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宿敌骗婚现场》 分卷(1) 《前方宿敌骗婚现场》作者:南知暮 文案: 竹马养成,强强互宠 受视角: 身为妖界第一美人,我,骗婚了,对象是我死对头。 那个妖都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霸,同时也是妖榜排名第二的大妖怪,朝妄大人。 冷血无情,手段残忍,肆意妄为,不恋美色,注孤生说的全都是他。 但只有我知道。 他曾用稚嫩的肩背着我踏遍人间山河,四处寻医。 被道士追杀的时候,捂着我的眼,不让我看血腥场面。 小心抱着我,在我耳边小声保证,我不会让你死。 他曾牵着我,走过无数个日夜更替,春暖花开,秋收冬藏。 攻视角: 家里已有美人,我养的,哪都好。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相爱相杀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朝妄,岚迟 ┃ 配角:一众即将被吃掉的小妖们 ┃ 其它: 第1章 大婚之日 妖很多,大半个妖都的妖都来了。 来参加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大结亲仪式。 一路走来,满城的街道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古朴典雅的八角宫灯,连着丝丝缕缕的红线,在道路两侧高高挂起,迎风招摆,灯火高挑,昼夜不息,将整个妖都染就了一片大红色的灯海。 这些灯火已是燃了七天七夜。 所有妖都知道,七日之后,就是岚迟大人的大婚之日。 也就是今天。 有事的无事的,都紧赶慢赶地把手中的事放下,几乎所有的店铺在今日都歇业了,而不少得知消息的外城的妖也急忙赶了过来,只为参加这一次的结亲仪式。 虽然大部分小妖只能在外面远远地看着,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过来凑热闹的兴致。 近百年来,才有这么一位大妖怪举行结亲仪式,而这位,还是所有妖都觉得是不可能的,岚迟大人。 妖界的大妖怪数量不多,个个实力强大,地位崇高,来历匪浅,身后追随者众多,而这位岚迟大人,在妖榜上,实力排名前五,有些老一辈的除妖师与妖怪则认为,这位应当位列前三。 但这些排名无非争议,从排名第一到最后一位,所有人与妖甚至是鬼族,都能挑出个心中不满,恨不得把妖榜打乱,自己重修。 何况新生一代的,已经鲜少见到这些大妖怪们出手了。 哦,除了朝妄,这个以一妖之力,弄得整个妖都满城风雨,风吹草动,闻风丧胆,小妖们见之拔腿就跑,生怕被下菜的大妖怪。 先不提这位恶名昭彰的。 说起岚迟,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想起妖榜上对其的评价。 风姿迢迢,玉树琳琅。 八个字。 在仅仅十几个字的评价里,单是论其风姿如何,就占了一半的字数。 在妖榜上的所有大妖怪里,只有这一位,有此特例。 可见其风采。 有些妖讨论久了,觉得这位担个妖界第一美人的名号,说不定也无人反驳,但到底,人家是大妖怪,私底下嘀咕两句也就算了,没人敢当着这位的面说这话来找死。 哦,依旧除了朝妄。 人家是唯一当着岚迟大人的面调戏了句第一美人,还能好生生的出现在众妖面前的那位。 虽然三分之一的妖都城被这两位轰成了残垣破瓦,修都修不回来,有些妖甚至当日就搬家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打的结果如何,谁赢谁输,谁先罢手,只知道那日。 妖都损失惨重。 长安卫负责管理城内建设的队员们站得远远的,全程泪流满面地看完了这一场打斗,虽然他们不一定看得清,但是,他们能清晰地看到,一排排房屋在倒塌,碎得渣渣都不剩。 心都在滴血 而现在,这位公认无人堪配的岚迟大人。 即将结亲了。 所有妖在除了好奇新娘是谁之外,就是庆幸一件事。 那就是。 朝妄大人于半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没了朝妄大人砸场子,岚大人的这场亲事定能办得安安稳稳,顺顺当当,他们不仅能好好地蹭吃蹭喝,结束后的散礼说不定会相当丰盛。 所有妖都抱着这样的美好愿景。 没有妖发现,就在大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身上衣服都有些破乱的黑衣男人。 朝妄看着里面妖山妖海妖挤妖的壮观景象,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句,再摸老娘,老娘咬死你!啊!谁踩了我尾巴!快撒脚!啊切!谁这么穷,抹这种劣质胭脂。爷爷,我看不到里面来,乖孙子,坐到爷爷头上看。哇爷爷,好多妖啊,全是妖头。 他沉默了下。 这是他家? 那个瘸腿的老乌龟不会骗他吧? 算了,再找个人问问。 朝妄朝里面走了过去,还没走两步,那个坐在老头子头顶的小娃娃扭过头,看到了他。 老头急忙拉住他,乖孙子,别乱动,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小娃娃奶声奶气,爷爷,又有人来了,好像是个见过的大哥哥。 见过的大哥哥? 对啊,就是你说的,看到赶紧跑的那个。 老头没听明白,扭头用余光瞥一眼,单单一眼,手差点没拉住自家孙子,连忙一把抱下孙子,急急往后退,喊了声,快跑! 他这一后退,直接踩中了一个妖的脚后跟,那妖一脸不耐烦地回头,谁他妈踩 他一眼对上了男人黑色的眼睛,黑沉沉的,加上面无表情,看着格外的冷酷无情。 朝、朝朝朝 这妖吓得都结巴了,一连朝了十几个,旁边妖都看不过去了,拍拍他的肩,哥们,结巴是病,得赶紧治,不能因为没钱,就耽误了治病。 那妖没鸟他,本着造福大众的意愿,深深呼吸一口气,喊了声,朝妄大人来了! 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石破天惊呸,惊天动地,这一嗓子吼的,全场立马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有些妖还笑,谁没事干了找揍啊,开这种玩笑,被旁边人推了下,回头一看。 傻了。 站在外面的全都是些小妖,要么是来晚的,挤不进去了,要么是实力低微,没资格到前面去的,这些天天辛辛苦苦劳作还不一定能养活自己的贫苦人民群众大多抛头露面。 整个妖都,也是他们,见到朝妄大人的次数最多。 因为这位大人丝毫没有身为大妖怪的高贵冷艳风范,时不时就会上街捡菜。 无论你是天飞地爬水生的,只要能吃,你,都有可能成为这位大人的,盘中餐。 对,就是这么幸运。 而现在,所有外围的小妖们呆呆地看着正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 很好看的一个男人,长眉俊眸,身长玉立,甚至衣服有些破败,但即便如此,也丝毫不降低其带给小妖们的可怕恐怖程度。 因为此人左脸有一道妖纹,自眼角而下,仿若被沾墨毛笔随手划了一道,细长而流畅,色泽漆黑,虽不难看,却无端令人心悸恐惧。 若是直视久了,甚至是会产生梦魇。 当然,还没几个人胆敢直视这人,除非是不想活了。 众所周知,此妖纹乃是朝妄大人的,标志。 而这一刻,所有看到他的小妖如同训练优秀的军队,整齐划一地往后退,有些被踩脚的憋得脸都红了,也不敢吱声,生怕被朝妄大人看中,小命都没了。 很快,面前就被清出了一条通道。 而这条通道,还在持续不断地加长。 朝妄一个人站在通道的这头。 怎么着,列队欢迎? 他没多犹豫,朝里面走了过去。 一路安安静静,两旁的小妖皆是低着头,不敢看他,默默地把存在感压到最低。 直到那个黑色的修长身影消失在前方,才松了口气。 心里一致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朝妄大人来砸场子了,他们要不要先跑为敬??? 先不管这些小妖,朝妄一直往里走,心里不自觉感慨了句,人还真多。 这是在办什么喜事? 喜事,嗯,酒宴。 饿。 说实话,朝妄感觉自己现在就站在一堆菜品中间,往左扫一眼,一排菜,往右扫一眼,一排菜。 蒸煎炸煮炖 越看越饿。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吃饭。 走了好一会,人数终于少了下来,场面不是那么的拥挤了。 看到他的妖怪脸上的震惊也都摆得明明白白,他甚至还听到不少妖在那嘀咕。 砸场子的来了,砸场子的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要跑?要不要跑? 那语气,说不出的兴奋感。 怎么着,他来就成砸场子的了? 砸场子是他专职? 不过看样子八成不是他家。 哪有人回自己家成了砸场子的。 但不得不说,这里面的景象比外面美了不少,就像是踏入了仙境,云雾缭绕,虚虚实实,足踏流水,步步生花,看格局,像是一个很大的宫廷内阁,屏风交错,花叶相衬,风雅至极。 妖怪们也都穿着繁复而华丽的衣服,穿戴整齐,容色大都上乘而养眼,有些端坐在矮桌前,悠闲地饮着酒,有些聚在一起嬉笑打闹,欢声笑语。 而朝妄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这一片安宁。 所有妖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来。 场面很快安静了下来。 朝妄没说话,朝里面走,没过多久,就到了正厅。 里面站了不少妖,个顶个的俊男美人,气质都各有各的风情,就比如他一眼瞧见的一个白衣女子,不施粉黛,容色清丽脱俗,浑身上下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朦胧感,就好似站在了茫茫大雪之中,身影几乎被掩埋其中。 她静静地站在那,隐约云雾绕了一身。 但她不是第一个发现朝妄的人,第一个察觉到他的,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红衣男子。 他站在一堆美人中间,穿着一身样式简约的红色喜服,在场的穿得比他更华丽贵重的大有人在。 但唯独这个人转过身时,朝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不愧是妖。 世间罕见。 虽然他没看出这是什么妖。 在场的人都顺着岚迟的目光看了过去,在看到朝妄的身影时,纷纷惊讶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个念头。 这衣服都不换,就来砸场子。看来兴致很高啊。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先跑? 还是看会热闹再跑? 所有人都在等其他人的反应,结果发现,没人跑。 看来大家对凑热闹这种事,也很有兴趣啊。 何况,这又是岚迟大人的喜事,如此重大的事,所有人都非常好奇,接下来的发展,是打起来,还是,直接开砸? 能不能顺利结束?万一真打起来了,他们该怎么帮? 朝妄没说话,心里估计着要不要找人问下路,问完再去蹭点酒菜什么的。 虽然他没带礼品,两手空空,但主人家看他衣服这么破,应该也知道,他现在穷,啥都送不起。 应该不会计较他一个人的礼。 不过看主人家办喜事能邀来这么多妖怪,说不定可能认识他,要不要顺带打听个情况? 不对,看旁边人的反应,他八成跟这人有仇。 嗯回去把那个瘸腿乌龟炖了熬汤喝。 他心里合算着,脸上却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双漆黑似墨的眼眸冰凉凉的,再加上脸上的那道妖纹,看着格外的瘆人。 站在门口处。 一身黑衣。 衣摆是破烂的。 连天光都不敢落在他身上,缭绕的云雾小心翼翼地避开他。 外面是安静的。 屋子里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场面格外的寂静。 渐渐的,漂浮的云雾静止了,仿佛被冻住了,凝在了半空中。 气氛开始变得压抑而凝重。 越来越紧绷。 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好似下一刻,所有人都要打起来了。 有些妖开始悄悄准备防御妖术,以免待会反应不及被波及到。 而就在这时,那位一直紧盯着朝妄的红衣男子终于开了口,声音似深谷溪流般,干净而清冽。 他说,换人。 两个字。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紧接着下一刻,最令在场的人震惊迷惑,猝不及防,以致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的一幕出现了。 整个妖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岚迟与朝妄这两位,是死对头,据传他们功法相克,打过无数次架,依旧分不出胜负,据传他们曾经喜欢上同一个女子,后来皆是一败涂地,据传他们曾是好友,后来反目成仇,据传有太多的据传了。 