他意料的,谢泽并没有沉默太久,只在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后就做出了回应。 谢泽没有看他的眼睛,目光跟随戳动面条的手指一起转动,话题不动声色地被转移:“其实今天上午...小屁孩姥姥来电话了,说接他去澳洲的手续办下来了,最迟一周,小屁孩就能走了。” 他说着说着停下动作,声音有些低沉,“我爸是独生子,他一走,我就彻底和我爸的亲人失去联系了。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结果忽然来这么一下,我心里还挺不得劲的。” 孟珩了然地点点头,他很开心谢泽愿意把自己隐秘的心事讲给他听,“我理解。小嘉也很喜欢你这个哥哥,就算他去了澳大利亚,假期也可以回来找你玩,平时也有视频聊天。” 谢泽“嗯”了一声,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带着些光亮,道:“习惯一下就好了,只是太突然不习惯。” “会好的。”孟珩说。 瓷勺和瓷碗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富有活力。谢泽沉浸式奏乐,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孟珩不得不出声提醒,“关于我喜欢你的事,你的回复是什么?” 当一段感情中的某个人足够直球的时候,另一方就算是逃避型人格也会出现避无可避的情况。 就譬如此刻的谢泽—— 他放下勺子,轻骂一句:“老子八百年卖一次惨,你怎么还记得前面的话题?” “我在告白。”就算孟珩快要三十岁,表白也是一件值得人心跳加速的事情,他甚至十分笃定,就算到了七十岁,他在和爱人表白的时候依旧会心动意乱。 他说完,谢泽的脸色更难看了。 孟珩自以为体贴地说:“我知道很突然,你应该认真思考。不如这样——我先回去,明天中午过来的时候再听你的答复。怎么样?” 刚才还在谢泽心里乱撞的小鹿瞬间嗝屁,他觉得孟珩的行为就像是给自己心中的小鹿投喂了一块裹着剧毒的青草蛋糕。 第二房东 第25节 年轻单纯的小鹿高高兴兴吃下去,以为这是猎人的示好,结果没等到毒发,就看见猎人在整片森林无差别投喂。 没理会孟珩最后的疑问,谢泽只抓住了那句“明天中午过来”,他在开怼前还谨慎地确认了一下孟珩的表白是真心实意,而不是输了什么大冒险。 而后谢小霸王恨不得站上桌子,撸起袖子对着孟珩骂道:“你跟我表白,然后十个小时以后还要跟什么大美女去吃饭,吃完饭来听我答复?你把老子当备胎是吧?!看不出来啊孟珩,男女通吃啊你!” 被骂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甚至连辩解都没有一句,眼中反而染上些笑意。 孟珩听他一通发泄过后,只轻巧地问了一句话:“我说了只是发小,你怎么还这么在意她?” “我——!”谢泽说不出话来。 情场老手孟老板善解人意地挑挑眉,没有继续逼问让人尴尬,谢泽这幅样子比什么答复都真实,他还用等到明天中午? “我是直男。”谢泽说。 这话谢泽说过很多次,可唯独这回让孟珩僵在原地。 “你什么意思?”这句话可以出现在他们的任何对话中,可唯独不是此刻。 谢泽并不看他带着审视的眼睛,“直男是什么意思你不懂?” “直男...”孟珩在嘴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突然俯下身,将两条胳膊撑在瓷碗左右,从后面看像是连同谢泽一起罩在身下,他轻轻道,“直男我懂,可我感觉...你不太直。” 细细麻麻的气息从他的口鼻中涌出,跳跃着奔向谢泽的脸上,谢泽有些慌了神,想要后仰躲避却又在中途停止,整个人显得畏葸无措,“我,我很直,咱俩只能是朋友。” 孟珩没说话,反而从容自若地观察起谢泽的状态—— 胸口明显的起伏,藏在桌下的双手已经不知不觉握紧,小臂上的青筋虬结,他甚至想更恶劣地去窥视谢泽的下半身,同为男人,他太明白该怎么去验证另一个男人最真实的反应。 可惜谢泽没有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谢泽站起身,对他下逐客令:“天晚了你赶紧回吧,明天别来了。” “发烧记得吃白色药片,晚上多喝水,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他忽略掉谢泽的后半句话,告别。 直到坐在雷克萨斯的座椅上,孟珩又将刚才楼上发生的一切细细回味一遍,然后轻笑出声。 明明就是喜欢的不得了啊。 他压下上翘的嘴角,决定不再表露心迹,只等着直男自我攻略。 啊啊只赶出来两千字!直球孟老板我真的好爱呜呜呜!大家五一快乐~ 第28章 弯而不自知 谢泽那夜的话有转移和逃避的成分在,但也确实不算撒谎。 谢亿嘉和他一起生活了小三个月,不小的三居室里已经全是小孩的生活痕迹。就算他最开始抵触这个孩子,但朝夕相处下来也有了不少感情。昨天他接到澳洲的电话时,的的确确是怔愣了一下的。 不过眼下,相较于离别,显然是有更棘手的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孟珩五分钟前发的消息,只有餐厅的菜单截图,上面尽是些滋补的汤品。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谢泽懒得搭理他,只当做没有看到晾在一边。 日头偏西,距离菜单发来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谢泽有些惴惴地点开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孤零零的一张截图上。 他正想是不是自己太过分,把孟珩给惹生气了。毕竟人家好心好意记挂着自己,他却一声不吭地装死,想着想着就听见门禁也响了。 他给孟珩打开权限,两分钟后就见孟老板拎着打包袋上来了。 “你的汤。”孟珩递给他,顺口问道,“昨天晚上发烧了吗?” 谢泽接过来,心里别扭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好回答没有。 汤是带着小砂锅来的,打开以后还冒着热气,竹荪乌鸡汤炖得功夫到位,谢泽屁颠颠就进厨房拿勺子了。 拜孟珩所赐,他现在也染上了不用简易餐具的娇惯毛病。 始作俑者毫不见外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长腿翘起颇为惬意,等谢泽一口气喝完小一半,他才掀眼皮问道:“味道怎么样?” “香。”谢泽只说一个字,又埋头喝汤了。 手机界面显示在邮箱,米兰方面已经在最后的时间节点完成复核,向孟珩发出正式的邀请函,时间在两个月后,是近两年来米兰最大的画展,彼时受邀到访的画师们也会是界内有头有脸的大拿。 两个月的时间。 他透过铁艺的装饰栏杆看向餐厅的位置,谢泽正背对着他吐鸡骨头。 两个月,他希望到时候能和谢泽一起去米兰。 从上大学开始他去过这个地方很多次,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和团队老师一起。但没有哪一次是和喜欢的人同去,与所爱之人共同漫步在米兰大教堂的广场前,在闻名遐迩的艺术之都拥抱接吻,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浪漫。 第一次落地米兰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幻想着、希望着这一天可以快点到来。 孟珩目光一暗,看到所爱之人在餐厅朝他招手。 所爱之人嘴角还沾着油渍,亮晶晶怪可爱的。 他走过去,从背后接近谢泽。 感受到他的靠近,谢泽微微偏过头来,执筷子的右手递到他唇边,上面是一块切面完整、大小刚好入口的鸡腿肉。 “最后一块儿。”谢泽又将筷子往前送了送,直抵到他的唇边,“张嘴啊。” 鸡肉是什么味道孟珩是知道的,他在餐厅没等到谢泽的回复,于是就买了一份和自己一样的汤打包。 所以这味道他应该是吃过的,就在两个小时前,但好像还是这份错过最佳食用时间的汤,更好喝一点。 谢泽面色如常地收回筷子,丝毫不在意这双筷子刚刚与另一个人的唇舌亲密接触过。孟珩看着他挑起竹荪,放嘴里随便嚼嚼就咽了。 填饱肚子后,谢泽仰在躺椅上才有空去观察孟珩。 从裤脚一路向上,在看到衣领的时候狠狠皱起眉毛。 孟珩今天穿一件扎染衬衫,明艳的颜色搭配暗纹,衬得皮肤比以往还要白。中午天气热,他又自己开车,一向是没什么顾忌的,就松开了最上方的三颗扣子。刚才帮忙收拾碗筷动作又大了一点,现在敞开的衣领已经露出大半的锁骨。 好好的人不会穿衣服吗?谢泽翻了个白眼,移开目光。 孟珩放下刚刚挽起的袖子,却没有去打理衣领,反而坐在了谢泽身旁。 后者发现躲无可躲,干脆闭上眼。 “吃饱了吗?”孟珩先问。 谢泽没睁眼,含糊着“嗯”一嗓子。 孟珩又盯他几秒,之后拿出手机专心刷起新闻,也不再找话题打扰他。 过一会儿,躺椅上的人悄咪咪睁开一只眼观察四周。 确定孟珩没有看着自己之后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看到这人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头却又涌上一股无名火,“你要没事儿赶紧走,在我们家待着干什么?” 孟珩仿佛就在等他发问,顺势收起手机道:“我在等你的答复。” 谢泽就算是蠢死也不会问他“什么答复”,谢小霸王一时间骑虎难下,恨自己没事找事,也恨孟珩连表白都没有电视剧里的慌张。 明明是他表白,怎么搞得自己比他还局促? 好在孟珩也没想在这么正式的场面逗弄他,体贴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可以吗?” 谢泽还想说什么,孟珩却没给他机会。 “我朋友不多,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也别躲着我。只要你说不愿意,我肯定不缠你,咱们还当朋友,行吗?” 孟珩面上真诚又谨慎,无人注意到的右手却在衣物的掩护下动作连连——拇指与中指相互摩挲,这是他在算计什么的时候惯用的动作。 如果谢泽足够冷静理智的话就会发现,孟珩这段话说得漏洞重重,或者说孟珩今天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就孟公子哥儿这骄矜不惯着人的脾气,朋友少是一天两天了吗?他什么时候在意过,结果非要在今天拿出来打感情牌。 再说孟老板的恋爱观,一向是合则来不合则散。谢泽要真拒绝了他的求爱,他还能腆着脸继续跟谢泽做朋友?谢泽之前担心的事情根本不是多余,按照孟珩的脾气,表白被拒之后多半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 可惜谢泽就是个在感情上一窍不通的雏儿,孟老板轻轻一挑逗,他就被迷得五迷三道找不着北了。 孟珩故意向前倾着身子,一条银色穿有圆环的项链垂落下来,在空中摇摇晃晃惹人注意。 谢泽的眼睛也被反射光线的精美圆环吸引,可精美的哪里只是圆环? 孟珩看着他原本落在圆环的目光渐渐失焦,反而凝注在了圆环后的大片肌肤上。 他伸出手指打断谢泽的目光,将手搭在圆环上,嘴上解释道:“这是几年前在米兰街头买的,东西不贵,但是很有意义。” 他察觉到谢泽感兴趣,继续说:“卖饰品的是一对暮年夫妻,他们会和每一位顾客分享自己年轻时的爱情故事,很浪漫吧?” 不知是因为孟珩的话还是因为孟珩的身子,反正谢泽有些入迷,听到他发问就稀里糊涂地点头。 时机差不多了,孟珩引出正题:“那对夫妻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小店了,就在米兰大教堂不远处,你想不想去看看?” 得亏谢泽还没糊涂到贪恋美色把自己卖了,他迟疑问:“现在?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那天孟珩没有继续勉强,他也没有告诉谢泽自己在两个月后会去米兰。 他从谢泽家出来的时候谢泽还有些恍惚着,虽然不明显,但他感受得到。 将心比心,一个自以为的直男被自己的朋友表白,换谁谁都害怕。 孟珩也不是拉人下地狱的主儿,谢泽要真是个直男他也不会非让他走偏道儿,坏就坏在谢泽他不是啊,谁家直男盯着另一个男的身子咽口水啊。 就谢泽看他那眼神儿,是越来越不收敛。最开始还是偷瞄,现在连脸红都不脸红了,直勾勾地更恨不得钉在他身上,说是黏糊得拉丝儿都不过分。 弯而不自知,典型的弯而不自知。 第29章 郊区赛车场,调酒师 孟珩说不逼迫谢泽,就真的一连三天连个微信也没发。 还是第四天下午,谢泽带着放学的谢亿嘉一起来冥店找的他。 谢亿嘉跟他腻歪一阵,然后就跑到旁边去看动画片了,只留下两个大人挤在柜台后面狭小的角落。 这地方谢泽每次来都坐,可今天却像是屁股下面扎钉子似的来回扭。 被他晃得眼晕,孟珩抬头瞪他一眼,道:“乱动什么。” 他这话一出,谢泽倒真是老实了,坐在那儿怔了一会儿,然后就掏出手机玩消消乐,和之前一样。 第二房东 第26节 画笔落错,孟珩撤销这一笔,又借机不动声色地瞄了谢泽一眼。 孟珩知道他别扭,而且孟珩比他更清楚他为什么别扭。 他这几天故意冷着谢泽,就是想看看这人能忍到什么时候。他以为最快也要到周末,没想到刚周四谢泽就来了。 人虽然来了,但心里肯定还是别扭的,光看他在自己旁边扭得跟肉虫子似的就知道了。 孟珩不着急,感情的事情别人帮不了,这种不急皇上急太监的事情他本来就不爱干,如果对象不是谢泽,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用手段去算计,只为了让一个人认清自己不直的事实。 谢泽坐了半个小时,确定孟珩是真的言出必行,在自己表态之前不会有什么越线的动作,还是当他俩是兄弟后,也逐渐放开了。 他瞥了一眼谢亿嘉的方向,见小孩坐在地毯上全神贯注看粉色吹风机动画片,然后戳戳孟珩的胳膊,道:“他姥姥今天上午又来电话了,确定下周末回来,带他在国内办完手续就走。” 语气不沉重,但孟珩就是知道他心里不舒服。 他放下画笔,轻声道:“正好,小嘉走了你也能把重心放自己身上。” “我有什么重心不重心的,他走了我也就是跟之前一样,往郊区赛车场跑得更勤点儿。” 孟珩闻言皱起眉毛,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 年轻的时候谁都爱玩,喜欢刺激,喜欢极限,他也不例外。可是年纪渐长,经历和见识的都多了以后,就明白为什么家中长辈会一遍遍劝阻了。 孟珩想让他少碰机车,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话自己没资格说。他趁着年轻疯过爽过了,但谢泽正是好时候,没道理让他就这么憋着。 “你注意安全。”最后,一向嘴皮子利索的孟老板也只能干巴巴吐出这么一句话。 谢泽一如既往地敷衍,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反倒是凑过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玩玩?那地方我脸儿熟,没人敢欺负你。” 孟珩默了默,道:“最近忙。” 谢泽也不觉得他能接受这种极限运动,没再软磨硬泡。 谢亿嘉姥姥的动作是真快,时隔三个月再见老太太,她依旧干练得体,没有半分憔悴模样。 她从谢泽手里接过孩子,并不观察身体上有没有什么磕碰,第一时间就先向谢泽道谢。 就这么一件事儿,谢泽就知道她不是个普通人。 格局、气度都不是普通老太太能比的。 他盯着祖孙俩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腹诽他爹的那个小老婆怎么就没有遗传十分之一呢,干什么不好非要给人当三儿,连带着年迈的老母亲在他这个晚辈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总归孩子是送走了,这仨月被他养得也不错,不仅没缺斤少两,反而还长高不少。 嘴上说着少了一桩麻烦事,心里的寂寥空落却骗不了人。 孟珩今天要去帮他大学老师上节私课,昨晚就已经告诉他今天不在店里了。他微信群里找老怪和小飞,结果俩人一个陪老婆一个在上班,就他一个人没地儿去,又换了摩托往郊区赛车场奔了。 工作日的下午赛车场也没什么人。 阳光照在地上,热气蒸得人烦闷,这时候再听着发动机的轰鸣,简直就是受罪。但谢泽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到只能感受风划过耳畔,把其他事情都抛在脑后,仿佛只要速度够快,那些烦恼就永远追不上他。 赛车场不是慈善机构,不算日常的赛道维修,就光一晚上的灯光费就是笔大数目。据说这里最开始是几个公子哥儿合伙开的,赛车场虽然不收费,但是附近区域内的清吧酒馆和餐厅酒店都物价不低。 要么说富二代也分等级呢,有些愚蠢的富二代用家里的钱倒腾古玩,被骗个精光。有些富二代就知道在赛车场附近卖酒,赚得盆满钵满。 机车不比其他爱好,只光这两个字就筛选出了大致群体,一是年轻,二是有钱,如果硬要说三,那就是荷尔蒙。毕竟谁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耍帅装酷呢,三个条件叠加在一起,就注定这个群体根本不会在乎这里的酒水是不是溢价。 谢泽不一样,他小时候家里虽然算不上穷,但跟富也是不沾边儿的。一直到他长大家里拆了迁,才算是跻身有钱人的行列。所以他看着这些胡乱标价的酒水,是真肉疼。 肉疼也得花啊,孟老板身娇肉贵的,总不能委屈人家陪他坐在露天凉椅上吧。这孟珩说娇贵真是一点儿不过分,夏天蚊子多,可只要有孟珩在的地方,蚊子看都不会多看其他人一眼,只追着他一个人啃。 之前谢泽就打趣过他,说孟老板血甜,带着他出门就跟带着个无限续航的电蚊香似的。 孟珩上午帮着代完课,中午又在他老师的盛情邀请下一起吃了午饭。 午饭是在一家江浙菜餐厅吃的,最后上来的点心是冰淇淋厚多士,他有些微微出神,想到谢泽前几天还念叨着附近开了一家甜品店,点评软件都说他家的厚多士好吃,闹着要去给孟珩买。 谢泽自己是不爱吃这东西,他的口味也跟性格一样,爱吃重辣的肉类。孟珩也喜欢,只是这些点心甜品他偶尔也会馋,从外面打包小甜品总共也就被谢泽撞见那么两三次,没想到这人就记在心上了。 想着想着,就觉得想要马上见到他。 于是他一边应付着他老师,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 也许是上次没听到电话的代价太大,谢泽这次回消息只晚了五分钟,说他在郊区。 孟珩知道小嘉今天要走,昨儿晚上他和小嘉告别,小孩直接拉着他的衣角不肯走了,愣是在店里哄到他彻底睡沉了,才放在后座让谢泽带回家。 他和小嘉加了微信,又约定了有空就去找他玩,可就算这样昨晚都觉得心里难受,更何况谢泽这个吃住都在一起的哥哥了。 孟珩早想到他会去郊区赛车场,所以也没什么意外,只是他车今天限号没开出来,他也懒得骑摩托过去,只好在平台高价叫了个滴滴师傅开车。 路上出城堵了一阵,等到郊区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孟珩给谢泽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马上到,那边儿直接弹了视频过来,看见他坐在副驾驶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大晚上的你又自己开山路呢。” 孟珩只说今天限号。 他来了谢泽也就不继续下场玩了,把车停在一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清吧带他去坐。 他是打车来的,谢泽也舍不得让他一路坐在摩托后座回去,两个人肯定只能是附近开个房过夜,或者再叫个滴滴回去。 谢泽想着正好,他好久之前就惦记着再和孟老板喝一回了,可惜孟珩今天却不给面子,只说头疼不肯喝,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着上次醉酒之后闹的笑话。 他不喝,谢泽心里闷着气,死活都要喝。 孟珩也顺着他,跟他一起坐到吧台前点单。 郊区通行不便,所以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老人儿,已经有稳定的通勤方式那种,今天吧台前的调酒师就是个典型,他在这里工作快十年了,家就在城郊结合处,每天天亮回家只需要二十分钟。 谢泽正在低头看酒水单,孟珩向耳后别头发的时候一抬眼,无意间与调酒师来了个对视。 原本在凿冰球的人动作一停,嘴唇翕动之间却被孟珩一个动作制止。 漂亮修长的食指悄悄抵上嘴唇,而后装作不经意地点点身边的手机。 调酒师在这里这么多年,早就对这一套动作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年轻爱玩的小伙子不少,今天带来的女朋友可能就不是昨天的那个了,有时候怕他们说漏了嘴,都会眼神制止示意明天微信再说,只是孟珩从来不是乱搞的人。 孟珩比他在这里的时间还要久,他刚上班没多久就认识孟老板了,孟珩爱玩,但仅限于机车,出了赛场,他永远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肯和其他人搅合在一起的。 邪门儿。 调酒师偏过身子,找了个方便观察谢泽的角度。 他倒是开始好奇这是个什么人物,能让孟珩这么在意着。 第30章 “我想亲你。” 谢泽喝酒没什么讲究,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酒水单,大手一挥直接要了几组啤酒。 就他这酒量按理来说不至于轻易被撂倒,可恨就可恨在他趁着孟珩上厕所一功夫,转头儿又从调酒师要了杯隔壁美女同款的马天尼。 调酒师本来就对他好奇,听完他点单也没有劝阻,只是挑了挑眉,还担心孟珩回来阻拦,抓紧时间就给端上来了。 孟珩回来的时候酒只剩半杯了。 他带着埋怨瞪了调酒师一眼,不理会后者无辜的耸肩,耐着性子去跟谢泽有商有量:“今天就到这儿,别喝了。” 清吧里安静,上座率也不高,谢泽喝得有点儿多,声音稍微高了些,瞬间引得周围顾客看过来,“没喝完呢!” 孟珩最厌恶这样的不体面,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调酒师身上,语气微沉:“账单算我名下,钱月底让你们老板找我要。” “孟少——”调酒师看出孟珩是真的不高兴了,这才慌了神,他想辩解什么却被孟珩一个眼神制止。 谢泽一身的肌肉,看起来沉实际上比看起来还要沉,可怜孟老板这小身板,一个人在夜幕中歪歪扭扭搀扶着他,显得格外清瘦羸弱。 孟珩在附近酒店开了两个房间,婉拒了前台的帮助后一个人把谢泽扯进电梯。 大晚上的前台只有两个小姑娘值班,先不说谢泽一身酒气喝懵了不知道会不会冲撞,就单说谢泽这身板儿一般小姑娘也搞不定啊,还为难人家干什么。 房间在三楼,还好离电梯不远,孟珩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扔进房间里,自己也累得泄气坐在床上。 通常情况下他是不会穿着外衣沾床的,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己的床。孟珩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床是很私密的地方,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要随意触碰。 他扭头瞪了一眼坐地靠墙的床主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谢泽把酒掺着喝,白天又消耗太多体力,刚才莫名其妙就睡过去了,现在刚有些清醒,就抬起脑袋茫然地环顾四周。 吸顶灯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整个人的眉眼看起来比白天更凌厉了,直到与床上的目光对视,才松开紧皱的眉头,笑意重新爬上眉梢。 “孟老板——”刻意拉长的声音让人生不起气,“这是哪儿啊?” 孟珩没好气地瞪他,道:“小黑屋,要挖你器官去卖。” 醉酒的人反应慢,眨了好几次眼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话虽然听明白了,却没听出是玩笑,他认真道:“那你快跑啊,让他们挖我一个人就行了。” 孟珩继续逗他:“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出去找人救我啊!找不到就自己跑,别让他们抓住了。” 窗子被打开一道缝隙,郊区夜间的风冷且硬,打着旋儿钻进屋子里,吹在皮肤上让人清醒。 凉风吹着孟珩的脸,却吹不凉他的心。 快三十的年纪了,孟珩以为此后余生的喜欢都该是细水长流,从没想过有一天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心头炙热。 说话的人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着另一个男人说情话,谢泽见他不动,眼睛里竟真的生出几分焦急,“你快走啊!” 风打过窗户,带起边角处松动的螺丝钉,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这声响中,孟珩轻轻道:“不走,挖就挖吧。” 等谢泽明白过来孟珩是骗他的时候,孟珩已经满眼都是他了。 其实谢泽在他眼中充满了疑点,他曾经听小飞提过一嘴,谢泽高中的时候成绩很好,大学也是排的上名的,所以他想不通,谢泽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才甘愿整天游手好闲的将自己囿于炎城的一条街上。 不过分窥探和干预别人的私事,这是孟珩的优点。由己及人,他也不喜欢别人过度的打探自己。所以哪怕他对谢泽的过往充满好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 甚至比谢泽还要君子的是,哪怕当事人现在已经醉到不省人事、问话就答,他也没想过套他的话。 但是喝醉酒的人嘴上没把门的,尤其是半大的小伙子,喝多了最喜欢聊得无非是票子和姑娘,为什么,吹牛逼呗。 谢泽相比普通小伙子还能吹嘘的一项就是他的学历,所以谢小霸王在孟老板来搀扶他的时候毫不见外地勾上人的肩膀,大声道:“你可别小瞧我!我告诉你,我大学……我大学的时候可是传奇人物!” 孟珩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敷衍着应了几声。 就是这几声,直接打开了谢泽的话匣子。 “我跟你说……我上大学的时候、特别、特别多的小姑娘追我……” 第二房东 第27节 “我那会儿,说是a大校草都不虚我告诉你!” “奖学金我、我拿了整整三年!愣是没耽误老子玩儿……” “就他妈怪谢世强,要、要不是他,我现在肯定坐办公室里一副精英样儿……跟你站一块儿,特般配真的!” 孟珩心脏猛地抽动,动作一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世强出轨了啊。”谢泽被扶着躺在床上,道,“还在外面有了个小的,就谢亿嘉。” 他爸出轨这事孟珩第一天主持葬礼的时候就知道,他还以为有什么更窒息的事情,还好。 谢泽继续说:“孩子带回来的时候都他妈会走路了。我妈直接给刺激的急性应激障碍了。” 刚放松的心脏又被无形的手继续攫住。 “我就想着去他妈的,这保研老子也不念了,回家看看能不能陪陪我妈。” “结果我毕业回家,他俩已经离了,谢世强把外面的小的带回家,我妈不知道在哪儿认识了一个刚回国的老华侨,直接闪婚了。” “这么多事,都发生在我回学校的两个月,你敢信吗?压根没人通知我一声,我他妈拉着行李箱站家门口看着那小三儿和谢世强说说笑笑的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个没人在乎的傻逼!” 谢泽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喃喃道:“算了,各人有各路,反正也给我养大了,没人欠我的。”这话里不知道有多少自我安慰的成分在,但孟珩的心确实疼了。 谁小时候不是天之骄子,别人家的孩子?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阴差阳错,老天爷可能不以捉弄世人为乐,但肯定也不轻易伸出援手拯救世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劫,就算外人能安慰,却也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刚才为了扶他,孟珩也一起摔在了床上。 现在他正跪坐在谢泽身旁。 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不久前还在远处鸣叫的鸟儿也已经睡去。 安静的夜只属于他们, 孟珩慢慢弯下腰,直到和谢泽的脸贴近,他超级小声地唤:“谢泽。” “嗯?” “我想亲你。” 谢泽怔住,连拒绝还是同意都忘记回应。 不过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就贴上来。 孟珩没有更过分的动作,只是将两人的唇瓣相贴合,几秒之后就离去了。 一枚不含情欲的吻,他只是在心疼独自一人熬过那段日子的男孩。 “都会好的,我在这里。”他说。 可惜谢泽的心跳太快,快到像是要冲出胸膛,他并没有听到孟珩最后的话。 极限赶稿人就是我!哭了呜呜呜从明天开始做个有存稿的人! 今天是纯爱孟老板~ 第31章 “我连舌头都没伸。” 谢泽第二天是被尿憋醒的。 他本能的要起身解决,胳膊却被压住,一偏头就看见孟珩和他窝在一张标准床上。 唯一的枕头被自己霸占,孟珩就枕在他的手臂上,没有打理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窗帘拉的紧,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室内一片灰暗,但却不影响他认真打量孟珩。 谢泽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直到孟珩亲吻他都记得清楚,可再后面却死活记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那个吻。 美人儿还睡着,谢泽紧闭双眼在心里骂了声“操”,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刚说完自己是直的就被亲? 孟珩也是的,不是说不会有什么越界的举动吗?这都他妈亲上了还不越界?非得俩人都把裤子脱了才叫不纯洁啊?! 越想心里越燥乱,他一狠心抽回手,不搭理床上因为突然失去枕头而蹙眉辗转的孟珩,一个人到卫生间放水去了。 他的烦躁不光是因为孟珩“擅自作主”的亲吻,恰恰相反,孟珩在亲他之前的那句话他是听见的,可他没有制止,不管是因为醉酒之后反应慢还是被吓傻了,总之就是一种变相的默许。 这种默许让他异常紧张。 又想起之前孟珩的那句“你不太直”,谢泽提裤子的手都打哆嗦。 放在之前,他可能还想着该谈个恋爱,可孟珩跟他表白之后,他觉得自己不单不想跟男人谈情说爱,连带着也不想跟姑娘谈情说爱了。 孟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扯了枕头放在自己脑袋底下,大概是昨晚照顾他真的累坏了,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谢泽走到窗前,想报复性地拉开窗帘,看着睡梦中的人却又舍不得,胳膊举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憋屈地放下了。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亏电到自然关机了。他也懒得找充电器,就干坐在沙发上盯着孟珩的脸神游。 手指不知不觉摩挲上自己的嘴唇,他昨晚醉得厉害,不记得两唇相碰的触感。 说也奇怪,换做之前让他接受两个大男人接吻,他肯定一脸恶寒地起鸡皮疙瘩,可现在面对着孟珩的脸,他只想记起昨晚到底是什么感觉,至于其他的——亲都亲了,想它干嘛? 睡着的人翻了个身,谢泽做贼心虚地放下自己的手。 见孟珩没有醒来的征兆,又后知后觉地恼怒,摸自己的嘴唇有什么可藏的?! 他倒要看看孟珩起床之后准备怎么面对他。 毕竟酒精是最好的借口,实在不行就说自己不记得了,但昨天孟珩可是一滴没喝。 其实他也不是想看孟珩下不来台,不光不是,心里甚至还有那么点儿小期待孟珩再提起昨天的事。 没什么原因,就是想听孟珩亲口承认“我因为太喜欢你所以擅自亲你了”。 孟珩没如他的愿。 他起床之后跟谢泽打了个招呼,然后用酒店的一次性用品洗漱,又拢了拢头发,站在门口看着沙发上的人,“还不走?” 谢泽黑着脸跟在他身后,屁都没放一个。 电梯里,孟珩一边查看手机消息,一边随口问道:“我叫车,你是一起还是骑摩托回去?” “…别管我。”谢泽说。 他这话原本是赌气,听在孟珩耳朵里却是他要自己骑车回去,于是点头应道:“行,那你路上慢点。” 谢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酒后失足被渣男调戏玩弄的小白莲,天亮之后被虚伪的感情刺得遍体鳞伤。 电梯到了一楼,孟珩站在前面,率先要抬脚出去。 谢泽这下算是看出来了,他要是不提,孟珩真敢就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占自己便宜。 他一把将左脚已经迈出电梯的人拉回来,气急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孟珩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毛,问:“比如?” “昨天晚上,你——”谢泽哽了一下,哪怕电梯里只有他们俩,还是将声音放低道,“你亲我了…!” “嗯。”孟珩没有任何遮掩的承认,神情自若到有一瞬间谢泽以为是自己偷亲了他。 孟珩挣开他的胳膊,重新按开门键,同时示意他往出走,“给你个教训。” “什么教训?”谢泽懵逼问。 “在外面别喝太多酒,会被人占便宜。”说罢,拍了拍他的肩。 谢泽一个人呆滞在原地,任孟珩一个人去退房,自己默默震惊。 什么意思?不是因为喜欢到难以自持?是因为什么长教训?! 这他妈是什么离谱理由? 他本来都想好了,孟珩今天是赧然也好是羞愤也罢,他都哄着。 谁让孟老板好看呢,这么好看的美人儿主动亲他一口,甭管男女都是他赚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可他万万没想到,孟珩会说出这么个理由来。 操!他瞬间又觉得自己是那朵不谙世事被欺骗感情的小白莲了! “走啊。”孟珩站在前台处招呼他。 谢泽气势汹汹过去,不理会孟珩要离开的意愿,直接把人拽到了大厅的休息椅上。 这个时间,昨晚留宿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空旷的休息区只有他们两个人。 “抽什么风?”孟珩被他硬拽着放到椅子上。 谢泽直愣愣站在他身前,哑着嗓子问:“你昨天晚上到底什么意思?” 他见孟珩不回答,一口气说道:“我之前没发现你是这么随便的人,你怎么能亲完之后跟没事人似的?你这样——” “谢泽。”孟珩打断他,“就碰了一下,我连舌头都没伸。” “你他妈还想伸——”后面的话实在是伤风败俗,他不明白孟珩是怎么大白天的冠冕堂皇说出这种话,反正他说不出口。 更何况,这他妈是伸不伸舌头的事儿吗? 见他半天不说话,孟珩关切道:“你怎么了?” 得到的是一句咬牙切齿的控诉,“你这个渣男。” 孟珩:……? 倏然间,脑海中一闪而过不可置信的想法,孟珩整个人更放松了。 他抬起眼睛,语气带着些轻佻:“怎么就渣男了?我昨晚说什么,你是不是没听清?” “你说什么?”谢泽语气不好。 “我说——”孟珩慢慢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来喜欢我。” 谢泽的耳朵瞬间红了,呼吸停了一瞬,喉结却滚动起来。 刚才那些控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完全忘记了孟珩之前是如何让自己抓耳挠腮的委屈和愤懑,脑子都被这最后一句话占据。 “你——”谢泽一打结巴,不敢对上那双明亮勾人的眼,“我说了我是直男。” “我等你慢慢弯。”孟珩说完没再给他反驳的机会,起身拍着他的肩膀,“走了,回家。” 第二房东 第28节 以肩膀为中心,整个身体像是划过电流一般,被拍打的地方微微发烫。 最后还是和孟珩坐车回去的,他不敢贴得太近,司机还没停稳就拉开副驾驶坐进去了,一路上又怕孟珩不高兴,心虚得都没敢回头看一眼。 到了店里之后也没下车,又让司机给他送回家里。 自那天之后,那句“我等你慢慢弯”仿佛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导致他每次想孟珩的时候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生怕自己浑然不觉的就弯了。 晚上的时候跟陈小飞喝了点儿新茶,罕见的有些失眠。 谢泽在床上折腾了很久,然后坐起来,先是确定了卧室的门已经关紧,又把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然后一个人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面,点进了一个之前常用的小网站。 鼠标滚轮反复滑动,他眯起眼睛在屏幕上扫视。 之前看片儿的时候他记得跳出过小窗口的,依稀记得是两个欧美男人,一丝不挂的男人胸毛异常旺盛,只是在右下角弹出十分之一屏幕都差点儿给他吓萎了。 现在想找了,却死活找不到。 搜寻无果,他也懒得再找其他网站,不抱希望的在搜索网站输入了“男同视频”,没想到就这样贸然打开了自己新世界的大门。 搜索词条都是带有关联性的,他从“男同视频”跳到“男同剪辑”,又一路到了“bl影视混剪”。 “我操……”谢泽边看着边感叹,“这他妈是能播的吗?” 可惜一连看了十几组视频,都只是暧昧隐晦的表达,还不及孟珩的十分之一直球。 更重要的是,不光尺度不够,就连脸也没有孟老板好看! 现在拍视频都不看脸了吗? 不管怎么说,总归这些视频剪辑确实提高了他对于男同群体的接受度,但是能接受别人是不代表能接受自己是啊! 也许有小仙女有多余的海星可以施舍给我一点 满千加更我已经准备好啦!! 第32章 偶像掉马进行时(海星加更) 距离谢泽和孟珩分别已经过去了三天。 之前有谢亿嘉在,他总是有理由往冥店跑,后来和孟珩混熟了,就算小屁孩不在,他成天也跟坐班似的按时到,可现在一切都被孟珩的表白给搞乱了,他每天是想去又不敢去,一个人在家里坐立难安的。 今天好不容易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好一阵,不管不顾开车到店里,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谢泽憋屈地坐在车里,隔着一条街与冥店正门相对,他拿出手机想问问孟珩为什么没来,消息却在编辑栏死活发不出去。 正低头划拉手机做心理准备,就听见车窗被敲响,他一抬头,看见孟珩就隔着浅褐色车膜看他。 赶紧下了车,还没等打招呼,就听孟珩问:“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路过,顺路来看看。”你。 这话答非所问,孟珩也不戳破,只是道:“一起吧,我早上起晚了。” 谢泽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 孟珩还是跟往常一样,挂上营业牌子就坐到电脑前面勾勾画画,不管谢泽。 到底是熟悉的地方,没一会儿谢泽就放松了,自己悄默声儿去隔壁小卖店补货,轻手轻脚把可乐重新填满小冰箱。 碳酸汽水易拉罐打开的声音惹得孟珩抬头看了一眼,他一如往常道:“少喝点儿,冰箱里有橙汁。”说完又低头画画了。 就这么一刹那,谢泽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满足感。 他没享受过什么幸福的家庭氛围,所以他也不知道正常的家庭氛围应该是什么样。可是跟孟珩这么待着的时候,他就觉得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那真挺好的,比天天跑郊区还有意思。 电话铃声打破美好。 孟珩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接起来,眉宇间尽是抗拒。 是孟乾的电话,提醒他周末是童童的生日宴,不要忘记回来。 他随便糊弄几句,把电话挂断。 童童的生日应该是在这周四,但是孟乾把生日宴安排在周末,原因不言而喻。 孟珩从小到大的经验都可以想见,当天的生日宴上几乎看不到孩子,肯定都是些家族伙伴来聚餐。 说是给孩子举办生日宴,其实不过是大人们的商业联欢。 他早就买好了礼物,准备周四去学校门口等着,顺便再带孩子吃顿饭,这生日他这个当叔叔的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至于商业聚餐,他不感兴趣,也讨厌格格不入的被人审视问候。 “你家里人电话啊?”谢泽观察他的表情有一阵了,开口问道。 “嗯,童童生日。”他说。 谢泽还记着他上次回家被亲妈扇一巴掌的事情,绷起上身问:“你要回去吗?” “不回,带他吃个晚饭就行。” 孟珩说完,谢泽才重新靠回椅背上。 消消乐的背景音再次响起。 这几个月里孟珩已经习惯了画画的时候听着这欢快的音乐,但是前几日郊区酒店的话还回荡在耳旁,振聋发聩。 他停下手中的笔,说:“小嘉都走了,你怎么还整天混日子?” 谢泽手上游戏不停,不走心道:“我混不混又跟他没关系。” 一关通过了,他还要去点下一关,被孟珩抢过手机,强制黑屏了。 “干嘛!” “你喝醉那天说什么了你记得吗?”孟珩目光灼灼,盯着他的眼睛,“就在春贤路收租一辈子?” 谢泽长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不然呢?你帮我收租啊?” 见他又要去拿柜台上的手机,孟珩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手心打在手背上,谢泽没疼,他自己掌心倒是红了一片。 谢泽没继续坚持,嘴上却嘟囔一句:“要手机有事儿呢。” “你要不要回去上学?”孟珩不理会他,自顾自问。 他自己也知道谢泽肯定不会去,在社会上待了几年,再回到学校也不是那个感觉了,可谢泽总要做些什么,不读书就去工作,总之不能在春贤路待一辈子。 “孟珩孟老板孟公子——”谢泽捏着他红嫩嫩的掌心,耍赖道,“你要不要回去上学啊?” 掌心痒痒的,孟珩抽回手,语气微冷道:“你别跟我耍贫嘴。” “没有啊,你自己觉得现实吗?我?去上学?”谢泽话题一转,“再说了,我本科第一学历也不差啊,就算再不值钱那也不是人人都能考的,我还没发愁呢你焦虑什么。” 孟珩知道这是和他说不通了,也不继续跟他废话,重新拿起笔画稿,脑子里却想着该怎么规划谢泽的未来。 想了十来分钟,发现最致命的一点,“你学什么专业的?”