朝妄大人生性张扬,浑然不忌,行事做法高调,有太多的仇敌,而岚迟大人不同,他为人孤冷,不喜管事,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能令他恼怒失控,与他为敌者,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朝妄。 而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非得拼个你死我活,一山不能容二虎,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相处的两个人。 牵手了。 不不不,只是拉个手腕。 手腕,手腕。嗯只是手腕而已。 这还不够震惊吗?! 但他们压根没有想到,会冲击他们三观的一幕,待会会以更加醒目而震撼的方式,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天过后,所有妖都好似被雷劈的外焦里嫩,三魂都飞了七魄,一脸呆滞而茫然地回到了自己家。 被别人推醒后,他们都一脸呆滞地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别不信。 听完之后。 果然没人信。 大多数都觉得,这肯定是喝酒喝傻了,看看,都开始说鬼话了。 第2章 送入洞房 分卷(2) 朝妄被这红衣男子拉进了一间雅间,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童送进来了一套衣服,放在一旁,红色偏暗沉,看上去挺贵重的颜色,很有质感,衣摆用黑线绣着不知名的图案,感觉有些神秘。 这款式,看着像是喜服,又有点不太像。 这人把衣服递给他,换了。 朝妄没动,我就是来问个路。 岚迟轻轻皱了下眉,问路?什么路? 他可不记得这人有路痴属性。 朝妄的视线在衣服上落了一下,没有回答问题,却说,今日你大喜之日,恭喜。 这话他说得没有半分虚假,相反还挺真诚。 然而。 许久,都无人开口说话。 整个房间就像是被静止了,安静得有点可怕。 房内温度在急剧下降,墙面开始凝结薄冰,寸寸蔓延。 这个人好像生气了。 但他的神色平静淡然,语气也很平静,你认真的? 他说这话时,一双色泽浅淡的眸子紧盯着朝妄的眼睛。 这人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形状优美略微狭长,睫毛很长,瞳孔的颜色有些浅淡,看着很是清润。 他在看着朝妄的时候,瞳色渐渐染上了一抹金色,浅薄并不灼目的金色。 这是在使用妖术。 朝妄扯了下唇,语气不太好,看够了? 岚迟眉头微皱,你的妖力呢? 他怎么知道。 从地底爬出来时,就这样了,自家的路找不到,记忆几乎丧失,更重要的是,妖力只有一点点,爬出来的时候,差点累死了。 朝妄随口回,自然是用了。 岚迟看着他,把话题又转了回去,你来问路?问哪里的路? 他坐了下去,端起桌面上的一个青瓷茶杯,眼眸低垂,神色清淡,总不会是连自家的路都给忘了吧。 朝妄, 这人不好应付。 不过感觉没多大仇。 他也坐了下去,没错,问个路,顺便蹭个饭,这么简单的要求,你肯定不会介意的是吧。 岚迟饮了一口茶,茶水是凉的,又苦又涩,他却恍然未觉,坐在那犹如世家公子,说不出的贵气。 他说,酒菜随你,路也可以指,不过得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现在妖力所剩无几,外面又有人要杀你,不若留在这里,我需要一个人做一件事。 他顿了顿,继续说,结亲会定下契约,在此期间,你的命归我管。 朝妄不为所动,我还没必要为了这个卖身,何况要杀我的人未必能杀得了我。 岚迟看向他,若真是卖身,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就是有来无回。 朝妄啧了声,威胁我? 岚迟眉眼弯了下,带着一点温润的笑意,没错。 朝妄往后靠,以你的实力,有什么会需要别人? 岚迟没回答他的问题,同意了? 朝妄拿起旁边的茶杯,灌了口茶,眉头皱了下,放下茶杯,你不是有新娘子吗。 没过一会。 新娘子就推门进来了。 岚迟手一挥,面前这个凤冠霞帔的貌美新娘子立马缩水,变成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白的裙子,长得特别可爱。 朝妄看着这小姑娘,你连幼年小丫头都不放过?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试图为大人辩解,不是的,大人是在出去吧。 岚迟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叫人送一桌酒菜过来。 小姑娘乖乖应了声,立马出去了。 朝妄随口来了句,大人秘密可真多。 岚迟眉目清淡,不为所动,秘密这种事,自然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朝妄看向他,既然是盟友,你叫什么? 岚迟。 哦,难吃。 岚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像是懒得跟他计较这种口头之争。 很快,酒菜就送上来了,桌面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因是喜事,特意请了妖界最负盛名的大厨过来,做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还能少量提升妖力。 朝妄对里面的妖力没多大兴趣,对这些菜却是相当的有兴趣。 一大桌子的菜,有荤有素有汤,全都被他一个人吃掉了。 他的速度并不算慢,旁边这位也始终端坐在一旁,好似对这些菜肴完全没兴趣。 直到门在外面被轻轻敲了下,小童稚嫩的声音,大人,吉时快到了。 朝妄吃饱喝足就开始赶人了,快去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岚迟面上似笑非笑,吃饱了就不认人了? 朝妄点头,可以这么说。 就是这么不要脸。 岚迟扫了眼桌子上所剩无多的饭菜,为了防止你翻脸不认人,这些菜里都下了毒。 朝妄,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看着一副光风霁月的公子模样,居然能干出这种阴险的事。 岚迟颔首,承蒙夸奖。 没夸你。 岚迟神色不变,我知道,换衣吧。 朝妄看向他,目光毫不掩饰地在这人脸上扫视了一圈,视线火辣辣的,往下移,把人浑身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评价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倒也不亏。 这么多年,从这人嘴里出来的这些话也不算少了,这么多年,只有朝妄敢肆无忌惮地调戏他。 岚迟轻轻笑了声,温温柔柔的语气,但愿你毒发的时候,还能说这句话。 朝妄手搭在衣领上,开始脱衣。 衣领刚扯开一点,露出一小片肌肤。 旁边这人很快别开了眼,神情略微不自在,同时站了起来。 我在外面等你。 扔下这句话,这人就出去了。 衣服就好似为他量身定做似的,尺度刚合适,穿着正正好。 这不由得让朝妄阴谋论一下。 这不会就是来骗婚的吧? 而且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杀他,不然直接动手就行了,没必要弄什么毒这么麻烦。 但问题是,骗他婚干嘛? 不对,看样子他们俩关系并不和,说不定看他现在没了妖力,专门来整他来看笑话? 朝妄抬起手,催动妖力,手心慢腾腾地冒出一小团火焰,红色的,里面夹杂着丝缕蓝紫色,跳动着,火焰的温度很高,没过一会,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上去了。 但撑不了多久,火焰开始变小,成了小火苗,渐渐消失了。 朝妄直觉自己的妖力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丁点,很有可能是被埋在地底之前发生了什么,而且,有人要杀他。 这倒是很说得通了。 不过从他醒来到现在,但凡是看到他的,不是拔腿就跑的,就是拔腿就跑的。 看来名声不低。 朝妄觉得还行。 那么问题来了,这亲结还是不结。 他思索了下。 先不说对方如何,就他这凶神恶煞的名声结了,好像并不吃亏。 白捡一美人,不捡白不捡。 朝妄推开门,门口旁就站着他目前的结亲对象,人转头看了过来,正准备说话,忽然间止住了。 因为他的手被朝妄握住了。 干燥,炽热,掌心有些粗砺。 他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朝妄并未发现他的不对劲,拉着人就往正厅走,边走边问,你之前说的条件算数吧? 身后的人低低嗯了声。 他没有挣开朝妄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穿着相似款式的红色喜服,一前一后踏入了正厅。 走到前面的男子黑发黑眸,面容冷酷,无论是那双冷漠的眼睛,还是脸上那道黑色的妖纹,都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带来过无尽的恐惧。 因为此人,妖榜排名,第二。 上面有一个形容他的词,多年来一直令所有人神往。 战无不胜。 这个词像是夸大了,若真是战无不胜,为何不是第一,多年来一直有人因此争议,甚至为之争吵不休。 但在场的人都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新生代。 这个人的实力究竟如何,永远只会比你想到的更加恐怖。 而且这个人冷血无情的程度,一直以来也让不少人下意识避讳。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位正牵着他死对头的手,还是实打实地手牵手。 而且这两人还都穿着喜服 这场景简直玄幻了。 白日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一个人低声问他旁边的人,我是不是在做梦? 那个人回答,肯定是,而且我也在做梦。 全场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 正桌两旁的大红蜡烛静静燃着,火光微微跳动。 妖族结亲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况现在时代变了,一切都在从简,所以结亲一事如何操办,大多看自己意愿,若是世家,上面有长辈在,自可由长辈来负责,若是散妖,大都是按照人类的仪式走一遍流程。 妖族结亲与人类结婚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需得定下契约。 此契约承认两人从此即为伴侣,命运共连,若一方身死,则另一方必然受到重创,实力大减,虽不致死,但这种惩罚,足以令不少妖怪忌惮。 好在这个契约是可以解除的。 两位新人顶着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拜完了天与地。 到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 大人可想好了? 说话的是一个青衣男子,长袍广袖,气度潇洒不凡,他手里捏着一柄折扇,扇面上画的是水墨山河图,轻轻摇了下。 结亲一事非同小可,且又是二位大人,是否需要向王上通禀一声? 虽然说王上并不管这类事,但到底这两位地位不同,又是在妖都结亲,妥善处理的话,最好是上报一声。 朝妄挑眉,他不同意我就不能结了? 这声音很平静,不带任何情绪,就好似他随口一说。 但在场的人却无端地心一颤,那个青衣男子表情一僵,并非如此。 朝妄扫了他一眼,那你闭嘴。 其他人:果然还是朝妄大人的风格。 整个妖界再也找不出比他更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却又能好生生地站在所有人面前供人仰视的妖了。 那个青衣男子后退了一步,朝两人行了个礼,竹遥恭祝二位大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他这一番动作,倒让其他人回过神来,也同他一般行礼,道了句恭贺。 朝妄隐约察觉妖力上涨了些。 这场亲事就这样安然无恙地结束了个鬼。 朝妄以为自己就是来抢亲的,虽然他本意是来问个路,顺便蹭个饭,来意格外的简单,但万万没想到,人家真正来抢亲的,比他高调多了。 一条大鱼忽然间出现在上空,蓝色的鱼尾在轻轻摇摆,体型特别大,遮天蔽日,把这一片区域完全遮掩住了,不遗露半分天光。 周围的景象顿时暗了下来。 就好似忽然间进入了黑夜,小妖们都愣了一下,怎么,终于要出事了? 咦?为什么会这么想? 哦,因为朝妄大人来了 岚迟抬了下手,整个岚府顿时亮了起来,所有带着花叶图案的器物,宫灯上的素花,屋角的梅花,荷池里的花与叶,包括庭院里的那株很大的花期正盛的海棠树。 但凡是花与叶,无论是真与假,皆是渐渐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剔透而晶莹的色泽。 整个岚府顿时被笼罩在一种虚无又华丽的气氛之中。 不少妖震惊,金子耶 朝妄侧头,你是金子成精的? 岚迟,这是假的。 你会被抢的。 就在这时,坐在大鱼上面的人终于冒头了,是个小姑娘,梳着个双马尾,扒拉出了她从家里带来的大喇叭,冲着下面就喊,岚迟大人!我喜欢你!你娶我吧! 看看,这么高调的出场方式,才是正宗的抢亲。 小姑娘一口气不断,一股脑把之前准备好的稿全喊出来了,像什么长得好看,会唱歌能喝酒,吃的不多还好养等等等等。 她在上方,一低头,一眼瞅到下面的绚烂光景,看的是真真切切,下意识又嘀咕了句,哇,好有钱。 那喇叭仍在她嘴边,下面一众大妖小妖们把所有话包括那句嘀咕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无语了下,谁家不把自己的小辈看好,居然敢到这儿闹事,胆子真肥。 看这坐骑,南海的? 怪不得。 岚迟大人压根没理她,一点都没有被抢亲的反应,提醒正在看热闹的朝妄,时辰快过了。 朝妄问,你不管管? 自是有人管。 岚迟神色平淡,甚至是有些冷漠,一点出面的意思都没有。 他倒没说错,很快就有人上前让那小姑娘闭嘴了。 到底是大妖怪结亲,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丫头破坏了。 除非是朝妄大人。 外面的所有小妖都这么想。 同时心里还在疑惑,里面怎么这么安静,朝妄大人难道不是来砸场子的吗?为什么还不打起来?再不打时辰就过了。 啊他们等得好焦急啊。 而这边。 行交拜礼。 一次。 两次。 分卷(3) 三次。 礼成。 站在他们俩旁边的是在拜堂前就出现的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罗裙,头顶一对粉白兔耳,此时正一脸正经严肃地拿着自己的小笔记本,一手拿笔划拉了一道横线,意思是上一道流程已结束。 这一页前面已经划了很多道,像什么点蜡烛,焚香,放鞭炮,每一条都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凡是走过的流程都被划过一道横线。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下一行记的文字。 声音清脆,礼成,送入洞房。 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直到朝妄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今晚吃水煮兔丁。 岚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2个;Jessic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夕夜迢迢 10瓶;LY 5瓶;听雨吹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诅咒 水煮兔丁没吃成,因为当晚发生了一件大事。 让所有妖怪更进一步意识到,死对头不愧是死对头,名不虚传,哪怕是结亲了,依旧不会让你好过。 正所谓该砸的场子还是要砸,哪怕是迟到,也不存在缺席。 先不提究竟是何事,且看拜堂结束后,就是这场喜事的重中之重,也是所有妖怪们结亲所不可避免的环节。 契约仪式。 仪式很简单,每人各取一滴血,滴入水中,同时向天地祈愿。 妖怪的血里都含有妖力,在天地认证下,两滴血会相互融合,化作一个灵物。 此灵物形状不一,什么模样都有可能,毫无用处,唯有一个作用,就是将此物砸碎,则伴侣关系自动解除。 不过此物只能由两位主人销毁,他人动不得。 而现在,全场静悄悄地看着这两位大人的动作。 两滴殷红的血液滴入清水中,渐渐沉了下去。 一秒。 两秒。 三秒。 好一会,始终没动静。 就像是两滴互不相容的血液,安静地躺在那里,任众人再如何围观,互相根本不搭理。 这、怎么回事? 以前可从未听说有这种情况。 难道说,这两位大人真的是无法相容? 在场不少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还有的人在想,这八成是哪位大人心里不乐意,根本没有祈愿,没有向天地祈愿,自然也就不能达成仪式。 又或者说,两位大人心里都不乐意? 既然这样,又为何要拜堂? 有的人相互看一眼,眼里都是疑惑,还有的人一直在看着前面那两人,至于心里在想什么,暂时还没人敢说出来。 不过若是这场仪式无法完成,在所有人心里,这场亲事,也就等同于白费。 因为没有天地的认证,根本就不存在伴侣关系。没有伴侣关系的亲事,等于没有。 与众人的反应不同,两位当事人的表现则格外的冷静,冷静到其他人即便是心有疑虑,也只会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有些人还在想,真要这么结束,那可真打脸了。 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浩大喜事,传遍了整个妖界,甚至人类除妖师那边也有相关报道,还有灵族提早来送礼,真以这种方式结束,那完完全全是一场热闹空白看。 指不定还是场笑话。 不过也更进一步证实了,这两位大人究竟是有多水火不容,连天地都不承认。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朝妄的手。 朝妄侧头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耳边传来几个人的小声惊呼,变了变了! 只见那始终毫无动静的两滴血忽然之间开始化开,化作丝丝缕缕的血丝,在清水里迅速蔓延散开,很快就将一碗清水变成了血水。 而这血水里的妖力似乎格外的惊人,震得整只玉碗开始立不稳,不断地左右摇晃,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没过几秒,玉碗承受不住,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竟是直接碎成了几块碎片。 没有盛器的容纳,血水仍在不断相融。 半空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雾。 直至最后。 化作了一支细长的血玉箫,安静地躺在那。 通体剔透而血色浸染。 看着既漂亮又诡异。 就如同刚刚所发生的事一样。 先是毫无反应,接着就是这么大的动静,最重要的是这血玉箫。 血。 极少有妖怪的契约灵物是通体血色,因为这代表着,不详。 至于如何不详,端看以往那些妖怪们的下场,几乎都是惨死。 虽然在妖怪里,各种死法都有,历来不存在惨死这一说法,但当年的那几位大妖怪最后都是同归于尽,没有一个活下来,死得格外惨烈。 后来有人特意搜集资料总结了下,发现他们的契约灵物都是通体血色。 久而久之,在妖界就传开了。 这是不详。 这下尴尬了。 这贺喜的话,无人能说得出口。 这要是说恭喜,那不是咒人家吗。 朝妄伸手拿起那支血玉箫,打量了下,还不错,挺漂亮。 众人:这是重点吗。 不过他这一开口,场面倒是缓和了不少,有的人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还有的视线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若有所思。 朝妄把箫递给旁边这人,你拿着吧。 岚迟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是无意间扫过这人脸上的那道妖纹,没说话,接过了箫。 在众人眼里,这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要说,也没什么反应。 就好似这件事与他们无关。 当然岚迟大人这种很正常,在所有人心目中,这位就是这么的冷淡,永远不可能会有什么过激反应。 但是朝妄大人也这么无动于衷,就让不少人费解了,按理说他不应该把这玩意砸了,顺手解除了契约,既可以当场落死对头面子,又可以避免以后的不幸。 一举两得啊。 只见朝妄转过身,懒懒来了一句。 酒席可以开始了吧。 众人: 这是重点吗??? 天天吃吃吃! 合着您过来就为了蹭个饭是吧?! 他这话一说,那始终坐在偏僻角落里,喝得酩酊大醉的一个酒鬼好像听到了他的话,举起酒葫芦嚷嚷了一句,快,上酒! 说着还打了个酒嗝,歪头又倒下去了。 众人无语。 不过仪式确实已结束,酒宴时间到了。 在吃的方面上,妖怪跟人族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就是什么都能吃,只不过种族不同,口味也就不尽相同。 比如有的只吃荤,有的只吃素,还有的平时喝点水啃点泥就能管饱。 今日请的大厨都是妖界有名气的厨师,这也是小妖们最期待的,因为他们平时根本吃不起,只有在今天,才有机会品尝到那些美食。 外面的地方不够大,特意又开辟了一方很大的区域,保证每个来的小妖都有位置坐。 这么大的场面,再加上美酒佳肴的诱惑,外面的小妖很快就忘了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忙着吃喝去了。 而这边,有朝妄大人在,没几个人敢嘀咕,毕竟这位是真不好惹,那凶神恶煞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不过众人都知道,在酒桌上,这位好说话很多,你要是跟他口味相同,说不定还能结个志同道合的酒友。 这酒菜一上,场面就热闹了起来。 有些胆大的,还过来敬酒,敬岚迟的不多,大多都是冲着朝妄,因为他们知道,这位八成不会拒绝,在吃喝方面,朝妄大人总是宽容很多。 喝着喝着,就散开了。 妖怪们行事大多随心所欲,没什么顾忌,规矩也不多,本来排列整齐的酒桌慢慢就乱了,虽然碍于朝妄大人不敢乱说话,但美酒入肚,大多也都释放了天性。 那什么毛绒绒的耳朵与尾巴,都从衣摆里伸了出来,蓬松的毛炸炸的一大条,看着都想薅一把。 团子那么大的小妖怪们举着一盘盘菜,在半空中飞舞穿梭,不断地往酒桌上上菜。 朝妄身边围了一堆来敬酒的妖怪,还有两个穿着特别妩媚华丽长裙的美人捧着大大的酒坛专门来给他倒酒,那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看得旁边人魂都快没了,心想这魅术学得可真到家,看这样子,像是狐族的美人。 这么一想,这些人看朝妄的眼神都不对了。 毕竟谁不知道,狐族的家主步月大人,喜欢这位,据说还追了很多年。 结果这位,说结亲就结亲,对象还是他死对头。 这八卦怕是十天半个月都说不完了。 不过这两个美人也是胆子大,居然敢当着岚迟大人的面这么做。 真觉得这位大人脾气好? 但还没等这位发作,朝妄大人突然站了起来,拉着他旁边的人,离开了。 众人:??? 虽然疑惑,但还没人敢喊住他们。 朝妄拉着这人一直往后面走,直到身边没了人,才问他,哪里可以休息?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不对劲,就是眸色沉了几分,教人看不清,就像是云雾轻笼的深渊,多了几分危险的感觉。 怎么了? 朝妄移开视线,醉了。 瞎扯,醉了根本不会是这样。 岚迟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一时说不清为何,他想问朝妄,但这个人什么都不记得,未必会说。 他于是也没说什么,朝着一个方向带路,这边。 走过了曲水流亭,就是居住的场所,整个岚府地方并不大,主人也只有一位,故而住的地方也不算太大,很是古风古色,旁边有一片莲池,盛开着大片雪白色的花。 里面的布置很是清雅,但卧室里宽大床榻是大红色的,旁边桌子上摆了很大的玉盘,上面堆满了花生桂圆,明晃晃地彰显着,这里是哪里 岚迟脚步顿了下,神情隐隐不自在,你在这里休息。 朝妄没说话,上前把被子掀开,躺了下去。 他像是很困。 也压根没计较这里是哪里,闭上眼,就要睡着了。 岚迟站在原地,他本该走,但朝妄现在这反应很不对劲,这人很少会有这么困的时候,更别提是一句话都不说就睡。 他在那站了一会,直到床上的人睡着了。 才走了过去。 这人睡得很沉,呼吸延绵,一点要醒过来的预兆都没有。 他低头看了一会,这人生得很好,俊眉挺鼻,但偏偏脸上那道妖纹增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不敢直视。 他伸出手,莹白如玉的指尖落在这人冷硬的下巴处,轻轻地抬起,慢慢俯下身,长长的墨发随着动作,顺着肩线滑了下去。 越来越近。 甚至都快要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柔软温热的触感即将要触碰到时,外面突然传来一点细微的响声。 岚迟松开了手,直起腰,出来。 一个红衣小童从门旁冒出一个小脑袋,声音软软的,大人,有人找。 