谢泽只吹了自己的大学排名和受欢迎程度,根本没提专业的事儿。 这话要放在平时问谢泽也就答了,现在不行,他怕孟珩要给他投简历找工作,死活不肯说。 插科打诨的真是给孟珩气坏了,对着他嚷了一句“滚出去”。 谢泽这回倒硬气,求都没求,直接揣上手机就出去了。 孟珩盯着晃动的门帘怔了怔,想着他可能真的挺抵触这事儿,不能逼得太紧。 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刚才出走的人又屁颠颠儿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保温餐袋。 孟珩扫了一眼,袋子上印着一个摘水果的袋鼠,画得还挺有品味。 “快来!”谢泽蹲在小茶几旁拆包装,招呼他道,“前面那条街的冰淇淋厚多士,我靠你不知道有多爆火,我差点儿连店门都挤不进去。” 他总共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孟珩质疑道:“没排队就买到了?” 谢泽还蹲着拆包装呢,只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他,“哪儿能啊,我手机下单排的队,从咱俩进门就排了。” 掌心的红痕已经散去,孟珩悄悄握了个拳,想起刚才谢泽非要去拿手机的场景。 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孟珩一个人吃不下那么个大家伙,后面三分之二都被谢泽给解决了。 高糖的冰激淋和黄油烤过的面包使人血糖快速升高,两个人吃饱之后都瘫在椅子上不再动弹。 过了一会儿,孟珩懒洋洋开口:“水。” “你自己去拿啊。”谢泽嘴上这么说,屁股却没半分不舍的跟躺椅分离,任劳任怨给他倒了杯橙汁递过来。 孟珩一手接过橙汁的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结实有力的小臂,“你到底学什么专业的?” 天知道他刚才在谢泽离开的这段时间都设想了多少种可能,他甚至想到谢泽大学可能学了什么古生物学这种冷门到极致的专业,所以才摆烂不肯就业。 谢泽轻轻掰着他的手指,不敢用力,“这样,你跟我去摩托赛道玩一圈,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这话本来是想刁难孟珩,他死也想不到这事就是装逼撞上了人家最擅长的领域。 孟珩一口气喝完了橙汁,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直接存稿断电一条龙,还不等谢泽反应过来就准备关店锁门了,“走啊,就现在。” 谢泽没想到他来真的。 孟珩平时多养生的一个人啊,玩儿这种极限运动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见孟珩真要走,他赶忙道:“别闹!” 孟珩摘营业牌道手一顿,“谁跟你闹?今天赛道随你选,我陪你玩到爽。” 年轻的小伙子禁不起激,再加上谢泽早就想带着孟珩玩一场了,俩人约好各自回家换车,然后郊区赛车场门口集合。 孟珩车库四辆顶级大摩托停在一起,防尘罩一扯开就跟选妃似的。 他很久不跑了,今天有心想玩个爽的,直接骑了最喜欢的那辆铃木隼出发。 他每次开车找谢泽的那条路其实是大路,还有一条小路是早些年他们一起玩赛车的朋友发现的,道路不宽,没有行人,红绿灯也少,能快半个小时到赛车场。 这条路孟珩走习惯了,几乎是下意识就拐进去了。 他比谢泽到得早,就先去超市买了两瓶运动饮料,又取了自己存在这里的专业赛车服换上。 白天赛道没人,他穿好装备又试骑了一遭,然后才往门口走,心里想着上次穿这衣服的时候还跟谢泽是冤家呢,当时俩人谁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谢泽来得比孟珩预料中早了不少,跟孟老板一起玩机车他是真激动,进山之后没有红绿灯,他一路上疯狗似的就冲来了,没在门口看见孟珩,倒是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背影,主要是背影脑袋上的黑紫色头盔,他就是化成灰也认得。 操他妈的十一神! 过去了三个月,很多事情都已经被谢泽忘了,唯独三个月前的那一晚,他被自己的陌生偶像毫无理由的踹一脚,这件事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孟珩踹他也就算了,娇滴滴的美人儿也没啥力气,踹不坏他。 第二房东 第29节 可是这么一个成名多年的傻逼老男人凭什么踹他?!真当他谢小霸王是好欺负的? 照顾着十一神戴了头盔,所以他还特意喊得足够大声,“站那儿!” 孟珩依稀听见谢泽的声音,心说这人来的还挺快,结果一回头,刚转过半个肩膀,胯骨上就挨了一脚。 多亏谢泽是还没来得及换更专业更硬核的赛车鞋,不然这一脚下去就别说玩儿车了,估计无人郊区叫救护车都来得慢。 孟珩蹲在地上默默等待疼痛劲儿过去,不光不见谢泽扶他,还听着人继续在脑瓜顶上滔滔不绝地骂他。 实在受不了了,他顶着疼伸手抬起风镜,还清晰的听见谢泽骂“别招惹你爷爷”。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孟珩这会儿疼劲儿过去了一点,骂人都中气十足。 今天双更~这个作者好勤劳啊呜呜呜! 第33章 十一神,老男人。 原本还叫嚣着骂骂咧咧的谢泽瞬间偃旗息鼓。 大概静了得有五六秒,他才不敢相信地弯腰低头,“…孟?!” “我操!”边把孟珩搀起来,边絮絮叨叨认罪,“我认错人了我操,对不起对不起…你,你没事儿吧?” 孟珩瞪他一眼,上半身疼得不能完全直起来,佝着腰到旁边坐下。 谢泽给他脱衣服,急得手直抖,“要不要去医院啊?我以为你是…唉算了。” 孟珩打掉他要掀起里衣的手,结果他又重新抓起衣服,嘴里还振振有词:“别闹了,赶紧让我看看。” 衣服掀起来,白嫩清瘦的皮肉伤通红一片,刚踹完还看不出青紫,主要是谢泽也不清楚这一脚的力度,他踹的时候就为着报仇去的,力度肯定比之前十一神踹他要大得多。 “不然还是去医院吧?”他手想附上去揉,又怕碰疼了孟珩,一时间进退两难。 孟珩自己低头看了一眼,又轻轻扭了扭胯,确定没伤到骨头。 凉风一吹带得裸露在外的皮肉发冷,他把衣服放下去,顺手打理好褶皱,才皱眉开始质问:“你一天天的到底抽什么风?” 谢泽估计是理亏又愧疚,连旁边有空位都没坐,就蹲他跟前仰着脑袋:“真不去医院吗?” 孟珩说不用,又听他说:“你不知道,就他妈前几个月,有个傻逼老男人在这儿给了我一脚,当时他也戴你这个头盔,我刚从后面看以为你是他呢,我就——” 说着说着抬手摸了摸鼻子,愧疚道:“对不起啊。” 这话要是说到这儿孟珩还不明白也是奇怪了,这么算起来,他当时踹了谢泽一脚就走人了,人家现在遇见才还给自己,也不算过分。 但是他思绪一顿,问:“…老男人?” “啊你不认识,是个玩摩托的,好早之前成名的呢,算算年纪可不是老男人。” “你是说……十一神?”饶是得到这个称号这么多年,要孟珩亲口说出这么非主流的名字他还是不太自在,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哟?你也知道他?!”谢泽感叹道,“这么火么?都出圈了?” 亲自爆马这种事孟珩做不出来,况且他当时还仗着自己披马甲不由分说就踹了人家,这会儿缓过劲来,他重新拿起头盔,“去换衣服,上赛道。” 谢泽还担心他的伤,反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一步三回头走了。 又剩孟珩一个人在原地,微风拂过,却带不走他的烦躁。 早知道有今天,他干嘛非踹那一脚?哪怕是在店里想到这茬,他也能找个理由不来啊。 想了半天,最后怪在谢泽头上。 都过去三个月了,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小肚鸡肠的。 赛道入场口会面的时候,谢泽就算再迟钝看见那辆铃木隼也明白孟老板是懂赛车的。 谁家好人在市区用铃木隼代步啊,这一看就是个懂车会玩的。 临放下风镜的时候,他勾起唇角调侃道:“深藏不露啊孟老板,你要不是新手我可就不放水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预想不到接下来的场景。 整整八圈,别说不分上下了,他连孟珩的摩托屁股都没追上。 其实第一个弯道压弯的时候他就惊了。 孟老板那小弯压的,就他妈差跟地面亲密接吻了。他以为该减速的点人家不加速就不错了,第一圈下来,他后背吓出一身冷汗,生怕孟珩这种不要命的玩法玩出事故来。 等到第二圈跑完,大概是确定了孟珩对自己的技术有把握,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重点不再放在担心上,他开始欣赏起孟珩的技巧,这一欣赏不要紧,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就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几乎住在赛车场,十分笃定近两年这边都没有什么骑铃木隼的高手,那到底为什么熟悉——目光忽然落在紫色头盔上。 荒唐又大胆的假设蹦出来。 原本约好的十圈,他第八圈跑完就在出口熄火等着了。 他不玩了,孟珩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跟着过来了。刚摘下头盔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谢泽说:“踹我的是你吧?” 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就听他开始控诉:“我跟你打招呼你还踹我?踹完我你转身就走?孟珩我发现你心是真硬啊!” 他越说越委屈,正在发泄的劲头上被孟珩打断:“你刚不是踹回来了吗?” “对!就他妈直到刚才,你都没跟我说你是十一神!”可算是让谢泽占了一回理,他死抓着孟珩的小辫子不松手。 孟珩给摩托熄了火,连带着头盔都摘下来挂在了车把上,“得了,没完没了的。” 要么说谢泽好打发呢,被孟老板那双含情眼带着嗔怪的一瞥,他魂儿都给勾走了一半,恨不得现在就追在人家屁股后头当舔狗。 俩人停了车,约着在这边随便吃两口。一路上,他追前追后缠着人家。 “就你刚才那个弯道,你都快贴到地上了你知道吗?” “诶,当年说一夜连赢十一场是真的假的?” “大神,你看我这个技术怎么样?我感觉我最近几个月到瓶颈期了,很难提升自己啊。” “你现在怎么不玩车了?我感觉——” 孟珩被他扰得心烦,骤然停下脚步,“安静一点,填饱肚子再说。” 谢泽本来就听他的话,现在再加上偶像buff,听话得跟条狗似的,乖乖闭上嘴跟着人走。 才吃了甜品没多久,现在谁也吃不下主食,随便点了几份小菜就在餐厅坐下了。 中午孟梓童放学看到了孟珩上午发给他的消息,刚好回了语音过来。 没带耳机,孟珩就把音量调低点开听,工作日餐厅几乎没人,谢泽坐在对面还是听见了欢快的童音。 孟梓童亲自选了餐厅,又好奇叔叔送了自己什么礼物,孟珩卖了个关子,又陪聊了几句,等小孩要去吃饭,他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一道带着幽怨的目光。 “?”他不明所以。 “你跟我说说话啊。”谢泽瞪他一眼。 孟珩觉得好笑,逗他道:“行,说什么?” 他一松口,谢泽明显来了精神,往前凑着脑袋道:“赛车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玩的?就你之前打我那天,你的那场炫技我看了,帅死了!什么时候教教我?不如就下午吧?你先吃饭,吃完饭咱俩就去!” 服务生来上菜,打断了谢泽的滔滔不绝。 孟珩有一嘴没一嘴的吃,留个耳朵听他说话。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赛车那点儿事,他先是拒绝了下午继续玩的提议,然后挑拣着回答一些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谢泽问,“你为什么这两年不玩车了?” 说真的,这是孟珩最害怕的问题。 倒不是说有什么隐情,主要是这种回答说出来谢泽肯定不会相信,就跟两年前的他自己一样。 大小伙子玩儿心重,觉得自己能把世界踩在脚底下,你在这个时候跟他说一些现实问题,只会叫人觉得空泛又无聊。 谢泽的眼睛实在太亮,孟珩慢慢放下筷子,“两年前,我朋友把手摔断了。” 又陷入那场回忆,他的声音渐渐低缓:“不是在这儿,是在来这儿的路上。山路压弯,车被护栏拦住,人直接摔出去了。” “救护人员在山下面找到他的,防护到位,人命也大,内脏都没什么问题,他掉下去的时候用手撑了一路,其他地方都是挫伤。” 看出了谢泽眼神里没藏住的那抹不以为意。 确实,就算不玩赛车,男孩子凑在一起打打篮球,骨折都是易发的,无非是疼上两个月,骨头长好了还不是该玩玩,仿佛只要生命没有受到威胁,谁先放弃就是认怂了一样。 但是—— “他是一名牙医。” “骨头长好后做了半年的复健,但还是恢复不到之前的灵活程度,只够日常生活。” “我们当时都觉得他倒霉,这么多人手骨折都好好的,怎么偏偏赶上他断骨的位置那么刁钻。” “但是冷静下来再想,这些年身边朋友出事的不少,包括我自己——”说到这里,他看见谢泽微微往过欠身,整个人都紧张了。 “我之前也出过事故,不严重,就没当回事。可是没人能永远走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喜欢画画,打心里害怕自己以后都拿不起画笔,所以就不怎么玩了。” “最开始看着他们发的视频也心痒痒,但这东西就跟戒烟似的,过一阵子不想也就想不起来了。” 他说完,谢泽默默了许久。 孟珩嗤笑一声,反问道:“是不是很失望?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 谢泽挠挠脑袋,实话实说:“有点儿吧…主要是我觉得,在该玩的地方玩,出了赛道就好好骑车,别整花活。我最看不上那些在大马路上炸街压弯的人了。” 虽然没有正面反驳,但话里的意思明显就是不认可。孟珩早就料想到这种情况,也不劝他,只是点头同意道:“那你出了赛场也做好防护,别骑太猛。” “你放心吧。”谢泽已经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就会把他的一番话忘到九霄云外。 孟珩有时候真觉得看他就像是看从前的自己。 说稀罕吧,真稀罕。说气人吧,也真气人。 第34章 被孟老板收留 从赛车场回去以后,谢泽就装傻不提他答应告诉孟珩自己专业的事情。 孟珩手里的稿子马上到了交稿时间,也没空搭理他,后面还给孟梓童过了个生日,来来回回就又拖了一周。 第二房东 第30节 今天孟珩顺利交稿,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提前通知了谢泽不去店里,对面一个电话打过来,声音火急火燎的—— “你有事啊孟珩?” “没有,在家歇一天。”他说。 “那我能不能去你们家躲躲啊?我妈回国了,她肯定又要突袭我!” 他这么一说,孟珩脑子里想起了那日他醉酒后说的家事,“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他开始尽量拼凑谢泽母亲的形象。一个遇到了真爱,常年定居国外的女人,偶尔回国就会上门关心儿子,而且不喜欢提前通知。 别的谢泽不说,他自己也想不到了。 家里除了果汁只有啤酒,谢泽开车过来肯定不能喝啤酒,他又不喜欢喝果汁,于是孟珩又发了一条微信,让他喝可乐的话在楼下买好。 谢泽跟逃荒似的就来了,门铃响起的速度甚至让孟珩怀疑自己发微信的时候谢泽就已经飙到他家楼下了。 门外的人拎着几瓶可乐,还有孟珩常喝的果汁,“感谢你收留我,陈小飞今天上班,老怪度蜜月去了,你要也有事儿我真不知道往哪儿躲。” 孟珩瞧着他躲亲妈跟躲瘟神似的觉着有趣,调侃道:“几岁了啊小朋友,还这么怕妈妈?” 他问完谢泽可有得说了,这么多年的苦水一股脑全吐给他:“你是不知道,她每次回来都要住我家,事儿特别多而且还喜欢藏东西。就你第一次去我们家打翻的那瓶香水还记得吧,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的。” 果汁放进冰箱,谢泽放可乐的时候顺手打开一瓶喝,灌了几口继续道:“我要是在家,她肯定又要逼我陪她出去逛街吃饭,一天走下来得消耗我半条命,还不许喊累,你说她怎么这么霸道?” 趁着他又喝水,孟珩可算能插进话来,倚在谢泽身后的门框上随意问:“那你晚上也不回去了?” “不回,我跟她说了我出——”说着话谢泽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猛地一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躲闪语气支吾,“回,晚上小飞就下班了,我回他家睡。” 孟珩家另外两间卧室都被占了,连床都没摆,他估计着谢泽应该也不愿意和自己睡,听他这么说也没留他,只是点头答应,“中午吃什么?” “外卖吧,今天周末人太多。” 孟珩今天的计划是做浮雕,他前阵子在外网刷到了一个大神的浮雕视频,看得自己也手痒痒,家里画室什么材料都有,他今天又闲着,早起就开始准备了。 唯一的变故就是身边多了一个好奇宝宝。 “这是什么?水泥吗?” “你在做壁画吗?” “这个画板上面怎么没东西啊?” 谢泽东瞅瞅西逛逛,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没出息。 孟珩也惯着他,问什么答什么。 溜达了一圈,谢泽盘腿坐到他身边,托腮问:“你为什么学壁画专业啊?” “当时就是喜欢。”孟珩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认真起来,“学着学着才发现壁画是一个很宏壮的艺术。” 他的声音平缓温和,就像是从前陪着谢亿嘉拼乐高时的样子,“从汉宫的墙壁,再到寺庙道观,还有最出名的敦煌莫高窟,光是中国的壁画文化就已经存在这么多年,后来到了明清,卷轴绘画开始盛行,再之后西方的文化也涌进国内,这期间很多古老的历史艺术销声匿迹,但是壁画没有,它一直存在,而且永远不朽。” “真好啊…”谢泽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喃喃道,“我也想学这样的专业了…” “你本科学的什么专业?”孟珩欺负他走神,趁机问他。 “金融啊。”谢泽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这专业确实尴尬,尤其是谢泽这种整天游手好闲的,也没有家族产业等着继承,但是孟珩心头猛地一动,谢泽家里没有,他家里有啊,不光有,还天天逼着他接手呢。 谢泽自个儿羡慕着羡慕着发现没声音了,才突然发现自己被套话。 他正要扭头跟孟珩生气呢,就见这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他想形容又形容不出来,最后觉得大灰狼看小红帽的眼神就很贴切。 他谨慎道:“你干嘛?” 孟珩知道自己这想法说出来肯定要被谢泽否决,所以他只按下不提,换个话题问:“金融没那么难就业吧?” “小爷不上班是因为不缺钱,不屑给资本打工,不是没人要好吧?” 这话题就止在这里,孟珩最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谢泽不想提,他就不多问,反正心里已经有了一撇,其他的不着急,慢慢来。 陈小飞是个正儿八经的打工人,之前那份工作清闲是因为赶上领导离职,现在新的领导空降过来,逼得他们这群手下人恨不得连觉都睡不够。 他跟爸妈住在一起,白天也上班谢泽也不好继续赖在他家,碰巧孟珩这阵子又专心搞浮雕,他就顺理成章的白天来孟珩家粘着他,到了晚上一黑天,准时奔着陈小飞那儿去。 搞得跟孟珩看见月光就会变成野兽吃人一样。 这些天谢泽跟着他学了不少,笨手笨脚的由他带着画了一副油画棒画出来,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张画被谢泽宝贝得不行,第二天竟然还背着孟珩找了家店裱框。 画是上午裱的,还特意选了金色,下午孟珩一开门,就看见人手里捧着画跟他显摆:“怎么样?是不是看着更艺术了?” 专家说不要去否定孩子,尤其是在初学阶段,这样会大大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和自信心,所以孟老板极给面子道:“嗯,你准备把它挂在哪儿?” “就我卧室床头,昨儿晚上我都固定好钉子了。” 谢泽妈妈的新丈夫是个恋爱脑,离开老婆超过三天就要闹的那种,他妈在他家住了一周还见不着儿子,留下十几条骂骂咧咧的长语音就收拾行李又回去了。 谢泽家里安全了,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孟珩家。 临走前他问孟珩:“你明天还不去店里?” “嗯。”孟珩在画室低头摆弄,随意道,“这画快结束了,等弄完了再过去。” 他俩腻在一起这么多天也不嫌无聊。 孟珩还好说,他自己本来就有事做,而且常年画画早就习惯了安静,可谢泽怎么看也像是个老实不住的,这一周倒是让孟珩对他刮目相看了。 憋了一周,孟珩又不去店里,他当即决定回家换车,晚上就去郊区赛车场跑几圈,这回再去他又有了新的吹嘘资本——十一神知道吗?我兄弟!不光是我兄弟,还是那种亲过嘴表过白的兄弟。 想到亲嘴表白,那双隐形的耳朵又重新耷拉下来。 孟珩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这几天待在一起,真如他所保证的那样没有分毫越界,可亲了就是亲了,谢泽就算能尽量忽略异样的情绪,却也做不到清除记忆。 被同性表白献吻这件事,他就算心里再发愁也没人能讲,所有的烦恼都只能发泄给赛道。 孟珩知道,也由他去了。 第35章 谢泽、蠢东西、哈士奇 谢泽母亲的到来引发最大的变故就是让谢泽变得重新亲近孟老板了。毕竟他逃饥荒似的躲到人家家里那么些天,没感情的也培养出感情了。 春贤路12号的“营业中”招牌重新挂起,仿佛是只对他一个人招手。 店里,正午的太阳从正门口打进来,孟珩戴着隔光眼罩歪在躺椅上。他刚跟谢泽吃完饭,现在准备小憩养养精神。 最舒服适合睡觉的地方被他霸占,谢泽可怜巴巴窝在小角落的椅子上。 好在孟珩平时画画一坐就是半天,就算是椅子也买得适应人体,将就一下也算不上太难受。 谢泽闭着眼睛,却很明显能感受到透过眼皮依旧让他不得安睡的炽烈阳光。 明明家里的床又大又舒服,窗帘一拉恨不得下地都得打手电,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来这儿受罪呢。 几次三番想张嘴问问孟珩还有没有富余的眼罩,可一看见他睡得香甜又不忍心开口。 谢泽这么忍了快一个小时,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些昏昏睡意,就被骤然响起的手机惊醒。 最开始他以为是孟珩的闹铃,后来见孟珩举起手机说了声“喂”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难受一中午都没狠心吵醒的人儿,莫名其妙被一个电话就给轰醒了。 他看着孟珩,刚才匆忙之间眼罩都没来得及全部摘下,只是被拉到了眼睛上方的额头,头发睡得也有些凌乱了,眼睛还不适应阳光,就那么微微眯着,看不清浅色的瞳,但是却看得见眼中的闪闪水光。 看得入神,等人家挂断电话狠狠瞪他一眼才悻悻收回目光。 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直的腰,走到孟珩身旁没话找话,“谁啊?” 孟珩被电话吵醒,本来是带着些起床气的,但是电话接着接着就感受到一束不可忽略的目光。 谢泽很多时候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流氓,这点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多少看出来些,后面相熟之后谢泽就更加不掩饰了。 他想起自己刚表白,谢泽嘴上再怎么拒绝,心骗不了人,眼睛更骗不了。 孟珩体寒,大夏天的也不愿意开空调,谢泽不同,整天在店里跟条热废了的狗一样,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抱怨孟珩的体质,可再难受也赶不走。 有两次他话实在太多,被孟珩赶出去,自己灰溜溜到车里打火开会儿空调凉快凉快,然后再从超市买了橙汁拿回去赔罪。 其实他留在店里根本没事干,孟珩知道他为什么非要留下,可是他不愿意承认的心思,光靠着孟珩逼是逼不出来的。 “谁啊?”他又问一遍。 孟珩不想逼他,但是偶尔用些小心思还是手到擒来的,他淡淡道:“高婷,约我聚餐。” 上次郊区赛车场喝醉酒之后,孟珩专门挑了个不太刻意的时机跟谢泽说清了他和高婷的关系,连带着小姑娘发来的拒绝家里牵线的短信都一并告诉谢泽。 他要是不这样,谢泽这阵子也不会这么安生。 原本都忘在脑后的人了,忽然又蹦出来约他吃饭,别说谢泽,就是他自己也有些诧异。 正想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一声。 孟珩没在意伸长脖子的谢泽,大大方方打开和他一起看。 是高婷的消息—— 【刚才和小娜他们在一起,大家说庆祝回国聚餐,都起哄想叫你一起,我只好打了个电话,你如果不想来的话我就编个理由,没关系的。】 这话说得漂亮利落,所有的信息都告诉孟珩了。 谢泽看到信息的第一个关注点可能是备注,毕竟他自己就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步步从孟老板手机备注的“房东谢”变成了今天的“蠢东西”。 备注这种东西,不用好听,重点在于亲昵,越亲昵才越有分量,有什么比蠢东西更亲昵的?这足以见得他在孟珩心中的分量啊! 所以他在看完备注是“高婷”之后又读了一遍信息,确定没什么猫腻就走远了,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拿着可乐喝。 孟珩细细读过一遍,却知道这短信没这么简单。 他们这样的圈子里,人缘社交几乎就是固定的,里面的人不会轻易掉出去,而外面的人也不是随便能插进来的。 高婷回国,并且准备接手家族生意长期发展,那必然是要进行一番有效社交的,至于社交的对象,自然是他们这群家世相同、自幼相识的朋友们。 孟家和高家的关系好,圈子里都知道。就算现在孟珩手上没有可以共享交换的资源,孟家二少爷却是货真价实的。 高婷当着一群共同好友打电话给他,他事后再反悔不去,只会让高婷下不来台。 从高婷要了时间地点,一看已经两点多了,也不打算再睡,他站起来去倒果汁,猛地转头就跟谢泽视线相撞。 “你不去吧?”谢泽问。 他刚站起来,那人就屁颠颠坐到躺椅上。 第二房东 第31节 孟珩瞧他一眼,“去,不去不合适。” 出乎意料的,谢泽没炸毛,反而挺讲道理地问他:“怎么不合适啊?” 他尽量简短又一针见血的给谢泽解释,之后见他理解的点点头。 孟珩刚想说他这次比从前理智,就听他说:“她那地儿应该吃喝管够,你多带一个朋友这总行吧?” 倒果汁的手一顿。 果然还是毫无长进。 不怪孟珩这么想他,谢泽脑子里确实没装什么好主意。 他想着上次看高婷离得太远,只记得是个高挑的姑娘,身材好气质佳,但是具体的眉眼他却没看清。 哪怕孟老板指天发誓他俩只是发小,谢泽也觉得是个男人就不可能对美女心如止水。 也不用给他扯什么直男弯男,人对于美的趋近是一种基因里自带的天性,他自己就是个直男,看见孟珩还不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美就是美,扯什么性别。 他必须得去看看孟珩这个女发小有多好看,才能决定以后是放心还是时刻警惕。 孟珩被他烦得头疼。 这种聚餐带人也不是不行,反正大家本来就是社交重于情感,可关键是别人带朋友大家也就是打个招呼,要是轮到这几年都不露面、谁都知道性冷不好接近的孟珩带朋友,那肯定又要被一群人排着队寒暄打趣。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孟珩就头皮发麻。 谢泽那些登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他比谁都清楚,于是直接了当道:“我肯定得喝两口,你到时候开车去接我吧。” “我是你司机吗少爷?”谢泽瞪他一眼。 夏热这时候才攀附上来,孟珩转了两圈找黑色皮筋,长发粘在后脖颈上,黏腻的感觉让他不适。 偏偏这种时候还得应付谢泽,他说话口气也就冲了些,“你不就是想见见高婷吗?你去接我,她送我出来,你不是正好见到?” 这要放在别的时候谢泽肯定乐意,别说司机了,让他给谢泽当保镖他也乐意啊,可重点是——这次的聚会,是关于孟珩曾经的社交圈的。 他缺席孟珩此前二十八年的人生,他就像一个新转学的插班生,想要接近,但是又踌躇,既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也害怕对于从前的故事插不进话题。 现在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这场聚会几乎都是孟珩从前的朋友,他终于可以接触到孟珩以前的生活,他想要去了解,去疯狂的了解。 如果说最开始的孟珩对于他只是一种莫名的吸引,那在郊区赛车场知道他就是十一神后,这种吸引已经成功进化成着迷。 孟珩令他着迷。 这个外表看起来精致冷淡的美人,其实远比看上去的更加富有经历,孟珩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谢泽去形容,那大概就是“故事”。 他每次发现孟珩新的一面时都会被震撼,可听完这人的故事之后又觉得本该如此。 孟珩身上的故事太多,他在听故事的过程中,也慢慢变得着迷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丢人?” 孟珩已经扎上了头发,三伏天都没觉得这么干热,却被谢泽几句话轻易挑起燥意,“你脑子里都瞎想些什么?” “那你带我去啊。”谢泽立马跟上。 “明天晚上六点,我家楼下等我。”孟珩闭了闭眼,补充道,“开我车去。” “你是不是嫌——” “我坐不惯你车!”孟珩嚷他,“开我车,爱去不去!” 翌日,晚宴在庄园举办。 谢泽停好车,跟孟珩一起往里走,这种聚会就是朋友带朋友,餐厅之外的很多人都是互不相识的,他们的身份接触不到最里面的那群old money,只能在庄园外围相互交际。 孟珩是生面孔,他这几年参加的聚会一只手就数得过来,都是些家族之间必要的社交维系,不像这群年轻人玩得随意。 可哪怕是生面孔,一路走来这群外围的千金少爷们也统统将目光投射过来。 孟珩自己也有些不自在,怎么说呢,这感觉就像是欧洲贵族牵了一只哈士奇出门。 他知道这么比喻对于谢泽不太尊重,可虽然不尊重,却实在很贴切。 谢泽还是平时那些行头,没有半点想要包装自己的意思。 孟珩也是老三样——捆起的长发、昂贵的衬衫、修身的长裤。 这俩人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搭,但是又有一种旁人难以插足的默契。 绕过庄园的中心喷泉池,再往里走就是此次宴会的核心地点了,门口两侧站着胸肌发达的保安,进入这扇门需要里面的人亲自出来迎接。 高婷已经等在门口。孟珩昨晚就告诉她要带个朋友的事情,她当然没什么异议,但是在看到孟珩的朋友是这种风格的时候还是僵硬了一瞬间。 她以为孟珩交友是会选择那种高冷深沉,和他自己一个类型的,没想到是这么互补的性格。 高婷带着笑脸,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过来。 她先跟孟珩拥抱,然后又跟这个眼神怪怪的男人握手,道:“你好,我是高婷,孟珩的朋友。” “谢泽。”谢泽回握,道,“孟珩的好、朋、友。” 孟珩不知道他叫横似的加个好字儿干嘛,瞪他一眼让他跟上,随着高婷一起进去了。 第36章 炮灰和康先生 说是聚餐,堂内的男男女女除了谢泽却没有一个真想着吃的。 他跟着孟老板坐在调酒的吧台前,看着美人儿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 孟珩简直就是自带光环的那类极少数人,两个人刚坐下还没十分钟,上来打招呼的人已经走了三批。 好不容易趁着没人,谢泽跟他肩膀贴近说悄悄话,“你这个女发小,真漂亮啊。” 孟珩放下酒杯,凉凉地斜他一眼,“是吗?” “是啊,那天在你家门口没仔细看,今儿可瞧清楚了。”瞧清楚了,就这种要颜值高衣品好、又懂礼貌知进退的好姑娘,时间一长孟珩肯定顶不住啊! 不行,防患于未然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必须得提醒孟珩,让这人知道现在自己才是他的追求对象。 “小珩——”男声传来,谢泽望过去,站在孟珩面前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嘴角还噙着虚伪的笑。 小珩,他妈的叫那么亲。 孟珩跟他碰杯,浅抿一口酒。他不爱说话,从来不主动找话题,叶河对他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毫不尴尬地自说自话:“很久没看见你出来玩了。” “嗯。”孟珩垂头摩挲着酒杯,应得很不走心。 叶河释然地笑笑,无缝开启下一个话题,“lucas跟我说你前两天去了赛车场,还在我酒吧赊了顿账?” 连着冷场好几次,孟珩终于正眼看他,镁光灯下的瞳眸里是漫不经心的笑意,“你催债啊?” 这一点笑意仿佛给了叶河坐下的勇气,他自己拖了旁边的高脚凳过来,在孟珩身边坐下,道:“又撒娇,我还能收你的钱不成?” 这话说得就惹人遐想了,隐晦的暧昧不光体现在话语之间,更带动的整个吧台的气氛变得不可说明。 谢泽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竟然没看出真正的情敌是谁。 孟珩还是那副什么都不放进眼中的样子,似有若无扯扯嘴角,连否定叶河的一厢情愿都懒得否定。 叶河很懂得进退,刚上前一步发现没有回应,马上就会退回来,让人拿他没有办法。 叶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正色道:“我听说孟大哥有意让你和高婷成一对儿。” “他有意,”孟珩将碎发别到耳后,又顺带着看了一眼谢泽,发现后者正盯着叶河,“可惜他已经有家了。” 叶河出入声色场这么久,这句话也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失笑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哥听见了。” 孟珩又不说话了。 “其实你何必跟家里搞这么僵。娶谁不是娶?成家之后照玩不误,这不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了?”叶河转身面对着孟珩,目光灼人,“高婷是个不错的人选。” 孟珩半分面子不给他,冷淡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此刻也顾不得旁边的谢泽了,叶河脑子里眼睛里都只有孟珩,自从孟珩不玩车,就很少跟他联络了,这三年来跟他说话的次数掰着指头数得清,他必须得抓住今天的机会。 他抓住孟珩的手,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你和高婷结婚,我保证她不会干预咱们。” 孟珩嗤笑一声,将他覆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语气讥诮道:“我没记错,你儿子都快满岁了吧。” 这话足以让任何一个父亲羞愧,但叶河显然已经掉进了名为孟珩的沼泽,摒弃掉了身为人该有的尊严和羞耻。 他的手再次抓住孟珩,这次明显更急,力度也更大,“我离婚!我现在就可以离婚,小珩,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他看到孟珩的嘴唇微张,但听到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男声 ——“好你妈!” 谢泽从他拖椅子的时候就开始浑身戒备了,他观察着叶河跟孟珩说话的语气像是熟识,想着不能太为难孟珩的朋友,所以才一直隐忍着。 谁想这傻逼比他还登徒子,竟然敢上来就抓手,他妈的,摆明就是欺负孟珩轻飘飘的没力气挣脱他。 他上前去把孟珩往后拽,自己迎上叶河冷静下来的目光,两个人僵持住。 叶河看向他肩后的孟珩,刻意将语气放得轻松,说:“小珩,你的朋友......挺有性格的。” “有你妈的性格,看不出人家不想搭理你?赶紧滚!”抛开感情,谢泽是个在各方面都无比直球的人,从前孟珩还没发现这是他多么闪光的优点,可是今天,当他不得不披着“孟家人”的身份被迫坐在这里和一群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的时候,谢泽的直球就像是打在冬日冰冷湖面上的一束暖阳。 不足以使冰河融化,但实实在在带来了温暖和明亮。 刚刚被叶河恶心到的怒意瞬间消散,只剩下被谢泽频频问候家人后叶河尴尬落魄的嘴脸。 虽然他不支持谢泽这样的行为,但是现在,孟珩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舒坦,真舒坦。 叶家现在几乎就是叶河在掌权,孟乾和叶河的生意往来也很多,在叶河更年轻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孟珩一起玩,就连当初玩赛车也算得上是他带入圈的。 原本该是邻家哥哥的人物,孟珩却在他的婚礼前夕收到表白。 彼时叶河的右手已经戴上了订婚的戒指,只等待明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替成更耀眼珍贵的婚戒,就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竟然找上了孟珩在孟家别墅外的私人住处。 他告诉孟珩,这场婚礼只是一个形式,在这个圈子里强强联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他的心里永远只装着孟珩一个,如果孟珩愿意,那他保证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永远不会出来找麻烦,并且表示自己也不介意孟珩以后的形式婚姻。 孟珩站在家门口静静听完他所谓的真爱告白,倚在门框上只说了一句话 ——“你再不走,我就报警。” 在那之后孟珩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一是因为这人在他心里充其量也就是个玩得还不错的朋友,二是他确实对叶河没有别的心思。 他抬起目光,顺着谢泽的脖颈向上看,盯着短短的发茬出神。 第二房东 第32节 如果是谢泽说这番话——谢泽当然不会像叶河一样人渣——但如果真的是谢泽说了这番话,他大概率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教训教训他。 就算不阉了他,起码也要让他此后余生的性生活都伴随着心理障碍。 叶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谢泽骂走了。 孟珩原本还盯着小发茬,结果谢泽突然回身,发茬不见了,谢泽却撞进他呆愣愣的眼里。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诱人。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谢泽想,否则以孟珩的性格,在外面一定是宁愿让人不敢接近,也不想让他们对自己别有用心的。 “他走了。”谢泽捏住他刚刚被叶河触碰的手腕。 哪怕叶河的温度早已消失,他也固执地想要覆盖。 孟珩眼角带笑,问:“我们也走?” “我,我是不是,得罪你朋友了?”想到最开始两个人交谈的模样,谢泽有些担心孟珩会怨怪自己。 “不是。” 还好。 孟珩接着说:“不是朋友。我们不熟。” 太好了。 两个人换到更僻静的地方坐,谢泽在柔软的沙发上扭来扭去,最后挨到孟珩脑袋边,轻轻问:“刚那个傻逼,他追过你啊?” 孟珩挑眉颔首。 “什么人啊,我听他那个意思跟你家里关系还不错?” “就那样,他和我哥有生意往来。”孟珩说。 谢泽心里不痛快极了,来这么一趟,既没有了解到孟珩的过往,又遇到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傻逼。 他还想再跟孟珩确认,叶河到底是不是彻底被他排除在外,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 这一晚上,孟珩又他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一个个都来看他干什么! “孟珩,好久不见。”低沉的男声从上方传来,谢泽能感觉到这人和叶河不是一个量级的,因此更加戒备。 孟珩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轻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放松,然后正儿八经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康先生。” “叫这么见外做什么。”被叫做康先生的人坐下,沙发微微塌陷的瞬间,谢泽想到了自己不安的原因 ——气质。 面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明显和在座的其他人都不是一个路数的。 他身上没有商人的精明和圆滑,反而带着一丝阴狠。 谢泽不知道孟珩是怎么认识这样的人,可看样子这人不像是友善。 康先生跟孟珩碰杯,“叫康叔叔就好。” 就算保养得再好,他撑死也到不了四十岁。这样年纪的人,却想让快三十的孟珩叫叔叔,谢泽听得出是挑衅、是压制,他攥紧拳头,准备在孟珩拉下脸的第一时间扑上去,将玷污美人儿的恶人撕个粉碎。 孟珩喝下了今晚第一口正式的酒,比之前只是沾湿嘴唇的量要有诚意得多。 放下酒杯的时候,他说:“我叫叔叔,我哥该叫什么?” 康先生的脸色变得阴沉,下一秒又恢复原样,淡淡道:“没变,还是能言会道的,嘴上不肯吃亏。” 见孟珩不说话,他的眼睛又停留在谢泽身上,带着些笑意问:“这是你的...小朋友?” “小朋友”三个字说得暧昧极了,端的倒真是长辈的架子,可惜这两个人没有一个肯给他面子。 “这是你们家啥亲戚啊?年轻人的聚会还往前凑,看不出大家伙儿都避着不想理他?”谢泽声音高得离谱,好像是在问孟珩,实际上半个厅堂的人都听得清楚。 康先生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因为他这话说完后,原本还语笑喧阗的室内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要么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孟珩虽然还没和他睡在一起,但估计也就是早晚的事。 待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里的时候,孟珩开口了,他好像就在等这一刻,生怕说早了有人没听见似的,“有代沟,你多理解,压着点儿狗脾气,在外面丢人现眼干什么。” 丢人现眼。 这丢人现眼骂的是谁,在座都是家世显赫的人,其他家族的秘事多多少少也清楚一些,康先生当初的所作所为,也确实对得起“丢人现眼”四个字。 康先生和孟乾是怎么回事,很多人都是只听到些许风声,但就算是一点风声,也够难听的。 康先生是个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物,没人上赶着去触他的霉头,故而今天难得见到康、孟对上,一个个都支起耳朵仔细听着。 康先生自然也听得明白孟珩这番指桑骂槐,只是他到底是这么多年的风云人物了,脸色不变道:“像你哥。你哥内敛,你更外露。” “眼看着内敛没用,我当然得改改。”孟珩拉起谢泽,对着康先生道,“我先回了,康先生玩得开心。” 已经进入谢狗表白倒计时了~ 这场聚会是个修罗场,大概要引出很多的往事,结束之后就开始疯狂恋爱了! 第37章 “孟珩…我要不行了…你快来…” 出庄园的一路还是谢泽开车,他倒是恪尽司机职守,一晚上滴酒未沾。 庄园的位置偏僻,距离炎城城区至少三十公里,他们进入城区高架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 孟珩在路上给孟乾发了消息,通知他康先生回来的事情。 开车的谢泽瞥他一眼,见他神情疲惫头靠在玻璃窗上,“这个高婷,还真是挺好看啊。”说完还悄悄观察孟珩的表情。 可惜后者连嘴都没张,就懒洋洋发了个鼻音。 路再长也总会到家,谢泽这次只在车库跟他换了车,没缠着上楼去。 知道了孟珩就是“十一神”后,他再看到孟珩车库里的四辆大宝贝也显得冷静多了。 “那我回了啊。”越野的窗子被摇下,谢泽将半只小臂搭在窗外,跟孟珩打招呼。 孟珩累得不行,也没招呼他上楼,只看着人驶出车库就算了。 谢泽这头儿回到家却来了精神,他察觉今天在晚宴上遇到的“康先生”不是凡人。孟珩没告诉他全名,他就尝试着搜索炎城康姓,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这件小插曲很快被他忘在脑后,因为第二天“炎城郊区赛车群大家都是嘎嘎帅”群里炸开了锅。 最开始只是几个闲着无聊的公子哥在群里聊天,聊着聊着越来越多人加入进来,不知道怎么就敲定了举行一场小赛事。 群里的人都不缺钱,比赛这种事既不用临时向领导请假也不用苦哈哈去拉赞助,自然定在了很近的日子。 这重磅消息传来的时候,谢泽正跟孟珩在春贤路的一家小店里吃晚餐。 他今晚看向手机的次数比平日里多上许多,孟珩早就注意到了,现下见他目露精光,主动问道:“有什么事吗?” “赛车场有比赛,就三天后,去不去?”谢泽语气中透着兴奋。 “不去。”孟珩小口小口将松鼠鱼送到嘴里,明显是对于食物的兴趣大于比赛。 上次临时起意去玩一遭本身就有想让谢泽高兴的成分,抛开这个,他现在是真没心力去玩极限,他眼皮一掀,不出意外地看见蔫耷耷的人,他道:“你想去玩你就去。”说完还补了一句,“加油。” “哦。”他不去,谢泽的兴奋也直接扑灭了一半,只在群里回了“再定”就撂下手机。 孟珩瞧他吃饭都不香了,觉得好玩。就这么个事儿,搞得跟受多大委屈似的。他用筷尾轻敲谢泽的碗壁,等人抬头看他,道:“给你说说弯道反超的秘诀,听不听?” 为了让十一神亲自传授的秘诀有用武之地,谢泽当天晚上就答应了去参加比赛。 出发的前一晚他在冥店腻歪到十一点,自己不回去也不许孟珩回去,非要让人给他讲自己当年的比赛经历。 一直讲到孟珩困得眼神发直,他才大发慈悲给人送回家。 比赛是在一个工作日的晚上,一群没有烦恼的败家子儿们还没到中午就聚在赛车场了。 谢泽想拿个好成绩到孟珩面前炫耀,因此才过中午就出发了,想着先去赛道跑上几圈。 冥店里,孟珩收到他戴着头盔的自拍,抿唇一笑。 他以为再次收到谢泽消息的时候起码要到凌晨比赛结束,却不想实际只过了一小时。 孟珩快三十岁了,这些年大大小小经历了不少事,极少有如此慌张的时候。 电话里谢泽语气虚弱、咬字不清,说出的话更是语焉不详—— “孟珩...我要不行了...你快来...” 大概是身边的人见谢泽太磨叽,自己夺过电话跟孟珩交代:“您好,我是路过的摩友,这儿出事故了,您朋友伤得有点儿重,我们给叫了120,您要是方便就赶紧过来吧。” 孟珩只觉得两眼一黑,接着电话中的声音就越来越远,带有空旷和虚无,他徒劳地吞咽,竭尽全力稳住心神,“谢谢您,请问、位置在?” “在九合路附近,你从北向南过来就能碰上。” 挂断电话后,孟珩并没有马上行动,焦躁的心随着规律的深呼吸渐渐平静下来,他攥紧冰冷的手,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开车,于是第一件事就变成了线上打车。 屋漏偏逢连夜雨,平时从市区进往山区的订单本来接单的司机就少,这次又赶上谢泽出事儿的位置尴尬,在孟珩收拾完全部贴身物品后还是显示“等待接单中”,他的目光定在屏幕上几秒,毅然取消排队,抓起了自己的车钥匙出门。 从炎城市区通往郊区赛车场的这段路孟珩走了许多年,他熟悉每一个弯道和路标,但他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发憷不安。 这一路上他都不可控制地想,想谢泽到底伤成什么样子,想他临出发前的自拍照,想他刚才电话里虚弱的语气,思绪甚至飘到如果谢泽的情况不好——不。 孟珩强行将自己从恶性漩涡中剥离出来,他需要专心凝神地开车,盘山公路对于轿车的杀伤力一点不弱于摩托,驾驶者稍有不慎就可能冲出围栏。 他看向仪表盘——九十迈车速。 理智告诉他需要慢下来,马上进入隧道,他需要降下一半的车速。 可另一边,谢泽的话又反复出现在耳旁。这个时候,看不见的情况才让人更加抓心挠肺。 赶路多一半的时候,孟珩恍惚听见声响。 接着,在下一个弯道,对向一辆鸣笛的救护车与他擦肩而过。 心跳突然加速,隔着什么都看不见的车舱,孟珩却笃定那里躺着的正是谢泽。 脚下加力,车速再次飙升,他又连过了五个弯道,终于到达事故现场。 以孟珩多年玩车的经验,他几乎可以通过现场确定这不会是一场多么严重的事故。 谢泽的摩托和头盔都摔在地上,人已经不知所踪。 交警队已经先他一步到达,此刻过来与他核实身份。 孟珩只说认识摩托车主,其他的问题一概不答,反问道:“他的情况怎么样?” 第二房东 第33节 交警队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丰富,对待家属的话术无比精湛:“人刚才救护车已经拉走了,你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先配合我们把当事人信息填一下,然后两方各自看病,定责不着急。” 这一套流程孟珩也算熟悉,没一会儿就完事了,他坐进驾驶座,正准备跟救护车去医院,就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下,听声音像是刚才电话中的人,他先跟人道谢,后者倒是随意摆摆手,对他道:“那哥们儿我看伤得还行,脑子清醒的,主要是定责这边你得盯盯。” 孟珩指了指副驾驶的行车记录仪,那是他刚从谢泽车前卸下来的,“影像在我手里,车统一拉到交警大队了。” “啧。”男人眉头一皱,直白道,“兄弟这你就没经验了,你再有记录仪,顶不上关系管用。” 孟珩瞬间了然,见男人朝另一边使眼色——交警车前站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女,正弯着腰和里面的交警说什么。 “你没来之前,我听见她打电话了。”男人低声道,“问什么小辉还在不在交警队,你留个心眼儿,别被人整了。” 男人也是一身赛车服,看样子像是跑山路过的,骑摩托的人防护再好也容易出事儿,毕竟是肉包铁的家伙。 每一个骑行者都在尽力保护自己的同时帮助其他同好,像这种路上见到事故停下帮忙的不在少数,孟珩很感激他,两个人加了微信,一个继续南行进山,一个掉头奔向医院。 孟珩现下没空去想什么托关系的事情,谢泽的安危才是第一位,关系他有,钱他也有,这些东西他都不在意,重点是谢泽,谢泽必须还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在他身边。 救护车把人送到距离最近的郊区医院,孟珩在半路就追赶上了,一直追在屁股后面进的大门口。 医院急诊为救护车设置专门的紧急通道,孟珩却要排队进入停车场,等了将近十分钟才顺利排进大门。 另一头,谢泽在路上就被紧急处理了伤口,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感觉口中有温热的液体流动,他想确定是不是血,却感受不出什么铁锈味道。 这一摔伤得不轻,他甚至无法准确地感知到疼痛点,只觉得浑身上下五脏六腑没有不疼的地方。 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上一次和孟珩在郊区赛车场,孟珩给他讲的那个断手牙医的故事。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不屑一顾?应该是了。 虽然碍于孟珩的面子没有表现出来,可他确实侥幸地认为这种事情离自己很远。 他骑车一向舍得花钱,设备都是一顶一得好,出了赛道的车速也实在算不上飙车,他从没想过这种见血的事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发生在一个普通的午后,就在他准备去往赛道的路上。 断手牙医带来的恐惧虽迟但到,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地蜷缩手指,想要确保自己的手没有受伤,偏偏天不遂人愿,右手轻轻一动就是钻心得疼。 平车被推下救护车,推进急诊室的路上,谢泽简直难过得要哭出来。 他不听话,不把孟珩的话放在心上,还把自己摔坏了,很可能摔成了一个残疾,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和孟珩玩吗? 急诊大厅人头攒动,家属的哭声和病人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带得谢泽心里更加慌张。 他想见孟珩一面,一面就好。 费力地用左手握住推车的医生,他想要借手机打个视频,一张嘴却涌出一大口鲜血。 他平躺着,血液顺着唇角流淌在脸和脖颈上,最后洇到平床上。 饶是平时再大胆,一个普通人也会被鲜血冲击到,更何况是自己的血。 谢泽吓了一跳。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刚进急诊大厅的孟珩。 他几乎是一眼就锁定了谢泽,还没等跑过去,就看见这人面色痛苦地抓住医生,下一秒口吐鲜血。 不是说不严重吗?他呼吸一窒,站在原地等待眩晕感结束。 今天晚些还有一章~ 第38章 这次孟珩伸了舌头。 就这么一喘息的时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泽被推进电梯。 孟珩不知道他们要去几层,只能又和其他家属一起在护士站前排队,待到他时向护士询问了谢泽。 小护士分不清谁是谁,目光一转正好看见从电梯出来的跟车医护,指着道:“他们就是刚来的救护车,你去问问吧。” 孟珩跟她道过谢,又奔着那群人去。 说明来由后,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医生道:“他没大碍,这种磕碰骨折肯定在所难免,ct显示没什么要害,内脏和颅内也没有出血,放心吧。” “可我刚刚看到他吐血了!”孟珩急切道。 医生怔愣一下,忽然笑道:“噢哈哈哈,您说刚才在一楼吧?他那个头盔材质太好,磕地上没坏,给他自己里面震了一下,结果牙磕破嘴唇又咬了舌头,就流了点儿血。脑袋我们也照过了,没问题的,过几天晕的话再复查就行。” 游离体外飘荡了几个小时的魂魄终于又重新附体归位,孟珩有一种现在才终于踩在实地的错觉,他甚至弯下脊骨对医生道谢。 那医生人很不错,又指了谢泽的接诊医生给他,孟珩三两步追上去,问更详细的情况。 “没有大问题,右食指、中指、锁骨骨折,肋骨骨折三根,其他都是一些挫伤,刚才处理过了,现在要带病人去做个脑部核磁,大概率是没问题的,放心吧。” “好、好。”孟珩仔细听着,认真回应,又想着要去找市区更好的医院转诊,骨折也不是小事,肋骨还好,尤其是锁骨,不好好干预很容易长歪。 “核磁室你进不去,不如先去缴费吧。”医生说完指了指收费处,独自上楼了。 说来也巧,孟珩在收费处再次碰见事故现场的女人。 女人看起来就是个能干的,嗓门大底气足,应该是没认出他,就站在他身后排队交费,一手抓着化验单一手握着手机讲电话。 “是啊,他从后面撞上来的!” “我们无辜的呀,他给你叔叔撞得整个人都懵啦,车都报废啦!” “摔倒是没摔,但是受惊啊!” “那个小伙子骑得飞快,你叔叔还在拐弯就被他撞到!” 孟珩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沉吟一阵,编辑微信给今天帮忙的那个男人,话里话外都是感激,告诉他谢泽人没事。 那边估计正在停车休息,消息马上就回过来了,一连好几串长语音。 孟珩从口袋掏出蓝牙耳机,听起来。 “人没事儿就行,哥们儿你也别着急了,我告诉你,前面那人就是个傻逼!” “我瞅着应该有六十来岁了吧,一老头儿,我路过的时候刚撞完,看现场和你兄弟说都应该是那老头突然猛拐了,我上去问他要不要叫救护车,让他下次注意点儿,他竟然还骂我!” “这条路我长期跑,你兄弟肯定没超速,就是那傻逼猛拐,横祸!这他妈就是横祸!” 他这么说完,孟珩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谢泽从来都不是不惜命的人,相反,孟珩觉得他比自己要敬畏生命得多。今天的事十有八九责任在对方,想到这儿,心里又变得酸酸软软起来。 可不就是横祸吗?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莫名其妙挨了这么一遭。 人都说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孟珩不怕破财,关键是要能免灾。 心里突然被谢泽占满,前面的人已经在缴费了,可他就是连这短短的两分钟都等不了,孟珩转身离开队伍,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等待电梯,而是直接跑进了应急楼道。 他一层层找,每到一个楼层就认真查看楼层指引图,一直爬到四楼才看见核磁室。 核磁室外还在排队,谢泽像是感应到他来,原本平躺的脑袋费力地转过来,眼神在看到他时倏地一亮,他嘴很疼,身上也疼,但就是坚持抬起胳膊去勾孟珩,等人过来的时候迫不及待要起身。 孟珩不许,他也不恼,只是眼神期期艾艾地瞧着他。 孟珩有些意外,就算是摔疼了,依着谢泽的性子也不至于这么撒娇,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谢泽并没有给他时间继续想,他的脖子被谢泽勾到唇边,谢泽说话费劲,却还是坚持在他耳边细语。 孟珩皱眉努力想听清楚,却在听清楚的一刹那心跳失速。 谢泽说——“我好喜欢你,想娶回家当老婆的那种喜欢。” 一瞬间,仿佛不再身处嘈杂到令人烦躁的急诊大楼。 病人们的呻吟声、家属们的问询声、医生们的叮嘱声,还有孩童的哭闹,平床快速推过地面,电梯开门的提醒,楼下急救车的警铃......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刹那全部消失了。 孟珩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像是渐渐沉溺于深海,被一涌而上的潮水淹没,身体的感受逐渐变得模糊,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句“我好喜欢你”,反复循环。 这样昭然的表明心迹,对于谢泽而言是非常不易的。而且他还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害怕回应孟珩的情感。 可如果现在还不说,他害怕就没有时间了。 刚才那个医生在拐角接电话时被他听到了,说什么“车祸”“年轻男人”“出血骨折”“现在还清醒,但是很快就要不行了”“准备通知家属”“救回来太难了”,他知道在说自己,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什么畏惧,只是遗憾,遗憾自己有太多没有完成的遗愿清单。 可真当要在脑中一一罗列的时候,他又觉得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事情,除了孟珩——孟珩。 他还没和孟珩在一起玩够呢。 如果他死在今天,一个月后的春贤路12号会有新的“谢泽”吗?他觉得不会,孟珩是说过喜欢他的,喜欢不会那么轻易的转移...吧? 喜欢。孟珩会喜欢别人吗?孟珩才二十八岁,他的余生不可能只在喜欢一个死人中度过,他一定会喜欢上一个新的人。 可为什么会感到心痛?沉闷酸涩的痛已经压过了断骨的疼,让他整个人难以呼吸。 他好想见到孟珩,抱一抱他。 告诉他——告诉他什么呢? 按照偶像剧的桥段,他应该声泪俱下地告诉孟珩自己喜欢他,从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欢他,虽然他要死了,但是下辈子投胎转世,他一定还会继续爱他。 谢泽在心里打了个寒颤——不,不该是这样。 他和孟珩只是哥们儿......吧? 他是个直男,虽然孟珩漂亮又心善、牛逼又能干,但那是个男人,跟自己一样的男人。 就算是要死了,也不能这么百无禁忌啊。 如果真的能在死前见到孟珩,就让他好好生活,说自己会在地下保他平安吧。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然而一切都随着那个镇定之中带有慌乱的身影闯进来时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直男人设坍塌了。 不过无所谓了。 他大概拥有了此生最珍贵的宝贝,比什么人设重要得多。 死都要死了,死前还不能直面自己,岂不是做鬼都要被人看不起? 谢泽是忐忑的。 不过孟珩没有让他忐忑太久。 他亲吻了他。 第二房东 第34节 这次孟珩伸了舌头。 口腔内壁上细小的创口被舔舐吮吸,酸麻痛痒的感觉占据大脑。 孟珩的吻并不激烈,在轻轻吮吸过后就浅浅退去,将主动权尽数交给谢泽。 谢泽的吻带着急躁,先是在孟珩的唇瓣上啃咬一阵,然后带着两人的津液一同侵袭进口腔。 他很少接吻,就连高中随大流早恋时也很少。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单纯的举动并不能让人在情感上得到什么快感。 至少在今天之前他是这样认为的。 孟珩的舌头温温软软的,和整个人的外表极其不搭,可谢泽就是喜欢这种反差,这种只给他一个人看的反差。 这一吻持续了很久,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张开嘴微微喘息。 还不容孟珩问,谢泽自己先说话了,“我要死了孟珩,所有的密码都记在手机备忘录,手机密码你知道。我死之后你就是春贤路的房东了,还有我的其他财产,你看着处理了吧。” 孟珩张了张嘴,问:“谁告诉你你要死了?” 谢泽无精打采地瞧他一眼,语气低落道:“别瞒我了,那个医生的话我都听见了。而且...而且我吐了那么多血,肯定是要死的。” “我现在就是恨,我一个死了爹没了——有妈跟没有一样的人,我无牵无挂,但我就是舍不得你,你说你玩车这么多年都没出事儿,怎么我才玩没两年就要摔死了呢?我不是咒你出事儿啊,我就是委屈...” “要是再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 孟珩听明白了原委,偏抻着不告诉他真相,反而配合道:“早认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咬死自己是直男?” 听他这么说,谢泽又觉得鼻头发酸,“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太晚了,但是...等我死了,你可以找一个爱你的人,找个gay,纯gay的那种,肯定没人能拒绝你...” “可我就想要你。”孟珩说。 要不是一遍遍告诉自己真男人流血不流泪,谢泽这会儿肯定已经抱着他猛哭了。 核磁室的门突然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对着单子喊:“谢泽在吗?谢泽?” “这儿。”孟珩先一步答道。 医生走出两步确认情况,孟珩一一回答,最后道:“接诊医生说没有大碍,ct没看到脑内有出血,保险起见再照个核磁。” 那医生也是见惯了各种急症的,漫不经心道:“没大事儿,回家吃点儿带营养的,年轻人长得快。” 那边还在寒暄着,谢泽却糊涂了。 听他俩这意思,他是死不成了? 也对,他要是快死了孟珩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听他告白? 他妈的,那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孟珩以后得多瞧不起他啊?! 还没等他接着抓狂,孟珩就回来搀他,“先去拍核磁,然后再去固定骨头。”话说得正经,语气中明明是忍着笑的。 谢泽气不过,破罐破摔道:“你要是想笑就笑!” 孟珩倒是很靠谱,搀扶着他走得稳稳的,可是刚配合着医生把他放到床上,就再也忍不住笑意,他笑了一阵,回眸道:“我在外面等你,宝贝儿。” 留下一脸震惊的医生和从里到外都社死的谢泽。 核磁检查室的门即将彻底关闭的时候,孟珩不加掩饰的笑声无所顾忌的飘进来。 谢泽觉得浑身上下更疼了,就连刚尝过美人儿的舌头也无法缓解。 他在检查舱内闭上眼思绪乱飞,又忽然有些感激这次的事故。 他尚且不能很快地将身份转换为孟珩的男朋友,可流氓脑袋却不这么想,满脑子都是这段时间来迷人的孟珩,孟珩的手、孟珩的发、孟珩的胸膛和小臂。 不一样了,从今天开始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了。 不光能看,还能摸。 至于直男——经这么一遭他算是明白了,生死面前有什么直不直的?只要能抱得老婆的男人就是好男人! 更何况他刚看到孟珩的时候,明显感受到这人魂都快没了一半儿,别说朋友,就是他亲妈也不见得这么在意他,孟珩待他的心他看得明白,反正这几个月他俩也跟小夫妻过日子没啥区别了,干脆出院就搬到一起去。 等检查结束,他正要跟孟珩说这想法,却见孟珩的眉头又皱紧了,他问:“怎么了?” “骨头ct出来了,锁骨问题有些严重,这边的医院处理不好,转院吧,我联系了市区医院骨科中心。”孟珩说话的时候还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看得出是正在联系那边。 谢泽也疼,断骨的疼不可忽视,可到底是个大男人,又不想孟珩多担心,就算疼得出虚汗也咬着槽牙不喊疼,但现下一听转院他是真害怕了。 从郊区到市区一路颠簸,就算是平躺也会疼得要命,他是真的有点受不住。 “止疼药有没有?”他问。 孟珩收起手机,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坚持一下,这里的技术固定不到位,锁骨要长歪的。”他哪里不知道谢泽疼呢?谢泽疼,他比谢泽还要疼。 刚才谢泽说他玩车这么多年没出过事故,他多想告诉他,他巴不得出事的是自己。 最终还是转院了,孟珩把车停在医院,和谢泽一起坐着120离开。 他在路上联系好了骨科中心最权威的主任,确保他们可以顺利入院就诊。 谢泽疼得厉害,他只在医院吃了片止疼药,现在只不过是从尖锐的疼变成了酸胀的疼。 还是磨人,还是难受。 孟珩放下手机,拿着纸巾一遍遍给他拭去额头和鬓边的汗水。 “孟珩...”他咬牙唤道。 孟珩俯身迁就他,问道:“我在,怎么了?” “出院、嘶...”谢泽倒抽一口气,“出院就、就住我家吧。” “住。等你出院,住哪儿都行。” 谢泽现在也不在意车厢里还有别人了,他原本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继续得寸进尺,“睡一张床。” “睡。” 得到满意回答的人重新闭上眼睛,他的精力已经算是好的,可疼痛连绵不绝,一点点侵蚀着意志,以至于谢泽在后半程变得浑浑噩噩。 孟珩是担心的,哪怕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谢泽没有大事,他还是攥了一路的手,下车松开掌心的时候都已经满是汗水。 “小珩啊。”两鬓斑白的医生出来迎接他们,一旁的年轻医生从救护团队手中接过平车。 “赵爷爷。”孟珩弯了弯腰。 赵显是他爷爷辈的朋友,在已经退休的年纪还得到返聘,可见能力之强。 这些年他不到必要时刻从不肯动用家里的关系。想要分开,就要分得干净彻底,不能一边享受着家世带来的福利,一边叫嚣着渴望自由,但是今天,为了谢泽,他不得不破例。 谢泽才二十五岁,骨头是要跟着人一辈子的,如果长不好不知道以后还要受多少罪。 赵显安排他们重新拍了ct,又看着郊区医院的ct安慰孟珩:“确实不严重,尤其是肋骨和指骨,固定之后慢慢长就行,至于锁骨...先养着,后面如果错位再做手术吧。” “这手术复杂吗?”孟珩皱眉问。 “复杂谈不上,但肯定要受苦。”赵显说,“从伤处开刀,植入钢板定位,一年之后再开刀,把钢板取出来。” 见孟珩脸色实在难看,他宽慰道:“你也叮嘱一下你朋友的家属,让他们尽量照顾着,这几个月病人卧床别乱动,通过固定自己长好也不是没可能的。” 表白表白表白!!! 第39章 “嘴儿都亲了,手不能摸?” 从孟珩接起电话到进入家门,一共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这十二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 他把谢泽扶到躺椅上坐下,自己也出了一身汗。 谢泽右侧的肋骨断了两根,医生说还有裂了伤了的,孟珩不懂,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听得认真。 谢泽上半身被束带固定,不能弯腰也不能扭头,连胳膊和手指都被固定后高高吊起。 哪怕孟珩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轻缓,他却依旧疼得厉害。 等他躺下后,孟珩又抽了纸给人擦汗。 谢泽疼得倒抽气,嘴上却还想着哄他,“我说去我那儿,你这儿连多余的地方都没有。” 孟珩瞪他一眼,没出声。自己在想别的事情。 今晚最大的难题不是没有地方,而是他根本没有把握能将谢泽扶躺上床。 虽说伤得骨头都在上半身,但下半身被摩托压住,也受了不小的伤。 谢泽上楼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孟珩觉得不对劲,掀他裤腿才发现淤血和青紫。郊区医院的急诊医生只是简单处理,不过这种没有创口的伤也确实只能硬挨。 中午孟珩就没吃饭,跟着担惊受怕又忙里忙外到凌晨,现下精神和肉体都放松下来,肚子就开始放肆地叫了。 他浏览着外卖,想在凌晨还营业的商家中选出个看起来还不错的粥店,同时问道:“你吃什么?” 说完又想起谢泽牙齿伤了嘴,说话都含糊不清的,根本不敢吃东西。 孟珩放下手机,皱眉道:“要不冲个麦片?” 谢泽摆摆手,“你吃吧,我不饿。” 他吃不下,孟珩也跟着不想吃了,干脆火速冲了个澡,出来跟谢泽大眼瞪小眼。 窗外星月高悬,工作日的凌晨,周围的住户都已经入睡,几栋楼中只零星亮着几盏灯。 “我扶你进卧室?”孟珩问。 “我就在这儿吧。”谢泽说。 孟珩知道来回挪动骨头会疼,但夜晚风凉,而且躺椅没有支点,时间久了肯定更难受,他拒绝道:“去床上。”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一只手臂垫在谢泽背后,另一只手臂扶着他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同时用力。 可那怕这么小心,却还是在谢泽起身时听见一声低喘。 “疼得厉害?”孟珩问一句废话。 谢泽这会儿应该是疼劲没过,皱眉闭眼站在原地不说话,过了三四分钟才缓缓睁眼,低声道:“吃片止疼药吧。” 孟珩扫了一眼挂钟,离上一次服药的时间太近,“还不到时间。” 第二房东 第35节 谢泽也不坚持闹他,可怜兮兮地拖着残躯往卧室走。 孟珩跟在他身后,接着两人停在床前犯难。 “还不如住在医院...”谢泽小声嘟囔。 要不是想着他有伤在身,孟珩高低要给他一脚。 市区医院的床位有多难求?他好不容易找人安排了一个床位,谢泽出了ct室死活不去,非说不愿意让年轻貌美的小护士伺候他,见孟珩不松口,又问他是不是嫌自己麻烦所以才想把他丢在医院。 孟珩被他磨得没辙,又请示了医生,确定能回家后打车给人带回来。 这一路上,每一个颠簸谢泽都要闷哼一声,刚才在家门口过减速带的时候,谢泽完好的左手都要把衣摆捏碎,孟珩看得心疼又生气,最后实在没脾气,只能埋怨司机慢一些。 “走。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说完假装要去拽他。 谢泽有伤不敢躲,嘴上求饶道:“别别别,我不去!我就在家!” 两个人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合适的姿势能让谢泽躺下。 孟珩是第一次处理伤员,谢泽也是第一次当伤员,俩人心里都没谱,谁都不敢莽着来。 最后,孟珩先踢了拖鞋上床,跪在靠里的位置,“你坐床边,我托你后背慢慢往下放,行不行?” 谢泽也不知道行不行,只能说先试试。 理想终究是理想,谢泽身材好,肌肉看着不显沉,实际上也是体重一百五六的人,孟珩细胳膊细腿的才是真没肌肉,谢泽只放了一点力气试图向后躺,他马上就托不住了。 孟珩咬着牙,在谢泽耳后道:“你先起来,起来。” 谢泽刚下到三分之一,现在又重新费力直起来,坐在床上想回头看,又因为锁骨的伤动弹不得,只能茫然问:“怎么了?” 孟珩呼一口气,“你太沉,我扶不住。” “我这是标准身材!”顾不得嘴里的疼了,谢泽高声说。 来回折腾快半个小时,最后孟珩几乎是跪在地上拖着他的。 好不容易平躺在床上,两个人都大松一口气。 但凡谢泽能配合着给点劲儿也不会这么麻烦,可偏偏他每一个用力点的骨头都伤了。 想着想着,孟珩又心疼了。 他坐在床的另一侧攥谢泽没受伤的左手,低声问:“疼坏了吧。” “没有。”谢泽转动手腕,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回握,包裹在掌心之中。 好摸,果然好摸。 孟珩还在问事故的一些细节,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答,左手却忙活个不停,一会儿捏捏一会儿蹭蹭,像是得了新玩具的大金毛,稀罕个没完。 摸着摸着就有些心猿意马,还想顺着手攀到小臂上去,骤然被孟珩攫住。 “干什么?”孟珩一挑眉,好整以暇看着他。 表白这件事仿佛是神奇开关一般,谢泽现在再没了之前的躲闪和忸怩,痞笑道:“嘴儿都亲了,手不能摸?” 孟珩才不输他,眼神勾人问:“你现在是个残疾,摸出火儿来谁负责啊?” 谢泽暗骂一声操,还用摸?就孟珩这么一个眼神他就觉得自己要冒烟儿了。 孟珩抽回手,笑着拍拍他的小臂,道:“睡觉。” 说得轻巧,周身陷入黑暗之后痛觉变得更加敏锐,谢泽疼得根本睡不着。 就算他有意压制,孟珩睡在他身边还是感受到了逐渐粗重的呼吸。 他打开床头灯,支起身子看谢泽,“很疼吗?” 谢泽还硬挺着,只道:“没事,给我张纸巾。” 孟珩绕过他的手,直接给他擦了额头的汗,问道:“喝水吗?” 谢泽摇摇头。 安静了半晌,终于还是悄悄问:“止疼药,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再忍忍。”孟珩哄他,干脆起身给他兑了一杯蜂蜜水。 口腔里有创口,他还贴心地插了根吸管。 喝完大半杯后,孟珩倚靠在谢泽床边坐,跟他聊天分散注意力,“你今天是不是骑太快了?” “没有。”谢泽诚实道,“我没快。” “那是走神了?”孟珩骑车这么些年,知道引发事故的原因一共就这么几类,尤其是这种没有红绿灯和行人的小路上,能出现的可能就更少了。 谢泽安静一阵,全盘托出,“我在后面看到他了,那条路你看见了吧?机非混合路。他靠里,我就往中线靠了一点,结果我马上就要跟他并行了,他突然往左猛拐,我刹车,但是来不及。” 孟珩听到左猛拐就明白了,当即问:“有路口?” 有路口随时可能遇到转弯车辆,谢泽如果没有提前注意减速,这就是他的主责。 谢泽想摇头,可是动不了,有点儿着急道:“没有啊,有的话我肯定减速啊!” 这下孟珩也糊涂了,如果没有路口,这老头儿骑个三轮车猛拐干什么。 “而且他车后面捆了特别长特别高的树枝子,差点儿就他妈跟旁边的山连一块儿了,要不是车是红的我都看不见他。”谢泽愤愤道,“多危险啊你说!” 孟珩想不通,又打开地图去找谢泽出事的那条路,结果在标准地图上一眼看到左侧的路,也就是说——那个人向左猛拐,确实是要拐进另一条路的——是谢泽没有注意路口。 “不可能!开卫星!”谢泽说。 孟珩将模式调至卫星地图,瞬间明白了事故原因。 这几乎是一条不能算得上路的路。 图片上,这个倒t路口连指示牌都没有,周围全是玉米地,这根本不是一条路,宽度仅仅可容纳那辆三轮车,周围又都是荒草和秃枝。 除了当地人,应该不会再有过路人能发现那是一条小路。 这下,两人的心情都复杂起来。 孟珩想到下午那位摩友发的语音——横祸,确实是横祸! “就是他猛拐。”谢泽坚持道,又忽然问,“那老头儿怎么样?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孟珩将下午排队缴费时听到的话告诉他,最后还总结一番:“没大事,估计要讹你,做好准备吧。” 谢泽不屑地“哼”一声,眉毛扬得高高的,“不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就叫罚了,不是你的错才叫讹。”孟珩解释。 “那就让他讹,敢讹我倒要看他敢不敢花。”大概是这会儿不太疼了,没说两句话谢泽对待外人的那股子痞气又泛散出来。 一直到月落星沉,天将破晓,谢泽吃了止疼药,困意才终于战胜疼痛,昏昏沉沉睡过去。 孟珩几乎是在他睡着的下一刻就陷入睡眠。 这十几个小时惊心动魄,他局促、惊惧、恐慌,却也感受到甜蜜和爱意。 第40章 “我就这么弯了?” 先醒来的是谢泽,他独自忍了二十分钟,实在忍不住,开始小声唤孟珩。 孟珩被吵醒,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 “厕所厕所!”他急道。 这么一闹孟珩才清醒,想起他是个伤员,又费力地将人扶起,一直送到卫生间门口,还贴心的想帮谢泽把门关上。 谢泽喊他,“你干什么?” 孟珩疑惑,“关门啊。” “你进来啊。”谢泽理直气壮看着他,“我脱不下裤子。” “你左手不是好的?”孟珩问。 “不行啊,不敢扭动,锁骨疼。那边脱不下来。” 孟珩打量他两秒,感觉不是装的。又听他催促,“快点啊憋不住了!” 于是,孟老板人生中第一次蹲在一个男人身前帮他脱裤子。 谢泽一点儿不觉得羞,也不管孟珩在旁边看着,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惬意得很。完事儿后还使唤道:“行了,提吧。” 孟珩捏着内裤边缘的手摩擦过他的大腿根部,大早上的,孟珩的手很凉。 谢泽瑟缩一下,被冰到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烫。 他肋骨断了,所以用束带绑着腰腹,裤子只能将将提起一些,孟珩细致地整理好每一处衣料,然后才直起身,问他:“吃点儿什么?” 谢泽说不吃,孟珩这次却不像昨晚那么好说话,直接决定道:“喝粥吧。” 陈小飞问谢泽在哪儿,他从昨晚就联系不上谢泽,一上午也没个消息,担心极了。 谢泽倒不怕他担心自己摔了,但是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跟这群哥们介绍孟珩,毕竟小飞老怪他们也都是和孟珩一起玩过的。 难不成突然告诉他们,其实我俩一直就看对眼儿,现在已经亲过了? 别说陈小飞了,就是他自己都要当场晕。 先等等,起码等他伤好点,痊愈了,能够在陈小飞晕倒的第一时间接住他,再告诉他不迟。 粥是孟珩专门叫了店里送来的,和平时外卖平台店铺的不能比,可惜病号不给面子,嘟囔着嘴疼只吃了小半碗。 吃完饭没两个小时,谢泽肚子的叫声就传进孟珩耳朵里,他放下手绘屏,走到躺椅旁。 这是今天上午他们两个反复试验后找到最舒服的姿势——躺在弧度小一些的躺椅上,再在腰椎和颈椎处垫上小靠垫。 “你饿了?”孟珩问。 谢泽说话有气无力的,额头上也沁着一层薄汗,“没事儿...吃不下。” 口腔里的创口经过一夜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有转成溃疡的趋势,谢泽现在说话都费劲,整个人窝在椅子上怏怏的。 孟珩想起那个骑三轮车的老头儿,面上不变,转过身却咬牙切齿。 想什么来什么,被搁置在卧室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手机是谢泽的,他疼得没有精力,只能闭目抵抗疼痛,早不记得手机在哪,还是孟珩去找的。 第二房东 第36节 是个陌生号码,谢泽嘴上有伤不好说话,孟珩就替他接起来。 是交警大队。 孟珩知道他们规定多,没说自己是家属,只说是本人。 那边的交警顿了顿,开始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最后以“你把人家车屁股都给撞瘪了”收尾。 这一句话是彻底触了孟珩的逆鳞。 他所有无处宣泄的暴戾因子都找到了出口。 谢泽从没见过这样的孟珩。 孟老板脾气不好,这一点从他爸的葬礼上就已经领教过了。 可他不知道孟珩真正发火是什么样子的,今天也算是见识过了。 孟珩举着手机嗤笑一声,继而打开免提,又不紧不慢从另一个手机调出录音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信号不好我没听清。” 对面语气急躁地又重复一遍。 “人家?你?另一位车主是你什么亲戚吗?你话里话外这么偏袒?”孟珩食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对面矢口否认,又让他不要胡说,孟珩根本不惧,缓缓道:“当天在事故现场,那位当事人的家属就说过认识你们警队一个叫小辉的人。” 气氛瞬间凝固,电话里的人安静了半分钟,接着态度变得奇怪,“我不认识小辉。家属说得话我没听见,我不知道你是指——” 孟珩毫不留情打断他,“行车记录仪都记录下来了,就算没有画面,也有录音。” 像是笃定他不会通过一个小名找到某位同事,对面并不买账,只说了伤好后再去警队定责,就把电话挂了。 孟珩缓慢地眨眨眼,然后关掉录音,转手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敲敲打打。 别说小辉,就是张三赵四,只要他想找,掘地三尺也得给孟二少爷找出来。 他还没想着拿权势压人,竟然就有人妄想用关系压在他头上,好啊,那就看看是谁的背景硬,又是谁的靠山强。 “水...”谢泽打断他的思绪,嘟囔着。 喝完水之后又要眼罩和手机,这会儿大概是不太疼,戴好眼罩没一会儿呼吸就沉下去,孟珩不敢打扰他,悄声进了书房。 他打了一通电话,这电话的内容实在算得上良心,只说让人帮忙查一个叫小辉的人,除此之外没说任何别的,既没有透露出有矛盾,也没有想要伸手去打扰人家。 等他出去的时候,谢泽已经醒了,也在打电话。 看起来很不耐烦,最后骂骂咧咧挂断,一抬眼看见孟珩,道:“陈小飞想来看看我,我实在瞒不住他!你家方便吗?” 孟珩抿抿唇,对“你家”两个字极为不满,但到底也没说什么,只让他随意。 孟珩给陈小飞开门的时候,还以为他把楼下的超市搬上来了。 陈小飞没进门,跟他招呼道:“孟哥,楼下还有点儿,你跟我下去搬一趟?” 孟珩还没说话,客厅躺椅上的谢泽先不干了,扯着嗓子喊:“他细胳膊细腿的你使唤他干什么?!” “哥!你还好吧哥!”听见他的声儿,陈小飞也顾不得车里没拿上来的补品,直接冲进屋里瞧他哥去了。 谢泽努力想把脊背挺直,显得自己不那么狼狈,却还是被钻心的疼痛劝退。 孟珩关上门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赶紧扶他重新躺好,巴掌打在他那头圆寸上。 陈小飞在一旁看着他俩的互动,说不上来哪儿不对,但就是感觉怪怪的。 他留下吃了顿孟珩亲自叫的外卖,三个人酒足饭饱之后一起瘫在客厅。 谢泽的伤久坐也受不了,这会儿腰疼得厉害,又想回床上躺着,他一睁眼瞧见沙发上玩手机的陈小飞和闭目的孟珩,本来是想让孟珩扶他进卧室,可疼起来说话也不过脑子,开口道:“宝贝儿——” 陈小飞瞬间锁屏,抬起脑袋睁大眼瞧他。 孟珩也睁开眼,往这边看。 他话头一转——“小飞。” “宝贝小飞”蹭得站起来,惊得后槽牙直打颤。 “你还不回去呢?”谢泽硬着头皮往下说。 孟珩低下头,却还是被谢泽捕捉到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 他妈的。 “你没事儿吧哥?”陈小飞皱眉犹豫很久,还是问,“脑子拍过了没有?” 陈小飞走了,带着满心的担忧和惊惧走的,连后备箱里剩下的补品都忘了。 不过也不重要,他觉得他泽哥现在最该补的是脑子,不是骨头。 家里没了别人,谢泽终于强装不下去,拖长音喊孟珩:“快点儿啊宝贝…坚持不住了!” 陪他折腾一天,孟珩的疲惫一点也不比他少,干脆跟他一起躺床上了。 谢泽只能平躺,可就算是平躺也不老实,他没什么困意,盯着天花板半晌,突然开口:“我就这么弯了?” 孟珩懒得理他,淡淡道:“你不是早就弯了?” “啧。”他皱起眉,眼神中带着不甘,挣扎道,“我之前是个直男啊!” “有多直?”孟珩支起身子,盯着他的眼,问,“跟姑娘谈恋爱了?舌吻了?上床了?” 谢泽被他直白到震惊,“你能不能别这么……肤浅!” 孟珩“哼”一声,没回答他,又躺下了。 过好一会儿,谢泽小声道:“我谈过恋爱的。” “跟姑娘。”他补充道。 孟珩这次眼都没睁,“高中吧。” “你怎么知道?!” “每一个性觉醒较晚的gay——”他说,“几乎都在高中和姑娘谈过恋爱。” 谢泽开始认真思考这句话,想了半天,还是否定,“可是我对男人没兴趣啊——除了你。” 他说完,觉得这话太像是二次告白,尴尬得很。又想趁着孟珩还没反应赶紧转移话题,于是问道:“交警定责怎么说啊?” 孟珩语气中带着点儿笑意,“不知道,要你伤好之后去交警队再说,下午的时候另一个交警打电话,要走了记录仪影像。” “不是我的错。”谢泽说。 “你速度不慢。”孟珩实话实说。 谢小霸王委屈得要命,恨不得现在就站起来给他还原现场,被拦下之后又愤愤道:“那条路限速七十,我不可能超速!” 孟珩跟摩托车的熟悉程度几乎比得上画笔,非常坚定道:“单看录像的话,就算没超也在临界值了。” 谢泽还想掰扯,被孟珩一句话堵死,“我找人去测速了,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 他比谢泽更不甘心。 九合路是去往郊区赛车场的必经之路,这条路连接郊区山路和市区公路,不光是赛车,每一个出来跑山踏春的人几乎都要路过这里。 