岚迟把被子摊开,盖在床上这人身上,转身就出去了。 他这一走,许久都未曾回来。 直到夜幕降临。 妖怪们还在纵情声色,杯酒交斟,醉生梦死的时候,岚府突然起了大火。 自后方而来,迅速扩张蔓延,且火势极大。 众妖一惊,再一看这火,大片艳丽的红色里裹着丝缕蓝紫色,欢快又放纵,连前方这一大片专门用来容纳众多妖怪的幻境都几乎要被点燃。 温度节节攀升,很快变得灼热了起来。 怕热的妖怪很快汗流浃背。 大妖们尚且还能支撑一会,外面的小妖们几乎是见这火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大声呼喊。 朝妄大人要吃烧烤了!大家快跑啊! 鸡飞狗跳,场面一片混乱。 所有小妖都吓坏了,惊慌失措地往外挤。 门都被挤破了。 今日来的妖可一点都不少,大半妖都的妖怪都往外跑,就像是突然被捅了马蜂窝似的,星星点点一股脑地涌了出去。 这场面一度相当的壮观。 岚迟从王宫回来的时候,夜幕漆黑,唯独那一大片天空都是赤红色的,云层几乎被燃起,炫目流金,赤得让人心惊。 外面围了很大的一个圈,密密麻麻人挤人的全是小妖,有的飞在半空中,有的在地面上抬头看,附近屋顶上也都站满了,没有一处空余。 再往里面,整个岚府被大火笼罩,火势张扬又放肆,就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旁边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大妖,数量并不多,都在想办法灭火,虽然作用不大。 毕竟这火太烈,有些是真扛不住,待得久了,说不定真成了烧烤,而那些扛得住的,也不一定能灭这火。 众人只见岚迟大人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一言不发,很快就消失在烈烈火海里。 心里纷纷感慨。 该来的迟早要来。 本来还以为朝妄大人今天改性了,现在看来。完全是他们太天真了。 岚迟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人仍在床上睡觉。 睡得很安稳,就好似外面这惊动整个妖都的冲天大火,都与他无关。 他心里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手刚放在这人的肩上。 这人睁开了眼。 一双黑色的眼睛里跳动着猩红的火光,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吓人。 朝妄坐了起来,眼皮耷拉了一下,神色平淡,隐约带着一点困倦,像是没睡醒。 岚迟收回手,把火收了吧。 朝妄没说话,伸手拉住了面前这人欲要收回的手,忽然用力一拽,岚迟身形不稳,差点跌到他怀里。 但这人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床榻上。 朝妄埋下头,唇凑近这人白皙修长的脖颈,张嘴咬了下去。 牙锋刺破白净细致的肌肤,很快,殷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淌了出来,被一点点舔尽了。 分卷(4) 岚迟呼吸一滞,只觉脊骨异样酥麻,他抬手推开这人,却换来更强势的压制。 玉簪于动作间滑落,黑色长发散乱,旖旎交织满铺。 红色衣料层层交叠在一起,满目火红。 气息灼烫,直至交缠。 朝妄做了一个梦。 梦里很混乱,满天的黑云,大片大片地层层叠叠积压而来,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遮天蔽日,不见天光,几乎要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死状极其惨烈。 一个声音好像在问他。 您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吗? 你必须死。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下,带着几分诡异与恨意,你以为能全身而退吗? 我不会放过任何人,包括你。 我的大人。 以前我觉得杀了你,是我毕生的追求,但是现在,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快要发不出声来,却依旧咬着牙说,以我全族上下几百条性命 诅咒你。 他猛地睁开了眼,漆黑眼眸里的红光愈发红得妖异。 第4章 牙签肉 短短一日,妖都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素来不和的朝妄大人与岚迟大人结亲了。 二就是这件事的后续,朝妄大人表示很不满意这门亲事,于是,当天晚上,就把岚迟大人的家给烧了,那叫一个大火冲霄连天起。 虽然只烧了一半,还没延续到其他地方。 但!是!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两位大人的相处,该有多水深火热了。 为此,酒馆里已经有人在开赌,赌的内容特别多,例如,这两位什么时候会解除关系;谁先认输;会不会住在一起;会不会一起睡;如果步月大人来抢人,岚迟大人会不会被甩等等等等。 除此以外,最令人好奇的就是,他们为什么会结亲? 毫无理由啊。 就在整个妖都到处都在热烈讨论这两个人,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心里的疑惑不解与兴奋通通宣泄出来的时候。 当事人在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昨夜的大火,最严重损害的地方就是厨房,烧得只剩一把灰了,各位大厨站在原来厨房存在的地方时,皆是松了口气,暗道幸亏自己跑得快,要不然今天也在这成了一把灰。 今早,朝妄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点小悲桑。 好在厨房虽然没了,简易搭建个还是很快的。 虽然他是烧了这里的罪魁祸首,但,这并不影响他凶神恶煞的名声,岚府的人看到他时,该跑还是跑,因此吃饭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人。 岚迟。 今早醒来,睡在自己身边的人。 朝妄回想了下当时的场景,这位长发散乱地躺在他身边,领口有些松散,脖颈上还有一道咬痕。 再看人现在的模样,衣襟整齐,脖子完好无损,玉冠束发,一身雪青色长袍,风姿卓然,神情平淡地吃早饭。 他有点想不起昨夜的事,什么时候失控,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发生了什么。 他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岚迟面前,来,多吃点,补补。 岚迟, 他默了下,一点血而已,不用补。 一点血? 这是真睡了? 不对。 男子也会流血? 朝妄难得沉默了下,语气很平静,疼不疼? 岚迟以为这人是问咬他的时候,摇了摇头,不疼。 哦。 这洞房花烛夜过的,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朝妄大人有点小忧伤。 他看着旁边这人没说话。 岚迟对上他的眼睛,难得有些茫然,怎么了? 没事。 吃过早饭后,在岚府逛了一圈,景色很是不错,虽然一半都在重建,前面已并非是昨日的宫廷内阁,而是一片典雅秀丽的园林,栽了不少珍奇花草树木,小花妖们扑扇着小翅膀在那飞来飞去,忙着搬东西。 昨夜大火烧到前面的时候,被幻境阻了大半,后来及时收了回去,因而这些小花妖树精们的家也都还在。 朝妄大概逛了一遍,就往外走。 岚迟始终在他身边,要去哪? 出去逛逛,你不用跟着。 岚迟脚步顿了下,就这样看着朝妄走了出去,直到身影消失。 大人。 那个穿着红色罗裙的兔耳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仍拿着小本本,一手拿着笔,一脸严肃认真地问他,大人昨晚有没有喝交杯酒? 岚迟, 他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去忙别的吧。 桃央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大人是在等朝妄大人吗? 她仰着一张呆萌小脸看着岚迟,很认真地对他说,大人如今跟朝妄大人成亲了,我查了好多书,上面都说,夫妻是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大人要是想见朝妄大人,随时都可以去找他的,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岚迟听完笑了,笑得很温和,你还小。 桃央鼓了下小脸,才不小了。 她想了想,就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说您和朝妄大人关系很差,明明没有很差,他们为什么总是那样说?讨厌死了。 岚迟问她,那你为什么不怕他? 因为朝妄大人喜欢吓唬小孩,嘴里说扔锅里,实际上才不会扔呢,她顿了顿,有些得意,而且他又没有锅,那些小妖真笨。 岚迟淡淡来一句,他那句话可不是作假。 桃央呆了一下,下意识问,真的会扔锅里? 嗯。 小姑娘的脸色刷得一下子白了,结结巴巴,他、他还说、说把我做成水煮兔丁 她说着眼圈一红,都要哭了,我不想被切成兔丁 她擦了下眼睛,泪眼汪汪的发现自家大人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哭,大人你又骗小孩! 你跟朝妄大人一样,总喜欢欺负小孩! 岚迟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软软的头发,动作轻柔,好了别哭了,他不会吃你的。 小姑娘擦擦眼泪,真的? 嗯,你去告诉其他人,不会有事,以后不必见到他就跑。 桃央使劲点头,嗯嗯。 她看着岚迟往门口那边走,大人你要出去吗? 嗯。 妖都与人类城市没什么不同,除了在这里居住的都是妖怪之外,管理方面相对严格些,主要是体现在通行证,凡是出入都城,必须要有通行证,这是人类很久以前的做法了,现代社会早已取消了这一规定,而妖怪,则一直延续了下来。 因为妖怪们没有身份证,而妖都又是重要地方,王上的居住地,自然管理严格些。 除此之外,由于作息不同的缘故,妖都完全是个不夜城,白天与夜里一直热闹非凡,街道上一直都会有人。 不同的是,这里分东西城区,白日出动的妖怪大多居住在东城区,西城区与之相反,多是夜里出没,规划明确,以免外面吵闹的声音吵到了里面睡觉的。 大妖怪与小妖怪又分不同,地价昂贵的区域多是大妖怪居住,小妖怪只能租狭小的出租房,定时缴纳租金,中央城区多是商铺,夜市,每隔固定时间会有集市,由专门的妖怪机构负责管理,城内不允许私斗,否则会被长安卫拉进监狱劳改。 在整个妖界里,只有妖都是管理最为严格的地方,惩治力度也是最为严苛的,但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大妖小妖梦想着能挤进来。 因为妖榜上实力排名前六的大妖怪,有三位是常年在这里出没,且都在妖都学院里任有导师一职,每隔一个月就会有一位去学院做指导,这可是来自整个妖界最为顶尖实力强者的亲自指导,哪怕是随口点拨两句,也足够令他们实力大进了。 妖怪们是最为慕强的存在。 也因此,妖都学院是整个妖界最难考取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想办法在妖都偶遇,说到这,最让小妖们泪流满脸的是,这三位强者中最强的那位,时不时上街,偶遇程度比费尽心思才能刷到的另外两位不知道好多少倍,但是!这位太吓人了! 这位吃妖怪啊! 还明目张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家炖了 把当日眼睁睁瞧见那一场景的小妖们都给吓坏了,回去接连做了好几天噩梦,从此以后,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朝妄大人的恶名也由此而来。 至于另外两位,一位是朝妄大人刚刚结亲的伴侣,岚迟大人。 另一位,就是据说很有可能是专门从老家搬过来追人的狐族家主,步月大人,也是妖界赫赫有名的美人,魅术无人能与之相比。 为什么是据说呢,因为这位步月大人从来都不掩饰对朝妄大人的欢喜,也是经常玩什么偶遇英雄救美等各种追人戏码,身为狐妖一族容色最盛的美人,倒追了一个男子这么多年,居然还未果,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朝妄大人是不是根本就喜欢男人! 请大家参考昨日发生的事! 此时坐在二楼靠窗的朝妄面无表情地捏着花生,心想,都两个小时了,还是八卦话题,什么狗血的三角恋,还越讲越兴奋,一个个都这么闲吗。 下面坐着的人在听完那个人的发言后,纷纷附和,紧接着就有人举手提问了,那朝妄大人为什么和岚迟大人结亲?