九合路附近有村庄和村民,这些人常年听着家门口的摩托噪音,早就心有不满。他们反复投诉,可门口的是公路,是公路就不能限制人通行,所以这边从交警队到原住民,都对这群骑摩托的人意见很大。 孟珩早年玩车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儿,凡是在九合路附近的交通事故,交警们总是一脸烦躁,周围村民也大多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甚至不愿意帮忙打一下急救车。 可以说,谢泽这次的事故,天地人,一个好运都不占。 他不想动用关系去颠倒是非黑白,也没必要。 另一位当事人伤得不重,就算定责为谢泽全责,常年续交的高额保险也不用他们自掏一分钱,更何况他和谢泽都不缺这点儿钱。 重点是理。 谢泽伤了,伤得比另一个人严重得多。 小伙子看着上蹿下跳没个消停,医生问既往病史的时候他才知道,谢泽从小到大连骨裂都没有过。 平白无故的,就这么多处骨折了。 赵显说谢泽的锁骨断成了四截,临床完全可以诊断为粉碎性骨折。 他光是听着这几个字就心疼得窒息。 啊啊这几天生病了没有更!最后一天疯狂赶榜单就是我呜呜呜呜! 第41章 “蹬鼻子上脸是吧。” 谢泽的状态在当晚变得非常不好。 起初孟珩还没有发觉,可是随着身侧的呼吸越来越紊乱,他不得不从浅眠中醒来。 “谢泽?” 谢泽紧闭双眼,只“嗯”了一声回应他。 孟珩看着他身下被汗水洇湿的枕头,试探性地推了推他的腿,“疼这么厉害?” 谢泽还是一声“嗯”。 看来是真疼得不行,否则依谢泽的脾气,定是有半口气儿都要耍嘴的,孟珩当机立断起身穿衣,又联系好医院,然后去扶他,“去医院,走。” “没用。”谢泽咬着牙配合他,艰难开口,“就是疼而已。” 都疼得说话发虚,怎么还而已,孟珩想骂他,又实在硬不下心,一直到了医院打上一针止疼,谢泽才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孟珩在病房外。 大半夜的,赵显被他一个电话从被窝叫到医院,检查一番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他必须得赔个不是。 赵显听完他的话,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就是好事,我折腾一遭都无所谓。” “是,谢谢您。”孟珩道。 赵显转身要走,忽然又问:“你哥最近怎么样?上次他们家小丫头的满月礼我正好在出差,都没去看上一眼。” 孟珩心说我也没回去,我哪儿知道。面上却更加有礼,道:“一切都好,劳您挂心,等我朋友安定下来,我和我哥再登门拜访您。” “甭啦。”老人家笑笑,精明一世的双眼早已看透一切,言有所指道,“多回家几趟,你爷爷比我更惦念你们。” 赵显走了,谢泽睡着,孟珩想回去陪床,无意间一扭头却看见刚才出现在他口中的好哥哥。 第二房东 第37节 孟乾神色匆匆,手里拎着黑色手提电脑包,只身一人奔着隔壁的病区去。 家里没人住院,更何况孟家人高傲,就算生病也是在自己家医院,绝对不会随便出来。 有古怪。 他沉吟两秒,悄然跟上去。 孟乾走得着急,是真的半点都没留意身后。 孟珩就眼睁睁看着他拐进了627病房,他没有贸然跟过去,而是站在拐角处观察一阵。 果不其然,三分钟后,带着文件夹和血压仪的小护士走过去,还没靠近病房,就被门口对面座椅上毫无存在感的男人拦住。 男人猛地站起,将护士手中的东西一一检查,又敲门低语一阵,才将人放行进去。 几乎是瞬间,孟珩就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 整个炎城能有这么大排面,又需要有这么大排面的,能有几人? 这几人中,能让孟乾如此关照的,又能是谁? 他想闯过去一探究竟,却又在这时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晚真是热闹。 女人泼辣的声音实在是太有记忆点,在这凌晨空旷的走廊荡出阵阵回音。 “当然要住院,住院花费贵呀!” 孟珩不再管他哥和康先生,转身跟着女人进了多人病区。 多人病床人多杂乱,气味不好,为确保通风顺畅,大门和窗户都是开着的,孟珩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女人身旁病床上躺着的老头。 老头行动自如,只在腰间绑了束带,偏向孟珩这一侧的脸上有些擦伤,涂着碘伏,孟珩看不出严不严重。 病房里的很多人都休息了,女人窃窃私语跟他说了什么,不一会儿老头也睡下,女人收拾包要离开,孟珩先她一步转身离开。 他想去查查老人的病案,却也知道没有赵显在,这不是他轻易可以得到的,可他就是着急,着急知道这老头到底伤成什么样,他们到底准备怎么欺负谢泽。 空旷的走廊响起脚步声,这次不似刚才那般急躁,孟珩抬眼,孟乾的背影从容威严,正准备下楼。 “哥。”他轻轻唤了一声。 笔挺背影肉眼可见的僵直,片刻后才转身,语气僵硬,“...小珩?你怎么在这儿?” 孟珩先回答他,“朋友住院。”紧接着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也是探望朋友。” “是康先生吧。”孟珩说完,不等孟乾反驳,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要一份病案,就现在,能不能让他帮个忙?” 孟乾皱眉,显然是不赞成他和康先生扯上联系,“小珩,你想要谁的,等明天院长上班,哥——” “就现在。”孟珩坚持,“我等不了。”他的眼睛直直看向孟乾,不可动摇。 兄弟俩无言的僵持着,几分钟后,孟乾还是选择了妥协,就如同弟弟十五岁试图结束生命、十八岁果断修改志愿、二十二岁彻底搬出家门那样,再一次妥协。 康先生肯定是没有想到孟乾会去而复返,他原本倚靠在病床前敲打电脑,看见孟乾进门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紧接着发现跟在身后的孟珩,又瞬间恢复成平日里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穿着宽松简单的家居服,举手投足间却依旧让人倍感压力,“小珩来了。” 这话说的,就像孟珩真是专门来探望他的一样。 孟珩懒得理他,有孟乾在,他也不敢太欺负人家弟弟。 孟乾有意遮挡住弟弟,对上康先生的目光,眉眼冷淡道:“我需要调份病历,现在。” 康先生看向孟乾的眼神就与孟珩全然不同了,从神情到语气都带着温柔,和煦地就跟隔壁邻居家的学长一样,可惜孟乾不吃他这套。 孟乾声音更加生硬,直接道:“康温临。” “啊。”听见小辈喊自己的名字,康叔叔不但没有不悦,反而笑起来,“没问题,叫什么?我让人去查。” 孟乾看向孟珩,等待他张口。 孟珩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老头的姓名,他看着他哥,“我不知道,住在602的第五床。” 康先生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刚才守在门口的男人就递了一份文件进来,康先生示意男人直接交给孟珩,然后似笑非笑盯着他。 孟珩了然,不继续在这里碍眼,抓着文件夹就出去了,半点儿没有将他哥送入虎口的愧疚。 重新回到谢泽的病房里,他轻手打开文件,一点点看着病例。 肋骨折了一根,写的还是陈旧性损伤。 这场事故,只有谢泽一个人受疼。 孟珩将病例重新合上,借由走廊洒进的点点灯光打量谢泽。 这会儿不疼了,他紧皱着一天的眉头终于松散开,胸口的起伏平稳规律,看不出一点儿之前的闹腾样子。 他编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 天将破晓时,止疼过劲了,谢泽又变得不安起来,人还没醒,眉毛已经皱起来,不一会儿就开始出汗。 孟珩搬了椅子坐他身边,手上拿着纸巾一点点给擦,也不嫌麻烦。 赵显来查房的时候他俩已经穿戴好了,两个年轻人向他道谢,然后一起回家去了。 他在上楼的路上又遇上了孟乾,这是个在小辈中极得他青睐的年轻人。 孟乾也规矩地和他打招呼,赵显以为他也是来看谢泽的,朗声笑道:“你来的不凑巧,小珩他俩刚走!” 孟乾愣怔一下,重新挂上得体的笑,跟他寒暄几句后离开了。 孟珩守着谢泽一夜没睡,到家之后陪他吃过饭就彻底熬不住了。 “我洗个澡睡一觉,你有事叫我。”孟珩说完就钻进浴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泽饿狼似的盯着他,他以为谢泽是有什么需求,关切道:“怎么了?” 饿狼无聊地收回目光,埋怨他:“你洗完澡裹这么严实出来?” 孟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气笑了。 谢泽最惦念的就是他第一次对孟老板起色心的画面。 说起来还不得不感谢谢亿嘉那小子,跟他视着频就去找孟珩,浴缸里的美人一半藏匿于水波之中,一半赤裸在外。看见他也丝毫不扭捏,偶尔动作时水波荡漾,还会带起几滴水珠溅在白皙的胸膛上,又缓缓地滑落下去,融于水波。 他还以为现在借住在孟珩家里,可以时不时就看见美人出浴的美景,谁想孟珩在家里还这么防着他?!穿得比在外面还严实! 好不容易盼到了人去洗澡,他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结果这人出来的时候又是全副武装好了。 谁家防对象跟防流氓似的? 他真是越想越憋屈。 “我也要睡!”越不让他看他越要看,不光看,他还要睡在他旁边,上手摸。 孟珩冤枉极了。 他在家一向是穿成这样,今天想着照顾谢泽不方便,特意擦干了自己穿好衣服才出来,没想到这人就钻牛角尖了。 给人扶上床躺下,他也带上眼罩准备睡了。 他实在熬得太久,没两分钟就要睡着。意识朦胧间,忽然感觉胳膊上痒痒的,紧接着带有人体温的手掌就摸上来,轻一下重一下地捏。 谢泽喜欢捏他,他早已经知道了。 “别闹,睡觉。”孟珩太困,说话没有完全张开嘴,嗓音黏黏糊糊的。 他不知道自己就像是一块儿鲜美可口的肉,格外地吸引亟不可待开荤的恶狼。 恶狼并没有被他的冷淡劝退,反而更加倔强。 他原本穿着半袖睡衣,躺下之后袖口一直盖到胳膊肘弯,谢泽摸着小臂不知足了,手顺着袖管滑进去,直接捏起了他的肩。 担心随意挣脱会牵扯谢泽的伤,他用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摘下眼罩,看见谢泽费力地忍着疼摸他,真的是哭笑不得。 “你不疼?”他问。 谢泽这回倒是没逞强,“疼啊。” “你躺好,不摸就不疼了。”孟珩瞪他。 “你侧过来,我摸着也不疼。”小学生拌嘴似的没营养。 孟珩懒得理他,准备戴上眼罩继续睡,谁知道谢泽就吃定了他会心疼,直接“嘶”了一声,让孟珩马上停下动作,“疼了?” “是啊。”谢泽瞅着他,“侧过来睡吧。” 孟珩直到侧身睡着的时候都想不通,自古至今人都说红颜祸水、美人误国,可这谢泽属实算不上红颜美人,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打错了,就被他蛊惑着干这么荒唐的事情? 谁要是敢说接近他是因为觊觎他的皮囊,孟珩早一脚踹上去。 可偏偏谢泽每次被这副皮囊迷得五迷三道的时候,他都生不起气来。 孟珩睡着了,谢泽却睡不着。 他越来越过分,流氓本性彻底暴露,摸到肩膀还不算,又将手收回来,从半袖下摆伸进去,去摩挲轻按柔软白嫩的小腹。 孟珩是有一层簿肌的,但是只有在用力绷起的时候才能出现,现在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露出的只有肚子上的软肉。 睡着的人不管他,谢泽放飞自我,作乱的手从小腹还要往上走,快走到那两点之间时,冰冷的声音传来—— “蹬鼻子上脸是吧。” 今天有两章 前面的不要漏掉~ 第42章 谁说谈恋爱没意思的?(有删) 谢泽悻悻地收回手,又变成那副抬眼望天的死样子,生无可恋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我问老天爷,是全天下的男朋友都不给摸,还是只有我的男朋友不给摸,老天爷说——” “只有你的男朋友不给摸。”孟珩闭眼,凉凉道。 谢泽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半晌道:“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孟珩不吃他这套,依旧闭着眼养神,他心里乱糟糟的,还在想昨晚在医院碰上他哥的事。 康先生回来,最先知道的是他,他通知孟乾,目的是为了让孟乾有个准备,等真碰上的时候好能应对,可他没想到自己的通风报信换来的是他哥的羊入虎口。 孟乾已经三十多岁了,婚姻幸福儿女双全,康先生当年做的事闹得整个炎城上层满城风雨,但身处事件中心的主人公孟乾却无动于衷,既没有选择草率结婚,也没有半分畏惧退让,后来康先生回到东南亚,这些年来一直杳无音信,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到国内。 第二房东 第38节 孟珩心里越想越乱,还是决定跑一趟,亲自当面问问他哥是怎么回事。 身旁微微下沉的床垫重新反弹上来,谢泽看着他起身,问:“你干什么?” 他这么一出声,孟珩才想起来家里有病号,自己走不开。 重新在床边坐下来,他边给孟乾发消息边应付谢泽,“没事。” “你有事儿啊?”谢泽看出他有问题。 “没有,睡你的。” 谢泽不说话,那只不听话爪子却又悄悄从后腰攀上来。 孟乾没回消息,应该是在忙。孟珩把手机放在床头,扭头看他,“你有完没完?” 他惦记着孟乾,心里不舒服说话也就没什么好气儿,谢泽默默收回手,没再吱声。 这么过了五六分钟,他还一动不动不吭声,孟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缓声找话说:“你睡不着我扶你起来?” 谢泽应该是在走神,没听见。 他又轻轻推了推谢泽的胳膊,等人回过神来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谢泽艰难道,“我不会要跟你谈柏拉图吧?” 孟珩恨他身子都动弹不了还惦记着这种事,故意逗他道:“柏拉图怎么了?” 柏拉图。 谢泽心说换成别人柏拉图也就得了,孟老板这么个看起来恨不得让他吞之入腹的人儿搞柏拉图,这只能看不能吃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孟珩又跟他逗了几句,然后收到孟乾的微信,他哥还是那副样子,不论自己难成什么样都模板似的跟他说没事别担心。 他心里不放心,但现下也没别的办法。 谢泽今天大概是不那么疼了,身体上虽然还是不方便,嘴上却比昨天贫多了。 下午两个人休息好就在客厅待着,他躺在躺椅上看孟珩画画,自己实在是无聊了,就开始闹腾,“你家有没有游戏机啊?” 孟珩抽空瞪他一眼,道:“有switch,但你胳膊也抬不起来啊。” “你玩儿,我看着。”谢泽嘿嘿一笑。 很多人将电子游戏称为第九艺术,孟珩有时看着那些制作精良的3a游戏也会感慨,但感慨归感慨,他还是不喜欢随便一坐后连着三四个小时沉浸在游戏里的开放世界中。 说白了,还是悲观。 这世界上很多人选择在痛苦的现实世界中活着,抽空进入属于自己的乌托邦和避风港休憩喘息,可孟珩不同,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可怜的那种人——无论如何都要清醒着痛苦。 终于还是心疼谢泽无聊,他虽然没有打游戏给他看,但还是接通了手绘屏幕和投影幕布,让谢泽看着他的每一个落笔。 今天的画稿不同孟珩以往的风格,是一个赛博风格末日下孤苦无依的幸存男孩。 线稿部分已经完成,孟珩正在上色。 他只打开了两个线稿图层,从最底层的色块开始,谢泽看着看着有些疲惫,就转眼珠子去欣赏他家客厅的角角落落,也就两三分钟的工夫,视线再转回来的时候差点给他惊掉下巴。 “我操!” 幕布上,画布被缩小,画者正在审视整体的协调度,所以打开了全部的图层。 密密麻麻的精细线条铺满画布,足以震惊一个外行的无知汉。 谢泽之前几次也看孟珩画画,可要么是初稿的粗线条,要么是厚涂后期的大人物,像这种线条精密的复杂构图,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也是约稿?”他颤着声儿问。 得到肯定答案后感叹道:“怪不得约你贵...这他妈也太复杂了。” 画了一下午,孟珩轻锤微酸的肩颈,准备收工休息,诚实道:“兴致上来会接这种,平时也懒得画。” 晚饭又是粥,谢泽的嘴还没好,温度稍微高一点都要斯斯哈哈的,他伤的是右手,自己却非要逞强不肯让孟珩喂,左手拿勺笨拙地吃,可怜的小模样看得孟珩心情还挺好。 夜里亏的睡眠就算白天再休息也补不回来,今天晚上两个人简单擦洗之后都早早上床了。 孟珩是第一次照顾不能自理的病人,就算是年龄赋予了些细腻到底也是有所疏漏,十一点快睡着的时候,谢泽开始哼唧,“渴了。” “啧。”孟珩支起上半身,“你不能忍忍?睡着就不渴了。” 谢泽跟他对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孟珩?我还没老呢我就是摔一下子,这要是等我老了瘫了,你不得给我直接送火葬场啊?!” 靠近谢泽那侧的床头柜上放着未开封的瓶装水,他不能侧身,孟珩就着自己支起的上半身努力去勾,整个人的胸膛几乎贴到谢泽脸上。 他拿到水后拧开瓶盖,又从自己身旁的床头柜上拆了一次性吸管,递到谢泽嘴边。 谢泽咕咚咚喝下半瓶,反而比没喝之前更加口干舌燥。 孟珩拧好瓶盖又将水瓶放回原位,微微起伏的胸膛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谢泽只觉得去他妈的不能动,去他妈的柏拉图,孟珩就跟盘丝洞里吸人精气的妖精没什么区别。 他抬手拽住近在眼前的衣领。 盛夏已过,此刻夜间的凉风透过卧室打开的窗缕缕吹进来,凉爽的卧室里还有两个燥热的人。 孟珩的喉结滚动,维持着那个姿势垂下眼帘看他,声音微哑:“想干什么?” 睡衣是系扣式半袖,五颗扣子孟珩只扣了中间的三颗,最上面和最下面都随意敞着。 谢泽用不太灵活的左手去解第二颗扣子,捣鼓了几下还是解不开,手上的力度更大。 蓦地,葱白似的五指抚上急躁的手,带着他一颗颗解开规整的衣扣。 清爽的沐浴香气似有若无的飘着,钻进他的心里,招得他愈发心痒。 那只白日里没得逞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地抚上了。 孟珩从喉间发出一声气音,片刻后又恢复理智,想要挣脱又因为受制于人不敢挣扎,皱眉劝道:“你伤着呢。” “那怎么办?”谢泽嗓子发紧,带着他一同向下看去。 习习凉风吹进屋内,带动孟珩散乱的长发,发丝不听话地从精致的眉眼处垂下,遮住了他的情动模样。 脸上的头发还在随风而动,痒痒的,他却空不出手去拨动。 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从前以为谢泽“人年轻,精力盛”是多么的正确。 谢泽小腿被车砸到的淤血处还没有散尽,尽管没伤到骨头孟珩依旧不敢大意。 他只能虚坐在膝盖上方的大腿上, 【……】 谢泽喘息着,眼见坐在腿上的美人儿身上闪过一道白光。 谁说谈恋爱没意思的? 【……】 谢泽平日里总说孟老板人娇贵受不得累,俩人出门吃完饭打包的剩菜都舍不得让他拎,今天这一遭高强度的手部运动可算是给孟珩累坏了。 直到孟珩在卫生间匆匆解决完自己又洗净手,重新躺到谢泽身边的时候,才感受到小臂大臂牵动肌肉时叫嚣的酸疼。 “宝贝儿…”爽到的人还想来场事后谈心,没想到孟珩肌肉酸得心烦,听他一出声就转过身,只留个后脑勺给他。 “睡觉!” 省略号是实在发不出来的呜呜呜 第43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之前被孟珩交给交警队的朋友,早上一起来他受到对面的消息,机构无法通过视频鉴定车速。 朋友说这在交通事故中是很常见的,弯道地形、视频延迟、像素压缩等等原因导致无法鉴定的例子很多。 孟珩心里更堵了。 谢泽是在早饭后闲聊时知道的这事,叫嚣着自己委屈,就连科技都没办法给他伸冤,气得孟珩头疼,骂上几句才让他闭上嘴。 赵显说得没错,年轻人长得快,这才第三天谢泽就开始不老实,快中午的时候明明躺得好好的,忽然就闹腾着要孟珩给他松一松固定肋骨的束带。 “太紧了,我喘不上气儿!” 孟珩走过来,给他后脑勺一下子,“别瞎折腾。” 昨儿晚上孟珩帮了他一次,搞得他现在食髓知味、贪恋得很,从睁眼开始眼珠子就恨不得挖出来贴在孟珩身上,现在看着快中午,意图明显道:“睡个午觉?” 孟珩早上起床的时候胳膊酸疼更甚,差点儿连谢泽都扶不起来,现在看出他的龌龊想法,只恨他没摔得再惨些,起码在床上瘫个十天半月才好。 晚些时候交警队又打来电话,这次听声音像是个中年人,谈吐之间也明显比上次打电话的交警老道,孟珩最厌烦和这群老油子打交道,直接一句“人躺床上起不来呢”给打发了。 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他瞥了一眼谢泽,大概是手机看累了,正在躺椅上歪着脑袋瞧外面的小雀儿。 “定责的事,你怎么想的?”孟珩问。 谢泽收回目光,看着他道:“他全责。” “现实一点。” 交通事故定责,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一方全责,除非真的是极端情况。 谢泽当然也知道,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闻言皱起眉头准备争论:“是他突然猛拐,我——” 话说到一半,他也发觉自从出事之后就是这么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干脆道:“你收拾一下,咱俩下午去交警队。” 他的伤还没好,从客厅挪到卫生间都要疼得出汗,孟珩理所当然的没同意。 定责的事情还没商量出结果,另一件让孟珩头疼的事就又来了。 傍晚六点多,此刻正是烟火气十足的时间,左邻右舍的炒菜香气都顺着窗户钻进家里,谢泽却只能可怜巴巴地等着孟珩半小时前打电话订的餐。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说:“我觉得总吃外卖不好。” “这不是外卖。”孟珩低头画画,回应道,“正经餐厅,你打电话他们家还不送呢。” ……。 他想反驳,结果被敲门声打断。 孟珩打开门,没等来带着职业笑容和包装精致的晚餐,只等到了他一脸严肃的哥哥。 “你怎么来了?”他搬到这里这么久,孟乾虽然知道地址,但从来没登过门。 孟乾嘴上说着顺路来看弟弟,眼睛却顺着门缝往里瞄,见孟珩挡着门,挑眉道:“家里有人?” 第二房东 第39节 孟珩也不瞒他,眼神平静道:“我男朋友。” 语不惊人死不休。 谢泽的欠儿很大一部分体现在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上,他在客厅把人家兄弟俩的对话听了个全,此刻忍着锁骨的疼扬言道:“是哥来了吧?让哥进来坐啊!” 孟珩低头掩饰勾起的唇角,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哥脸色黑得吓人。 “进来吗?正好叫了膳仙楼的菜。”他把门开大些。 孟乾进到玄关,边换鞋边阴阳道:“你们吃得倒是好。” 孟珩没空搭理他,先去把躺椅上嚷嚷着要起身的谢泽给扶起来了。 孟乾在进门之前就想到了弟弟口中的“男朋友”就是这个跟他有过两面之缘的街溜子。 但是想归想,真等到亲眼看见还是会有一种“好白菜被猪拱”的心痛感。 谢泽看出他不喜欢自己,他还委屈呢,他好好的直男被孟珩给掰弯了,他上哪儿哭去啊!不过想到昨晚在床上那个从没见过的孟珩,又觉得自己哪儿还有委屈,明明是他捡了个大便宜。 孟乾从赵显那里一听说,就知道能让孟珩动用人脉关系的应该只有谢泽,只是他没想到谢泽伤得这么重,竟然真到了需要人搀扶着起身的程度。 良好的教养让他不能继续安坐,帮着孟珩一起将他扶坐在餐桌前。正好这会儿门铃和电话一块儿响了,餐厅送餐的人也到了。 孟珩去开门,餐桌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泽优秀的社交能力开始发挥,“哥你是干什么的?” 孟乾眼皮一跳,调整心情道:“我叫孟乾。”别张嘴闭嘴就是哥,谁是你哥。 “噢——哥你这名儿好听,大气!” 放弃了和他正常沟通的可能,好在孟珩这时候回来了,孟乾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等着弟弟在餐厅和厨房间奔走,将打包盒的饭菜盛入餐盘。 谢泽实在动弹不了,否则这些事情都是他来做的,现在看着孟乾心安理得等着,屁股像沾了502一样紧贴在椅子上,他……不太爽。 窗外停在电线杆上的小雀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他拐弯抹角地阴阳道:“哥劳烦你给我扶起来,我进去帮帮孟珩,我怕他一个人累着。” 孟乾这么多年游走于商场,能听出不来他话里埋怨自己的意思? 孟家传统,男人们平时从不做家务,家里有固定的阿姨收拾琐碎,阿姨下班之后又有妻子照顾,孟乾是真不觉得自己应该进厨房的。 谢泽管孟乾怎么觉得,他只要自己觉得! 他觉得孟珩是宝贝儿,是要疼着惯着的,所以哪怕他再腹诽孟珩事儿多,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头都不摇一下。 这几天每天看着孟珩忙里忙外照顾他,谢泽面儿上不说,心里却心疼着呢,每天夜里听着孟珩绵长的呼吸都心底发涩。 孟珩本来是个浅眠的人,就是因为白天累坏了才会在他把手机摔在地上的时候都醒不过来。 伺候他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也就算了,反正他俩还有一辈子呢,大不了以后都换他伺候孟珩,可是孟乾一个手脚健全的人凭什么坐在这儿等人伺候啊! 总不能真让一个半残伺候自己,孟乾只好微微挺直身体,让谢泽坐着等好,自己起身走进厨房。 “有要帮忙的吗?”孟乾慢腾腾地进了厨房,随口朝着系着围裙忙活的孟珩问了句毫不走心的话,笃定弟弟会和以往的妻子一样让他出去等。 没想到孟珩忙着摆盘,头都没抬,道:“餐盒盖好扔垃圾桶,打包一下放到门外,不然有味道。” 已经转身准备离开的腿又收回来,顿在原地,孟乾不太确定,试探性地问:“……我扔?” 孟珩轻笑一声,他哥是什么脾气他最清楚,挖苦道:“不用你,你打电话叫个阿姨吧,让阿姨来扔垃圾。” 孟乾哑口无言,好吧,他想错了,孟珩才不是他老婆。 他又想到坐在……哦不,瘫在外边儿客厅座椅上的谢泽。 好的涵养不允许他用低俗的话骂人。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上完一天班之后来这里受他俩的气。 算了吧,他微微正色,他也没疯,正事儿要紧。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扒拉走孟珩手边的餐盒,一个一个叠好送进垃圾桶,又把那黑色塑料袋打好结拎着出了厨房。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谢泽见他进去没两分钟就又出来,重新把目光投向他这边,他也看不见孟乾手上的垃圾袋,单纯好奇道:“哥,不吃啦?” 孟乾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废好大劲儿才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个面瘫似的垮起个脸,他笑道:“小珩让我把垃圾给倒了。” 这笑多多少少有点渗人。 “把垃圾放门外就行,孟珩肯定没跟你说清楚。”他无比自信道。他作为男主人之一肯定得提醒孟乾一下,别到时候孟乾傻兮兮地下了楼走出几百米,就为了倒个垃圾,回头再上来黄花菜都凉了。 孟乾眼皮抽搐,继续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他跟我……说、了。” “哦。”谢泽不再管他,继续低头懒散地看手机。 孟乾转过了身,马上垮起个脸,臭得六亲不认那种。 等到他将垃圾安安稳稳地放在门口又走回来,孟珩已经把摆好盘的菜放上了餐桌。 谢泽还瘫在那儿。 不堪入目。 他悄摸地又有些觉着自家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这回他倒没询问孟珩的意见,自动自觉地将拎过垃圾的手洗干净,走进厨房盛了饭。 孟珩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也没说什么,就觉得他哥今天反常。 他哥从来不是什么会洗手作羹汤,愿意自觉进厨房的人。 最后终于是落了座,孟珩坐在他们俩中间,一头是朝着他笑得灿烂的谢泽,另一头是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孟乾。 孟乾的确有些心事重重,并且这心事还是跟孟珩有关的。 今天妻子把俩孩子都带回了娘家,他不用回去陪着,就想趁着这个机会下班来一趟孟珩这里,也顺道把一桩心事解决。 所以他过来也并非吃顿饭这么简单。 只是他还没找好开口的契机。 孟珩受不了他哥这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再结合刚才他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他直言道:“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谢泽“啊”了一声,孟珩打断他:“没问你。” 他乖乖闭了嘴,没再插科打诨下去。 孟珩重新把视线放回到他哥身上。 孟乾轻笑了下,他弟弟他最清楚,不是个弯弯绕绕的性子,索性开门见山道:“爸一直想把公司开到美国去,老爷子之前一直不同意,现在终于松了口……” 他突然顿住,组织不好下面的语言。 “嗯,那你要辛苦了。”孟珩没什么表情地给谢泽夹了块糖醋里脊道。 “前阵子去美国就为着这事儿,”孟乾双手交叠在餐桌上,一副正经谈判的姿态,“定是定下来了,但那边还不安稳……” 他又停了下来。 他爷爷那边是松了口,但万事开头难,开头之后难上加难,他也没有三头六臂,这边和美国那边都落不下,现在无法两头兼顾—— 能留下主持局面的只有孟珩。 孟珩还是没什么表情,而且一言不发。 谢泽倒是像察觉出异样,只觉着孟珩这哥是真够有意思的,那两句俗话怎么说来着? 无事不登三宝殿。 黄鼠狼来给鸡拜年。 沉默在餐厅蔓延开来,就连甜腻的糖醋香气也被冲淡了几分。 两兄弟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只有谢泽一个人幸存在风暴之外。 孟乾盯着孟珩良久,最终有些败下阵来。 他说:“小珩,只是要你暂时来帮忙而已。” 孟珩嗤了一声,道:“我是学画画的,哥。” 孟乾有些急了,不再与他周旋,“爸和我都得往美国那边跑,最迟也就是半个月后走,只是让你帮忙盯着点儿这边,你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他只说“盯着点儿”,听起来无足轻重,就是挂个名的事儿。 可他们都知道,这话掰开揉碎了看,就是让孟珩接管公司的意思。 孟珩一五一十,不落下一个字地听完,听完只是兀自垂下眼皮,扒拉了一口碗里的饭。 “小珩,你表个态。”孟乾又恢复了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 孟珩浅浅笑了一下,不过那笑意不达眼底。 “我有什么好表态的?” “我不愿意,行吗?”他抬头,对上孟乾的眼睛。 果然,孟乾下一秒又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急促道:“小珩——” “哥,菜要凉了。”孟珩用自己的筷子夹菜放入孟乾碗边。 孟乾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这趟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先让孟珩有个心理准备而已。 孟珩不答应是情理之中。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谢泽吃饭快,吃完之后却不急着下桌,在旁边外放消消乐的背景音守着孟珩,孟珩低头吃饭,不发一言。 孟乾再待下去只是破坏人家的幸福生活,临走的时候还想着跟孟珩打声招呼,他难得来一趟弟弟家,下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有事随时找我。”孟乾换好鞋,站在玄关如同所有惦念孩子的家长一样叮嘱。 “孩子”不领情,反而不咸不淡地甩过去一句:“别忘了把垃圾拎下楼。 第44章 “别怕,别怕…” 一周之后的周三,孟珩带着谢泽回到赵显的医院复查,ct显示趾骨和肋骨愈合很好,锁骨位置刁钻伤势也严重,不可避免的长歪了。 第二房东 第40节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孟珩一路脸色都是阴沉的。 “真没事儿,刚赵老师都说了,人没锁骨都能活着。”谢泽现在走路已经没大碍了,连起身都可以艰难的自己解决。他跟在孟珩身后,安抚着他。 孟珩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看他,“那你还要它干什么?干脆生下来的时候就摘了!” “嘶,那人要是没锁骨多不性感啊。”谢泽嬉皮笑脸道,“这不是没办法么?那人总得能开解自己吧?” “等你长好了就来上钢板。”孟珩决定。 锁骨现在不扭动脖子已经不疼了,可他这话说完,谢泽觉得伤的地方瞬间突突跳疼了几下,“不至于吧?固定钢板多麻烦啊。” 孟珩还在前面走着,他们特意挑了中午来,此刻医院走廊空旷安静,只听见孟珩烦躁的声音回荡:“从今天开始别想着再玩车,下午我就联系朋友把你的宝贝老婆卖了,你——” “你是。”谢泽笑道。 “什么?”孟珩眉头还紧皱着,闻言回头看他。 “你是宝贝,那摩托算啥呀?卖,都卖了!”谢泽话到嘴边儿转个圈,终究只敢说出“宝贝”俩字。 他见这话并没有换来孟珩的好脸色,继续道:“等把它卖了,就拿钱给你买好吃的,你不是爱吃鱼吗?等我好利索了给你买长江刀吃。” “你少干违法乱纪的事儿!”终于被他这一通话扰得忍无可忍,孟珩开口骂他,“摔成这样还不老实,下次是不是真要去山底下捞你?!” 孟珩说完一言不发,大步向前走。 走廊又重新安静下来。 谢泽低头默了默,再抬头时看见孟珩在走廊拐角抱臂等他。 他走过去,低声道:“别怕,我知道你吓坏了。” 这段时间孟珩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孟珩不说,可谢泽也不傻。 最开始的几天孟珩几乎每晚都要和赵显通电话,直到后来赵显说复查之前没有ct什么都不好说,他才不再打电话。 谢泽以为他就此消停了,却在几天前无意间看到了孟珩未熄屏的手机页面。 赵显都说了不用担心,可孟珩还是在网页上找医生胡乱地问。 谢泽劝了他一次,发现没用之后也不再说了。 他比孟珩还难受,疼不疼都先不说,主要是看着孟珩因为他这么伤神,他是真的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这两天他能自己活动了,压在心里的石头才终于松了些,至少孟珩不用再跟着他的作息一起熬,不用在聚精会神画画的时候突然停下扶他去厕所。 “谢泽。”孟珩略略抬眼与他对视,眼中是说不清的缱绻,“别再骑了,行么?” 谢泽受不得他这副样子,怔怔吞下口水,嗓子沙沙得疼,“不骑,不骑了。” 他的胳膊还举不起来,只能低下头与孟珩额头相触,“别怕,别怕…” 他们俩是吃过午饭来的,趁着今天难得出门,干脆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干净,孟珩开着车带谢泽去了交警队。 这几次打电话沟通的老交警不在,给他们做笔录的是个年轻人,他看谢泽还需要人搀扶着进来,也就没让孟珩出去等。 笔录无非是那么些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最后签字确认的时候谢泽问:“我们这个怎么判啊?” “回去等消息吧。”对面公事公办道。 孟珩皱眉出去,招呼都没打一声,玻璃是透明的,谢泽见他打了个电话,全程眉头都没松开,挂断电话之后也不进来,在外面缓缓吸了根烟,搞得谢泽也有些烟瘾上来。 烟燃了还没一半,就看见远处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迎过来。 谢泽往他肩上一扫,三花两杠,还是个官儿。 官儿上前跟孟珩打招呼,孟珩给他递了根烟,俩人就聊起来了,至于说了什么,谢泽和做笔录的小警察都好奇,俩人支棱着耳朵听,可这大厚玻璃的隔音也不差,模模糊糊的什么也听不清。 “我没想请您开后门。”孟珩最厌烦和这群人精绕圈子,直白道,“您和我也没交情,要是真让您通关系来的就得是我哥了。” 官儿吐出烟雾,嘿嘿一笑道:“小孟公子说这话见外,孟总不来我也要给你面子呀,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没别的意思,就让您帮忙盯着点儿,时间别太长。” “那肯定那肯定。”眼珠子精明一转,试探道,“里面这位是你?” “我对象。”孟珩掐了烟,懒得多言,最后说,“千万不用搞特殊,我只要真结果。” “是是,我刚也听人说了一嘴这事儿,摆明了不是你这位…小兄弟的——”他还震惊着,说的话凌乱没有逻辑。 孟珩不想听官话,打断他:“那就辛苦您,我先进去了。” 他倒是进去了,留下另一位在风中凌乱。 孟家这两个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啊?老大当年被一个男人逼婚,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后来一夜之间所有的知情人都三缄其口不敢提及,这刚消停没几年,老二又搞上个——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圆寸男人——又搞上个看着就不靠谱的小痞子。 果然,再有钱的人也有烦恼。 谢泽今天活动量过大,回去的路上遇到个小拐弯锁骨都钝钝的疼,搞得他后半程浑浑噩噩。 还没到家孟珩就收到他哥的微信,等红灯的时候他扫了一眼。 孟乾问他去交警队干什么,有没有需要他帮忙打点的。 呵,老狐狸。 他就知道这一遭之后今天一起抽烟的人得去他哥面前卖面子讨好,只是他没想到能没脸没皮到这个地步。 事儿还没办呢,先去邀上功了。 谢泽今天累着了,到家之后简单擦洗就睡了,孟珩想着还不到晚饭时间,关上卧室门就扎进书房打电话了。 上次孟乾说的事情他并非完全不上心,他不同意帮忙打理公司,是因为当下的自由来之不易。 家庭于他就像是凶狠的野狼,他只有绷紧每一寸肌肉,死死对峙,才不至于被猛然吞入腹中。同样的,在这场长久的僵持中,如果他稍有放松,另一头就会骤然扑上来。 他不能松口,只要开了一个口子,他的父母就会永不知足、永不满意,就像他生命的前十五年一样。 到那时,他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一炬,所有的自由都将被无情收回。 今天更了两章,前面的不要忘记看哦~ 谢谢给我投海星的贝贝们呜呜! 第45章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孟乾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微微诧异,二十分钟之前孟珩还跟他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结果扭头电话就打过来了。 “我管不好公司,但美国你们可以放心去。”孟珩说。 孟乾没言语,等着他的下文。 “谢泽半个月后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先远程办公。” ……。 孟乾觉得自己一定是没休息好,要么就是他的好弟弟被那个街溜子给彻底洗脑了,准备撬走他们家的资产卷路逃跑。 孟珩报上谢泽的毕业院校和在校期间的成绩,可孟乾半分让步都没有。 “小珩,经商不是做学术,成绩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放到商场上是行不通的。”他可以宠惯着孟珩,但这种原则上的大事,他绝不会冒险。 孟珩打这通电话之前就知道这事儿不会太顺利,因此也没坚持,只说让孟乾再考虑考虑就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虽然不了了之,但孟珩却知道最后肯定能成。 上次谢泽醉酒后说完,他就放在了心里,等的就是一个时机,现在时机来了,谢泽却坏了。 早就说让他别骑别骑,就非是不听。 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说的就是谢泽这种蠢东西。 该死的鬼连睡好几个小时,醒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孟珩把自己关在画室静心画画,门被推开的时候他都没注意。 “你吃饭了吗?”谢泽晃到他身后,冷不丁开口吓他一跳。 孟珩一笔画歪了,这不比在手绘屏上好修改,气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谢泽自顾自说:“我饿了,有没有剩饭啊?” 孟珩画得入神自己也没顾上吃饭,要不是谢泽找过来他还不知道现在几点呢,被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也饿了。 于是俩饿死鬼一起坐在沙发上等外卖。 过了二十分钟,谢泽叹口气道:“还不如外卖,外卖还能看着点儿骑士有多远,起码还有个盼头。” 俩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孟珩必须得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于是想起今天下午的那通电话,开口道:“你后面有什么安排吗?未来几个月。” 谢泽听他这话,想着俩人刚在一起没多久,自己又摔了不能动弹,这恋爱谈的比人家少了太多甜蜜,以为孟珩是打算等他伤好后一起出去玩,当即道:“没有啊!” “上周我哥来说的事,你要不要去帮个忙?”孟珩探他口风。 “不要。”谢泽果断回绝,“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 这时候他倒是聪明了。 桌上的手机震动一声,孟珩以为是送餐短信,打开一看,是谢泽的事故责任鉴定书。 没有落款的陌生号码,还挺谨慎。 他翻看着一页页图片,最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熄屏。 “如果定责结果你不满意——”他试探道。 谢泽打断他:“那就复核,再不行就诉讼。” “如果定你百分之五十——” “孟珩。”谢泽压低眉毛,难得敏锐一回,问,“是不是事故认定书出来了?” 孟珩不想瞒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谢泽熟练地输入密码,眯起眼睛翻阅。 看到一半的时候送餐到了,孟珩摆好餐盘走过来,“先吃饭。” 