他们不是关系很不好吗,而且就算是朝妄大人喜欢男人,也未必会喜欢岚迟大人啊,而且昨天还把人家的家给烧了,很明显就是不喜欢啊。 那个人摇头,你们都是太年轻,这两位可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了,想当年 他说到这时,突然止住了。 这话口卡的,完全是在吊人胃口。 众人立马不乐意了,当下还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珍珠朝那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伴随着一道娇喝,当年什么?!快讲! 众人的眼珠子都快黏过去了,这珍珠成色真好,有钱人啊。 再回头一看,一个小姑娘。 那人接过珍珠,忙道了几声谢,接着他之前的话继续说。 想必你们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亡城,一个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那里常年无雨,干燥异常,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进去的人极少能有出来的,不是被里面的东西吃了,就是被困住,久而久之,也就死在了那里。 有人问,这两位大人都进去过? 那人点头:对,而且是一起进去,一同出来。 据说是为了采摘一种毒药,没人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出去,只知道他们走后,周围所有的毒气都散开了,从那以后,那个地方就能安全进出了。 场面安静了一下,立马有人反应过来:那这也不能说明他们关系好啊。 其他人纷纷叫了起来:就是啊,你不能唬人。 那人一阵尴尬,擦了擦汗:有个小道消息,据说可信度不高,不知你们听不听? 众人:听! 那人把声音压低了些。 朝妄大人现如今已是排名第二的强者,已经无人能伤他,但据说他当年被多位除妖师埋伏围攻的那一次,虽然得胜,但受了很重的伤,险些去了半条命,后来是岚迟大人守了半个月,把人给救回来的。 众人安静了一下:岚迟大人会医术?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再说当时不是有白溪大人吗,人明明是白溪大人救回来的,你个骗子! 那人忙摆手:所以说是不可信的小道消息,大家听听就行了。 众人怒了,听了半天,一个真实可靠的都没有,要么跑题,要么假的,纷纷拿瓜子花生板凳桌子砸这人,砸得人一身狼狈,赶紧跑。 此时坐在二楼的人仍漫不经心地捏着花生,偶尔往嘴里扔一个,他脸上戴着面具,一个很吓人的青面獠牙面具,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吓到几个妖怪,除了几个小孩。 反而是他不戴面具的时候,能瞬间清空整条街,索性他现在戴着,又是大大方方从岚府里走出来。 就在一盘花生没剩几颗的时候,终于飞来了一只青雀,带着来信。 今夜子时,望一人去城外荒林,有惊喜等着大人。 朝妄扫了一眼纸条,注意力主要落在手里的这只青雀上。 这么小。 都不知道养肥点再来送信吗。 牙签肉。 青雀:瑟瑟发抖。 第5章 过河 子时将至。 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繁星点点,月华流素,整个妖都并不安静,甚至是不减白日的热闹。 朝妄到城门口的时候,那边有几个穿着暗色盔甲的妖怪正在查看通行证,远远看到他时,竟然都没跑。 还有一个看穿戴应该是级别高点的青年,朝他走了过来,面上带着恭敬与笑容,大人,您有事? 朝妄还真是难得看到不是拔腿就跑的,心情难免好点,没事,出去走走。 青年笑了笑,伸手示意,大人请。 朝妄抬步就走,不看我的通行证? 青年落后一步,跟在他身边,大人真是说笑了。 昨日是大人的大喜之日,我等昨夜才得知消息,备了一些礼品送了过去,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朝妄嗯了声。 青年像是非常熟悉朝妄的冷脸和行事风格,非但没有疏离,反而主动说了一些表示亲近的话,直到朝妄离开了城门口。 城外的荒林其实原先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鬼林,最早是一个鬼族在这里设下了迷障阵,而这个鬼生前又是个道行不浅的除妖师,由此可见,刚开始这里不知弄死了多少妖怪。 后来有个大妖怪耗了三天,把阵法给破坏了,瘴气渐渐散去,但由于之前的缘故,始终没有妖怪胆敢靠近,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个荒林。 分卷(5) 从西城门出去,走半个小时,差不多就能到,就是中间隔了一条河,还挺宽。 河边坐了一个人影,走近时才发现是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漂亮的雾纱红裙,长长的衣摆搭在地上,两条细长的腿泡在河水里,正撑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月。 看着很是忧郁的模样。 他走到小姑娘旁边,过河吗? 小姑娘听到声音后,回头懒懒地瞥了他一眼。 却被吓了一跳。 今夜的月色很好,皎皎月华流白,给来人修长的身形描了一层浅浅的银边,但却好似很冷,落在黑衣男人身上,更添三分冰冷与苍白。 看着着实像个鬼魅。 那个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并未太过靠近,但左侧脸上的那道黑色妖纹格外得显眼,小姑娘莫名地打了个颤,心里无端地恐惧了起来。 她悄悄往后退了退,你是妖还是鬼? 朝妄走到河边,看了眼水深,又问了一遍,过河吗? 小姑娘瞥了眼他的身后,有影子,心里不觉松了口气,接着就听到这句问话,下意识想摇头,但心里又有些害怕,万一她说不过,这人心情不好,把她杀了怎么办,要么像那个大名鼎鼎的妖都恶霸朝妄大人,扔锅里炖了? 噫,妖都果然好可怕。 她抖了下,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可以过。 朝妄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这小姑娘还是这两天见过的,白天茶楼砸珍珠的那个,再往前推就是昨日骑着大鱼过来抢亲的。 听众人议论,八成是南海来的,只有那么远地方的人才会不知道妖都的规矩。 上空不允许大型坐骑出现,否则重重罚款。 此时这个抢亲小姑娘正一脸谨慎小心地盯着他,一副防备大魔王的姿态。 朝妄摸了摸身上,能付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包干果。 递给她。 小姑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接过,接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偷瞄了眼男人的侧脸,长眉俊眸,鼻梁骨挺直,脸上没带什么表情,却意外的很好看。 竟然是个大帅哥。 按照以往来说,这样的人,她怎么着也该多看两眼,但不知为何,这个人却让她根本不敢造次,就连走近时,都像是有一股冷冽的阴森之气在逼近。 让人不觉心生退意。 她有点想跑。 但这个人没说话。 她老爸说了,一般大妖怪们脾气都怪,遇到不好惹的,最好乖乖听话,而且千叮咛万嘱咐学业没习成之前,不准到处乱跑。 所以她这一次出来,是偷偷溜出来的。 想到这,渔就有点想哭,她的男神真的结亲了,而且结的对象还是她一听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的妖都恶霸,呜呜呜那个朝妄大人一听就很吓人,说不定长得也很吓人,说不定三头六臂五大三粗虎背熊腰面容丑陋呜呜呜她男神好可怜 朝妄压根不知道这小姑娘在心里腹诽他,见人接过了东西,意思到了,就说,带我过河吧。 小姑娘怏怏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大妖怪难道怕水,还真少见,哎算了,反正她现在没事,只要这个人不对她下手,怎么着都行。 她站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龟壳,扔进水里。 龟壳遇水很快变大,最后变到仅能容两人那么大的龟壳渡船。 渔看旁边这人的反应,结果人家根本没反应,她心有揣揣,解释了句,我只能变这么大了。 她来的时候是骑着家里的专用坐骑,结果昨日触犯了妖都的规定,付不了那么多的罚款,大鱼就被扣下去了,说让家里人送钱来,顺便把她领走。 这人点了点头,上了龟壳。 渔犹豫了下,也跟着坐了上去。 渡船自动启动了起来,朝河对岸浮了过去,这条河很大,站在河岸时还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水面波光粼粼,挺平静的。 等到过了一会,渔突然不安地缩了缩肩膀,水面不知何时起了雾气,河对岸的那片树林也变得若隐若现了起来。 按理说,这会该到了,毕竟这船虽然外型是龟壳,但速度可不像龟,不应该这会还在河中央。 这时,一只修长苍冷的手拎着小姑娘的后颈,把人往里面拽了过去,渔吓了一大跳,差点蹦起来了,回头一看,是旁边这个黑衣男人。 掉下去我可不负责捞人。 声音很平静。 渔没挣扎,顺从着被他拽到了中间,她往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出事了? 她感觉水里有东西,但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很有可能是那东西拦了船。但不知怎么,挨在男人身边,让她出奇地心安了下来。 朝妄没说什么,坐稳。 同时手指按在船沿,催动妖力,本来墨绿色的龟壳渐渐亮了起来,壳背上的纹路甚至开始变红,很灼眼的那种红,远远看着,就像一个大龟壳被大火烤烫了。 但渔只感受到温度上升了一点,除了这一点颜色变化,与之前好像没什么不同。 她又瞄了眼男人的侧脸,心想,真帅,还是个冰山系大帅哥,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又想可能说了她也不知道,毕竟妖都的大妖不少,虽然成名的也就那几位。 这会没觉得害怕了,渔就大胆地开了口,问他,大人认识岚迟大人吗? 嗯。 有回应,渔眼睛一亮,心里一堆问题冒了出来,她想问关于岚迟大人的,但感觉有点过于隐私,这位大人不一定会搭理她,于是就挑了个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疑惑的那个问题。 大人知道岚迟大人与朝妄大人为什么结亲吗? 现在妖都里什么猜测的都有,她听了一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私心觉得这位大人肯定会有不同的见解。 毕竟这位大人一看就是不会八卦的那种。 果不其然。 只见男人懒懒地开口,两情相悦,两小无猜。 他眯了下眸,漫不经心地添了两个词,情难自禁,私相授受。 渔顿时被口水呛得半死,好一会,才缓过来。 心里直嘀咕,怎么听着有点像古代小姐与书生私奔的戏码? 而且这种词是按在这两人身上的吗?!不是互不相容,势同水火这类词的吗?!! 她很想表示怀疑,很想说你是不是骗小孩,但这位的表情好吧,压根没表情,声音又低又冷,语气也没什么波澜,就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玩笑的那种。 她有点摇摆不定,心想,这不会是真的吧?!难道她今天无意间探到了真相?!! 朝妄瞥了她一眼,听着带感吗? 她收回不开玩笑的那句话。 渔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不想说就不说,没必要扯得这么不着边吧。 正巧,到河对岸了。 渔下船的时候,还疑惑了下,刚刚还在河中央打转,怎么这会就这么快,河里的那东西送过来的? 她见男人往树林那边走,也下意识跟了过去。 朝妄回头看了她一眼,跟我做什么? 渔捧着那包干果,好奇地问,大人要去哪? 你不能去的地方。 哦。 朝妄环顾了下四周,除了前面那片荒林,其他地方都被雾气笼罩住了,而且此时河面上的雾气越来越重,显然不适合回去。 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子,点燃,一簇小火苗包裹着那个石子,看着就像一个燃烧的小火石,递给她,子时过了再入河,不想死就好好拿着。 渔乖乖接过,心里还嘀咕了句,这什么火,居然不烫。 她没敢多问,眼见着面前这位大人踏入树林,紧接着,身影消失了。 她一惊,这什么玩意,好好的树林还能吞人? 外面看着挺正常的啊。 她回头又看了看那条大河,想起那个人说的话,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不要到处乱跑比较好,这里太诡异了,一个妖怪也没有露面,就跟恐怖片场景似的。 