谢泽不较劲,主要也是真饿,跟着就上桌了。 两个人都顾着吃饭没说话,米饭下去小半碗,孟珩才看着他道:“你是怎么想的?” 谢泽就算左手拿勺吃东西也比他快,一抬脑袋孟珩见他只剩个碗底了,就从旁边的瓷碗里又给他拨过一些饭。 第二房东 第41节 添完饭,就听他道:“我想去医院看看那个老头儿。” 孟珩没问他原因,“明天。” 翌日,去之前孟珩打电话问过,确定老头还在住院后才带着谢泽出门。 谢泽现在刚好一点,他不想他忍着疼白跑一趟。 出乎他意料,谢泽到了医院很安静,直到隔着走廊看到病房内的老头都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孟珩终于起了些好奇心,问他非要来一趟干什么。 谢泽没回答,只让他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了。 老爷子今天就一个人,家属不知道在哪,孟珩就站在门口看着,见谢泽艰难地拖了椅子坐在床边,接下来两人说些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谈话时间很短,全程不到十分钟也就结束了。 谢泽出来也没说别的,只跟他说先回家。 路上,谢泽突然道:“我跟他说别折腾了,损失的钱各付各的吧。” 孟珩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微微挑眉示意他解释。 “认定书判一半一半,就是说我俩定损修车和看病的钱都加一起,平均之后一人一半。”他轻笑一声,“我还没见到我车呢,你不是让朋友去交警队拉了吗?估计伤得挺厉害吧?” “有保险怕什——”孟珩一打方向盘,拐进小区,听得心不在焉。 “他没保险。”谢泽左手一拍大腿,往座椅靠背上一仰,“得了,就这样吧。” 车稳稳当当停在车库,孟珩怕热没熄火,转头来看他,紧蹙眉毛,“之前问你那么多次定责的事,中午不是还说要申请复核吗?” “你不懂。”谢泽嘿嘿一笑,左手伸过去覆在他的细腰上,“我就要个理。你知道我冤枉认定我没错就行了,别人管他的,我还搭时间搭精力跟他们交警队打交道?可歇会儿吧。” “你要什么理?” “要你知道我没超速,我也没超车,我没错。”谢泽捏他的腰。 孟珩痒痒肉多,被他捏得发痒,扭着腰躲了一下,“我知道就行?” 那只手追着他摸,手的主人说:“你知道就行。” 你知道我没错就行,别人我才不在乎。 可就算是这样,那谢泽只要不继续申请复核就行,完全可以按照事故认定书上说的和对方一人一半,他的车好,零件都要从国外预定,修起来肯定不便宜。 而且别看老头住院住得久,其实他妻子的小心思根本就是一场梦。 他们认定是谢泽的全责,以为住得久花得多,最后谢泽就要赔得多。 其实花得更多的是谢泽,他伤得重,两个年轻人平时也不生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医疗保险挂在谁家公司,全程都是自费的。 孟珩是不缺钱,可他也不想就这么被人算计还轻轻放过。 “出事儿那天他拉了一车的树枝,横过去挡了整条路,不然我还不至于没处躲呢。”谢泽说,“不懂了吧孟公子,知道这些树枝是哪儿来的吗?” 孟珩摇摇头,等他继续说。 “郊区的高压线低,冬天没有树叶遮挡还好,到了夏天一有树叶就很危险,所以市政每年都会去砍树。”谢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衬衣外摸到了衬衣里,两个人肌肤相贴,“粗树干他们带走,剩下的断树枝就放在路边不要了。这些树枝给你的话你能干什么?” 孟珩猛的被提问,但还是想想回答他:“可能做个…落地灯?” 这回答挺符合他艺术家身份的,谢泽轻轻一笑。 “这些树枝能做爬架固定蔬菜生长,或者放到冬天当作柴火。” “柴火?”孟珩皱眉,他能想到的柴火是在山间点燃篝火时的粗短树枝,和那天他在事故现场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嗯,烧炕的柴火。”谢泽没再多说,收回手去关空调,调侃他道,“睡过炕吗公子哥儿?” 孟珩冲他左胳膊给了一下子。 两个人上楼了。 谢泽看着按电梯的孟珩,嘴角不知不觉扬起来。 明明就是小公子哥儿,还不让人说了。 不缺钱的人绝不会在三伏天的正中午顶着太阳去捡树枝。 一定是上午市政砍完树,担心一顿午饭的时间就被别人给抢走了,才会连饭都不吃就去捡。 孟珩说老头的妻子不是好人,一直想着算计自己。 谢泽不是大度的人,但是这事儿怎么说呢,孟珩看他们觉得可恨,谢泽看他们却觉得可笑。 自从受伤之后他只考虑一件事,就是怎么能让孟珩少担心一点。 他不缺钱,身体也好,所以他不担心这些。 人越是没有什么,才越在意担心什么。 他不是圣人,不悲悯众生。但他也不卑劣,他必须承认,孟珩说测速失败的那一刻,自己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心里知道,虽然没超速,可他那天也一定踩在超速线上。 那条山路骑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这次事故,他都不知道还有限速。 就当为以前那么多次的超速买个总账吧。 这件事他在夜晚的床上,在窗外夜风划过树叶道簌簌声中向孟珩坦白。 谁知孟珩只是“哼”一声,嘲讽他道:“早猜到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怎么猜到的?”谢泽回想这些天,这件事他自己都在得知测试失败后都抛之脑后了,孟珩怎么会注意呢。 孟珩悠悠道:“你要真委屈,今天在医院一停车就该冲进去把人家臭骂一顿。” 孟老板睡着前最后总结道:“做贼心虚。” “诶,但确实是他猛拐才导致这——”他突然闭上嘴,静静听着孟珩轻微的鼾声。 孟珩这段时间真的很累了。 他费力地拉住孟珩的手,也在深夜中阖上了眼。 # 番外合集 六一儿童节番外 孟珩和谢泽在一起的第二个儿童节,谢亿嘉的姥姥带他回到国内。 老太太这次来是参加年轻时闺蜜的葬礼,落地之后把孩子交给他们就离开了。 这一年多谢亿嘉和孟珩一直有视频联系,但他没有给谢泽打过视频,不是不想他亲哥,是每次打给孟珩哥哥的时候他哥都会在。 “孟哥哥!” 小孩子长得快,谢亿嘉走的时候才将将到孟珩的大腿根,现在个头儿已经过他的腰线了。 他抱着小孩儿,把书包丢给谢泽,一路听着谢亿嘉叽叽喳喳讲自己的新家。 等他说累了,孟珩适时递上水,笑着道:“童童也来了,就在家等你,咱们先回家吃饭,下午去哪儿玩听你们俩的。” “孟哥哥最好啦!”小孩子表达喜欢的方式直白且真挚,抱着孟珩的脖子就对着脸吧唧一口。 再一回头,谢泽脸色极差的看他。 “哥哥怎么了?”他问。 孟珩笑着瞪了谢泽一眼,故意寒碜道:“早上吃醋,酸到了。” 谢亿嘉懵懵懂懂的,看完一个哥哥又看另一个,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谢泽的胳膊搭上孟珩的腰,一把将人搂过来,在谢亿嘉亲过的对称位置也来了一口。 也真难为有点儿轻微洁癖的孟珩,左右脸蛋各顶着一个吻回家。 小孩子们的共同话题就更多了,俩孩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拼着乐高聊天,聊自己的新同学,聊学校里的知识,聊好玩的地方。 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孟珩被谢泽疯狗似的顶在墙上吻。 “别闹…”孟珩哑着嗓子,偏头躲过谢泽的吻。 这蠢东西已经亲了两轮,逮上他的唇就疯了似的啃吮,换在平时孟珩也愿意跟他玩闹,可今天两个孩子还在,他要是肿着嘴唇出去算怎么回事。 谢泽也不强求,他既然躲了那就换个地方,马上就低头扎到他脖颈,咬上锁骨了。 “小叔!”房门被砸得震天响,孟梓童在外面喊他。 孟珩推开黏在身上的人,简单整理了领口后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我们下午去游乐园吧!我想去游乐园!”孟梓童也长大了,但是这两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粘他,半点儿生分都没有。 他揉了一把小孩的头,弯腰道:“你想去?小嘉呢?” “小嘉也想去的!” “那就去吧,出去等一会儿。” 门又重新关上,他补偿似的主动跟谢泽来了个绵长缱绻的深吻,软声安抚道:“听到了?你弟弟想去游乐园。” “你想去吗?”明明每天都接吻,可谢泽就跟亲不够一样,此刻还跟他脸贴着脸,说话时温热细密的气息就吐在他脸颊。 “不想就不去了?”孟珩挑眉,想听他怎么说。 “不想去就让你家司机带他俩去。”谢泽说着话,手上又不老实,要去扒他的衣领。 孟珩赶紧制止,怕他再闹下去擦枪走火,到时候就真的出不了门了。 六一来游乐园的小孩子不少,加上这个时间的炎城气候最舒适宜人。 徐徐的微风吹过来,把燥热全部吹散,只剩下舒心的凉爽。 游乐园建在高端景区,一进门就有穿着卡通服的小哥哥小姐姐来招呼他们,工作人员一对一的照顾孩子,许多太太都坐在休息区聊天喝茶。 孟珩把两个孩子也交出去,准备和谢泽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东西坐一坐。 “诶。”谢泽拦他,朝旁边的园区努努嘴,“你看那边儿。” 孟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一个超大型的过山车轨道,旁边的园区是成人区,能来这样的景区消遣的人都是在炎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没人愿意不顾形象的在过山车上疯叫,因此对比儿童区看来,成人区冷清得可怜。 “别闹了。”孟珩拽着他的胳膊想走,“你玩儿吐了谁开车?” 谢泽说疼他就真是捧在手心里疼,出门就差不能扛着他的两条腿替他走路了,在一起后,自从谢泽的骨折伤好,几乎都没让孟珩开过车。 那两个月孟珩寸步不离的照顾成为了他心中的一道刺,让他觉得不论自己怎么疼,都无法弥补那段时间孟珩损耗的精神。 第二房东 第42节 俩人拉扯一番,最后还是孟珩胜利了,他们坐在太阳伞下喝着冰咖啡。 孟珩戴着太阳镜,目光紧随着两个小孩,就如同所有的家长一样。 谢泽就不同了,他那两个眼珠子已经长在了那条看起来就刺激的轨道上。 孟珩看着两个小家伙玩过了一遍射击游戏后还要玩第二遍,含着笑收回目光,淡淡落在谢泽身上。 ……。 谢泽还在看那条轨道。 孟珩蹙眉半晌,欠身问道:“真有那么好玩?” 这回轮到谢泽疑惑了。 他瞪大眼,震惊问:“你没玩儿过?!” 孟珩迟疑着摇摇头。 “我靠!”谢泽扔下手里一口没喝的咖啡,牵着他的手道,“走!” 孟珩一个不留神竟真的被他拉起来了。 两个人横冲直撞到隔壁游乐园。 要不是景区管理太好,谢泽都怀疑卖票的工作人员能睡着了,这他妈哪儿是冷清,这就是空无一人啊!他俩包场! 谢泽二话不说买了两张套票,拉着孟珩直奔过山车就去了。 开始之前检票的工作人员询问两人是否有基础疾病,得到否定回答后帮忙系好了安全带。 谢泽带着他直接坐在第一排。 开始之前孟珩心里还算平静,可随着座椅伴随着齿轮传动的声音缓慢爬上轨道的最高点,他情不自禁地开始忐忑。 抓握着扶手的掌心硬被掰开,谢泽与他十指相扣,抓紧他白皙的手。 孟珩偏头与他对视,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他努力辨别谢泽说了什么,等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来了”时,耳边风呼啸而过,失重的感觉从脚下传来,他们已经从最高点极速落下,到一半的时候甚至还转了个圈,整个人头在下脚在上。 他们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紧牵着手经过一次次从最高点坠落。 下来的时候孟珩腿都是软的,反正园区也没有别人,他干脆彻底放松,任由谢泽抱着自己一步步走下台阶,到一旁的凉椅坐下。 “还好吗?”谢泽勾着唇眼带笑,就差把“你不行啊”四个字直接刻在脸上。 孟珩没力气说话,只骂他“滚”。 缓了五六分钟,他才重新喘匀气。 谢泽一直观察着他,见他舒服了些,也坐在他身旁,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宝贝,十一神,赛车玩儿那么厉害,过山车都没玩过啊?” 孟珩靠在他肩上,说话显得有气无力:“长大之后就不想玩了。” 这话倒是没错,要不是跟孟珩一起,谢泽多半也不会再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小时候没玩过啊?”他问。 “我妈不让。”孟珩的声音低缓,一字一句砸在谢泽心里,“也不是不让玩,是不让耽误学习。她看得紧,我就没时间出来。” 谢泽想说点儿什么,可就像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者,喉咙间尽是咸涩。 “长大就懒得再玩了。”孟珩仰头看他的眼睛,带着点点笑,“不过真挺好玩儿的。” 谢泽看他这个模样,只想着过山车算什么,你要真喜欢咱们就自己建一个,就放在家门口,我天天陪你玩儿。 可他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遗憾是无法弥补的。 他应该早点儿认识孟珩的。 说什么都显得分量太轻,他低下头,与孟珩接吻。 两个小家伙把所有项目都玩过一遍,又把两三个喜欢的项目反复玩,直到太阳下山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四个人在外面吃了晚饭,餐厅是谢亿嘉选的,他在澳洲待了两年,回国之后最想念的就是家乡的火锅。 四个人酒足饭饱后准备分别,孟梓童是要回家的,孟乾已经来接,谢亿嘉也要跟着姥姥回到酒店。 两个闹腾的小家伙一离开,他们两个就不再顾忌,等不到回家,还在车里就扒了衣裳。 “有人…”相对于谢泽,孟珩还存了些理智。 谢泽顿了一瞬,而后想起他们是在后座,又继续去解孟珩裤子的拉链。 他早就想来这么一出,刚有这想法的时候就背着孟珩给车换成了防窥膜。 当时车行的老板拍着胸脯给他保证,外面的人就算是趴在窗户上看,也绝对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他谢泽可从不打没准备的仗。 孟珩却不知道这些,这一遭可真是提心吊胆,又惊又爽,最后结束的时候身心俱疲,累得他连眼皮都睁不开。 谢泽从前面扯过纸巾,不一会儿打开车门换到驾驶位,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最后是他把孟珩抱回家的,俩人又一起洗了澡,躺在床上后都有些疲累,孟珩懒洋洋道了声“晚安”,之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谢泽的低语。 “我会永远爱你,把十五岁的孟珩缺失的那份也给你。” 大家六一快乐! 祝我们都永远有人爱! 第46章 “你是有什么隐疾吗?” 一个月之后谢泽撤去了吊着胳膊的束带,活动更加方便,人也更加讨嫌。 他在孟珩身旁看了一下午的游戏直播,孟珩现在甚至都觉得自己有些耳鸣了,“你什么时候走?” “走?走去哪儿?”直播的up主突然被人打倒在地,怒骂声开始传出来。 “回你家。”孟珩咬牙切齿。 谢泽当然不肯,他还惦记着之前受伤错过的很多情侣项目。 这一个月过得也有趣,原本松口的老爷子又突然不肯了,孟乾和他爸的美国大梦只能被迫破灭,谢泽和孟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管他们。 其实情侣项目也是有的。 意大利的行程在一个多月前有所变动,往后延期了两个月,孟珩的机票就订在两周后,只是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带谢泽一起去。 医生说谢泽的伤已经没大碍了,可他还是想着伤筋动骨一百天,满打满算谢泽才养了两个多月,他实在是不放心。 晚上两个人腻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他提了一嘴这个事,谁想谢泽直接暂停电影,说一定要去。 孟珩也是想的,和爱人一起去一趟米兰,这件事多年萦绕在他心头,现在爱人和米兰都在眼前,他自己也舍不得把谢泽丢在国内。 后来他又问过赵显,确定长途飞行不会有影响后也给谢泽订了机票。 出发在即,两个人都很激动。 这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第一次旅行,但却是他们第一次与爱人一同旅行。 出发前孟珩反复确认当地气温,又担心他的骨头出问题,连束带都给带上了。 谢泽回到自己家收拾行李,他俩主打的就是一个双向奔赴。孟珩惦记他,他也担心孟珩,从小皮筋到蒸汽眼罩,他买好之后全部塞进行李箱的夹层中,生怕孟公子出门有一丁点儿的不顺意。 孟珩的意大利签证还在有效期,他时不时就要飞一趟米兰,所以时常查看护照,于是两个人又手忙脚乱的准备谢泽的身份材料进行审签。 两个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在申请的第五天顺利出签了。 接下来又是慌慌张张订机票,谁也没想到最先准备好的会是行李箱。 箱子从他们决定一起去米兰的那天起就开始收拾,已经被安置在卧室的角落一整周了,出发前孟珩又一次打开行李箱确认物品齐全,谢泽却大叉着腿仰在沙发上打游戏。 “你的箱子不需要再检查一遍?”孟珩额上折腾出一层薄汗,松散掉落的一缕发丝紧贴光洁的额头,他偏过头来看谢泽的时候就多显出几分温柔。 谢泽关上游戏,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不用,早都收拾好了,你放松一点。” 飞机在第二天中午,国内没有直飞的机票,担心谢泽的伤,孟珩将二人的机票换成行程最短的一班,飞机在罗马转机,落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天上飞了十几个小时,孟珩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谢泽精神得很,看来是真好利索了,倒是孟珩自己还跟以往一样,离开地面后就不想吃不想睡,搞得谢泽还怪心疼。 转机后的时间就短多了,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出了贝加莫机场。 炎城的夏末正是米兰的初秋,阳光洒在地面,空气中带有微风,谢泽神清气爽,但他知道这与脚下这片“世界名城”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手边牵着的人。 就算现在给他跟孟珩发放到大戈壁,他也一样的神清气爽。 孟珩在这里有住所,是当初他还在上大学时孟乾送的,那时他频繁辗转于米兰和炎城,一心沉醉于艺术,孟乾心疼弟弟身体,为了让他落地后能舒服些就给买了一栋小房子。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两个人谁都不想吃饭,在飞机上睡得不舒服,再加上谢泽大病初愈和第一次与爱人出远门的双重刺激下,激动得简直关上门就要抱着孟珩啃。 孟珩不应他,房子长久不住,来之前已经提前找人收拾过,孟珩也累得慌,懒得再收拾行李,只将箱子拉开瘫在地上,抓了干净的衣服进洗澡间,还不忘给谢泽指路,“卧室里还有洗澡间,去洗澡。” 他冲完澡出来,就见谢泽下半身围着浴巾蹲在自己的行李箱面前鬼鬼祟祟,他走过去,穿着白色拖鞋的脚抬起来轻踹谢泽的屁股,皱眉问道:“你干什么呢?” 谢泽仰头看他,面露苦色:“我忘带内裤了。” 孟珩这才注意到旁边摊开的另一个行李箱,被翻乱的衣物证明了主人的暴躁和无奈,他太阳穴突突跳,咬牙问道:“出发前你不是说东西都带齐了吗?” “啧。”谢泽站起来,用手勾起自己箱子侧边的网兜,狡辩道,“我之前都习惯装这儿,那天要给你带眼罩,地方不够,我就先给拿出去了,结果就忘记了。” 孟珩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人,相反,他觉得自己的共情力一直还挺强的,可在这样一个疲惫的深夜,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脱口而出:“我用你吗?” 他找来的家政很靠谱,不光是打扫房间,连需要用到的日用品都全套准备好了,其中就包括眼罩和应急药物之类。 只是谢泽不知道,谢泽只想他更舒服一点。 “算了。”孟珩叹口气,转身从卧室衣柜拆出一条崭新的递给他,“去穿。” 内裤也是家政准备的,按照他的尺寸。 谢泽不避着他,浴巾一扯当场就穿,还有什么好避的,他最开始受伤的那阵子还不是孟珩给他提裤子,就差直接上手帮他扶着了! “嘶。”他刚穿上又扒下来,重新塞回孟珩手里。 “又搞什么?!”孟珩瞪着他,语气极差,恨不得抬手给他两下。 “紧!”他穿得莽,这一下应该真是给勒到了,现在还是龇牙咧嘴,“你穿什么码的?” 这句话无疑是侵犯到了孟珩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第二房东 第43节 他把手里的内裤随手扔在地上,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谢泽敏捷地攫住他细瘦的手腕,嘴上死皮赖脸地央求道:“心疼心疼我吧,这不也关系到你幸福的后半生吗?” 孟珩闻言眉一挑,语气轻佻,眉眼中尽是狡黠:“哦?” 谢泽唯一蔽体的浴巾刚刚也被扯下,此刻正赤裸站在他面前,他抬起手,修长漂亮的中指游走于结实精壮的腹肌间,一路滑至小腹才堪堪停住,手上略微加了些力气,他踮起脚尖凑到谢泽耳边,温热的气息瞬间烧烬谢泽的理智。 “你要是不举了,换我也可以。” 孟珩在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就感受到一阵翻天覆地。 谢泽将人扔在身后的床上,孟珩的身下就是他刚刚围裹着下身的浴巾。 异国他乡,漫漫长夜,不做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长发被粗鲁的动作搞得凌乱,谢泽一手撑在孟珩的耳侧,另一只手细细替他将发丝打理规整,尽数别到耳后。 孟珩就着躺下的姿势看他,眼神从容,带着些笑意和纵容。 头发上的手转移到细腰上,短款的白色睡衣被谢泽撩起,身后的部分还压在孟珩身下,谢泽不在意,他只惦记着养伤时没摸到的那处。 上衣被撩到脖子处,谢泽一时有些陷入僵局,不知道这碍事的衣料放到哪里合适。 突然,嫣红的唇碰撞上白衣,像是漫天飞雪中罩在玻璃台里的红玫瑰——诱惑引人犯罪。 孟珩微仰着头,牙齿浅浅咬着自己的上衣。 脑海中最后一根弦也被扯断,谢泽的目光盯在孟珩的脖颈。 脖子上的筋络因为仰头而突出,显得格外性感。 孟珩主动咬起衣襟,孟珩同意了他接下来的举动。 胸前的肌肤大半还藏在堆积在一起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他的手伸进去。 孟珩的体温还是微凉,皮肤滑嫩白皙,他的手向右移,终于如愿摸到。 身下的人蓦然弓起身子,小腰条件反射的向上一供。 他觉得有趣,左边也试了试。 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高贵美艳的人儿在他身下蹙眉、轻喘、颤栗,而这些反应都是因他的动作而起。 他尝到了一直觊觎的,便不再满足。 手又向下伸去,从宽松的裤腰伸进半截,想要一扯而下。 孟珩不知何时吐出了衣服,一直放在身侧的手也动起来,阻止他接下来的行为。 “别。” 谢泽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这时候逼他停下也太不人道,他反握住孟珩的手腕,按在床上顺便以作支撑,另一只手继续来扒他的裤子。 孟珩平复一下方才略微急促的喘息,正色道:“别闹,今晚不行。” 谢泽就像是初尝到肉渣的狼狗,目光灼灼只盯着更大更鲜的肉,哪里还听得见主人的指令。 孟珩连骂了好几句都没用,见状忍无可忍提膝给了他一脚。 他原本就是躺着的,谢泽在他上方,极好发力。 他一脚踹在谢泽的大腿上,骂道:“滚下去!” 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今晚要是真枪实弹干一场明天就都不用下床了。 他被谢泽压在身下的时候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只觉得谢泽想看就给他看,想摸就让他摸,可是他没想到谢泽还想往下进行。 他之前在这边的时候一直是独身,惯用的家政也就没有准备该用的东西。 现下要套没套要油没油的,这蠢东西也不想想要真等两个人都扒下裤子面面相觑时该如何收场。 谢泽观察他一阵,确定这拒绝不是调情后收起气势,翻身坐到他身侧。 孟珩想解释说等明天家伙事儿齐全了再来,还没说话就听谢泽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是有什么隐疾吗?” 第47章 贫困留学生和他的sugar daddy 就这样,在满怀期待来到米兰的第一夜,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相拥睡了个素觉。 谢泽裸着睡了一晚,还是第二天早上孟珩出去给他买了新内裤。 画展在三天后,他们提前过来就是想多玩玩,于是下午迎着阳光,孟珩跟他手牵手走进了自己曾经提过的那家饰品店里。 他俩一进店,谢泽就知道他没欺骗自己,孟珩这些年一定是常来光顾的。 深木色柜台后坐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太太,她正低头整理着一摞明信片,店里三三两两低语选购的客人并没有打扰她的心神,可孟珩一推开门,她只随意抬头扫了一眼,就将手中的大摞卡片抛在脑后。 老太太穿过柜台,边打招呼边亲切的同孟珩拥抱。 两个人熟稔的相互问候,谢泽站在一旁听着,老太太是本地人,说的意大利语他听不懂,孟珩却可以很流利的交流。 还在说话的老太太突然注意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眼角的笑纹更深了,不知道跟孟珩说了些什么。孟珩偏过头来看他一眼,轻笑着回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 孟珩和他牵着的那只手微微发力,他看过去,孟珩问:“逛逛?” 店里的小饰品都是和孟珩那枚圆环一样的风格——经典简约,永不过时。 展台上一个黑色皮质腕带吸引了孟珩的注意力,他拿起来,拽过谢泽的手腕给他带上,又微微后退半步欣赏,“好看。” 谢泽这一下午就跟土大款初次进城似的,只要孟珩说好看,他都大手一挥说“买”,也就是他外表看起来还算不错,要是再矮点老点难看点,配上孟珩这么一张美艳的脸,这一幕就妥妥是家境贫困的留学艺术生和他的suger daddy。 二十来平的小店看着不大东西却不少,等孟珩觉得差不多的时候,谢泽两只手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链子。 “结帐去。”谢泽的手腾不出来,孟珩就走在前面回手勾着他的裤腰。 谢泽没想到这就选完了,孟珩挑的这些他也挺喜欢,可他还有更想要的。 “你脖子上戴的不也是在这儿买的吗?我怎么没看见?”谢泽站在原地。 孟珩回头,怔了一瞬后反应过来,不回答他反而指使道:“先把东西放柜台去。” 谢泽听话照办,然后回来直勾勾盯着他,等他给自己找同款。 孟珩眨眨眼,不自在道:“我这个买的太早了…他们家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他脖子上的这条项链确实是在老太太这里买的,不过那时老太太还没有店铺,就在广场附近随便支个摊子。 不论客人多少,她的爱人总会留一份牵挂在她身上,在日头偏西的第一时间调整她头上的遮阳伞,不让她晒到一丝一毫。 孟珩当时就是踩着西沉的太阳光线来到摊子前的。 那时他还没有蓄起长发,模样虽然漂亮却稚嫩,不像现在,挑眉转目间皆是风情。 少年初到生地,语言也不通,就站在离小摊两三米远的位置,担心自己会影响生意,还特意站得偏了些。 孟珩身后背着的画板不小,更衬得他瘦弱可怜,注意到他的老太太和爱人低语一阵,然后朝他走过来。 言语不通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沟通的,总之老太太牵着他的手到小摊前,非拉着让他选一个喜欢的。 孟珩打眼扫过去,一眼就知道这些材质都不值钱,也就没有再推诿,选了一个素圈小戒指,老爷爷在旁边看着,又给他配了一根银链挂在脖子上。 他那时才系统的学画没多久,很紧张扭捏的给他们夫妻画了一幅画像以作感谢,素描纸被从画板上摘下时他的心还是忐忑的,他担心会在这异国他乡重新感受到家里长年累月蔓延着的窒息感觉。 这感觉来源于他母亲每次看向他的作品时那种眼神。 不耐、愤恨、最终都因为克制归于平静。 孟珩的画一直被无视。 直到他十八岁的前两个月,在米兰街头的一个首饰摊上,他因为自己的创作而收获了赞扬。 不止一个人的赞扬。 老太太拉着他在摊子旁,向每一个前来光顾的客人炫耀这张画。 那天下午,孟珩浑浑噩噩地站在街头,一个又一个带有口音的笨拙的用英语说出的夸赞,砸向他。 后来的许多年,孟珩始终与这对夫妻保持联系,他没有告诉他们,那天下午两位老人的善举挽救了一个即将亲手撕碎自己梦想的少年。 临出行前,他跟孟乾说:“让我去米兰看看,圆一次梦,回来后我会重读,考商科。” 天之骄子无法接受自己的创作没有价值,无法接受自己的存在形如虚无。 靳雅琴是他的亲妈,怀他、生他、养他,没有人比她更懂得他,也没有人比她更会伤他。 母亲的冷暴力一日日笼罩在周身,孟珩开始被影响、被洗脑,他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他画出来的东西一文不值,他原本存在的唯一意义也被自己践踏丢弃。 他连让母亲开心满意的能力也失去了。 他没有任何价值。 他活着是在浪费世界上的资源。 可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有人用行动向他证明,他可以被肯定,他值得被喜欢。 他从回忆中剥离出来,谢泽还在愤愤不平自己来晚了几年,死活非要和他戴个同款。 “那你想怎么办?”孟珩无奈道,“总不能让人家单给你做一个吧?” 谢泽拉着他的手,到旁边无人的戒指区转悠,选来选去选了半天,挑了两个带有红水晶包边的素圈银戒。 孟珩皮肤白,红色衬起来好看。 结完账后他把戒指戴在孟珩的左手上,端详一阵后放下,凶巴巴威胁道:“左手不影响你画画,不许摘下来!” 孟珩不出声,只瞧着他笑。 谢泽这人就是这样,看着比谁都混蛋,其实是很懂尊重人的。 孟珩的那条项链跟他的时间久,他不说有什么故事,可谢泽却知道不一般,否则他这些年没道理总戴着这么一个廉价的饰品。 孟珩没说,所以他也不问,他只选戒指,不跟那条项链冲突。 孟珩越想越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下颌处亲一下,下一秒又转身去和老太太聊天。 谢泽僵在原地,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要飘起来。 日落之后老两口准备闭店,盛情邀请孟珩带着他的“amante”一起回家享受晚餐,可惜谢泽语言不通,夫妻俩又不会说英语,只好作罢。 孟珩走之前留了谢泽家的地址,说这是自己的新住所,欢迎他们随时寄明信片分享生活。 第二房东 第44节 分别之后,他们俩谁都不饿,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溜达,路过超市时,孟珩将自己外侧靠近马路的谢泽拉进去。 “不是说东西都齐的吗?”谢泽站旁边百无聊赖地滑手机。 昨天的最后孟珩也没跟他说为什么不做。 他知道孟珩那方面的功能一切正常,昨天他给人压在身下,两个人腿根贴腿根,孟珩硬没硬他还能不知道? 孟珩没解释原因,他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还没做到位,这种事儿说白了他谢泽一点不吃亏,可换做孟珩那个位置,要再多考核考核也说得过去。 反正旅途这么久,他目前还忍得住。 “你用什么号?”孟珩突然开口。 他转头看过去,只见自己的小美人儿手里抓着两盒包装花花绿绿的套子,正挑眉询问地看他。 他无效地吞咽,试图压下喉间的火热,“大号。” 孟珩扭过身子,面对着整整两排甄选一阵,选出了一盒印有“天然乳胶”的。 谢泽凑过去看,有很多标有意大利文的他不认识,于是转头看向进口那一排,印有英文的包装用语就更大胆了。 他目光扫视一阵,眼前骤然一亮,悄咪咪去观察孟珩,发现后者已经在另一个货架看油后,迅速抓了一盒粉色的在手里。 “我出去抽根烟等你啊。”说完心虚地加快脚步走。 孟珩在他身后凝视,直到他拐出货架看不见人了,才转头瞧一眼身后放套的货架。 米兰街头不让抽烟,他出去抽哪门子的烟。 蠢东西。 他挑好油,又刻意多等了一阵,给谢泽留够做坏事的时间才动身。 海星的加更大概率在明天,谢谢大家投海星!突然一看已经这么多了! 文案挂了新预收看一看吧呜呜呜真的很需要收藏 第48章 雨 他们踏着夜色回家,在路上随便吃了几口。 孟珩吃饭猫似的,有一口没一口地挑拣,不一会儿就饱了。谢泽一心都在接下来要发生的人生大事上,更是顾不得吃饭。 到家刚关上门,孟珩就被他堵在门后,作乱的手伸向衬衫纽扣,谢泽边问他“吃好了吗”边去解开扣子。 孟珩任由他动作,知道他不是真关心晚饭,因此也不回应。 衬衫被全扒下来,昂贵的顶奢衣服就被谢泽随意丢弃在二人脚下,孟珩终于动了动,抬手抵开他向自己贴近的胸膛,“洗澡。” 谢泽一只手将他两只细瘦的手腕抓住,带到头顶上方一起抵在门板,另一只手向下探去,哑声道:“脱完一起洗。” 一路拉扯推搡到卫生间,孟珩知道要跟这饿狼一起泡澡肯定坏事儿,于是只简单用淋浴冲了冲,就这样也差点儿擦枪走火。 身后的炙热不知何时凑近。 孟珩扭过身,警告地看他一眼。 仿佛只是为了找准他的底线,他这么一瞪,谢泽就不再坚持,雄赳赳冲起澡,就那么大方的向他展示自己的身体变化,也不害臊。 谢泽头发短,浴巾随便一擦就算完事儿,可孟珩的长发洗完极麻烦,他平日担心第二天头疼,都是擦好吹干后才算完,今天谢泽却等不及,只囫囵盖着毛巾给他搓揉两下,确定不再滴水后直接抱着人上楼找床。 孟珩双手勾在他脖子上,见他要上楼赶紧拍他的背,“东西在裤子口袋。” 谢泽抱着他折返,手却在他的裤子上方犹豫一瞬,只把油攥在手里,接着直接略过,反倒抓起自己的裤子掏掏找找。 他一只手拿着油,另一只手还要托着孟珩,可又怕把东西交给孟珩下一秒就会被丢出去,只好衔到嘴里咬着。 孟珩微眯着眼去看包装盒上的字,他这个位置只能偏着头,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吐在谢泽的侧脸上,“果味、凸点?” 嘴里叼着东西的人不能说话,可下一秒就用身体的其他部位给予他回应。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重新把头摆正,将下巴轻轻磕在谢泽的肩上,潮湿的发尾随着他的动作胡乱扫在谢泽的胸膛。 被放到床上时,他顺手拿下谢泽嘴里的东西,手中旋转把玩,扯过浴巾披到身上,吊起眉眼瞧他。 谢泽被他唬住了,以为他看到这东西真的生气,不打算继续了,赶紧搂着他找补道:“我就是好奇,你要是不喜欢我这就下楼给你拿——” 说到一半的话被塑料包装的声音打断。 孟珩慢条斯理地拆,专注的模样和平时作画时别无二致。 他这副神情画画的时候都把谢泽勾得紧,更何况现在是在做这种事。 粉红色的方形包装袋被白细的手指递到唇边,同样白的牙齿露出来,顺着锯齿撕咬开。 孟珩的手指钻进去,眼睛开始定在他的脸上,不再挪动。 透薄的一圈被取出来,他举着晃晃,轻佻逗弄道:“你来我来?” 谢泽被他这话一吓,差点儿当场疲了。 这种一切就绪后撞位置的抓马事情不能发生在他身上。 孟珩绷不住,笑出了声。 发觉自己被戏弄的人无奈叹一口气,紧接着欺身而上,将孟珩扯来蔽体的浴巾扔开。 【……】 屋外不知何时落下细雨,盖过屋内美妙绝伦的声音,倏地,细雨变得急乱,噼里啪啦持续了半个小时,之后又渐渐收势,这样急急缓缓的雨一直下到凌晨。 凌晨两点,屋内一番风雨过后,两人相拥在一起,听着树叶屋檐上雨滴坠落的声音沉沉睡去。 孟珩累坏了,额头抵着谢泽的胸膛进入梦乡,浅浅的呼吸都落在那里。 又一次清洗完的头发还带着潮气,谢泽动作轻柔地为他整理。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改变。 在这个初次踏足的异国,在这个陌生的房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前一夜折腾的太过火,孟珩醒的时候已经日过正午。 他腰酸得厉害,昨天动作太夸张,大腿根的韧带也疼得紧,干脆眨眨眼准备接着睡。 他本来是面对着窗,被谢泽从身后抱住,可谢泽就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欠过身子来瞧他,“醒了?” 嗓子昨晚也用多了,干疼不想说话,他懒洋洋发出一声鼻音。 还没来得及阖上眼,插着吸管的水就递到嘴边,孟珩顺着喝几口润喉,然后摇摇头。 谢泽把水放回床头柜,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右手搭在他的腰上,摩挲着与他聊天,“还吃早饭吗?我看楼下冰箱是满的,做个三明治给你?” 他把脑袋扎进枕头里,谢泽就给他拨弄不听话的发丝,也不催促。 过了半晌,他才嗓音微哑道:“不吃,再睡会儿。” 说完,觉得憋气,又把脸抬起来呼吸,无意间扫过谢泽,忽然怔住。 那人撑在床上,正低下头瞧着他,眼神说不出的柔情。 孟珩觉得他就像一头新婚的头狼,只一夜身上的气势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喉咙紧了紧,难得不自在,问:“你怎么了?” 昨夜的雨今天大概还会再来,窗外朦胧的积雨云大团大团飘在空中。 今天不适宜出门。 谢泽没回答他,在他额头上落下一枚很轻的吻,不似昨夜那般强势带有侵略,柔声问:“你疼吗?” 身后下意识地收紧,他脸上有些烧得慌,勉强摇了摇头,又准备一头扎进枕头里。 谢泽拦着他,和他一起躺下,抱在一起。 两个人什么都没穿,躺在一个被窝里肯定要出事儿,怪就怪孟珩天真,没想到谢泽真这么精力旺盛。 雨来了,不似昨夜那般骤猛,温和绵长持续一阵,而后停下了。 谢泽抱着孟珩去洗澡。 洗完给人放到楼下沙发上,自己随便套件衣服做饭。 “给我拿件衣服。”孟珩连鞋都没穿,蜷着腿心安理得使唤他。 谢泽舒坦了,对他更加温柔顺应,只是骨子里的流氓气质还是分毫不改,听他的话从厨房出来,弯腰蹭了蹭他的额头,“你不是穿着呢吗?” 他指的穿着就是一件在孟珩极力抗议下才顺手从卫生间抓过的一条浴巾。浴巾松松垮垮围在胯间,上面露着腰腹,下面不过小腿。 孟珩懒得搭理他,反正坐在这儿穿不穿也一样,直接又给人赶进厨房了。 谢泽做了三明治,想熬点粥又觉得时间不够,只能简单做了个汤。 食材都是家政从中超买来的,孟珩也吃得惯,他窝在沙发上不想动,谢泽就全部给他端到面前来。 茶几矮吃着不方便,他就帮孟珩托着盘子。 猫似的吃了一半不到,又准备放下勺子。谢泽见状皱起眉“啧”了一声,问:“不好吃?” “饱了。”孟珩摇摇头,“起床就吃,咽不下去。” 谢泽只能收了碗盘,心里骂他还是那个少爷性子。 吃过饭后他俩就继续窝在床上聊天,只是这次孟珩长了教训,一上床就给自己穿得严严实实,死活不肯再脱,任凭谢泽说出大天儿也不松口。 孟珩给他讲自己从前在米兰的故事,讲自己的大学,讲在米兰学习的那一年发生的趣事,讲昨天首饰店的夫妻如何照顾他。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谢泽静静听了许久,突然问。 孟珩顿了顿,一语带过:“我第一次来旅行的时候,那会儿他们就在摆摊了。” 谢泽想打趣他少爷还看得上地摊货,可发觉他情绪不太对,就懂事地闭上了嘴。 “你想不想去我学校看看?”孟珩突然想到这个事,原本乖巧靠在他怀里的脑袋扬起来。 谢泽抓住机会跟他接了个吻,而后道:“好啊,什么时候?” 孟珩很习惯这种亲密接触,没什么负担和害羞,规划一阵时间后,道:“大后天吧,明天要去画展。” 说完,他又狡黠地眨眨眼,语气中带着自己未曾注意的自豪:“我毕业时的画还在学校挂着呢。” 他不经意间露出的这种小孩子气总是格外吸引谢泽,现在这人更是恨不得直接把他剥光吃净,偏偏嘴上还得一本正经地附和着:“真棒啊宝贝儿,画的是什么?” 第二房东 第45节 孟珩的头发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玩,一猛地扭头就被他拽疼了,自己抢回来瞪他一眼,“sophia和她丈夫,就是饰品店老板。” 他突然停住,去摸自己的锁骨,空荡荡的。 “我项链呢?”他问谢泽。 昨晚最后他昏昏沉沉,澡是谢泽给他洗的,平时他自己不会摘下来,也就没注意项链不见了。 项链被谢泽擦干净放在客厅的玄关柜上,他使坏不回答孟珩,反而问道:“那项链怎么这么宝贝啊?你前任跟你一起买的?” 孟珩嗤笑一声,故意寒碜他道:“哪个前任?高婷?” 被他这么一说,谢泽顿时觉得没脸,慌忙转移话题。 太阳下山之后孟珩又睡着了,倚在谢泽怀里,呼吸时胸口一起一伏,谢泽差点儿克制不住。孟珩现在所有的举动看在他眼里都是勾人的。 美人儿睡了半个小时就被电话吵醒,谢泽本来想静音的,还没来得及他就醒了。 接电话的时候嗓音有些低,电话里孟乾吓了一跳,应该是在确认时间,然后问:“米兰现在不是才七点吗?” 孟珩含糊说倒时差,问他有什么事。 孟乾应该是刚忙完工作,语气中难掩疲惫,“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的画展在几号?” 孟珩抿抿唇,没骗他,“明天。” “订回程机票了吗?” 孟珩讨厌这种不说事情一通盘问的交流方式,眉头蹙起语气不善:“我没打算马上回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病重了,爸决定趁这个时间去美国。” 这一通电话打了快十分钟才挂,挂断之后孟珩有些心不在焉。 谢泽玩着他的头发,安抚道:“没事儿,实在不行就先回呗,等过俩月忙完了我再跟你来玩。” 他不知道,孟珩发愁的根本不是行程,谢泽他俩一个闲,一个更闲,还担心没时间出来玩吗?他发愁的是这机会来得太突然。 上次他提议让谢泽进公司帮忙他哥就没松口,后面老爷子又反悔,他以为这事儿一时半会办不成了,就一直没着急跟谢泽谈这个问题,谁想这回比上次还突然。 公司那边他不担心,美国不到实在缺人的地步都不会让他回国帮忙,到时候他哥他爸都被困在美国,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就是想反对也没办法,最主要的一环还是谢泽,要是谢泽不松口,他的一切计划都是空谈。谢泽这么大个人,他总不能捆了他去公司,那小皮鞭站在一旁逼着他工作。 “我跟你说个事儿。”孟珩微微立起身子,用手腕上的黑色小鸭子皮筋绑起头发。 这皮筋是谢泽买的,买完又千里迢迢带过来,非磨着他用,上面带了一只滴胶小黄鸭,看着挺可爱。 谢泽拉他到身前重新坐下,示意他继续。 “还是上次的事,我们家的公司。”孟珩观察他的表情。 谢泽所有的心思都在脸上,发现不是什么大事后把他重新按到怀里,随意道:“你们家家大业大的,一时半会倒不了,不管他们,咱们玩咱们的。” 孟珩伸手在他腰间揪起块肉,转着拧了半圈。 “我操!” 原本抱在他身上的手瞬间撤走,谢泽捂着那块泛红的肉呲牙咧嘴。 “我跟你说正事呢。”孟珩冷眼瞧着他,半点不心疼。 温存全被这一拧给拧没了,谢泽没好气儿道:“这算哪门子正事儿?!” 孟珩知道这时候用强的没用,更何况他们刚做完最亲密的事,此刻正是好时机,于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谢泽,轻声问道:“我是想要跟你有以后的,你呢?” 果不其然,刚才还吹胡子瞪眼睛的恶狼瞬间变成家犬,只差对着他摇尾巴。 “我们当然有以后,我们还要一起——” “以后也像现在这样混日子?”孟珩打断他,还是软着语气,“这样闲散着混日子?” 被迫拉灯。 第49章 被打断的午睡 孟珩的用词极大程度的取悦了谢泽。 “我们的以后”短短五个字,证明了谢泽对于家与未来的期许并不是他的一厢情愿。 谢泽已经混了太久,也不想努力奋斗,但如果是为了家、为了家的以后,那他或许愿意改变答案。 “当初开冥店就是一时生气,我在炎大的同学半年前就联系过我,希望我可以过去授课。”孟珩捏着他的手,深深浅浅的力度像是小猫在心尖踩奶,“工作挺清闲的,也不用评职称写汇报,关键是离家近,我正在考虑。” 离家近,炎大在炎城的中心地段,确实离他们两人的家都不远,但巧就巧在,以孟珩的位置要绕过一个复杂的旋转高架才能到达,但如果是从谢泽家出发,左右也就十几分钟。 谢泽是混蛋,有时候犟得像头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孟珩面前就变成了一只顺毛驴,只要夸夸他哄哄他,这人瞬间就没什么原则可讲了。 “我想想。”他低声道,“再让我想想。” 孟珩凑过来,主动亲吻他的嘴角,浅尝辄止。 可就这么一个吻,却让新婚的头狼瞬间懵住,还有什么好想的,孟珩就是他的妲己,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上个班又不会死人,让他高兴高兴有什么不好。 于是这趟原本期待已久的米兰旅行结束的非常草率。 第二天孟珩从画展回来就要出发,还是谢泽坚持让他休息一晚,最后定了第二天上午的机票。 谢泽说再想想,这话在孟珩这里却是已经拍板盖戳的事情。 窗外的云层与西坠的落日相撞,他们在高空之中接吻、相爱,就如同许久之前孟珩所说的那样,他们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情。 飞行第十个小时,孟珩带着眼罩假寐,脑袋靠在谢泽的肩膀上,发尾撩拨着他的大臂肌群。 安静之中,孟珩冷不丁开口道:“没玩开心吧?早知道就让你在家歇着,本来伤就没好......” 谢泽轻捏他的脸颊,在他耳边道:“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白折腾一遭,跑这么远结果一共才呆了三天。”他声音低低的,确实是在懊恼的。 “这有什么?不就意大利吗?等下周哥带你去天津玩,到意风区看建筑不跟意大利一样?” 孟珩被他逗笑,然后又敛起笑容逗弄他:“跟谁论哥呢。” 这件事上谢泽好像很执着,明明比孟珩小那么几岁,却在特定的时候喜欢听他叫哥。 前天在米兰独栋的床上时,孟珩就发现了这一点,可他偏偏要等到吊足了胃口才肯施舍谢泽一声,然后再欣赏那人没出息的傻笑。 “叫一声......”谢泽在他耳边磨人。 好一会儿后他才懒洋洋开嗓:“哥。” 耳边人的呼吸都变得沉了几分,孟珩不明白他这奇怪的喜好,说要睡觉之后不再理人。 孟家老爷子病重,可究竟病成什么样谁也说不准,没准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叫停公司向外扩张,所以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孟乾是片刻不敢耽搁,可这些年他父亲已经极少过问公司,他身为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就算是再想走也必须安排完后续的工作,一来二去一耽搁,就耽搁到第三天。 巧也不巧,不巧的是他走得太急,甚至没有给孟珩一个坐下来和他谈谈的机会。巧的是虽然不能坐着谈,但这两拨人却在机场有一个短暂的碰面。 谢泽拉着二人的行李,孟珩就在机场大厅与孟乾说话。 “爸下周才出发,他走之前会交代你一些重要事项,国内这边就交给你了。”孟乾跟弟弟说话的时候都要时不时接过身旁助理递来的工作信息,这拼命的模样看得孟珩一阵肝疼。 肝疼的何止他一人。 谢泽看着眼前这情景也懵了,他答应再想想是因为想要和孟珩更近的贴贴,要是因为工作反而没时间贴贴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孟珩可不知道他想什么,敷衍着给他哥打强心针,“放心吧,有我呢。” 助理来催促,告诉孟乾必须准备候机了。 临走前的最后一句,孟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泽,低声叮嘱道:“别趁机插人进公司,我把陈助留在国内了,他会帮你一起。” 陈助理是打孟乾刚进公司就开始跟他的,这些年来最得信任器重,不光在公司上辅佐孟乾,就连孟家的家事都知道不少。 孟乾要留下既能在专业上帮助孟珩又能时刻防止孟珩出格的人,陈助理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只是孟乾太过想当然,他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亲自在大洋彼岸求着谢泽帮忙接手。 两拨人在机场分别,他们俩的时候开一辆车,此刻孟珩坐在大g的副驾,眼罩一戴歪头就睡,任由谢泽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 “上去睡。”他被谢泽叫醒,摘眼罩的时候还紧皱着眉,目光一扫车外,找到一个合适的发泄理由,“我要回家,不去你家。” 谢泽哄他好一阵子,起床气才算是散尽了,垂着脑袋懒洋洋跟人往家走。 他在飞机上睡得不好,到家之后谢泽也不吵他,给他打开空调拉上帘子,轻手轻脚就把门从外带上了。 只可惜,伴随着甜美梦境的午觉只睡了两个小时。 谢泽担心手机吵他,原本是给拿到客厅的。他玩着游戏,突然就来电话了,是一串本地号码,他以为是什么推销或者快递,就直接点了静音。 结果这号码坚持不懈,又连着打过来两次,谢泽估摸着应该是熟人,于是就拿起来走到阳台接。 “喂?”他试探一声。 刚才还震动没完的对面反而安静了,只听到呼吸声证明是有人在接听。 他想着自己不是本人,惹人怀疑,所以先解释道:“我是孟珩的朋友,他在休息,你要是不急等他醒了我再让他回过去?” 这次等过五秒后,对面开口了。 “现在叫醒他。”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这种威严是来自于年龄与阅历的加持,“谢谢。” 谢泽心里闪过一丝疑影,可又怕真是有不方便跟他这个外人说的急事被他耽搁,一时进退两难。 “我是他父亲。”对面补充道。 像是被手机烫了耳朵,谢泽连忙道“稍等”,一路拿着奔向卧室。 孟珩睡觉轻,原本就不用别人多费力叫的。 他睁眼的时候还没清醒,就听谢泽在他身边紧张着急又小声道:“你爸的电话!他现在就在手机里!” 阳光从窗帘最上方的罗马杆间隙透进来,被照射到的空气中可以看到星屑般飘散的尘埃,屋内寂静几秒,孟珩抓过手机关机,然后倒头继续睡。 这周家里有事来晚了!海星加更也会在明天呜呜呜我明天多多更!! 第50章 秋天了。 谢泽被他这么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看呆了,半晌,他爬上床,从身后戳孟珩的脊骨,震惊问:“刚那人说他是你爸!你连备注都没给你爸啊?” 孟珩烦躁地扯过被子蒙头,瓮声道:“别吵。” 第二房东 第46节 察觉出谢泽还想继续唠叨,他翻过身,一把拽住谢泽的胳膊,将人带倒在床上,下一秒就将头靠过去,温声道:“睡觉。” 谢泽没再动,直到月亮接替太阳继续在天幕高挂,孟珩才睁开眼。 他伸着懒腰,这一觉睡得意外的好,他本以为在陌生的地方应该很难入眠,却不知道是不是倒时差实在太疲惫的原因,竟然倒头一觉睡到现在。 没人想吃饭,就那么继续靠在床头窝着,谢泽将下午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孟珩这才恍然,“噢,下午太困,无意识就给挂了。” “可下午你的眼睛睁很大。”谢泽不给面子道。 孟珩的手就放在他有肌肉保护的肚皮上,闻言揪起皮肉拧了半圈,直到谢泽讨饶才松手。 孟珩抬头观望一阵,问他:“几点了?” 谢泽下午进来给他送手机,然后就被留到现在,“我没拿手机,看你的。” 手机被扔在床头的枕边,孟珩扫了一眼,不耐烦地“啧”一声,非但没去拿,反而怪起谢泽来,“你什么品位,卧室连个钟都不挂?!” 谢泽大概是以为他公子哥脾气又上来了,好言好语哄一阵,借口给他做饭逃之夭夭。 带有起床气的公子哥最难伺候,为了家庭和谐,能躲则躲吧。 他走后,孟珩低头沉默良久,然后沉沉看向黑屏的手机。 白皙的手拿起来,仿佛有千斤重似的难。 开机的瞬间,无数app的通知弹出,孟珩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消息通知栏,他了解孟至德,其实他下午关机的举动纯属多余,在他挂断的那一刻起,孟至德就一定不会继续打来,一定要等到他主动回过去才会开口教育。 永远都是这样。 果不其然,通知栏全是一群没用的垃圾推广,其中掺杂着一些本地新闻。 孟珩的目光划过“女学生中考前夕因与父母发生家庭矛盾跳楼自杀”的新闻,手指停顿一秒后选择左滑删除。 接着他不再犹豫,点开最近通话的最上方,回拨过去。 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也是。 他又去查看通话记录,发现下午被接起的时间已经是孟至德打来的第四次。 于是这一次,他拨通之后都没有继续将手机放至耳边,只是静静看着它自动挂断。 又一次,电话通了。 那边问候响起的同时,孟珩讥讽地勾起唇角。 这样调教人的手段,用了三十年还不嫌腻。 孟至德并不提起白天被小儿子挂断电话的事,仿佛这件挑衅他家长权威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孟珩知道并不是。 一松一紧,一放一收,这些年孟至德一直喜欢将商场上的手段用到孟乾和孟珩身上。 “这些东西的交接你必须亲自过来,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小乾说陈助理会留下帮你,有问题多向他请教。” 举着手机的右胳膊突然酸痛无比,明明在二十分钟前他还觉得自己睡了个好觉,浑身舒爽,可现在却突然变得徒劳,这是一种隐形的枷锁,是每每在他快意轻松时都要出来提醒他的毒咒。 电话挂断了,孟至德还是一如既往的独裁,说出一个时间之后甚至不给孟珩应答的时间。 不过孟珩也不在乎,反正不管有没有时间他都不会去。 他们出国之前清空了冰箱,只留下一些可以长久储存的食物,谢泽只能将就着做。 冷冻格的鸡翅拿出来炖上,又手脚利索地西红柿牛腩汤。 孟珩闻着味儿出来的,恨不得直接从卧室顺着香气飘过去。 他走到厨房,就站在谢泽身后看他忙活。 做饭的人早就注意到他,拿起汤勺舀了一口咕噜噜冒泡的汤,吹两下递到他嘴边,笑道:“尝尝。” 汤勺是专门用来盛汤的大勺子,孟珩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尺寸的勺子喝汤,一手拽着头发避免沾染油汤,另一手不放心地覆在谢泽举勺的手上,以免晃动。 他尽量大的喝下一口,但深又大的勺子中还剩下不少,“味道很棒。”他夸赞。 谢泽拍拍他的腰,让他出去等,“牛腩还要再炖炖。”说完,就着勺子将孟珩没喝完的那口汤咽了,又重新去搅和那口砂锅。 不光是谢泽找到了家。 客厅中,透过半透明的浅灰色玻璃,将一切尽收眼中的孟珩也认为,他找到了家。 汤的味道很好,牛腩也被炖得软烂,鸡翅入口即可脱骨,这顿饭孟老板吃的很满意。 他吃着满意,再迎上谢泽那双藏不住事儿的眼就开始觉得可爱,也不卖关子。 “我爸说了些公司的事情,没别的。”他淡淡道。 几乎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谢泽知道自己的家庭有多糟糕,哪怕在很久之前,谢泽就已经作为一个外来者翻越了别墅的围栏,在他的身边承担起保护者的角色,可孟珩这该死的要强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更多。 秋天了。 吃完饭去散步的时候,孟珩才发现日月更迭中,时间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飞速流逝。 他已经和谢泽认识快半年了。 他听着耳边时不时发出金黄枯叶告别枝桠的簌簌声,过往行人踩过落叶,脆响声仿佛在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深秋。 这是他第一次从这种平淡幸福的生活中体味乐趣。 美好一如流星转瞬即逝,孟乾落地后的一个电话成为此后一切事件的导火索。 倒也只是导火索而已,孟珩甚至真正的炸弹早在多年之前就被深深埋下,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 这个家才让他明白家的意义,才让他知道从前的许多年,他只是在那栋别墅里生活,那是他的住所,那是他的出生地,那是他长大的地方,却唯独不是他的家。 谢泽在孟乾的电话到来之前就极其敏锐地感受到了孟珩的情绪变化。 孟珩在不开心。 可一向不遮掩的人这次却刻意粉饰,谢泽不想逼问他,只能变着法让人开心。 但该响起的钟声并不会因为真爱而晚些到来。 孟珩挂断孟乾的电话,默了片刻对谢泽道:“我出趟门。” 谢泽已经不怎么让他开车了,闻言停下手中的游戏,准备换鞋,“去哪儿?我送你。” 又是沉默,这段时间频繁出现在对话中的沉默。 谢泽在沉默中停下动作,装作随意道:“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孟珩出门前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我去趟公司,给我哥传个邮件。”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明显的语速过快,他只是想着别把谢泽牵扯进接下来的难看争吵中,但又担心他一贯爱瞎想,所以才解释这么一句。 谢泽当然爱瞎想,他不解释这句话还好,这么一解释在谢泽眼中反而成了心虚的欲盖弥彰。 他连电梯都没等,孟珩前脚进电梯,他后脚就从楼梯奔车库了。 他必须比孟珩更早到达车库,这样才能既不被发现又能看清孟珩的路线。 他没想过身为爱人是不是应该给予对方信任,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孟珩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担心,担心得要疯掉。 第51章 初中、别墅、窗户边(海星加更) 孟珩还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 孟乾的确是让他去公司,只不过不是传文件,而是和孟至德做交接。 上次在电话里,孟至德原本让他昨天就去,可当时他还没有答应,对面就挂断电话,于是孟珩也怄着气,昨天自虐式的转移注意力,硬是没管这茬。 孟乾说他落地刚安顿下来就看到他爸的消息,孟至德因为孟珩的拖延改签了机票,人现在还在国内。 孟至德的这番举动解读起来就更有趣了,他甚至已经不屑于联系孟珩,哪怕是一条催促的短信都懒得发,而是舍近求远地去找身在美国的大儿子。 不得不说他们夫妻俩能凑到一起去也是搭调,就连家庭暴力的手段都一样的喜欢用无视。 只可惜孟珩已经不是从前的孟珩,从前面对靳雅琴的无视他可以无动于衷,如今面对孟至德,他照样不会刺心。 他只是怕,怕这次免不了一场争吵,如果谢泽跟来,肯定要被卷入其中。 孟家在炎城不说是只手遮天,但也是最上层的几大家族。谢泽得罪了孟乾,不论是从弟弟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孟乾本身的行事风格而言,他都不会对谢泽赶尽杀绝。 可孟至德不同,他是个正儿八经在商场上与家族里厮杀出的商人,他做事无情、果决、不留余地,孟珩不想拿他的一时仁慈去赌谢泽的未来。 谢泽一路跟到公司楼下,注视着孟珩一个人在前台的指引下走进电梯,一路上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放松下来。 他熄火休息,双手离开方向盘时才注意到用力抓握的汗水印记。 “孟董在孟总的办公室等您。”前台给他刷了电梯卡,然后微笑着目送至电梯关门。 孟珩吐出一口浊气,等待电梯上升的这段时间掏出手机,给谢泽发了一条消息—— 【晚上想吃松鼠鱼。】 这菜费时间,楼下路边停着的大g片刻后离开了。 这层只有助理和总裁办,助理们埋头在工位上,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吩咐,连访问表都没让填,只恨不得一个个都隐身才好。 孟珩扫视一圈,没看到陈助理。 他不再犹豫,抬手轻敲两下门,然后推开进去。 门外的气氛瞬间松懈下来,两个新调上来不久的年轻助理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孟珩的身份,正说到兴头上,就被匆匆赶来的陈助理听见, 好一通敲打。 门的另一边,父子俩明暗试探、针锋相对。 孟珩在记下权限密码准备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听说你最近和一个男人住到一起了。” 孟珩动作一顿,缓缓扭头盯着他。 孟至德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透露着傲慢与高贵,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位面对着儿子的父亲的脸上,真是让人生出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我没让人查你。”孟至德看着他,“是他自己接了你的电话。” 强烈的太阳光线打在玻璃上,再反射到屋内,孟珩被刺的微微眯眼,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离开家在外闯荡这几年,我还以为你已经长大了。”孟至德淡淡道,“只要你在炎城一天,顶着孟姓一天,你所得到的就都与你无关,也就没有什么独立一说。” 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成为燎原的星火,将孟珩重新带回多年前的噩梦之中。 第二房东 第47节 孟珩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这一切都源于靳雅琴对他的教导。 靳雅琴要求他必须提早一年完成校内的学业,然后将他校外所有的细碎时间尽数填满,有些是小提琴,有些是马术,还有一些编程和礼仪课。 孟珩最开始是没有任何逆反心理的,因为他没有朋友。 他与这个世界的所有对话与联系几乎都发生在这个家庭之中,他像是井蛙像是夏蝉,一派天真地以为世界上的每个小孩子都是这般辛苦,以为世界上的每个家长都是这样窒息。 直到他上了初中,靳雅琴也筛选出了他需要精修的课业科目,他终于不用难以喘息地学习所有成功人士应该掌握的技能,也是在那时,他认识了第一个朋友。 他已经不记得那个男孩子的姓名,那是个很普通的男孩儿,普通到出现在他们这种贵族学校显得非常不普通。 孟珩长大后再想,那个学习很好的孩子大概就是校方专门找到的家境困难用来提升分数线的贫苦学霸。 但当时的小孩子并不清楚这些,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男孩形单影只,就像是孟珩。 上层圈子照样有阶级,这些孩子们不敢轻易勾搭如日中天的孟家,孟珩又性冷不主动,所以初中一个学期快结束时他还是一个人。 那个男孩就是这时凑上来的。 那天孟珩的电动雨伞坏了,他把自己的折叠伞借给他,两人一路走到校门口。 孟珩坐进司机的侧后座,男孩举着伞,一路踩着坑洼的积雨向西。 那天之后,孟珩有了一个朋友。 这段友谊只有每天放学时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短短几百米,但两个人都无比珍惜。 男孩会在这条甬路上跟他讲述自己的家事,爸妈因为存折上的数字闹离婚,其实他们已经闹过很多年了,他知道他们根本离不了;新买的球鞋在体育课被踩脏了,回去之后又要被妈妈责骂;前阵子一起踢球摔了腿的小黑康复了,这两天晚饭前他们又可以在破败的球场里踢球了...... 孟珩听着,他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既不能在他未来的人生中起到什么帮助,也不能让他增长什么有用的技能,但他还是很触动。 就像是心尖被系上一根细细的鱼线,只要在课业之余的间隙,就会被轻轻一拽,偏离原本位置的心要许久后才能复位。 人最伟大的地方在于无穷的想象,这也是成就许多艺术家也杀死许多艺术家的、最错综复杂的东西。 孟珩休息的时间开始被用来想象,他想象自己蜗居在一个小小的房子中,蹲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父母争吵,吵到一半时夫妻俩中的一个恍然发觉孩子还没有吃饭,于是两个人只好一边斗嘴一边进到厨房忙活...... 他想象自己踩坏了新买的几十块的球鞋,气急的母亲扬起巴掌落在他的小屁股上,最后却只是为他拂去身后的尘土...... 他想象自己奔跑在那个从未见过的足球场上,周围是他一同学习很久却没有打过招呼的同学们。 可他的想象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靳雅琴发现上课不专心。 一通逼问之下,他连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 靳雅琴亲自出马,校方同意司机可以提前将车停到教学楼门口,等待学生走空后载着孟珩驶离校园,而在这等待的二十分钟里,靳雅琴也会要求他利用时间背下一篇法语短文。 而这个家庭中的另一位家长,在孟珩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就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了。 孟至德是个薄情人,他小时候和兄弟斗,长大了跟老子斗,结婚了跟妻子斗,有儿子后又提防着儿子长大后要来跟自己斗。 孟乾是一位合格的继承人,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孟至德将自己能分给家庭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孟乾一个人的身上。至于妻子和小儿子,随他们折腾,只要不出去丢他孟家人的脸就好。 承担起孟珩童年中父亲角色的人,是孟乾。 中考的前一个月,孟珩开始变得很奇怪,他甚至重复表现出一些动物身上才常见的刻板动作。 他在家里的走廊上走来走去,最后又站到窗子前,将窗户打开再关上,反复下去。 孟乾那段时间也很忙,他大学临近毕业,孟至德开始将公司一些重要的事务交给他,而不再像从前那样小打小闹。 他每天凌晨披着月光进家,到园子时一抬头,准能看见踱步和摆弄窗户的孟珩。 他观察几天,发现孟珩没有想要跳下去的想法,才暗暗松一口气。 他找靳雅琴谈话,告诉他孟珩的状态不太好,靳雅琴却说一切等到中考后,孟珩不能耽误中考,他必须考上靳雅琴挑选的学校。 孟乾还想再劝,却被靳雅琴一句话堵回来——“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我看你现在好得很。” 中考前一周,孟珩在重复完上百次的开关窗动作后准备回到卧室睡觉,一转头,孟乾不知道已经在他身后站了多久。 他的哥哥已经初具男人的模样,他弯下腰对着他招手,语气轻柔:“来,小珩。” 他被哥哥抱在怀里,抱回卧室,兄弟俩谈论了什么无人知晓,但第二天开始,孟珩不再去走廊了。 靳雅琴发现后也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也很担心,尤其是孟乾说完后,她还特意找了精神科的朋友咨询,原本想着中考结束后就带孟珩去看看,没想到这孩子争气,临近大考自己就克服了。 中考前一天,孟珩在深夜跳楼了。 走过那段他走了无数次的走廊,打开那扇他开了无数次的窗户,在靳雅琴仓皇从卧室推开门的瞬间,他拒绝对视,一跃而下。 第52章 足球场 孟珩从三楼跳下,幸运的只是软组织挫伤。 可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中考也已经结束了两科。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无恙后,靳雅琴沉着脸扭头就走,只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 那是孟至德第一次干预孟珩的教育问题,他在第二天的傍晚来到医院,先是盯着自己的小儿子无声地审视一番,而后轻笑一声,道:“有心机、不怕死,之前我还小瞧你了。” 孟珩说:“三楼死不了。” 原来孟至德看穿一切,他知道妻子终日将儿子放置在高压环境下,他也知道孟珩准备反抗,他甚至知道连跳楼都是兄弟俩商量好的,但他还是选择不去插手。 原因很简单,他的继承人已经足够优秀,无论孟珩是一个多失败的酒囊饭袋,都不会影响孟家在炎城的地位。相反,如果孟珩也像一个继承者般成功,孟至德反而要忧心,兄弟争势间很可能稍不留神就让企业走向灭亡,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所以那晚,他对孟珩说:“你可以去上你喜欢的学校,你妈那边我会去说。” 孟珩从三楼跳下,收到的第一句关心,是来自第二天的深夜,好不容易从工作中脱身的孟乾。 他紧皱着眉走到病床前,伸手想要触碰弟弟又害怕弄疼他,最后只能用手背摩挲他的脸,哑声问他:“疼不疼?” 这一摔,不光摔走了这么多年与骨血共同生长的枷锁,也摔走了他对于这个家的眷恋。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只有孟乾一个亲人。 第一次反抗过后就极易产生第二次,此后孟珩做过的出格事情越来越多,年轻时这些事大多是有惹怒靳雅琴的成分在,可后来渐渐心境平稳,他也学会放过自己。 命里无时莫强求,他在幼年时期失去的情感这辈子都无法弥补,既然无法弥补,就不要再去折磨别人了。 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安慰自己,可心底的最深处却异常清明,他并没有原谅和解,他只是疲惫懒得去争论对错。 他靠着自己当初选择的路也一样过得很好,他不再渴望父母会自我审视自我反思,但他以为,起码他们会认可自己,相信自己当初的坚持是正确的。 可他没想到,他努力这些年,最难的时候就算在异国街头画画卖艺也没有求助过家里,如今凭借着自己喜欢的东西获得不错的生活,在孟至德口中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他姓孟。 人在怒极的状态下是无法争论的,更何况他今天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也不想继续辩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他耳边像是入侵潮水般嗡鸣。 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阳光下了。 炎城的秋天很舒适,可惜走在秋景中的人无心欣赏。 孟珩开着车兜兜转转、漫无目的,最后却停在了一个小学门口。 小学的大门已经上锈,透过宽大的门缝还可以看到里面杂草横生,一看就是荒废许多年的。 他将车停好,然后绕到学校的南面,从一处矮墙边翻越进去。 昂贵的鞋裤被刮花也不在意,他路过正前方的教学楼,接着往里走。 破败的足球场。 这是他一个人的足球场。 是他在高中那年偶然发现的无主之地。 那时他就已经记不清当年跟自己说要去足球场踢球的朋友叫什么了,也或许他从未知道他的名字。 但足球场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印痕,他惦念多年,找到了它。 这片破败陈旧的角落,是他梦中的足球场,也是他青春的乌托邦。 直到太阳落山,学校外面亮起路灯,引得蚊虫在灯下流连,这里都还是安静的、黑暗的,是这个繁华城市中被遗忘的。 足球场被人遗忘,但孟珩没有。 有人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 谢泽说:“松鼠鱼凉了不好吃,我都处理好了,等你进门就下锅,你回来了吗?” 原来不被遗忘的滋味这么好,他盘腿坐在地上,用没举手机的左手抚摸着盖满尘土的地面。 他忽然不想让这片足球场被人遗忘了。 谢泽顺着定位赶过来,晚高峰拥堵,就算他车技再好来得也不算快,鱼被保鲜膜一罩放进冰箱,调好的酱汁被冲进下水道,可对于孟珩的临时爽约,他却没有一丝不耐与埋怨。 他离老远就看见小学门口的一个单薄身影,停好车下去,先把外套给了孟珩,嘴里数落道:“秋天温差大,不穿衣服再感冒了!” 孟珩听他话穿上,然后拉着他去翻墙。 孟珩先翻过去,然后在墙头看着原地呆滞的谢泽,挑眉道:“你不会没翻过吧?” 笑话,他谢小霸王这些年招猫递狗、翻墙掏鸟什么坏事不会干?只是他没想到孟小公子哥顶着一身造价不菲的修身衣裳,也敢说翻就翻。 他微蹲下身蓄力,蹬住一个砖缝做引体,直接翻到墙的另一侧,还仰着脑袋讨打道:“要不要泽哥接着你啊?” 孟珩稳稳落在他身边,与他牵着手往里走。 途中谢泽借着墙外街道上漏过来的微弱灯光看了好几次,生怕孟珩有什么露出的皮肤被半人高的野草划伤。 心惊胆战跟着他走到了足球场,谢泽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小地方,问道:“你在这儿藏什么好东西了,非要我过来?” 孟珩已经走到球场中央,离他有些远了,他只见孟珩嘴唇翕张,听不清声音,再问那人又不肯说了。 他走过去,突然被孟珩猛地一拉,美人儿踮起脚与他接吻,昏暗的灯光照在孟珩的左脸,半明半暗间,照得他更加娇俏诱人。 一吻结束,两人微喘着,孟珩冷不丁道:“谢泽,我们去米兰吧。” 谢泽瞧着他不像开玩笑,语塞道:“咱、咱们不是刚从米兰回来吗?” 这少爷脾气上来折腾起人来还真是没完。 “不。”孟珩抬头与他对视,声音轻却郑重,“我是说去米兰定居。” 两个人身上又是灰又是土,一回到家就赶紧洗澡。这么一折腾谢泽也懒得做饭了,跟孟珩一起靠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看外卖。 孟珩闭眼休息,任由他靠着。 气氛有些微妙。 这微妙的气氛从足球场上孟珩说出那句“定居米兰”就开始了。 第二房东 第48节 因为谢泽没有回应。 球场上的孟珩在心里默数到60,他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孟珩懂了。 他从不是不知趣的人,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谢泽如果当即抛下自己此前生命中的一切,奋不顾身陪着他到语言不通的异国安身,他才要觉得离谱。 但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 他今天本就被往事扰得憋屈难受,自然不可避免地在心里怨怪谢泽。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放任消极的情绪侵蚀爱意。 他闭眼独自难过,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情绪波动太大的缘故,一时疲惫竟然真昏昏睡去了。 等谢泽叫他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外卖。 “吃饭吧。”谢泽的唇贴上他的额头,然后先转身离开了。 气氛还是不对。 吃完饭,谢泽收拾餐桌,正往洗碗机里摆盘子,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孟珩站在厨房门外,直视他道:“我先回去了。” 他这些天都是睡在这儿的,谢泽继续回头摆盘,因为动作的原因声音有些沉闷,“你等会儿,先坐着。” 他身后,孟珩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咽下,还是坐到了沙发上。 半晌,厨房水声停下,谢泽走过来,将擦手的纸巾随手丢在垃圾桶,他没有坐到孟珩身边,直接长腿一跨坐在茶几上,用自己的双腿将孟珩桎梏住,这才倾身贴近他,弯腰自下而上与他对视,轻哄道:“闹什么脾气呢?” 我来啦!因为这几章都带着孟珩的回忆不好拆开,就写完一起发了!大家记得看前面呜呜呜! 第53章 “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孟珩向后躲,脊背都要贴靠在沙发背上,他也知道自己这脾气耍得太幼稚,别说三十,就算是二十岁的大学生也不该这么冲动,何况他发脾气还被看出来了。 “嗯?”谢泽发出一声上扬的鼻音,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伸向他的后脖颈,让他无处可逃。 简直奇怪,孟珩竟觉得他从这声鼻音中听出了威慑。 他试着抽手,可抓住胳膊的手正好处在一个既不会让他挣脱又不会抓疼他的力度。 “问你呢。”谢泽又说一遍,“闹什么脾气?” 他的眼睛随意扫向右侧,声音没什么底气道:“没有......” “没有?你脸都要拖到地上了。”边说着,谢泽攥着他胳膊的手猛地用力,将他向前一拽。 孟珩直直往前栽,眼看要撞到他身上,另一只还算自由的手赶紧撑在他胸膛,这么一闹,他呼吸都有些急乱,抬眼瞪着谢泽,骂道:“瞎闹什么!” 这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耳朵上传来一阵痛意,谢泽用牙齿狠狠磨了两下,然后才松开口,与他耳鬓厮磨道:“真想揍你。” 耳朵红了一片,刚被含在口中的位置烫烫的,变得异常敏感,就算是遇到说话的吐息都要瑟缩,孟珩身子都要软了,却还是装着外强中干道:“你敢。” 谢泽从不在这方面跟他争强,从善如流道:“我不敢,我疼你还来不及。” 他虽然这么哄,孟珩却还是挣扎着凶他,“放开,我要走了!” 这个“走”可是真触到了谢泽的霉头——有事说事,闹脾气他也愿意哄着,动不动提走是什么意思? 他把孟珩抱得更紧,让这人在他怀中彻底逃不掉。 孟珩用唯一能动的左手去掐他的腰,嘴上喊道:“放开我!” 这话刚落,原本只是搭在脖颈处的手就捏起皮肉来,孟珩这里敏感得不行,几乎是瞬间就缩了脖子,再开口时也变得软绵绵:“别...!” “乖不乖?”谢泽含笑看他,小学生一样顽劣,“嗯?” 他知道让孟珩说出“我乖”比杀了他还难,直接道:“亲亲我,我就放手。” 孟珩眯着眼,仰头去找他的唇,胡乱地亲上去,津液交/融间,连脖子处的手是何时拿下的都感受不到。 二人饭前才洗了澡,现在想做些什么简直是方便极了。 谢泽太清楚孟珩的点,手上没几下就勾起了他的火,孟珩眼神不再清明,正搂着他的脖子要往上攀时却被制止。 热源瞬间褪去,谢泽将他一个人丢在沙发上,自己去阳台抽烟。 孟珩活了这么些年,虽说不上不下的难受,但也不至于忍不了,他更生气的是被谢泽拿捏,还是鱼水相欢这种事,还是一个比自己小的人! 阳台门打开,谢泽身上还带着残留的尼古丁气味,这次他连坐都没坐,就站在孟珩身边俯视他,“还走吗?” 这话问的,孟珩说不走也显得太没有志气,可谢泽就跟头狼崽子似的,他也怕再坚持会被咬上一口,进退维谷。 狼崽子到底是崽子,谢泽跟他要真能这么硬气早就成事儿了。 只见他转身往主卧走,头也不回地决定道:“你睡你的,我收拾铺盖去客房睡。” 孟珩被他这话逗得再绷不住脸,笑出了声来,谢泽回头看,凶巴巴道:“笑什么!” 孟珩哪里还舍得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客房,俩人卷着一张被子在主卧松软的大床上。 谢泽扒拉他的头发,沉声问:“你今晚到底闹什么呢?” 问完,他又自问自答:“是因为我没答应去米兰。” 这幼稚的理由实在是太令人羞耻,孟珩装作睡着不回应。 谢泽收回手,又到被子中去牵他的手,难得正经道:“我想你高兴,你得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才能想办法让你高兴。” 半晌,孟珩超小声道:“...你不都知道了。” 谢泽顿时失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了,抱着又亲又啃半天,才贴着人说道:“你觉得我不答应,是因为不爱你?” 孟珩咬牙默不作声,不爱倒不至于,但肯定是不够爱。 扪心自问,如果谢泽现在要让他陪着去其他地方生活,他虽然也会留恋,但绝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留恋是因为孟乾在这里,只要孟乾还在,这里就永远留得住他,让他有个牵绊。可谢泽的妈妈不在国内生活,父亲又亡故,哪怕这样,他也不愿意换个地方,跟着自己重新安家...... 越想越钻牛角尖,孟珩心里竟又要升起气来。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他情绪不对,谢泽赶紧道:“如果你决定了,陪你去哪儿我都愿意。” 孟珩被这话说得一僵,想抬头看看谢泽,脑袋却被他按在自己肩上,动弹不得。 声音自他上方传来,不紧不慢:“但我总觉得你心里是不想走的。 “你在哪儿不能画画,要真想走何必这么多年都待在这儿,还假模假样开间店?我就问你,你那店每个月要亏多少钱,你算过没有? “你跟我不同,炎城是你家。 “我大学的时候家里拆迁,老房子先是变成一抔土,接着压成柏油路,那时候我就没了半个家。后来我爸被发现出轨,他和我妈离婚,没几年俩人一个出国一个车祸,我的根儿早就没了。 “家这种东西,我从来不信什么留住人的是故乡的土。留住人的是情,没了情也就没了家。 “我没家这么久,再后来家是你给的,你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但你不是。你父母健在,孟——你哥他也疼你,我看得出来你舍不得他,还有你那个话痨外甥,这些人难不成都不要了?你平时不这样,是不是今天出去遇到什么人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原本还想问问更多细节,可却突然停住。 肩头的位置传来湿热,瞬间把他烫懵了。 他扶着孟珩的脑袋,担心他憋坏了也是想看看他的神情,可孟珩却死活不肯了,非要一头扎在那里不出来。 孟老板脸皮薄,他就一下下顺着他的头发,也不出声,就安静地陪着,等着。 等了不知多久,湿热变成潮凉,浅浅的啜泣声也平复下来,孟珩吸吸鼻子吩咐道:“纸。” 他失笑,赶紧从床头递过去,等他自己打理好了才探出头来。 挺大人了被小伙子几句话给说得掉眼泪,孟珩到现在还脸热,偏过头去不看他。 他脸上全是压出来的红印子,大概是刚哭完的原因,鼻头和耳廓也红红的,看得谢泽心猿意马,死活央求他转过身来。 孟珩不肯,他就凑过去看,身子都快压到人身上,给孟珩气得都记不得羞了,瞪着他骂道:“你要疯是不是!滚下去!” 只是骂人的不知道,他这番模样看在谢泽眼里,那就跟吸人精气、欲拒还迎的妖精没什么两样。 谢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抱着孟珩安抚,最多也就是亲一亲他,然后就可以等着听他哭诉委屈,可是孟珩太诱人,他想先打一/炮再谈心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孟珩看出了他的鬼心思,先发制人握住作案工具,威胁道:“今天不想做,听懂了?” 那东西跟主人一样不知羞,还想要抬头,孟珩微微用力吓唬他,谢泽马上就龇牙咧嘴地说“知道”。 两个人拉上窗子,在床上支起小桌,摆着烟酒和零食,又将投影打开,随便选了个安静的文艺片。 这种片子不好拉赞助,拍得不太长,演员和导演也不知名,他们就看着,时不时碰个杯,然后继续看。 片子快放到一半时,孟珩点燃烟,缓缓道:“我有一种......”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到一半又深吸一口烟,片刻后缓缓吐出白雾,“...被困住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谢泽的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的幕布,他知道孟珩此刻并不希望被人看着。 “很多次我以为我自由了,但其实没有,我还在被控制。”孟珩说,“我高中的时候,以为我妈不会再管我了,因为她答应了。可其实她不过是换个方式来逼迫我完成她的要求,她不再明说,但如果我考得不好或者回家晚了,她就会摆脸色给我看,几天几天的不理我,直到我主动认错。” 谢泽低头抓起他手边的打火机,也深吸一口。 “再后来我上大学学画画,她不支持,高考后的一个暑假没理我,但那次我没改。后来我就从家里搬出来,我以为经济独立后我就会彻底自由,但也没有,我还是会在做每件事前下意识地想,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妈她会不会生气。” 他手上娴熟地将刚打开的啤酒倒进空的易拉罐中,只倒浅浅一个底儿,然后将烟头扔进去。 火遇水发出浅浅一声哀嚎,然后便结束了。 从罐口升起几缕烟雾,烟雾消散后,这根烟就彻底死去了。 “后来我开始跟自己对着干,我妈越是讨厌什么我就越玩儿什么,赛车也是那时候开始的。我每次回去她都冷暴力我,但是后面我不再忍,只要她不说话我就要讥讽她、惹怒她,然后再跟她吵架。我知道我把家里搅得一团糟,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哥都差点儿动手揍我。”孟珩说完垂头低笑。 他有点燃一支烟,不要命地深吸入肺,道:“也不怪他,我那会儿确实太没有分寸了,可能是那几年发疯也把我妈吓住了,她后面也不敢轻易招惹我,挺好的,我不回去,大家都舒服。” 他去拽谢泽的衣袖,让人看着他,二人相视时,他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但你说错了一点,我把我哥当亲人,可他也有亲人,他有自己的家。我从不觉得跟他一起就是家,我的家,也得有你。” 第54章 第二房东 谢泽从来不觉得孟珩需要人怜惜,他足够优秀也足够强大,可真正亲耳听见他在平静讲述糟糕的经历后,最后的那句“家里要有你”时,情动之余也有疼惜泛在心尖。 “我爱你。”