渔决定往里面走走,不进树林,但得离河远点,她总感觉河里的那东西能吃人,尤其是这种时刻出来的,大都是出来觅食的,万一突然冒了出来,一口把她吞了,哭都没地哭去。 谁知她刚走一步,本来平静的河面突然汹涌澎湃了起来,水柱喷得老高,水花四溅,有什么东西跳了出来。 看不清是什么,长长的,黑黑的,有点像蛇,又有点像鱼,小姑娘真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应该跑,但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跑,就意识到,这个从河里冒出来的东西不是冲她来的,因为水雾弥漫之中,有一串很漂亮的金色叶子宛若飞花破雾而出,就像是一条细长细长的链子把那个黑色的东西轻易缠住。 绞杀。 那个黑色的东西拼命挣脱束缚,却根本逃脱不得,凄厉地惨叫一声,接着漫天的血珠纷纷扬扬地洒了下来,就连白色的雾气都被血色染红,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红雾。 血腥,残酷,却又格外朦胧。 这一幕竟然很美。 渔呆呆地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河面渐渐平静了下来,有一道人影从河对岸走了过来。 血色的雾气若隐若现之中。 近了。 来人一身色调冷沉的雪青色长袍,衣袖交叠间金线花纹若隐若现,墨发束起,整个人宛若踏月而来,风姿高绝,翩然若仙。 渔慢慢地张开嘴,呆呆地看着来人。 她居然见到了岚迟大人! 深更半夜,月明星稀,她的男神岚迟大人一招秒了河妖,此时正朝她走!过!来! 天呐!!!中大奖了!!! 岚迟的第一眼就落在小姑娘手里的那个火石子上,接着看向前方的树林,微微皱了下眉,问她,那个人进去了? 渔根本敛不住脸上的傻笑,也压根没多想,指着身后的树林,刚刚进去的,见人走过去,她立马也跟了过去,殷勤道,大人,这个树林有点不对劲。 岚迟点头,别靠近。 话音未落,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树林里面传来一点古怪的声音,岚迟脸色微变,一脚踏了进去。 那小姑娘犹豫了下,刚想后退,一阵雾气裹了过来,身影也很快就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达鸭yay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幻境 南城。 接近人类地界的城市。 一家不起眼的书画铺。 地段偏僻,极少有人类或妖怪经过。 这家的店主常年清闲,时不时出去游山玩水,偶尔在家写写画画。 此时后院有一个白衣少年在晒书,把书阁里经年不见天日的藏书搬出来晒晒。 他搬了好一会,才搬了不到四分之一,跑出去把坐在门口正在玩手机的那个给拽了起来,别玩了,再过几天要下雨,这几天先把书晒晒。 那个玩手机的少年视线始终凝在手机屏幕上,嘴里不断念叨,你等等,就快加载出来了。 先前那个少年翻了个白眼,威胁他,再玩就把你的话费停了。 那个玩手机的少年没理他,飞快地划拉了下屏幕,看了一会,越看越震惊,居然是真的 他顾不得旁边这人,捏着手机就往后院跑去,边跑还边喊,大人,出事了!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轻敏,利落地跃过这一路上的所有障碍后,很快窜到了正坐在书桌前手执毛笔写字的白溪大人面前。 坐在那的人白衣黑发,衣与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看着有几分慵懒,但执笔的姿态却并不随意,听到这动静时,也是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何事? 大人,昨日岚迟大人结亲了。 那人嗯了声。 小里沉了口气,声音提高,但是他是和朝妄大人结亲了! 刚刚进门的白衣少年,也就是小故差点摔了一跤,语气震惊,你说谁?!谁跟朝妄大人结亲了?! 他跑了过来,凑到屏幕前看,刚开始还纳闷了下,妖都哪来的信号。 小里白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 他语气郑重地强调一句,重点是岚迟大人与朝妄大人结亲了! 小故完全不信,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又在看什么八卦传闻。 小里划拉了手机,翻到前面,有图为证,爱信不信,岚迟大人为了准备这场亲事可是在妖都燃了七天七夜的灯火,整个妖都的人都去了,一个人开玩笑也就算了,没必要所有人都开这种玩笑。 沾着墨的毛笔顿了顿,白溪把笔搁下,我看看。 小里连忙把手机递给他,这是刚刷出来的,估计待会就被删贴了。 小故莫名,为什么要删? 小里想了想,他们拍了很多灯笼的照片,估计是泄露了妖都的城防布局,所以但凡是有图的帖子都被删了。 说到这,他还感慨了句,那些灯笼可真漂亮,挂了整整一城,到处都是大红色的宫灯,从上面拍的时候,整个妖都都成了个灯海,别提多好看了。 两个少年都看向自家大人,只见自家大人轻轻叹了口气,七天七夜的灯火,好大的手笔。 白溪把手机递给少年,吩咐了句。 去把那副画拿来。 两个人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家大人说的那副画,一直搁在安静的角落,他们清理的时候好奇,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好像是被什么给封印住了。 这么多年都是,始终搁在那落灰。 而现在,居然能打开了。 是一副很美的落英舞剑图。 坐在树下的白衣男子在抚琴,桃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衣服上,长发上,而他并不在意,唇角轻轻弯起,带着一点温润的笑意。 一看就是岚迟大人。 最令两个少年震惊的是旁边那人,那个舞剑的男子,居然长得跟朝妄大人很像,脸上却并没有那道可怕的黑色妖纹。 分卷(6) 那人眉眼清俊,策衣束袖,举止行云流水,手中一柄长剑戏耍般的漫不经心,却分明透着几分恣意轻狂之气。 这本不是落花时节,却因其剑气,灼灼桃花纷纷飞舞洒落了下来。 这幅画的色调很是素淡清雅,视野开明,而那人单单一剑一式,一身清狂凌然之派,便让人不觉注意力集中了过去,心底更是不由自主地生出追崇之心。 想要做他的随从,追随其左右,鞍前马后,誓死无悔! 小妖们在看到大妖时都会有这种冲动,但这人只在画中,便让人生起如此强烈的欲望。 可见其在现实中该有多受人追捧。 两个少年怔怔地看了一会,慢慢把心思按了下去,对视一眼,迟疑地问,这是,朝妄大人? 看着样貌很像,但怎么风格却完全不一样。现实中的朝妄大人多吓人啊,让人压根不敢直视,有多远跑多远,怎么这画里的,一点都不吓人,甚至比他们妖界拿得出手的第一美人岚迟大人还要招人。 白溪把画收了起来,这是以前的他。 啊?!! 白溪并未理会两人的震惊,取出一支墨笔,笔尖落下一点,画卷微微振动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漫了出来,似有似无,并不清晰。 他放下笔时,好似看到了那执剑之人侧过脸,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一如当年。 荒林。 岚迟一脚踏进去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一阵扭曲变幻,下一刻便出现在了一个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大白天,街道上人很多,像是集市,有孩童从人群里嬉闹着跑了出来。 他刚打量了两眼,身后哎呦一声,回头一看,那个小姑娘也进来了。 岚迟神色不变,不是让你别靠近吗。 见自家男神好似不悦,渔连忙解释,男神你听我说,我本来没想进来的,结果不知道怎么一阵风吹过来,我就被卷进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胆子肥是肥,但对于找死的事还是并不主动的,尤其今晚遇到的一个比一个强悍。 深深怀疑,这个树林根本不是她一个小妖能进来的。 除非找死。 岚迟的视线掠过她手里的那簇小火苗,别动用妖力。 渔赶紧点头,一步不落跟紧岚迟。 但还没走几步,她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脸色有点白。 因为前面有一具惨死的尸体,脸皮就像是被什么融化了似的,血肉模糊,面目狰狞,还露出一点森森的白骨,那人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窝里黑色的眼珠子泛着丝丝血色。 倒在地上,脖子是扭曲的,应该是被人直接拧断了脖子而死。 但最让人奇怪的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在意那个人,就像是压根看不到,一脚两脚地踩了过去,有个孩子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也没在意,爬起来继续跑,脸上的笑容都不带变的。 渔越看越不对劲,心里毛毛的,不止那个死状惨烈的尸体,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好像很不对劲。 好像无数只眼睛在暗中盯着她 她往岚迟身旁缩了缩,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被人抓着衣服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周围的一切突然就变了,她看到的每一个人的脸皮都开始慢慢融化,直至露出血肉,面目狰狞,如同恶鬼般地自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嘴里还发出不似正常人的嘶吼声。 渔顿时吓傻了,本来以为是幻境,但是这幻境也太真实了吧,而且太恐怖了! 她压根不敢多看,也根本不敢乱动,手里死死地攥着那个火石子,被岚迟大人拽着往前跑的时候,双脚都快离地了。 但意外的是,那些人居然很少攻击她,大部分都是冲着岚迟大人过去。 好在即便不用妖力,岚迟也依旧能应付的过来,就是人太多了,身边又有个小姑娘,多少有些碍事。 不用妖力就等于没了妖术,没了妖术就只能用身体硬抗,渔本来就不擅长体术,这些恶鬼又长得这么可怕,她强撑着不尖叫已经是快到边缘了。 这时,一张血淋淋的脸突然凑到了眼前,离得极近,这人脸上的血都好像溅到了她的脸上,这种又恶心又粘稠的恐怖感觉 渔这次真没忍住,惊叫了声,手里的东西都没拿住给扔了出去。 岚迟皱了下眉,抓着她的胳膊往后带了下。 两个人站在街边,身后是紧闭的店门,前面是层层包围过来的众多恶鬼。 太多了,几乎整条街都被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感觉一人过来啃一口都不够分的。 最让渔绝望的是,岚迟大人站在她面前,并未有离开的打算。 她想,肯定是她拖累了岚迟大人,要不是她,岚迟大人一个人也能走。 至少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 而就在这一刻,面前忽然间燃起了大火,那火是很艳丽的红,就像血一样,但却隐约有几缕蓝紫色。 这火十分蛮横,点燃了面前这一片之后,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很快,这一整条街的恶鬼都被大火笼罩,痛苦地挣扎,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渔愣了一下,就隐约听见岚迟大人的声音,蹲下。 她连忙蹲了下去,以免烧到自己,心里还在想,这火哪儿来的,怎么也没温度?嗯??? 她把眼睛睁大了些,歪头仔细找了下,果然看见那颗小火石静静地躺在地面上,而它的上方,是一众正在被燃烧的恶鬼。 好厉害的火。 火烧得很快,没一会,满街的恶鬼都没了,烧尽了所有惨叫,就连灰尘都没剩下。 街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颗看上去将将熄灭的火石子。 岚迟走了过去,把它捡起。 小火苗微弱地跳动了下。 渐渐暗了下去。 最后一点小火星快要熄灭时,忽然离了石子,毫无征兆地顺着男子素白的指尖钻了进去 岚迟一怔,似是有些意外,一时竟未将其驱赶出去。 那火竟是冰凉的,如同一柄凌冽锋锐的寒刃刺破肌肤,割裂骨肉,直直地撞进身体里。 岚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很快惨白一片,他的唇角慢慢地渗出血迹。 旁边的渔猛地睁大眼睛,有些惊慌,大人?! 与此同时,只听砰得一声,他们身后的店铺门竟然无风自动地打开了。 