他揽过孟珩,细密的吻落在各处,起誓般重复着“有我爱你”。 第二房东 第49节 话说开了,二人的隔阂与心事都随之消弭,谢泽再不满足只睡个素觉,桌子一搬,连电影都来不及放,就欺身而上。 孟至德没有走。 孟珩被他激怒,夺门而出的第二天致电孟乾,告诉他自己不会再帮忙,连带着这个家,他也不会再踏入一步。 孟乾在美国忙得脚不沾地,他知道弟弟不是无理取闹的性子,这么多年的相处,他用膝盖想都知道孟至德会说什么,只能头痛地安抚几句。 不过这样也好,有孟至德亲自坐镇,怎么也要比孟珩一个学美术的强。 倒是另一件事让孟珩更挂心,那天晚上谢泽无意的一句话,他第二天醒来反而认真想了想。 他趴在床上用手机计算器算账,谢泽做好早餐进来,朝着他的屁股轻拍一下,亲昵道:“干什么呢?” 他回头,给予一个非常严肃的眼神,当即给谢泽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你昨天说得对。”孟珩沉声道。 谢泽僵硬问:“我说什么了?” “亏损。”孟珩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抬头看向他,道,“冥店的亏损实在太大了,之前不算账还没发觉。” 谢泽一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儿——” “怎么不是大事儿?”孟珩打断他,问道,“你知道最大的支出是什么吗?” 谢泽摇摇头。 “房租。房租是最大的开销。”他说完抱臂看着谢泽。 反应了好一会儿,谢泽才明白过来,笑弯了腰。 孟珩拍他的脊背,“你正经一点!” “行行。”谢泽笑着看他,“那怎么着,我把房租退给你?以后春贤路12号就永远给你,怎么样?” 他本以为孟珩是开玩笑的,谁想人家不光理所当然地点头,还反问他:“整条春贤路都是你的,就只分给我一间?” 他拉着孟珩起床,“少爷、祖宗!整条春贤路都给你,你以后就是春贤路的第二房东,行不行?快起来吃早餐,一会儿都凉了。” 于是当天下午,新上任的孟房东就决定,体验一把收租的快乐。 谢泽死活不肯跟他出去丢人,俩人站在门口玄关拉扯,谢泽抓狂道:“大哥,都2023年了,谁家收租还亲自跑啊?都是电子合同手机转账啊!” “那怎么了?这次换成纸质合同,春贤路好像就有打印店吧?”孟珩一手拉着他,一手准备开门。 谢泽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挣扎道:“我这是商铺不是公寓,合同最短一年一签的,你现在去闹什么啊!” 眼见是管不了别人,孟珩又打起自己店铺的主意,“那你跟我去冥店,挂个转租的牌子。” “你不做了?”谢泽问。 “开业到现在只做过一单生意,就是你家的。”孟珩叹口气,“我就说我与‘商’字无缘,果然吧。” 又想起初见时的荒唐邂逅,两个人皆是一笑。 转租的牌子好弄,只要打印张电话就行,不好搞的是孟珩店里的存货,这东西转手都找不到人。 两个人兵分两路,孟珩负责拍照以骨折价挂到二手平台,谢泽厚着脸皮跑到前面那条街的冥店里推销自家的低价滞销。 整理好一切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春贤路又热闹起来,小卖店老板的女儿下班了,于是他就忙里偷闲出来透气,一出门正好碰上谢泽,笑道:“你最近可不常来啊!” 近期发生了太多事,他确实很久没有想起春贤路了。 谢泽嘿嘿一笑,给老板递过一根烟,自己也点起一支,笑道:“前阵子有点儿事。” “你亲戚的事情吧。”老板一脸“我明白”的表情。 谢泽一懵,问道:“我什么亲戚?” “老板嘛。”老板朝冥店里忙活着套防尘罩的孟珩一努嘴,“不是你家亲戚你天天往这儿跑?” 沉默几秒后,谢泽放松一笑,“...他啊!” 他想回头看看店里的人,一回头才发现孟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了,两人对视,皆轻轻一笑。 “他是这条街的另一个房东。”烟掐灭,谢泽笑着拍了拍老板的肩,“我敢不上心吗?” 脑袋转不过个儿的老板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两个人已经锁好门跟他说拜拜了。 车里,谢泽边打方向盘边挑眉问道:“怎么样孟房东吗,我这回答您还满意吗?” “一般般吧。”孟珩“哼”一声,不理会他的卖乖。 “接下来去哪儿?孟房东。” 孟珩不是个爱出门的人,平常有空就在家里画画,现在让他说个地方简直要难为死他。 谢泽想了想,说:“要不去郊区赛车场吧。” 自从出事之后他再也没摸过摩托,真按照病中跟孟珩保证的那样,连他那辆哈雷在哪儿都没问过。 孟珩现在对于“赛车”两个字已经能产生应激反应了,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你以后都别想这事儿了!” 谢泽连忙道:“不去跑赛道!就…就去看看嘛。” “看看?”孟珩不解皱眉,“你在郊区玩儿这么多年还没看够?那儿有什么可看的?” 谢·小纯情·泽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去、去订间房呗,就之前我喝醉后你亲我的那间…” 孟珩先是一怔,然后哭笑不得地点头同意。 他想起当时在那间酒店,早上醒来后谢泽的反应,那时估计他自己都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会主动提出“故地重游”。 “还有上次那个调酒师,他不是你的老相好吧?”谢泽阴阳怪气道。 孟珩给他一下子,骂道:“你出门能不能别跟疯狗似的,看见谁都想咬!” 这一下打得谢泽偃旗息鼓,拉着个脸半天不出声。 孟珩看向窗外飞速向后跑的树,说:“那个调酒师是叶河的人,你少搭理他。” “哦。”谢泽又问,“你跟那个叫叶河的傻逼是什么关系?我感觉他那天都要被你迷晕了。” “他都当爹了。”孟珩瞧他一眼,无语道。 “当爹怎么了?”谢泽不依不饶道,“你看他上次那个不值钱的样子,恨不得跪下来求你看他一眼。” 他这话倒是提醒孟珩了,当爹怎么了?他哥倒是当爹了,还不是被康先生孔雀开屏似的追着。 上次从医院回来后他就没再问这事儿,也不知道他哥后来摆脱掉那个杀神了没有,他想问问,拿出手机又想起孟乾现在忙着,只好作罢。 郊区赛车场还是一如从前,极限运动就是这样,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一次事故而终身退出,也每时每刻都有人因为一张图片而选择加入,新老更迭,人会离开,但圈子永远存在。 他们绕过赛道,在酒店前台开房。 好在天刚擦黑,人还来得不多,他们指定的房间还空着。 两个人前脚上楼,后脚叶河就知道了。 这里的投资叶河占了很大一部分酒吧是他的,酒店是他的,就连五百米外的成人用品店都是他的。 孟珩大白天的专程过来带人开房,这事儿倒是新鲜,他问道:“什么样的人?” 前台小姑娘想了想,隔着电话回答:“个儿很高,长挺帅的,衣品也不错......” 叶河“啧”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慌忙道:“哦哦,是个寸头,看着年纪不大。” 叶河几乎瞬间就知道了是谁。 酒店楼上,两个人进门就脱掉了衣服,径直扎进洗澡间。 谢泽不肯好好抹沐浴露,非要挤在孟珩背上再挺着胸膛往上贴,好几次孟珩被他撞得踉跄扶墙,回过头来要开口骂,又见他一副自责的样子,顿时什么气都消了。 酒店吹风机声音大,孟珩平时在家都用静音的,谢泽就给他塞上耳机,自己拿着吹风机给他慢慢吹。 上次在这里时还是孟珩主动,谢泽忸怩逃避不肯就范,现在反过来,他在床下是求了又求,孟珩却死活不肯同意做。 “不是,为什么呀!”他后悔自己当初的不识好歹,怀疑孟珩就是故意报复他。 “不为什么,太频繁伤身体。”孟珩笑着拍拍他的脸,转头玩起手机。 谢泽又绕到另一侧,讨价还价:“那今天做了明天不做,行了吧?”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说完,站起身从孟珩手中抽出手机随手一丢,将人压倒后三两下脱了衣服,咬牙切齿道,“洗都洗了,不做还等什么?” 孟珩双手双脚都自由着,可偏偏不反抗,只嘴上不痛不痒地让他“下去”。 谢泽劲儿上来了又哪里能听他的话,将人翻了个面掐住细腰,哑声道:“就一次,一次就下去。” 说罢拆开床头的包装,再不顾其他。 叶河来得时候楼上应该已经办完事儿了,他从市区赶来,路程不短。 他了解孟珩,知道自己若是这时候上去敲门必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干脆装作一副来视察的样子在大厅闲坐。 孟珩睡觉挑床,俩人高高兴兴玩舒坦了,一脸餍足地下来退房。 结果从前台一转身,就看见了叶河。 叶河也在这时抬头,正好跟他们对视。 “小珩!”他走过来,笑道,“这么巧。” 叶河说完又看向谢泽,微微一颔首,话却是对孟珩说的,“你朋友也在啊。” 谢泽真是被他这堪比城墙拐弯厚的脸皮给惊呆了,他自己一向是不怎么要脸的,却想不到还有比他不要脸的人。 这傻逼上次被孟珩明里暗里的挤兑,后来又直接被他给骂跑,怎么现在还有脸笑着来打招呼的?换个正常人早就回家烧高香,祈祷这辈子别再碰面尴尬丢人了。 但不得不说,叶河这招对付孟珩这样的人是真管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话不错,孟珩每次面对他这种伏低做小的样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今天有谢泽在就好处理多了。 他拦住叶河准备继续上前的脚步,歪着脑袋威胁道:“保持安全距离,这位陌生人。” 叶河脚步一滞,跟他说话时就变得高高在上起来,“我跟你是陌生人,跟小珩可不是。”说完就看向孟珩,等待他表态。 他吃定只要自己不过分,孟珩就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没脸。 孟珩是什么性格他知道。 孟珩是什么性格谢泽自然更知道。 第二房东 第50节 所以他赶在孟珩开口之前先说了话:“不是陌生人是什么?熟人?再熟有我熟吗?” “呵。”叶河挑衅地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和小珩认识十几年了,你呢?” 孟珩想阻止这场幼稚没有意义的斗嘴,却听谢泽说:“我跟他才认识半年。” “但是不好意思,他准备跟我领证了,不是你。” 叶河讥诮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话都说不利索,看着孟珩确认道:“你、你真要领证?跟这么一个、一个、”他盯着谢泽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正赶上谢泽压低眉眼极凶戾地看着他。 叶河后退半步道:“你禁得住他、几下啊?!你们在床......” 孟珩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床笫之事不该拿到大庭广众来说,更何况这是他和谢泽的事,就算是共同好友们一起聚会,也是不会被孟珩允许谈论的内容。 叶河一时着急触碰到他的逆鳞,再想补救也于事无补了。 孟珩没理会他,路过谢泽时倒是瞪了一眼,“还不走?!” “诶来了!”谢泽兴奋地应一声,对着叶河一抬脑袋,胜出的公鸡似的离开了。 刚才在床上动情时是说了领证的话。 他追问得紧,又欺负孟珩不给人个舒服,孟珩实在受不住了才说“领领领”,哪儿想就这么巧,前脚说完后脚就被谢泽抖露出去了。 他气谢泽逼自己答应,又气自己对上他就原则尽无。 “真生气了?”谢泽追在他身旁絮絮叨叨,“我不是说那话气他的,我是认真的,而且你也答应了你不能下了床就不认账啊,这跟提起裤子就翻脸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孟珩停住脚,深吸一口气,只想再给他一脚。 “闭嘴。”他压下怒火,继续往前走。 “不是,闭嘴是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你不会真想反悔吧?你——” “领!”孟珩将他推开,“下次去美国玩的时候就领,行了吧!” 谢泽又缠上来,不满道:“这是人生大事儿啊,怎么让你说的这么随便?那是旅行途中顺便就领的吗?咱俩得选个好日子,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专门为这事儿去一趟。” 就那么一纸证明,还是老美的东西,那是什么地方?是自由到只要你有钱,你连和摩托车结婚都没人管你的地方!这样的一张证明有什么意义,他搞不懂谢泽在坚持什么。 “等到时候回来,就把老怪小飞他们都叫上,咱们聚聚,泽哥谈恋爱的事儿他们还都不知道呢,要整就整个大的,直接盖完戳再告诉他们……”谢泽还在设想朋友们惊掉下巴的场景,孟珩却听不进去了。 在一起后他时常思考自己会为谢泽动心的原因,谢泽的脾气实在是太吸引他,可他总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脾气。 就像是你以为他要生气,其实他豁达随和。 你以为他在胡闹,他却在计划着未来有你的每一天,计划着带你走入他的世界。 这一刻孟珩的心真的漏掉一拍,只为了刚才自己那阵不耐烦而愧疚。 谢泽的生长环境与他不同,毫不夸张地说,在谢泽生命的前二十五年,“同性恋”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无比陌生的空白词语。 可一朝坠入爱河,他就这么轻易地说服了自己接受。 孟珩从没想过让谢泽在朋友面前出柜,爱情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是很私密的事。 他不会因为得不到身边人的祝福而感到遗憾,可亲耳听到谢泽有此计划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原来和喜欢的人谈恋爱真的会让空气变甜。 夜深了,他们驾驶在冷清的公路上,摇下车窗,享受着秋天的美好。 等红灯时,一片树叶悠悠落下,孟珩伸手捏住,拿进来观察着叶脉。 谢泽抽空看他一眼,问道:“看什么呢?” “没什么。”他松开手,又让那片叶子重新归于自然。 确实没看什么,就是习惯性地看看线条。 谢泽扫了一眼时间,说:“到家的时候估计楼下的铁板烧还没关门,咱俩打包点儿带回去吃,晚上再找个游戏玩吧,怎么样?” 孟珩眯着眼道:“游戏可以考虑,垃圾食品不要吃。” “行,那一会儿我下车买。”谢泽现在已经摸索出了一套独属于他和孟珩的交流方式。 只要这人拒绝,他就换个方式迂回着干,孟珩十有八九都懒得搭理他。 他们快到门口的时候老板正在收摊,谢泽隔着一条绿化带,摇下车窗晃着胳膊大喊:“等会儿!我掉个头过去!” 孟珩后半路都没睁眼,此刻也闭眼眯着,叹气道:“就这么一口东西,难道非吃不可吗?” 谢泽只说“爷的快乐你不懂”,丢他在车里屁颠颠挑串去了。 他眯着,却不困,只是骨头犯懒。 手机响了也懒得接,可又怕是正事,就强撑着看了一眼,是孟乾。 这会儿正是美国的早上,他直觉是出了大事。 果然不出所料,孟乾在电话里的声音火急火燎:“小珩,我长话短说。美国这边进展的不太顺利,必须要爸过来一趟,他明早的飞机出发,你能不能替他去公司帮帮忙?” 孟珩还没说话,就听他继续道:“哥知道你委屈不愿意,但这次不是小事儿。医院说老爷子这两天就要醒了,二叔那边也盯得紧,万一这时候让他们家钻了空子,我们就算在美国站稳了脚也是徒劳。” 孟珩听得出来他声音中的疲惫和急躁,哪怕只是为了他哥,他也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孟珩抿抿唇,叮嘱道,“你注意休息。” 我!这周!更了两万!!! 请不要吝惜你们的夸赞好么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勤劳啊呜呜呜呜!前面有好多好多章,不要落下了! 第55章 松鼠鱼 孟珩挂断电话后就开始心事重重,往日里,如果谢泽将这些垃圾食品抵到他嘴边,他多多少少也要给面子尝上一口,可今天却皱着眉躲开。 最开始谢泽还以为是时间太晚了,他把剩下的食物抓紧时间塞进肚子里,然后洗漱收拾准备抱着美人上床,出洗手间却看见孟珩垂着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有事儿?”他问。 孟珩没回答,倒是抽空敷衍他一句,“你困了就先睡。” 他又在旁边陪了二十来分钟,才等到孟珩熄屏洗漱。 这夜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就听着屋外的风声入睡。 “咱俩今天去我们家大院逛逛,那片儿现在规划得不错,好吃的多游客还少!”谢泽一大早就围着他叽叽喳喳,把刷牙的人搂在怀里腻歪。 孟珩刷牙的手一顿,低头漱了漱口,道:“我今天有事......” “那明天。”谢泽问,“你今天要画画?” 孟珩擦擦嘴角,转身抬头看他,“明天也有事,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行。” 这下谢泽愣了,不解道:“怎么了这是?” 孟珩把昨晚孟乾在电话里的话简单跟他说了,然后头疼道:“公司的事我实在不明白,但我感觉应该挺棘手,不然我哥不会让我去帮忙。” “不是——”谢泽皱着眉,眉压眼的凌厉一下子展现出来,比孟珩还要不解道,“你又不明白那些东西,去了能帮什么忙?” 他这话说得不中听,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说白了孟珩在公司就是一花瓶,顶着孟家本家人的标签,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 再说得难听点,但凡公司有什么二心的人想要趁虚而入,孟珩就是那个签了文件都不知道被骗的决策者。 “我哥走之前留了一个助理在,他能力不差,我就是过去帮忙撑个脸。” 他这么说谢泽就明白了,助理的级别有限,这时候要是有其他孟家人去公司捣乱,能震慑他们的只有孟珩。 可他还记着当初孟珩回家时挨的他妈那一下巴掌,谁知道孟家人有几个是爱动手的?又想起孟珩当初那不留情的一脚,他更肝儿颤了。 “我送你去。”他给孟珩送出卫生间,自己飞快冲了个澡俩人就出门了。 孟珩坐在轿车副驾,出小区的时候随意一瞥,然后道:“停车,带杯咖啡走。” 谢司机想骂又不敢,赶着拥挤的车流好不容易挪到车位上停车,又听旁边道:“我要燕麦拿铁。” ......。 谢泽低头看一眼面前的方向盘,“你不能自己去?” 孟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闭眼不搭理他。五秒钟后,听到了解安全带的声音。 孟老板捧着自己的少冰拿铁,小口小口吸着,赶上红绿灯,谢泽拉好手刹,抓起另一杯美式猛灌几口。 “之前追你哥的那个黑老大,他怎么不过来帮帮忙?他不比你镇得住人?”康先生的事情孟珩简单给他说了几嘴,只说这人背景不干净,孟家人虽然和孟乾一样厌烦他,却不敢真得罪。 孟珩被他这么一说还真动了心思,静静想了几秒后还是拒绝道:“算了,他好不容易消停了,还是别去招惹他。” 从谢泽家去公司的路程算不上近,开了快半个小时,直到孟珩困意上来才到地方。 “诶。”孟珩的手刚要开门,就被谢泽拦下,他扭头不解地看着谢泽。 “不用我陪你上去?” 孟珩手拿着那杯冰拿铁下车,动作间尚未融化的冰块与塑料杯壁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临关门前他弯下腰,冲着谢泽说:“上次没吃成的松鼠鱼,今晚我要吃。” 谢泽恍惚一阵,像上次一样看着前台将他引入电梯,开车去了超市。 陈助理接到前台的电话就等在电梯口,电梯到后一开门孟珩就看到他。 “孟先生早。” 孟珩随手把空杯扔进垃圾桶,点头问:“二叔家的昨天来过?” “是。”陈助理错后他半步跟着往里走,回答道,“昨天是他亲自来的,今早来的是他们家的儿子,现在还在孟总办公室里。” 孟珩回想自己那个不成器的草包弟弟,轻蔑一笑,“我哥什么意思?” “孟总说让您看着办,别闹到老爷子跟前儿下不来台就好。”走到孟乾的办公室前,陈助理上前一步推开门。 孟珩脚还没踏进去,就听见一声“defeat”。 “操!一群低分仔!”男人粗俗的叫骂紧随其后。 陈助理看出孟珩的抵触,赶紧敲敲门提醒道:“孟少爷。” 孟平看见他来赶紧收起手机,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掐出一脸笑意:“二哥,你来了。” 孟珩侧身躲过他要拥抱的双臂,冷淡道:“孟总说你来公司有事,他不方便回来就让我过来问问。” 这话说得有意思,这是在公司里,他对着自己的亲哥都喊孟总,孟平自然没脸继续攀附他们。 谁知孟平偏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继续笑道:“瞧这事儿闹的,还专门辛苦你跑一趟。” 第二房东 第51节 孟珩没说话,坐到沙发上翘腿挑眉,一只手支着头看他表演。 “你看这,是这么回事儿,大伯和大哥不是都去美国了吗,这我爸不放心这边,想着让我来帮帮忙,我正好今年刚毕业,前两天在爷爷跟前儿提了一嘴,他这不就让我过来了......” 孟珩安安静静听他说完,点点头,却没说话,反而看着门口的陈助理道:“辛苦你了,回去工作吧。” 孟平高三的时候成绩还提不上来,是临近高考被他爸硬塞出国的,没有雅思成绩没有alevel成绩,只能花大价钱给找了个野鸡大学念,说得好听是学了个工商管理,说得难听就是出国花天酒地。 现在这不学无术的小子毕业了,要是想着混一辈子孟家不是养不起他,可谁想他们父子俩野心一个比一个大,竟然还想着染指公司,这分明就是奔着败光家底来的。 孟珩掀起眼皮,冷冷瞧着他,直等到他面上尴尬的笑也挂不住,才凉凉开口道:“爷爷?老爷子不是还在病中吗?二叔倒是心急。” 孟平没接他这话,坐在他身侧谄媚道:“爷爷确实是应了的,不然我也——” “老爷子避世多少年了?”孟珩打断他,“公司的事儿他也有小二十年不管了吧,各岗位的人事调动他也不清楚。” 孟珩平静地看着他,道:“现在公司不缺人,没有能安排你去的地方。” “二哥,这就说不过去了吧?”孟平猛地站起身,提高嗓门喊道,“大伯你们家帮爷爷管了几年公司,难不成就要变成土皇帝了?爷爷说的话也不好使了?!” 孟珩瞧也不瞧他,心底越发蔑视,讥诮道:“孟平,十年前炎城那么多大家族转型,垮的死的也不少。孟家当初要不是有我哥,今天你们也不一定能高高在上的藐视新贵,从那时候起,这‘孟’字就变了。” 他起身,将脸侧的头发别到耳后,顺势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孟平,说:“回去和二叔一起乖乖等,有合适的位置孟总自然会找你。”说完,他绕过孟平向门口走去。 孟平沉默着,在他的手触到门把时骤然开口,语气中充斥着不屑,“当年要不是有康先生帮衬,就凭着你哥也想力挽狂澜?孟乾勉强还算有些本事,你又算个什么?” 孟珩停下动作,不回头也不开口,就静静听着。 “败坏门楣的变态。” 陈助理的位置离孟乾办公室最近,他原本在核对文件,却忽然听见屋内有些不对劲的声响。 每日进出孟珩办公室的都是级别很高的员工,谈论的自然也是机密,办公室的隔音做得极好,响动只传出一两声就再也听不到了。 可陈助理就是有种莫名的不安。 几分钟后门被打开,孟珩两只手在脑后拢着头发,将凌乱散落的发丝一一束起,与陈助理对视时道:“叫保安把他抬出去,打得不重,别浪费医疗资源。” 陈助理心道坏了,赶忙起身。 孟珩往电梯走,声音飘来:“辛苦了,我哥那边我去说。” 还不容他按电梯,楼层就正好停在这里,电梯门开,孟至海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倒是赶巧。孟珩挑眉,喊了声“二叔”。 办公室的门孟珩没关,陈助理进去时又匆忙撞得更开,以至于孟至海一眼就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儿子。 “小平!这是怎么了?!”他快步走过去,虚虚扶着孟平。 孟平的嘴角也裂了,一说话就疼得龇牙咧嘴,墨迹好半天才说明白是孟珩揍他。 孟至海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走到门口的孟珩道:“小珩,这是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叔了?!” 孟珩被他质问,放空的大脑中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遗憾今天大概又吃不到那条惦念已久的松鼠鱼了。 第56章 “我找了你很久。” 谢泽要疯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跟松鼠鱼命中犯冲,每次听到这道菜都要丢老婆。 手机再次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他强忍下砸墙的冲动,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后拿着车钥匙出门。 晚高峰即将过去了,路边摆摊的小商贩们都已经坐在车边玩起手机,只有谢泽一个人还找不到家。 他连擦着三个黄灯疾驰,赶到孟家公司楼下时还是晚了。 上午的小前台这会儿估计已经美美的在家里追剧,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孟珩还没有。 他找不到孟珩。 谢泽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奢望着接下来可以出现电视剧中的一幕,孟珩或者随便一个认识孟珩的人从卡口走出来,见到狼狈的他后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然后告诉他孟珩就在楼上忙着,是因为静音才没听到他的电话。 他绝对不会向孟珩发火,他保证。 谢泽等了半个小时,心凉了半个小时。 孟家公司的待遇不错,应该很少剥削员工,他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除了巡逻的保安没看到任何加班的人出来。 保安看样子是来关灯的,见到他坐在这里又不像是蹭位置的流浪汉,犹豫一阵又留着灯走了。 直到这时谢泽才终于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想要时刻与孟珩在一起,最本质的原因是因为安全感的缺乏。 他扯起嘴角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谢小霸王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可他没办法,孟珩于他就像是窗外的人,哪怕他们一起在窗子的两端将玻璃擦得明净透亮,可玻璃永远是玻璃,永远是他们之间的阻隔。 就像是今天,孟珩不转身之前,他可以忽略掉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玻璃,可一旦孟珩短暂的离开后没有继续出现在窗前,那么这片薄而清晰的玻璃对于谢泽来说就与深渊无异。 他跨不过去,也抓不住孟珩。 谢泽甚至重新去了孟乾家,这一次没有孟珩的车牌,他被保安拦在别墅区外,他问孟珩回来没有,保安查完出入记录后只说孟珩的车没来过。 废话,孟珩的车在他家,当然没回来过。 谢泽无功而返,孟珩自己的房子他也去过了,黑着灯没有人在。 他连其他与孟珩有关联的人都不认识一个,孟乾的联系方式他又不知道,这一晚他几乎已经找遍了所有和孟珩一起去过的地方。 他在家从六点等到八点,又找了两个多小时,行驶在公路上听到熟悉的车载广播结束曲时才反应过来,已经十点半了。 十点半了,这在秋天已经不算早,大部分人都已归家,可他和孟珩还没有。 出门前他在玄关留了字条,告诉孟珩自己出门找他,如果先回来了就打电话。 手机音量被调到最大,他隔几分钟就要查看一下微信消息。 什么都没有。 “谢谢。”孟珩打开后车门,从车上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大概率是打车平台自动扣款的账单提示,他没理会。 街边有家24小时的便利店,孟珩进去挑了瓶冰水结账,值晚班的收银员开样子是个出来兼职的大学生,小男孩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直到他已经跨出门了还盯着瞧。 瞧着瞧着就瞧见这浑身贵气的美人将那瓶冰水打开喝了几口,然后把瓶子随意立在墙根,下一秒自己翻进墙内了。 这大半夜的,一个黑发长长、眉眼惊艳、皮肤还白的美人走进一个荒废多年、杂草乱生的小学,怎么想怎么惊悚。 他打了个寒颤,点开一个游戏直播调大声音驱散恐惧。 孟珩坐在足球场的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 刚才手机付款的时候他看到了谢泽的消息,其实他早就知道谢泽在找他,只不过当时在老爷子跟前儿,他不好回应。 光是微信就刷了五十多条消息,其中一大半都是语音和视频申请,他向上翻了翻,退出来把手机随手丢在身侧。 背后是年久破旧的凉椅,他闭着眼向后靠,将脊背抵在椅子上,静静享受着这一天中终于等来的静谧。 太安静了,安静到可以听见风的声音,可以听见落叶与地面接触,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别人的脚步。 别人的脚步。 孟珩确定这是脚步声。 他睁眼,还来不及侧头查看就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后脖颈。 敏感的命门被人攫住,他下意识瑟缩肩膀,想要扭去桎梏。 那只手却紧紧扣住他。 “...谢泽!” 身后上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半分没有白日里送他上班时的轻快愉悦,“兴致这么好?赏月呢?” 谢泽不抱任何希望的开车到这里,小学校内连路灯都没有,他没想过孟珩真的会来,可就在他要挂挡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墙根下瓶身带着水珠的气泡水。 只看一眼他几乎就确定孟珩在这儿,这水死贵死贵,他一直觉得生产出来就是骗孟珩这种冤大头的,水珠还没挥发,一看就是刚买来不久。 他甚至等不及把车停准,占着两个车位就下车了。 孟珩被他抓得起急,手已经绕到身后攥上了他的手腕。 猫抓似的,谢泽任他攥着,手上半分不肯放松,又问了一遍:“是吗?赏月呢?” 这事儿是孟珩理亏,干脆也不再挣扎,放了手软下声音道:“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谢泽不肯被这么打发,继续问:“没听见电话?” 极罕见的,孟珩在这一刻竟然思考自己要不要撒谎说是。 他是个不喜欢欺瞒的人,与道德感无关,主要是觉得麻烦,撒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去圆,他自问没人值得让自己费这样的心思。 “孟珩。”谢泽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 孟珩咬牙点头道:“我下午回家了,没太注意手机……” 他话音刚落,后脖颈上的手就收回去了。 才松一口气,就见谢泽弯腰抓起他丢在地上的手机,三两下解锁点开微信。 0条未读。 孟珩懊恼地闭上眼,刚逃脱的脖颈再次僵住,连抬头看一眼谢泽的勇气都没有。 空旷的足球场静得诡异,半晌,谢泽低声道:“我找了你很久。” 孟珩不说话,他就继续问:“白天出什么事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只是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再回忆一遍带来的疲惫感会更严重。 沉默中,胳膊突然被人攥住,谢泽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拉扯之间捏痛了皮肉,孟珩挣扎了一下。 平日相处中谢泽一向顾着他,哪怕在床上有些孟浪,完事儿后也是温言细语地哄着,今天见他疼得紧,虽然手上松了些力道,到底还是用力攥着。 孟珩一疼脾气就上来了,那点儿愧疚被抛到九霄云外,连带着白天的不如意涌上来,尽数撒在谢泽身上,“松手!” 谢泽不听,只垂眼看着他的脖子,不知在想什么。 “弄疼我了!松手!” 第二房东 第52节 这声“疼”倒是喊得有用,谢泽的手顺着他的小臂滑到手掌,十指相握牵着他离开,翻墙的时候还不忘护着。 谢泽开自己的车来的,越野车内空间宽敞,广播早被谢泽关了,两个人气氛又奇怪,一路上只有风声顺着开了个小缝隙的窗户钻进来。 临到家门口的时候谢泽靠边停车,重重靠在椅背上。 孟珩以为他要开始算账了,没想他闭眼几秒又睁眼,拿起手机下车了,走之前还让孟珩等着。 孟珩连看他去哪儿的精力都没有,他心里沉得很,阖上眼把头一仰,继续放空自己。 五六分钟后谢泽回来了,还有哗啦啦的纸袋声音。 孟珩睁眼的瞬间,油炸香气也将车内充满。 “没别的,将就一口。”谢泽把印着大大“m”的纸袋放在自己腿上,剥开一半汉堡的油纸后递给他。 孟珩的神经还是放空的,他木然接过那个没有加酸黄瓜的汉堡,轻咬一口后机械咀嚼,待这一口咽下,才回神发现谢泽没有要启动车子的趋势。 纸袋还放在谢泽腿上。 他正低头拆番茄酱,然后小心翼翼给挤到薯条的纸壳上。 做这事时专注认真,都没注意到孟珩投去的目光。 “谢泽...”孟珩张了张嘴,几次之后才发出声音。 就在谢泽看过来的这一刹那,他突然想起许久之前的一天,也是相同的座位,谢泽上车后把纸袋塞到他怀里,他当时皱着眉说会有味道,从那之后,每一次打包的餐食都没有沾过他的身。 “我们去米兰吧。”孟珩看着他的眼,“我想好了。” 谢泽没有肯定他,也没有拒绝,只是把可乐递到他嘴边,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一口,然后问:“回家受委屈了?” 受委屈,这词太让孟珩脸热。他又不是三五岁的稚童,难不成在外面不如意不顺心了回家还要哭哭求抱抱。 再说了,谁不委屈? 孟乾每天日理万机不委屈?靳雅琴精心培养的儿子早早跟她离心不委屈?谢泽在家做好饭还要大半夜出来找他不委屈? 谁不比他孟珩委屈? 可被这么一问,他又觉得自己确实心头泛酸。 情绪是无法压抑的,他又咬一口手中温热的汉堡,一边咀嚼一边试图平复。 “我也没吃饭呢。”谢泽凑到他脸边,轻声说。 这一刻,孟珩又仿佛回到了那个中考前的夜晚,他像是手握改变轨道拉杆的那个路人,不论做出何种选择,都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压垮。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微微躲避着谢泽的气息。 谢泽的手握住他拿着汉堡的手,道:“没关系,让我吃一口就好了。”说完,紧挨着面包缺口的部分就被咬走一大口。 发动汽车前谢泽把挤好番茄酱的薯条递给他,离开时又在他的侧脸上轻啄一口。 没来由的,孟珩觉得去不去米兰没那么重要了,他只记得二十几块的汉堡是什么味道,白天的记忆变得轻而远。 第57章 “我被欺负了。” 孟珩白天被他二叔硬逼着去老爷子面前讨说法,否则就要孟乾回来主事,孟珩自然不能让他们去打扰孟乾。 老爷子偏疼孟平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孟平这人脑子不够使心眼也不算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讨长辈的欢心,别说老爷子了,就算是孟至德跟老二家多年不合,对着孟平这个小外甥都硬不下脸来。 孟珩一进病房就被老爷子冷落,他也不在意,自己找个沙发就坐了,也不关心住院的人身体怎么着,孟平倒是乖巧,顶着一个猪头也不哭闹,反而是先对着老爷子关心一通,小到连昨晚吃了什么都问个清楚。 老爷子看见孙子这样哪儿还顾着吃什么,一个劲儿地问是怎么回事。 孟平支支吾吾,反而是孟至海在旁边开口:“爸,您问小珩啊,问问他这个好二哥!” 孟珩毫不意外地接受一通盘问和攻击,他二郎腿一翘也不反驳,静静听着老爷子发泄完才说要走。 这一下差点儿又给老头气背过气去,赶紧挥手让他滚。 孟至海不会善罢甘休,这样的虚与委蛇他要一直坚持到孟乾回来。光是想想孟珩就已经提不起力气了。 薯条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他把盒子封好,瞥了一眼开车的谢泽,疲惫瞬间消散不少。 “松鼠鱼...”他嘟囔一声,暗戳戳的试探。 谢泽不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 看他这反应明显是还气着,孟珩不再说话了。 先进家门的是孟珩,他注意到玄关的纸条,读完之后更心里发涩。 谢泽随手扯过来,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孟珩这人毛病多,出门在外一整天,不洗澡是绝对不会沾沙发的,谢泽今晚却不肯放过他,坐在沙发上朝他道:“过来聊聊。” “我先洗澡。” “就现在。”谢泽死盯着他,大有他不从就直接去扛过来的架势。 孟珩没办法,皱着眉站在沙发前瞧他,问:“聊什么?先洗个澡不行?” “你哥微信多少?”谢泽手里转着手机玩,挑起眼皮问他。 孟珩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你问这个干嘛?” “下次找不到你起码有个人问。”谢泽说,“多少?” 这原因实在让孟珩难为情,搞得他像个不让人放心的小孩子一样,“谢泽...没下次了,真的。” 谢泽不吃他这套,兀自点来微信道:“上次找你的时候也以为没下次了,别废话,报号儿。” 孟珩叹口气,退让道:“我洗完澡把他推给你,先让我洗澡行不行?” 见他这么说谢泽不再紧逼,直接跳到下一个问题,“白天怎么回事?” 孟珩又不说话了,转身要走,手腕一下被抓住,谢泽在他身后一个巧劲儿,他就倒在了人身上。 谢泽抱着他不让他挣扎,两个手腕都给抓起来。 “放手!”孟珩折腾的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皱了,谢泽就是不撒手。 见他越折腾越厉害,真险些给逃出去,谢泽空出一只手在他腰上一捏,孟珩瞬间打了个颤栗,僵硬一瞬后破口大骂:“滚!你要疯了是不是!” “对。”谢泽承认,“我就是要疯了,我他妈找不到你人的时候我就是要急疯了。” 孟珩不想听他的疯话,二十一世纪了,他又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姑娘孩童,谁还能把他拐到大山里不成?失联几个小时能有什么危险的?谢泽担心他,这肯定不假,但怎么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继续反抗,这次却被谢泽狠狠咬了一口脖颈,疼劲儿还没过去,就听谢泽继续说:“你找不到我,还能找小飞找老怪,我问你,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让我找到了,我该去找谁?” 孟珩不动了,谢泽却不肯放过他,反复发问道:“你告诉我孟珩,我该去找谁?” “你给我交个底,下次你再藏起来,我就不这么急了。” 孟珩说不出话。 谢泽把他放开了。 阳台上白雾缭绕,浴室里水汽氤氲。 孟珩一个人躺在床上,身旁整齐冰冷。 谢泽还在客厅打游戏,他不是个会将情绪转移发泄的人,心情再不好也不靠着打游戏时骂街宣泄。 孟珩巴不得他骂几句,起码不要这么安静,隔着一道门,他甚至听不出谢泽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这种心飘着的感觉很新奇,也很煎熬。 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时候,孟珩还在床上辗转,他的手机关机了,充电器在客厅,他懒得去拿。 突然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背对着门躺好,不动了。 接下来是开门声、关门声,身后的床垫微微塌陷,接着后脑勺攀上一只手,谢泽理了理他的头发,然后弯腰落了一吻。 孟珩不是什么忸怩的人,既然谢泽不冷着脸,他就不介意主动破冰,刚想要翻身去回吻,就听谢泽道:“没睡就聊聊。” 聊聊,又是聊聊。 孟珩很想大骂一句有什么不能做完再聊,做完难道不是更好聊吗,可他的教养又说不出这样的话。 谢泽也没有真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孟珩?关于你的事情我总要靠猜,哪怕我们现在已经住在一起,睡在一起,可你每次有什么心事,我还是要靠猜。” 孟珩觉得他有些强词夺理,闭着眼冷声道:“我没有隐瞒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不想说的都是懒得说的糟心事,听不听都一样。” “一样吗?”谢泽板着他的肩膀,去看着他的眉眼道,“难道只有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隐瞒才是错吗?你懒得说、你觉得不值一提,可是你每次都会被这些不值一提的事影响心绪,然后回来折磨我。” 孟珩倏地睁眼,冷冷盯着他,勾唇重复道:“折磨。我折磨你了是吗?” 谢泽怔愣住,他觉得有些东西在逐渐失控,可还是硬着头皮沟通道:“你总是一言不发地消失,让我着急。” “所以你觉得我在折磨你?”孟珩问。 “操!”谢泽咬着牙看他,“你能不能讲点儿理?” “我怎么不讲理?我——”他还想再说,谢泽已经咬上了那两瓣诱人的唇,狠狠吮咬着,好似要让这个嘴上不饶人的家伙吃够教训。 这招粗鲁,对孟珩却极为有效。 分开的时候他的唇已经殷红像要滴血,说不出的娇媚。 嘴唇微微肿着,胸膛的起伏也明显,谢泽趁着他没力气说话,一股脑先发制人道:“你别跟我无理取闹,你以为今天的事胡搅蛮缠就能过去?你回家是被逼着相亲了还是被打了骂了你说句话,我是去给你出气还是由着你发泄都行,但你别把我像个陌生人似的关在门外。孟珩,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他妈心别太硬了。” 孟珩还微喘着,上扬着眼皮瞪他。 这模样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跟他扭打成一团,可谢泽躲也不躲,一只手又挪到腰眼上,赤裸裸威胁道:“听见没有?” 孟珩盯着他看,一言不发,他就任由孟珩看,不闪不躲。 好一会儿后,带有攻击的眼神消散,孟珩屈起手指在他突出的喉结上刮了一下。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谢泽瞬间懵了,无助地吞咽一下,呼吸变得又粗又急。 他搞不明白孟珩要干什么。 孟珩垂下眼,他平躺着,这个角度让睫毛显得更长了。 他平静道:“我被欺负了。” 谢泽牵起他刚才刮蹭喉结的那只手,从手指开始细细吻着,听他继续说。 “我二叔家的弟弟想来公司分一杯羹,可他是个窝囊废,我今天气不过把他打了,结果闹到老爷子——就是我爷爷——那儿,又被臭骂一顿。”孟珩眨眨眼,有些呆,“我哥还不知道这些事儿,等他明天知道了还要打电话来骂我。” 第二房东 第53节 他抽出手,凝视着谢泽的眼睛,语气中尽是不解,“我明明说过了我不行,为什么他们还要寄希望于我呢?我搞砸了又要埋怨我,凭什么?” 他把手收了,谢泽就俯下身子来亲他的头发。 孟珩推着他扎手的脑袋,皱眉道:“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谢泽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轻笑一声,道:“听见了。” 孟珩瞧着他,意思是:这就完了? “你知道松鼠鱼有多麻烦吗?”谢泽说起不沾边儿的话,“买了鲜鱼要现杀,我怕老板开膛的时候给骨头破碎了不好剔刺,就让拍晕了回来自己开的膛,连鱼鳞都是我刮的。” “这次的花刀比上次划的还好看,油炸定型之后可漂亮了,也是我淀粉裹得好,每个缝儿都没放过,最后下锅炸两次,浇上熬好的糖醋汁。这一套流程下来,也就三四小时吧。” 他话锋一转,道:“但我做了两次,两次你都没回来吃。” 孟珩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以后都没有了。” 明明就是一道菜,兴致上来才想吃一次,平时也没见有多喜欢,再说松鼠鱼做得好的餐厅满大街都是,谢泽不做就不做。 可他听到“以后都没有”时不由自主的心一抽动,就仿佛失去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永远失去了,以后都没有了。 “我…”他迫切的想要说些什么挽回,不知道是挽回那两天被辜负的鱼,还是挽回前后辛苦了八个小时的谢泽。 但他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懊恼地蹙眉。 谢泽抚着他的眉心,语气上扬道:“伤心了?我被你放鸽子的时候也这么伤心。” 明白过来他是在报复,孟珩气愤道:“你耍我玩?” “谁耍你?说不做就是不做了。”谢泽与他对视,坦坦荡荡。 孟珩心里又酸起来了,竟有些希望谢泽是在耍他。 “以后要吃自己做吧,不过我可以在旁边指导你。” 他的嘴唇没那么红了,谢泽又朝着轻啃一下。 “外面又不是吃不到。”孟珩嘴上噎他,心里却重新甜起来。 谢泽牵着他的手躺下,侧身看着他,语气认真道:“不去米兰,好不好?” 孟珩的眼神遽然冷下来,与他对视不语。 几秒后,轻问道:“你也觉得这是逃避,是吗?” 谢泽才不怕被他这样盯着看,耸耸肩道:“这算什么逃避?就算真是逃避,我一个逃避到连班儿都不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你?” 孟珩的眼神这才重新软下来。 “我之前觉得,钱能解决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烦恼,可看着你们家我就发现,这解决不了的百分之一也挺要命。”谢泽道,“反正你哥现在人不在国内,你既然答应他了就不能现在走,是吧?” 孟珩没回答他,静了一会儿道:“我真不想去管那堆破事,费力又不讨好。我哥的助理汇报上来的东西我听不懂,不签字还不行,签了字又提心吊胆。” 谢泽听他抱怨,等他都说完了才安抚道:“你哥留的助理不是很靠谱吗?你别跟着瞎操心。” “再靠谱也有专业壁垒啊,他平时做的工作又不是这些。”孟珩面朝天花板,躲开谢泽的蹭蹭。 谢泽沉默了一阵子,犹豫着松口道:“实在不行的话,你要有什么拿不准的,我帮你把把关?” “关”字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孟珩干脆利落地一声“行”。 大事不妙。 嘿嘿嘿上钩了上钩了 孟老板主打一个反客为主 明明在被谴责还要反过来套路一下 这篇文准备完结啦隔壁接档文真的真的很需要一个收藏 酸甜口的久别重逢看看吧 斯文克制的美人教授受x深情疯批的位高权重攻 第58章 “今天没让他们欺负你。” 第二天孟珩再去公司时身后就跟着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保镖。 谢保镖不是故意凹造型,只是他一大早被孟珩拽起来,威逼利诱着跟着一起来,换谁也没了好脸色。 真男人就得说话算话,他答应了帮孟珩,现在对上人那双直勾勾的眼珠子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在心里痛骂自己。 “陈助理,把所有需要我看的文件都拿进来。”孟珩吩咐完带着谢泽进门,留下一头雾水的助理在外面疯狂整理。 谢泽大概是被“所有”吓坏了,进了屋赶忙道:“我昨天的意思是,你不懂的我帮你看看,你不能当恶地主随便剥削我啊!” 孟珩已经得逞了,哪儿还听他的话,只笑眯眯看着他点头,却不说答应。 谢泽这人胜就胜在不忸怩不矫情,懂得拍板不懂就问,再加上专业知识的加持,这一上午让陈助理比前两天孟珩坐镇时轻松了不少。 窗外的太阳越来越高,照射在落地窗前时几乎看不到多少阴影,中央空调转了好几个小时,他们三个在这间办公室里倒是意外的融洽。 孟珩在一旁订了外卖,又扫一眼时间,懒洋洋开嗓让陈助理去午休吃饭。 助理走得时候拖拖拉拉,好不容易手扶上门把了,又猛地扭头回望谢泽,问道:“谢先生,你下午还在吧?” 午饭吃得一般,孟珩的嘴被谢泽养得越来越娇惯,这种作料重的菜已经很难入口了,他挑拣着半天才往嘴里送一口,正走神想画稿就听见谢泽说:“我明天中午做好饭带过来,下午留下帮忙。” “嗯。”孟珩无精打采的,又吃了两口就把餐盒一放,窝椅子上玩起手机。 谢泽皱皱眉,看着几乎没下去的米饭,问:“这就不吃了?” “塑料餐盒凉了有味道。”孟珩头也不抬。 谢泽不再劝他,自己把他那份也拿起来消灭干净了。 俩人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腻歪在沙发上,孟珩原本是靠在他肩膀上刷手机的,突然仰起脑袋,一只手抬上来摸他的下巴道:“下午你自己在这儿行不行?我想回家去画画。” 谢泽聚精会神一上午,这会儿正闭着眼养神,手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的大腿,闻言睁开眼看他,说:“晚上回去再画。” 孟珩不肯,手上撩拨他没完,敷衍着:“晚上来不及了。” 还在摩挲着谢泽下巴的手被攥住,谢泽勾唇一笑,道:“让我当免费劳动力就算了,你连陪都不愿意——” “孟先生!”门外陈助理惊呼一声,打断屋内二人的调情。 孟珩收回手起身,还没来得及去查看,谢泽就先他一步走向门口。 大门从外面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孟至海。 孟平没来,大概率是脸上伤着不能见人,又或是在老爷子床前卖乖,孟珩无所谓。 “小珩啊!”孟至海身旁还跟着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人,他被谢泽挡住,瞥了一眼后只当这是孟珩雇来的临时保镖,于是也不硬闯,就站在门口高着嗓门喊,“叔伯们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今天都来帮你来了,快出来呀!” 孟珩刚挽好头发,淡然走到门前,给了谢泽一个放松的眼神。 他要是昨晚不说自己被欺负了还好,他刚说完自己被欺负,后脚欺负他的人就再次找上门,谢泽这会儿要是还冷眼旁观那他就活该没老婆了! “二叔。”孟珩看了一眼另外两人,嗤笑一声,道,“这么远的旁系都让你找来了,老爷子知道吗?” 孟至海的脸色变了又变,孟珩不参与家族事,他就以为这是个不懂事的小伙子,却不想孟珩什么都清楚,老爷子最讨厌旁系插手主家事务,可主家这代只出了他们兄弟二人,孟至海如果不靠着许诺好处以求得旁系的帮忙,一个人就更不可能压得住孟珩了。 “小珩,大家都是一家子,扯什么远近——”旁边站着的一个瘦高个开口。 孟珩甚至记不清这是哪位旁系,讥诮道:“你是哪位?小珩也是你叫的?” “孟珩!”瘦高个脸色变了又变,高喊道,“你也太没教养!” 说罢,他又突然一笑,不怀好意地阴阳怪气道:“难怪,难怪你爸妈只愿意把家产传给你哥一个人,对你这小儿子恨不得直接扫地出门。” 他以为这样就能刺痛孟珩,殊不知孟珩心底越发觉得好笑,歪着脑袋恨不得给这出大戏拍手喊好。 这种话这些年他听了多少遍,还差这一回吗? 说麻木也好,说免疫也罢,总之现在听到这些贬低的话他是真的心如止水、古井无波了。 他心如止水,谢泽可不是。 这话就跟刀子似的直顺着谢泽耳朵往心上戳。 孟珩站在他身边,最先发现谢泽的状态变得紧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谢泽就已经一拳打在了瘦高个的脸上,孟珩手慢一步,连衣角都抓了个空。 这一拳谢泽不说是牟足了劲儿起码也是百分之八十,跟初见孟珩时怜惜美人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瘦高个疼得弯下腰捂着肚子,孟至海这下是彻底跳脚了,指着孟珩鼻子大喊道:“反了反了!你还敢殴打长辈了!你这个没——” 昨天下午老爷子虽说数落了孟珩,可在孟珩走后面对着二儿子的献媚讨好却无动于衷,对于让孟平进公司管理的事情没有半分松口。 孙子们他疼得有失偏颇,但对于公司却是精明得很,他就算再疼爱孟平,也知道不能拿祖宗基业开玩笑。 孟至海辗转反侧一宿,也明白了等不来老爷子的庇护,干脆也不再装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叫了人来准备趁着孟珩势弱逼宫,谁想到会是这么个局面。 孟珩和孟乾到底不一样,孟乾习惯了虚与委蛇,孟至海如果贸然来硬的,他可能一时半会还真不适应。孟珩却不同,他原本就没什么规矩教养,孟至海跟这个二侄子不熟,把这最致命的一点给忘了。 其实最致命的哪里是孟珩,明明是打人的谢泽。 谢泽上前一步,不顾蜷缩在地上哀嚎的瘦高个,反而一把攥住孟至海指着孟珩的手腕,渐渐施力。 孟至海疼得厉害,声音都变得扭曲,“松手!孟珩!还不快让这保镖松手!” 孟珩一愣,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谢泽的身份,就见孟至德脸都皱在一起。 谢泽将他的手腕反着向上掰,孟至海不得已,只能跟着谢泽的力气一起转圈,谢泽担心他一把老骨头真给捏坏了,松开些力道说:“都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我不是他雇的保镖,就是热心群众看不爽你。” 他放开手,一把将孟至海推个踉跄,位置调换,变成他指着孟至海的鼻尖道:“要他妈去告黑状也看清楚,孟珩没碰你一根手指头。” 原本是三个人来的,现在两个人都狼狈地哀嚎着,其中一个还是孟珩的亲叔叔!剩下那个还没负伤的旁系再也不敢说话,只想带着两个人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孟珩从没抓住谢泽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紧蹙着眉,但一直到这群人转身准备离去也没有说出什么,这时才对着陈助理说:“去帮他们按个电梯,顺便告诉楼下保安,别什么社会闲散人士都往办公大楼里放。辛苦了。”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办公室外面除了加班的陈助理也没有别人,现在陈助理也跟着下去,空荡的平层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谢泽周身的戾气还没有尽数褪去,手却习惯性地捏上了孟珩的腰,跟人贴得很近,小声在他耳边道:“今天没让他们欺负你。” 孟珩掰开他的手,转身往里走,到了几步开外才凉凉道:“估计又要去老爷子面前告状,免不了一顿唠叨。” “我跟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谢泽跟上来,抓着他的手。 孟珩一挑眉,故意道:“要是老爷子骂我呢?你是在旁边听着还是也把他打一顿?” 这问题一下子难住了谢泽,但他没有犹豫太久,“他要是叫你过去挨骂,就不去了。” “什么?”孟珩微扬着下巴看他。 第二房东 第54节 “不去了,要是他想骂你,我就带你走。去米兰,不,直接去美国,先把证领了。” 第59章 “你哥把你卖给我了。” 孟至海回去告状是在孟珩的意料之内的,但出乎意料的是一连过了三天老爷子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 老爷子如果叫他去,孟珩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敢真的拉着谢泽私奔,可他二叔这回受这么大委屈,老爷子却没有叫他,孟珩一时间倒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几天后正赶上周末,这一周谢泽当牛做马的给他出力,上午在家做饭,临近中午带到公司,孟珩在一旁吃他却要跟陈助理一起工作,直到太阳西沉才载着酒足饭饱、养足精神的孟珩回家。 昨晚上俩人什么都没做就睡了,今天不用早起,这一觉就给谢泽的精力养回来了,现下压在孟珩身上不肯下去,脑袋一埋准备做些小情侣该做的美好事情放松放松,孟珩床头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如同每个被打断的男人一样,谢泽看都不看就准备伸手挂断。 孟珩拧他一把,将手机抢过来。 “别闹...嘶!”孟珩一巴掌拍在他啃咬自己脖颈的脑袋上,轻斥道,“我哥的电话!” 谢泽暂时停下,却依旧压在他身上,支棱起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孟珩不等他听清就给推下去,然后一边“嗯嗯啊啊”地回应着,一边起床,还示意一脸烦闷的谢泽也动起来。 等挂断电话的时候俩人都穿戴整齐站在卫生间里了,孟珩拿着牙刷要刷牙,谢泽扒拉他问:“怎么了?” “我哥回来了。”嘴里咬着牙刷吐字不清,他说得含糊,“下飞机...等、让咱们回...我那。” “他不是要走好一阵子吗?怎么这么几天就回来了?”谢泽搂着他,另一只手打开剃须刀刮胡子。 孟珩漱好口,这下说话清楚了,“老爷子叫回来的?我听着他语气不太好。” 孟乾何止是不太好,他简直就是太不好! 孟珩他们俩先孟乾一步到家,孟珩许久不回来住了,屋内飘散着一阵久无人居的特殊味道,谢泽让他进画室整理东西,自己带着口罩打开窗子扫地。 大门和窗子一起打开,尽量让空气快速流通,孟乾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一个腰上系着围裙,撅着个屁股扫地的男人。 他看不清谢泽的正脸,一时有些不太敢认,只礼貌性地敲敲大敞的门板。 谢泽回头,隔着口罩也看得出在笑。 他身上围着的还是孟珩画画时怕蹭脏衣服才穿得围裙,上面东一笔西一笔全是彩色颜料,紧紧箍在他身上显得违和极了。 孟乾不好意思干坐着,也不想帮忙,求助似的环顾一圈,问道:“小珩呢?” 刚问完,孟珩就从画室出来了。 孟乾把地点选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老爷子让他回来挨骂,他落地后自然应该先去拜见,如果先回了公司或者主家,难免落人闲话,也是思来想去一路才决定在孟珩这里碰头。 谁想这小子背着他这个亲哥早就把自己卖到别人家去了。 孟乾也是娇惯着长大的,身上的公子病比孟珩不少什么,别说让他在这里谈话,就连找个能坐的地方他都找不出来。 于是,好不容易打扫了一半的谢大仆人又任劳任怨带着他们兄弟俩回了自己家。 奔波二十多个小时终于可以坐下,孟乾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盘问道:“你又惹什么事了?” 孟珩倒是捧着杯橙汁喝了小半杯,放下杯子之后还习惯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残渍,无辜道:“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孟乾叹口气,提高声音说,“老爷子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跟我说你要造反,让我回来看管着你!” 谢泽在厨房忙活着,水龙头开得很冲,正弯腰洗着孟乾叫不上名字的绿叶菜。 孟珩皱皱眉,说:“我把孟平给打了。” 还不等孟乾发作,他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清楚,尤其是那句“败坏门楣的变态”。 这话孟珩当时听着都觉得好笑,像极了蝼蚁试图惹怒猛兽的叫嚣,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可跟他哥说的时候就完全换了神态,看得孟乾恨不得马上亲自再去往孟平脸上补上几拳。 “那你也、也不能当着二叔的面儿打他啊!”孟乾憋出这么一句。 孟珩看他一副还不知情的样子,也不敢告诉他不光是孟平挨了打,连你二叔也挨了打,他们父子挨了我们夫夫的混合双打...... “啊。”他清清嗓子,底气不足道,“我没当着二叔面儿打他,我刚打完他,二叔就来了。” 孟乾一脸狐疑盯着他。 “真的。二叔来了我就没打了。” 大概是相信了,孟乾缓了缓语气,才露出从见面后的第一个好脸色,说:“哥知道你不是没分寸的人,二叔毕竟是长辈,他的面子我们要给,不然闹到老爷子面前,丢的还是爸的人。” 孟珩最怕他端着长辈的架子唠唠叨叨,寻个由头说进厨房帮忙。 孟珩自觉站在厨房角落不碍事的地方跟谢泽聊天,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能不添乱就是尽力了。 “你哥说什么了?”排骨下锅焯水,谢泽抽空问道。 “没什么,就那些话。” “因为你那个便宜二叔训你了?” “没有。” 他说完,就见谢泽朝自己看过来,像是在确定是不是撒谎。 切好的蒜末和小青菜准备下锅,谢泽开始赶人,“出去等着,油烟味挂头发。” 孟珩被轰出来,一转身就被吓了一跳。 孟乾正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仿佛在尽力克制暴怒。 他识相地没问怎么了,只给他哥把凉掉的水又续上杯热的。 杯底与桌面接触的同时,他听见孟乾问:“你打二叔了?” 孟珩动作不停,放下杯子后端坐在孟乾身旁的沙发上,摇头否认,“没有。” 谢泽打了,他没有。 “刚才老爷子打电话给我,说二叔已经住进医院了,就在孟平隔壁!” 他喊得用力,孟珩脑中闪过那样的画面却只觉得好笑,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他这低头一笑,再加上动作间散落的黑发将眉眼遮得看不真切,整个人愈发清秀动人,谢泽端盘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要不是有餐桌挡着这会儿估计就把那盘蒜蓉生菜端到孟珩面前了。 孟珩怎么都好看,皱眉好看、落泪好看、这样冁然一笑也好看,甭管看多少次看多少年,都能给他看得心里小鹿乱撞。 谢泽的小鹿撞着,孟乾却已经开骂了。 “一会儿就跟我去医院道歉!我走之前三申五令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就这么不能忍事儿,非要搞得我和爸束手束脚是不是!” 他极少这样疾言厉色地训斥孟珩,对于这个弟弟他一向是心疼更多,孟珩平时做些出格的事说些出格的话他虽然理解不了但也都容忍着,可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和孟至德在美国忙得脚不沾地,一天恨不得只睡四个小时,却因为孟珩在国内的任性要长途跋涉回来挨骂,万一老爷子真要较真儿,他们也不敢硬刚着不撤出美国,到时候所有的努力就都会前功尽弃...... 孟珩被这一嗓子喊愣了。 谢泽心里的小鹿也被惊得四处逃窜。 他扔下盘子走到孟珩身边,揉着人的后脑勺,冷着脸对孟乾道:“那什么狗屁二叔是我打的,还有他带过来的那个弱鸡,也是我打的。我不知道你们姓孟的亲戚都有多娇贵,但我这拳头从小挥到大,用不着碰上肉我就知道轻重,甭想着来讹老子。” 孟乾被他这一番流氓言论跟震住了,干瞪半天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动手那天孟珩拦了,没拦住。”谢泽阴着眼神看他,道,“让他们爱报警报警,想要钱老子给,要是不愿意调解我就看守所蹲着,等出来了接着抽他们。但如果想赖着这事儿往孟珩身上扣帽子,那就别说我玩儿混的欺负他们正经人了。” 他最后瞥了一眼孟乾攥在身侧的手机,那只手的手背用力到青筋凸起。 “这些话麻烦哥给我带到,我们家要开饭了,慢走不送。” 孟珩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想要制止谢泽留下孟乾,他给孟乾添麻烦了,他知道他哥对他好,今天也是因为精神持续高压的原因才没压住脾气。要是让人大老远的饿着肚子就去帮他摆平自己惹出来的祸,他才过意不去。 谢泽的手却紧紧按着他的肩,不让他站起来,孟乾向他们深深看了一眼,迈步离开了。 “谢泽!”孟珩皱眉挣扎。 谢泽亲了一口他的耳尖,沉沉道:“你吃饭,我去送送。” “你别再——”孟珩还想骂他。 “放心,吃饭去。”谢泽打断他,朝自己刚才亲吻的位置揉了一下,关好门下楼了。 孟珩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竟然真的相信他一个遇事冲动又脾气暴躁的混小子。 他站在阳台向下望,这个位置正好看见孟乾的车。 孟乾已经发动了车子,谢泽这时才出现在视野中,拦下孟乾后隔着车窗说话,说了没几句,孟乾竟然重新熄火从车内下来,两个人就倚站在车边聊起来了。 不一会儿,谢泽居然还递了根烟给孟乾,而他那一向高傲的哥哥今天竟也没摆谱,接过来自己低头点燃了。 孟珩在楼上更好奇他们到底说些什么了,于是换好鞋蹭蹭跑下去,到一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正好看见等电梯上楼的谢泽。 谢泽一把搂过他,重新进到电梯里按了上行键,拖长音道:“你—不—乖—!” “你跟我哥说什么了?”孟珩顾不上自己被这样哄小孩似的对待,一心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 谢泽痞痞一笑,低头蹭着他的额头,临进家门时才说:“你哥把你卖给我了。” “到底说什么了?”直到吃完饭孟珩还是惦记着,可谢泽这次一改常态,就是端着不肯告诉他。 好一会儿,孟珩咬咬牙,凑到谢泽耳边诱惑道:“你要是告诉我,今晚我就在上面动。” 谢泽眼睛猛地一亮。 孟珩第一次跟他坦诚相见的时候就是那样的姿势,那时他伤了骨头不能动弹,但却是眼明心亮。柔和的灯光把孟珩的每一处都照亮,迷离的眼、殷红的唇、颀长的脖颈还有白皙的胸膛,每一处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来任他再怎么央求,孟珩都不同意用这样的姿势,今天他不光松口了,竟然还要自己动! 有一刻谢泽不想再克制,可下一秒又觉得,那样动人的孟珩,那样美好的孟珩,更应该在接受完所有祝福后的夜晚给他表演,在他的身上,只表演给他一个人看。 “宝贝,很快你就知道了。”他推开孟珩,一个人往洗澡间去。 孟珩坐在沙发上眨眨眼,想不通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还是这蠢东西开始修身养性了。 第60章 “是他勾搭我!” 孟珩不知道那天楼下的谈话内容,可事情确实如同谢泽所说的那样——他不必担心。 这两天他既没有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也没有收到孟乾让他前去医院道歉的指令。这件事好像真的被谢泽悄无声息的摆平了。 第二房东 第55节 他想不通孟乾为什么会被谢泽说服,毕竟不论是从哪方面看,谢泽都是孟乾绝不愿接触的那类人,直到一个周末过完,谢泽在他起床洗漱的时候也跟随着一起,他才隐隐有些想明白。 谢泽能给的就那么多,孟乾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孟乾已经回来了,按理来说孟珩已经不用再去公司帮忙,可昨天晚上孟乾却特意打电话来,让他今天按时去公司报道。 他看着谢泽,问道:“你不在家做午饭?” 谢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跟着他走到车位前,先他一步坐进驾驶位,回道:“周一早高峰,我送你。” 孟珩挑着眼角,大概已经预料到谢泽是用什么同他哥做了交换,不过谢泽做出这样的改变他也喜闻乐见,索性就没再较真儿。 谢泽悄悄松一口气。 到了公司楼下,这地方正好是谢泽每次送他上班临时停车的位置。 孟珩下了车,抱臂对着车里的人笑道:“你走吧,我看你走再上去。” 他这么不怀好意的笑,谢泽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他是早就看透了等着自己装不下去呢。 俩人一路打闹上楼,一开电梯门正看见站在办公室外和陈助理说话的孟乾。 孟乾听见动静也向他们看过来,见谢泽的手还放在孟珩腰窝上,孟珩被他挠得更是头发凌散不成样子,像是被这伤风败俗的一幕刺激到了,孟乾连招呼都没打,径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陈助理肯定是一早就听了通知安排,此刻看到他们俩出现在这儿表现得毫不惊讶,还上前来打招呼道:“孟先生,孟总从家里带了饭让你进去吃呢。” 孟珩道过谢,拉着谢泽就要进去,迈出步后却发现牵着的人没动弹。 “谢先生要和我熟悉一下孟总给的新文件。”陈助理晃晃手里的东西,替谢泽解释道。 孟珩想着饿他一顿也好,谁让他耍心眼子跟孟乾一起逗着自己玩。 手一松,自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后还不忘把门关上。 孟乾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弟弟进来了没好气儿道:“你把头发束好了!” 他唬不住孟珩,孟珩奔着小茶几上的早餐去,只随手把头发别到耳后,半点不听话。 他往嘴里塞了半个煮鸡蛋,问孟乾:“你什么时候走?” 孟乾“哼”一声,“走哪儿去?我走了公司你来管?我还敢信你吗?” 他这致命三连搞得孟珩一噎,赶紧抓起豆浆顺了顺,然后才道:“还想骗我?谢泽不是来给你当免费劳动力了。” 孟乾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猜的,只以为是谢泽不守信用没瞒住,干脆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他说的事儿还不一定成呢,我问了美国那边,顶多再需要五个月,五个月后我跟爸回来,到时候成与不成都看他的本事,这东西造不得假,你们也不用想动什么歪心思!” 孟珩原本以为谢泽答应帮忙照看公司是为了平息他哥的怒火,毕竟孟乾已经离开美国几天,那边光孟至德一个人肯定挺不住,无奈之下孟乾肯定会同意。 可现在听孟乾这话的意思,这俩人之间好像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是——赌约? 他又试着套孟乾的话,话还没套出来,谢泽就已经跟着陈助理敲门进来了。 谢泽没看他,反而跟孟乾打上招呼,笑眯眯道:“孟哥你几点的飞机,还不走呢?” 孟珩看他那狗腿子样儿就头疼,赶紧低下脑袋接着吃,眼不见为净。 孟乾倒是态度不错,比跟弟弟说话时的语气还好些,示意他坐下道:“东西看的怎么样?我下午的飞机走,有什么要问的趁现在问我。” 孟珩嚼东西的动作一停,悄咪咪竖起耳朵偷听。 “孟先生?孟总要工作,我带你去休息室吃?”陈助理不知什么时候得了眼色,走过来要把他支开。 傻子才会在这时候离开,孟珩摆摆手打发他道:“我饱了,辛苦你撤了吧,我坐这儿就行。” 陈助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劝,转头向孟乾请示。 孟乾颔首,让他出去,之后屋内的三个人就开始各干各的。 谢泽和孟乾是真忙,一个要熟悉这么大的公司,另一个要趁着最后在的时间尽可能的将后面用得上的策划敲定下来,孟珩倒是闲着,他没带ipad来,画也画不成,就翻着微博看关注的画手们。 大概过去半个多小时,谢泽突然放下手上的事情,起身出门,过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不知道端了杯什么,直着往孟珩那边去。 孟珩倒知道是什么,在他离挺远的时候就抬头瞟了一眼,等他走近顺其自然地接过来,端着瓷杯喝了一口。 拿铁的奶和糖都加的刚刚好。 这是他们一起上班的第三天约定好的,谢泽不用继续在早高峰时停车给他买咖啡,但是上午到公司后必须调一杯拿铁给小孟少爷。 孟珩接过杯子他却没走,顺着坐到人身边,捏着他的大腿问:“无聊的话我送你回去画画?” 孟珩心里装着事儿呢,惦记着他们俩背着自己有密谋,自然是不肯走的。 他们俩坐得近,说话声音又不大,恨不得脸都要贴上了,看得孟乾赶紧找个理由把谢泽喊过去。 一直守到中午,孟珩也不见他们俩说什么悄悄话,还想等就见他哥看了看表,开始收拾东西。 “哥,你要走了?”他问。 孟乾点点头,穿上外套,路过他时停下说话:“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二叔家不会再来了。” 孟珩懵着说“好”,目送他哥出门。 孟乾走了,孟珩唯一的顾忌也没了,他锁上办公室的门,三两步走到谢泽身边,盘问道:“你到底跟我哥密谋什么呢?” “你不是猜到了吗?”谢泽拉他坐到腿上,一手搂着他,一手滑动鼠标,眼睛还紧盯着电脑屏幕快速浏览。 孟珩生气,作势要起身不让他抱,却挣扎不开,他扭得太厉害,谢泽不得不制止,这才把目光转向他,轻触一下嘴唇,道:“让我忙一会儿吧宝贝,我还能害你吗?” “那可难说。”孟珩问,“我哥给了你多少权限?” 谢泽不回答他,反而坏笑道:“你哥要走五个月,我争取这五个月翘了你家公司,一手卷钱一手抱你,咱俩去过幸福日子。” 孟珩都已经免疫了他这说话不着四六的毛病,敷衍他道:“那你加油,争取早日胜利。”说完从他腿上下来,要往外面走。 隔壁商场不知道上没上新货,但是换季去买衣服总是没错的,孟珩干坐着也是无聊,就自己去逛了逛。 这一逛就是两个小时,他在vip室听着导购推荐这季的新款,又自己上身试了几件,付款后也不肯纡尊降贵的拎,只说晚点路过时再来拿。 一层还开着几家奶茶店和咖啡厅,他路过某一家时扫到最新的活动牌,不知道是借由着什么噱头,上面写着买情侣款奶茶送对戒,两个塑料小戒指廉价极了,但是上面的滴胶白菜和小猪却搭配得异常可爱。 孟珩饶有兴致地盯了一会儿,也站在人群后排起了长队。 孟珩提着两杯少糖奶茶回公司,进办公室之前把其中一杯给了门口的陈助理。 他在vip室喝了自己喜欢的气泡水,哪儿还有肚子喝奶茶。 门一推开,就看见谢泽正手忙脚乱地脱上衣,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娃娃脸的小男孩,也跟着一起慌乱。 谢泽穿的是一件宽大的潮牌t裇,小男孩想要给他解衣服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最后还是谢泽自己扯着衣服下摆要兜头脱下来,刚拉到腹肌的位置就看见了孟珩。 “...这是干什么呢?”孟珩没走进来,只轻轻把门带上,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问。 谢泽看看自己又看看旁边的男孩,最后又看看孟珩,突然猛地一跳,离那小男孩恨不得十丈远,嘴上嚷嚷着:“孟珩!啥事儿都没干!我、我把水打翻了然后、我想脱衣服我还、我还没脱呢你就进来了!” 孟珩微张着嘴,轻轻“啊”一声,故意问道:“我进来的不是时候?” “......操!”谢泽一拍脑袋,缓了缓对着娃娃脸说,“不好意思哥们儿,你先出去吧我明天再找你。” 娃娃脸看出来这俩人关系不一般,生怕自己变成炮灰,一溜烟儿就跑了。 等他走后,孟珩走过去,把那杯奶茶放到谢泽手边的桌子上,道:“给你买的。” 他要是破口大骂谢泽还能跟他解释,可他这副样子谢泽只觉得自己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说了吧,显得自己心虚遮掩,不说吧,好像是故意逃避反而更麻烦。 他沉浸在纠结中,殊不知从孟珩的视角看过来那张帅脸都要拧成一团了,孟珩又瞧瞧,终于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你不会以为,我想你背着我勾搭人家小男孩吧?”孟珩笑弯腰问。 谢泽一愣,回怼道:“勾搭也是他勾搭我!” “噢——”孟珩擦擦眼角笑出的一点泪,问道,“那他勾搭你了吗?帅哥?” 他总算开口问了,谢泽恨不得跪下谢谢他,赶紧接过话茬解释,解释这小男孩是为什么上来送材料,又解释孟乾放笔的位置和他的习惯不一样才打翻了杯子,最后还委屈巴巴说外面人送来的水太冰,他被水淋到的肚皮到现在还是凉的。 说完又扯着孟珩的手往硬邦邦的肌肉上贴,嘴上道:“你摸摸,还凉着呢。” 孟珩配合他揉了揉,调笑道:“还真是,可怜死了。” 晚上吃过饭后,就在谢泽都已经忘记自己白天喝过了一杯奶茶时,孟珩拿出了一个塑料小盒。 他凑过去看,里面静静立着两枚戒指。 孟珩再觉得新鲜有趣也做不到把这种廉价的东西带在手上,这大概是他已经养成的性格,用谢泽的话来说就是公子哥的病,他进屋找了个铂金链子把戒指串起来,戴在脖子上后只能看到闪闪发光白色链条,漂亮极了。 “你的小猪。”他冲着盒子里剩下的那枚开口戒指努努嘴。 谢泽拿起那枚戒指的时候手直哆嗦,当初跑山时给翻车的朋友们抬摩托时都没这么用不上力气,他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开口说话的时候听在自己耳朵里的声音都觉得陌生,他问孟珩:“哪儿来的?” 孟珩实话实说:“买奶茶送的。” 送的好,送的也好。 他伸手去捧孟珩的脸,戒指的棱梗就擦着孟珩的皮肤,他蹭着孟珩的额头和鼻子,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好啊,孟珩。” 下周完结! 第61章 “谢谢你来。”(完结章) 五个月后,炎城机场,孟珩躲过孟乾想要揉在自己头上的手。 “两个月前爸回来的时候,你没来接机?”孟乾问。 孟珩懒得听他唠叨,脸一转瞧着谢泽,示意他赶紧顶上来。 谢泽听话极了,把孟珩扒拉到一边儿,自己贴上了孟乾,笑眯眯道:“哥啊,咱直接回公司?老陈头都在办公室等你了,我俩一起跟你汇报。” 孟乾脚步一顿,脸色莫名道:“老陈头?” “噢,就是陈助理,他这生活习惯跟我们家楼下大爷似的,我就叫习惯了。” 陈助理跟了孟乾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这人私下里是什么样子的。助理助理,在工作时间能严谨得体就行了,生活中什么样子孟乾懒得关心,却不想自己的人短短几个月就让谢泽给摸了个底儿掉。 看谢泽这样子明显是超额完成了任务,还不等他问,谢泽自己就先开口了,“孟哥你走之前说的话可得算数,咱下午回公司清点,晚上我带着孟珩回家,明儿的机票我都订好了。” 孟乾皱眉,问:“去哪儿?” “加拿大。俩月前就申请好了,我俩直接过去就行。”谢泽说得声音小,生怕给旁边皱眉回约稿单主私信的孟珩给听见。 孟乾这时候才有一种自己冲动了的感觉,他的儿女都还没长大,可他此刻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把自己一手养成的娇花交到一个混蛋手里是什么感觉。 他试图挣扎道:“你问过小珩的意思没有?” 第二房东 第56节 “半年多前就问过了。”谢泽嘚瑟道,“他同意去领证,我这次没告诉他具体时间,想着给他个惊喜。孟哥你说他会不会感动哭了?” 孟乾心说小珩会不会哭不知道,可是他现在却是想把谢泽打哭的。 趁着谢泽去开车,兄弟俩站在车库电梯口附近等,孟乾抢过弟弟的手机,正色道:“你待会儿再玩,我问你点儿事情。” 孟珩示意他问。 “你......”孟乾卡壳,不知道该怎么问,别扭半天道,“你就认定这人了?不再挑挑?” 孟珩抿唇,继而笑道:“这人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就是...他年纪小,人看着也不着调,你要是为了一时新鲜还好,如果打算以后——” 孟珩打断他,目光深而长地盯着谢泽消失的远方说:“叶河你还记得吧哥,他看起来很着调,也是一个合格的家族继承者,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他不给孟乾插话的机会,“可是,叶河连续两次骚扰我,都是被谢泽挡走的。” 孟乾震惊,接着转化为愤怒,想要问得更具体,就听孟珩说:“他结婚的前夜找到我,想让我在外面跟他苟且。” 孟珩收回目光,坦荡又直白地盯着自己的哥哥,语气平平却分量极重,问:“所以,人为什么总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断定一个人是怎样的呢? “谢泽爱我,我也爱他,这不是什么一时新鲜,当然,我也不敢轻易说出什么一辈子,但起码现在,我爱他,想和他一起走下去。如果现在让我去画一幅自己八十岁时坐在摇椅上的画,我会在身旁的花架边加上谢泽。” 第二天一早,谢泽又拖出那两个熟悉的行李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忙着整理,孟珩这次真的什么都不管了,盘腿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凛冬已至,窗外的树枝光秃秃的,从前的鸟雀声和蝉鸣也听不见了。炎城很少下雪,这时的气温多在五六度徘徊,加拿大的天气大概也是这样,等待关卡加载的过程中孟珩侧头看了一眼,见谢泽带的衣服没问题,又把目光收回来了。 蠢东西订机票的时候没有修改预留手机号,航班的提醒值机信息直接对应着身份id发到了孟珩这里,他知道谢泽想搞点小动作,就配合着装没看见了。 直到取了登机牌,谢泽才开始兴高采烈地和孟珩说起此次旅行的计划,他们要先去加拿大,再转到米兰,去米兰接受完饰品店老板夫妇的祝福后回国。 他们在加拿大停留了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证书到手,谢泽定了最早去米兰的机票。 在主婚人面前签字宣誓的时候孟珩很平静,他好像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少爷样子,谢泽只觉得鼻头发酸,在低头签字时看到孟珩握笔的手微微颤抖时才终于绷不住,一头扎进孟珩的颈窝里哭。 他们带着证明转程米兰,饰品店里,sophia抱着孟珩感叹了许久,最后拿出许多年前亲手制作的对戒送给他们,在看到谢泽手上的小猪戒指时还问了问,孟珩难得羞赧,但还是给她解释了“猪拱白菜”在中国对话中的含义。 sophia听明白后哈哈大笑,又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祝福的话。 谢泽这次很心急,连住都没住一宿,连夜就想带着孟珩回国。 孟珩这小少爷也不是白叫的,脾气上来死活就要睡一宿再走,谢泽还想再劝劝,他却不肯让步,“要么你回去,明天睡醒了我自己会走!” 他这么说,谢泽就知道今晚肯定是没戏了,于是又陪着孟少爷在米兰歇了一宿,等第二天日上三竿孟珩还赖在床上不起来,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催促道:“醒这么久了,起来收拾吧?” 孟珩刷博客的手一顿,瞥他一眼懒洋洋道:“不急,吃完饭再走。” 少爷一句话,谢泽又累死累活买菜做饭。 孟珩闻着味儿起来洗漱,吃完饭之后终于同意启程了,激动的谢泽差点儿哭出来。 长途行程对于孟珩永远都是痛苦的,尤其是看到身边的人生龙活虎,这种明显的对比就更让他愤懑。 谢泽这一路是好言好语哄着,早上也哄晚上也哄转机还哄着,落地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万里河山终于要被朕拿下的心情,只不过这心情还没持续多久,就被孟珩一句话浇灭了。 “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他这一路都没怎么睡,这谢泽是知道的,可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不能孟珩这个主角缺席啊。 “好孟珩,孟哥餐厅都订好了准备看你呢,你不能让他一个人等啊。” 孟珩不为所动道:“让他回去,我睡醒了再说。” 谢泽心说那不能让那么多人都回去啊!孟乾一个资本家,他的时间浪费也就浪费了,关键是陈小飞他们这种社畜请一次假多不容易,要是错过今天哪儿还能有下一回啊! “你听话宝贝儿,就这一回,等结束了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谢泽嘟囔着给他系好安全带,踩着油门冲着家的反方向开,任孟珩无精打采地咒骂他也不让步。 孟珩半梦半醒都要睡着了,感受到车停下来,一睁眼发现在春贤路。 “来这儿干什么?”他皱眉问,眼神还不太清明。 谢泽一笑,只说:“下车,哥等你呢。” 顺着他的话,孟珩这才注意到,春贤路12号店内亮着灯,冥店的招牌已经被拿下来,现在那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挂,从前他挂着的纱帘还在,拉上后依旧是看得到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他疑惑着被谢泽牵着往进走,一开门却愣在原地。 他哥在。 可不止他哥在。 陈小飞、老怪、还有一些跟谢泽玩得好他却叫不上名字的人都在。 他愣愣转过头,想去看谢泽时无意间瞥过角落,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孟至德也在。 “这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问谢泽。 “我本来说让他们都去加拿大亲眼见证爱情,结果这群穷鬼都走不开——当然了孟哥是因为日理万机——就只能等咱俩回来再庆祝了。”谢泽声高得很,骄傲又高兴,半点看不出在加拿大时是他哭得稀里哗啦。 “春贤路嘛本来之前就说有你的一半,现在真是共同财产了。”他笑笑,在孟珩耳边小声道,“我就叫了你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劝动你家那尊大佛也一起来了,你要是不高兴我现在就给他轰出去。” “别。”孟珩还有些怔愣,道,“不用。” 一片喧闹声中,孟珩听到孟乾走来,跟他说,去给爸打个招呼。 他走过陈小飞身边,听他在揶揄谢泽是什么时候抱得美人归的,他还没听到谢泽的回答就已经站在了孟至德的面前,冥店实在不大。 “爸。”他的嗓子发涩,十四五岁面对父母时的那种既期待紧张又假装的毫不在意又回来了。 孟珩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 “谢谢你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