紧接着就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般,从这一扇门起,接下来的所有店门都砰地一声一个接着一个地自动打开,直到整条街的店门都大开着。 而门的里面,是一片漆黑。 渔浑身都僵住了,甚至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刚刚被烧死的恶鬼们,此时正慢慢地从这些店门里爬了出来。 他们爬得很慢,但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恐怖,浑身上下冒着黑气。 渔的牙齿包括腿肚子都在打颤。 大、大人 岚迟神色未变,除了脸色有点白,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抬起手,指尖泛着一点微光。 这是要动用妖力。 渔的眼睛又睁大了些,顿时想起刚刚岚迟大人的叮嘱,不要用妖力。 刚刚这一路来,岚迟大人确实都没用妖力。 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 这时,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了岚迟的手,向下压了压,来人一手揽了下岚迟的腰,懒懒的语调,怎么又跟过来了,怕我丢了? 这人视线扫过岚迟的脸色,顿了一下,抬手,指腹轻轻地擦过他唇角的血迹,声音又低又沉,怎么受伤了? 渔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的黑衣男人温柔的举止:说好的冷酷大帅哥呢?!! 啊不对!这谁啊?!!居然敢这么占我们岚迟大人的便宜?!!活腻歪了吧!!! 岚迟没说话,神色清淡,伸手扼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的手慢慢收紧,时间也好像在这一刻被静止了般,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 男人始终静静地看着他,并未挣扎,唇角慢慢地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岚迟看着他,手上一个用力。 黑衣男人凭空消失了。 一枚质地上乘的白玉自半空中坠落。 发出一道清脆的玉碎声。 碎成了几块。 岚迟眼神微不可查地恍惚了下,俯下身去捡那几块碎玉。 渔这时才反应过来,看着周围开始变幻的扭曲场景,气息微弱地问岚迟,大人,这到底是哪里? 怎么感觉没一个正常的 岚迟声音很清淡,训练场。 这里用来训练的幻境,但是这玉,并非是里面的东西,而是那人的私人物品,却莫名出现在这里。 他把碎玉慢慢地收好,抬眸看向前方。 周遭的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古朴的石雕大门,黑沉沉的,看着十分的厚重而阴沉。 门是禁闭着的。 再往上看,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督查司。 但比起这个名字,这里更像是一个暗无天日的炼狱。 因为但凡是被带到这里的妖怪,极少能有安然无恙出去的。 就连大妖们,也甚少会踏足此地。 他们有的宁肯死,也不愿到这里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昵称待定 10瓶;缄默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督查司 督查司从外面看挺吓人的,进去一看更吓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布置的,就是让人有一种特别压抑而沉重的感觉,光线并不明亮,全靠墙壁上的灯火照着路。 带路的人态度很好,脸上始终带着笑,说的话也很客气,这倒让渔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这个开门的妖怪一看就是很凶狠的那种,看面相就是。 肯定是因为岚迟大人。 虽然她刚刚看到这个妖怪开门看到岚迟大人时,脸色都变了,还有一点不太好的感觉。 渔乖乖地跟在岚迟的身后,感觉心里毛毛的。 岚迟看了眼周围的场景,是要把他们往待客厅那边领,我要见你们大人。 那人脚步一顿,微微低下头,大人有要事在处理,岚大人若是不急,可以先稍等片刻。 岚迟语气淡淡,若是急呢。 那人沉默了下,岚大人,这里是督查司。 岚迟看了他一眼,新来的? 不待人回话,他一挥袖,声音冰冷,滚。 那妖怪狠狠地撞到了墙壁上,伏在地上,脸色极其糟糕,哑着声,岚大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大人的纵容太过放肆了,即便是您,毁坏幻境,私闯督查司,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后面的渔听得一愣一愣的,毁坏幻境可能是,但他们可没有私闯这里,明明是正大光明迎进来的。 那妖说完这一通话,忽然手成爪状,插进自己的体内,掏出了一颗血淋淋的妖丹,就着沾满鲜血的手猛地一拍身后的墙壁。 嗡得一声,地面好似震动了一下。 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向他们这边逼近。 这怎么刚来就遭陷害?!这什么鬼地方啊?! 渔连忙问了句,大人,要不要走? 岚迟神色不变,不用。 很快,一众穿着相同制服的妖怪们把他们团团围住了,前后堵得死死的,插翅都难逃。 按理是先把人抓起来,但众人在看到来人是谁时,纷纷愣了下。 怎么是岚迟大人? 众人又看向那倒在地上被挖了妖丹的妖怪,地上流了一滩血,那妖怪已经恢复了原型,沾了血迹的妖丹孤零零地落在地上,脸色都不太好。 其中一人上前,内里压着火气,语气勉强算客气,不知大人这是何意? 岚迟惜字如金,出言不逊。 此言一出,有的低下头没什么反应,有的则面露愤怒。 大妖怪杀小妖怪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但若是过分了,自然有人前去处理,而这里是督查司,隶属官方,负责处理的事务不少,其中就包括这些。 他们督查司的令牌拿到外面是根本没人敢得罪的,但没想到,现在自己人会死在自家的地界里。 那上前的人说,请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这一次并非是什么待客厅,而是,审刑房。 一直往里走,光线愈发暗淡,阴暗而潮湿,不知从哪传来水滴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走了不知多久,地面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痕,看着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过去的痕迹。 前面的人停在了一间房的门口,门没关,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像是遭受到了什么不堪忍受的酷刑。 渔一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她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都反应平平,仿佛这种惨叫是寻常之事。 前面那人敲了下门,低声道,大人。 一个人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那格外醒目甚至整个人都能起到蓬荜生辉效果的岚迟大人,小小的眼睛不禁睁大了些,扭头朝里面喊了句,大人,岚大人来了。 里面的那人还在惨叫,不过声音很快就被堵住了。 岚迟没管这些人的反应,径直走了进去。 渔犹豫了下,也连忙跟了进去。 一眼看到的是绑在墙上的那人,半人半蛇状,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头发散乱,遮了大半张脸,嘴里被塞了个东西,想必是用来堵住声音。 最为凄惨的是这人的下半身被人截了一半,也就是蛇尾被人剁了一半,伤口正在止不住地淌血,地面上积了一大摊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岚迟的目光在蛇妖身上扫过一眼,落在了懒懒地坐在那的黑衣男人身上。 男人正在翻看罪证,几张纸上全是血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时间,地点,人证物证,按律法,当死刑,除了这个被判定为主犯的蛇妖咬死了不认罪之外。 分卷(7) 本来也是活不了这几日了,后续处理一下,人就可以弄死了。但他们消失了半年的大人突然归来,这所有的事自然都需要上交给大人,统一过目。 让人意外的是,大人一来,就提审了这个犯人。 朝妄把纸张搁在桌面上,起身,走了过去,这种场景怎么能让美人围观。 被称作美人的岚迟抬手,遮了下身后小丫头往里看的视线。 朝妄这才瞥过去一眼,来就来了,还带夜宵,真客气。 渔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这位是之前的那个冷酷大帅哥,心里就放松了很多,毕竟是见过的,好歹没那么怕了。 带他们过来的那人上前,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后,她连忙接口说,大人,不是我们做的,那个人是自杀的。 男人挑眉,为什么要自杀? 渔想都没想,为了陷害我们。 男人看似脾气很好,继续问,那为什么要陷害你们? 渔顿了下,看了眼岚迟,低声说,是为了陷害岚迟大人。 朝妄没再问,而是声音淡淡,都听到了? 他语气淡淡,声音也没什么波折,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旁边的这些人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除了那边的一个看起来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糟老头子依旧趴在桌子上不知在研究着什么,其余的所有人全部单膝跪地,膝盖磕在地板上,听着声音就很疼。 为首的那人沉着声,请大人责罚。 渔被吓了一跳,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妖怪们居然一句话也不多问,一点表示质疑的反应都没有,直接跪地求罚。 朝妄神色淡漠,彻查。 是。 其他人都出去了。 渔一脸懵懵的不知要不要跟上去,这时那个老头终于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瞧了她一眼,语调慢悠悠,哦,看来大人晚上想吃鱼。 渔=鱼=夜宵?!! 怪不得说带了个夜宵! 渔差点腿软,没敢多待,连忙跟上岚迟大人。 去了间布置得相当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面的气味很干净,软榻,书桌,还有一个专门煨汤用的炉子,烛火通明,跟外面阴森的风格截然相反。 渔仔细看了看,那个冷酷大帅哥不在,只有她和岚迟大人。 她安静了一会,忍不住开口,大人,你和那位大人关系很好? 按理说这种陷害的事不应该先调查一遍,按照正常发展,中间怎么也得几番波折,误会几次,纠结几番,最后再来个真相大白吗。 结果她一说,人家就信了? 万一她是骗子呢?! 她仔细想了想,那位大人看上去不像是会轻信于人的那种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岚迟大人关系很好。 岚迟正在拼接那块碎玉,与好不好无关,这事发生在这里,就是在打他的脸,无论是不是我下的手,都得彻查。 渔眨眨眼睛,不明白。 岚迟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他是谁? 渔好奇,谁啊? 岚迟眸里有一丝笑意,难怪你敢送他过河。 他也没吊胃口,直接点明身份,朝妄。 啊?!!! 渔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朝朝朝、朝妄大人?!! 她顿时明白了,怪不得那些人都不敢表示质疑,摊上个这么恐怖还吃妖怪的上司,谁还敢多说话,自然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啊! 门被推开了,一道懒懒的声音传了进来,舌头捋直了再出声。 渔连忙捂住了嘴,不敢再发声。 跟着朝妄进来的两个人端着酒菜,简单的小炒菜,一个鱼锅,两盘凉菜花生米,一份荔枝糕,还有一小壶白瓷花雕酒。 那两人把酒菜放下就出去了。 朝妄没说话,拎着酒去了里间,那是有一个书桌,桌面上摆了不少资料文案,还有这半年来的案件记录。 妖怪关于刑法的方面并不多,因为犯了事的基本当场就弄死了,但这是在最早时期,随着世家大族的发展,势力的不断壮大,有些就不好处理了。 毕竟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妖怪,得罪整个族群,继而遭到人家的疯狂报复。 要真这么随意,那妖怪们天天都不够打的。 因为妖怪要远比人类爱好战争,生存的方式也更加残酷血腥,妖怪吃妖怪也不像人吃人那样,受到那么大的抵触。 但近些年来人类社会发展的格外迅速,人数也是迅速增长,先不提那些除妖师门派,光是人类政府的军事力量就已不容小觑。 而妖怪,大多都还保留原始的生存方式,有些是一路踏着累累白骨修成的大妖怪,而有些甚至从生到死都活在深山老林里,不曾踏出半步,不理世事。 为了妖族不至因为内战而日渐式微,最后被吞并地界,直到种族消失,妖族就借用了人类的管理制度,建立城市与王都,制定相关的律法规定,尽大可能地维持内部稳定与发展。 而此时朝妄手里的,就是这半年来妖都发生所有大事小事的相关记录,非常的详尽。 他看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算是了解了目前妖都的整体情况,说白了,就是个正经的王都,搭上一个不正经的王上,十件小事里就有二件是无意间碰到王上去逛青楼。 上面是这样写的。 十月中旬,王上,凤息楼,花妖作伴,喝酒。 十一月初二,王上,凤息楼,狐妖作伴,喝酒。 等。 朝妄嘴角抽了抽,到最后了,这个记录的人大概烦了,直接简写五个字,王上逛青楼。 字里行间透露着说不出的嫌弃。 至于最近的大事记录,就是岚迟大人的大婚,上面写着原因不明,似有所图。 朝妄把手中的记录册一合,拿起一旁的酒壶灌了口酒。 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空腹别喝酒。 朝妄眉梢轻挑,放下酒,起身,伸手抱住了这人的腰身。 这人像是没反应过来,浑身都僵住了。 朝妄头埋了下去,抵在这人的肩上,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都睡过了,怎么还这么紧张。 岚迟抿唇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感觉到这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去。 这妖见妖怕,鬼见丧胆,无人胆敢提出质疑的督查司主,朝妄大人,就这样全然没有防备地靠在他身上睡觉。 岚迟低下眸,抬手轻轻地抱了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君无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小妖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岚迟大人杀了人不管不说,还好吃好喝地待着,我刚刚还看到他们进了同一间房间,这不会是沉迷美色不管不顾了吧。 嗯?进了同一间房间?你没看错? 废话,我又不瞎。 不会,打起来吧? 这两个人对视一眼,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人挠挠头,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有可能,毕竟咱大人那脾气,管你是不是美人,照下手不误,可从来不会怜香惜玉。 两人低声讨论了一番,都觉得这个可能比自家大人沉溺美色忘乎所以要靠谱得多,最后得出了一个慎重的结论。 躲远点。 以免伤及无辜。 正巧这时一个青年走了过来,这人五官很是深刻,鼻梁高挺,眼瞳是灰色的,像是某种高空鸟类的眼睛,安静又锐利,他问这两人,大人在哪? 一人指了指一个方向,在休息。 青年并不急于过去,想是也知道自家大人休息的时候不喜被打扰,刚刚出了什么事? 两人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本来是准备就走,一个人忍不住问了句,您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青年拍了拍他的肩,大人的心思就不要揣测了,去忙你们的吧。 这边。 岚迟看着房间内唯一的那张床,我去别的房间。 朝妄抬手,拦了下他的去路,语调慵懒,还想让人继续传我们关系不和? 他抬手捏了下岚迟的下巴,若非如此,那些人何至于拿一个死人来拦你。 他虽然失忆了,但正常的常识与反应可没缺失,听了一天满城的风言风语,又看了资料与文档,再加上这些人对他的反应,自然对自己的身份处境有了大概的了解。 身份不低。 手段残忍。 弄死的妖怪不少。 由此可见,想他死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这么一看,这个人在这个时候与他定契约,先不论图谋为何,肯定会遭到针对。 因为他与这人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出事,对另一方都没好处。 而死了一个守卫,此事可大可小,完全可以自行处理,非要闹到他面前,不过是他手下的那些人想看看他的态度。 究竟是同以往那般继续敌对,还是实打实的伴侣关系。 毕竟这关系要是把握不住,以后有些事也就不好处理。 都混到了督查司这里,头脑简单的妖怪,还真没几个。 岚迟一时没说话,一双漂亮清润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开口,你身边出了叛徒。 朝妄嗯了声,没什么意外。 他毕竟消失了半年,谁也不知道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他的心腹,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所以才会有那一封信。 把他引到这里,暗中观察,因为这里的规章制度一切正常运行,虽然会出些小问题,但对妖怪们来说,并不需要太过严苛,因为也没有那么多妖怪天天没事干了揪这揪那,所以这里也不需要他时常过来,但若是他一直待在岚府,根本无人能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能出现在这里的人,除了安插进来的,自然是他身边的人。 朝妄推测,那人想必已经知道了他记忆出现问题,却根本没想到,他现在几乎没了妖力。 若不然,肯定会半路截杀,不至于还在暗中潜伏,白白错过了时机,还招来了岚迟。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之前的名头太大,妖榜排名第二的大妖怪,贸贸然刺杀实在是下等之策。 所以他这来一趟,蛇没引出来,倒是对方先来了出挑拨离间。 哦不算,依照他与这人以前的关系,算不上挑拨,倒像是想坐山观虎斗。 只可惜,主角现在一点都不想让别人称心如意。 他抬手握住了岚迟的手,捏了一下,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受伤了? 岚迟唇角绷直了一瞬,没有。 朝妄牵着他往床那边走,指尖弹了一下,烛火被熄灭,房间顿时暗了下去。 其实有没有光对妖怪影响不大,只有少数妖怪不能夜视,当然这少数里肯定不包括这两位。 所以朝妄把人往床上拉的时候,感觉这人紧张极了,虽然神情依旧平淡自若,但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而且身体都绷紧了。 他瞧了这人一眼,看到这人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黑色长发顺着动作垂了下去,一张俊脸白得似玉,透着浅浅的玉质光泽,薄唇微抿。 他收回手,往外面移了下,中间隔了一些距离,不习惯跟别人睡? 岚迟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没说话。 房间很安静。 朝妄闭着眼准备睡觉,看上我了? 岚迟唇角弯了下,却收回了视线,睡你的。 朝妄悠悠叹道,美人在侧,难以入眠。 岚迟沉默了一会,你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的? 朝妄瞎扯,青楼走一趟,自然是懂了。 你连自家都忘了,还记得青楼? 朝妄继续撩火,可能是印象太过深刻,无法忘怀。 岚迟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淡。 朝妄笑了声,生气了? 他翻了个身,伸手揽住了这人的腰,我仔细想了想,一个美人躺在身边,不抱太亏。 瞧瞧这话说的,完完全全一个风流浪荡子。 岚迟伸手就要推开他,这人又低低来了句,哎别乱动,待会要是引火烧身,可得你负责。 这种浑话这人可从来没说过,他一时愣了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朝妄见这人一时没动作,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倒也没到处乱摸,手搁在人家的腰上,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他这一举动纯粹是一时兴起,本来想着这人肯定不乐意,说不定一掌拍开他下床就走,但当人安静躺在他怀里的时候,困意袭来,也就没多想,就当顺手抱了个人,然后就睡了。 男人身上很热。 周身的气息都是灼热的,抱着岚迟的时候,几乎能将他全身上下裹住,就像一张细密而庞大的网,铺天盖地把他整个人笼罩住。 他其实有点冷,但靠近这人时,又觉得舒服了不少。 本来没什么困意,慢慢地也合上眼睡了。 他做了一个梦。 想来也不算是梦,一些破碎的记忆罢了。 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还很小。 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修成的妖。 只知道,快要冻死了。 因为太冷了。 天寒地冻。 终年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那里的雪从来都没有化过,厚厚的,一脚踩下去,两条腿都能陷下去。 他在那缩成一团,躺了好久,感觉自己大约熬不过去了,因为这个冬天太漫长,雪下了很久,无休止地下着,老天爷就像是要把这里仅剩的所有活物都要掩埋掉,直到清理干净才肯放心。 什么动静都没了。 他连最后一点气息都要断了。 直到一双手把他从雪里挖了出来,先冒出来的是脑袋,接着是冻僵的身子。 那人的手很小,但温度很高,拽着他的胳膊时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了过来。 分卷(8) 他当时恍惚地想,怎么会有人? 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知道要留住热量。 虽然他当时什么也做不了,一个冻僵到快要死掉的小妖,连挣扎都做不到,唯一的念头,大抵只有,活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祈求着,心里却莫名地很清楚,这里的生灵都得死,包括他。 但是他没死。 醒过来的时候双手双脚紧紧地扒着一个人,不对,一个小妖。 小妖当时躺在雪地上,生无可恋地看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扒我衣服干嘛。 声音有点软,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特别漂亮,左眼尾处有一抹很浅淡的红痕,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清。 他当时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低头一看,男孩上身穿的衣衫被撕扯掉了大半,大片洁白的胸脯都裸露在外。 他又看向这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妖,脑子是懵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不冷吗? 他的声音是哑的,因为很少开口说话,也没人跟他说话。 小妖没听清,就没回他,把衣服扯了扯,结果没扯回去,因为撕得太大了,除非是用针线,要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口子也挡不住,他又往外扯,看样子是准备把那一块破布扯掉,然后被一只手拦住了。 他看了看,小声说,我帮你弄起来吧。 他当时不知道那叫缝,因为他从来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脑子里只有一点零星的记忆传承,也只能用一点小妖术,因为他的妖力实在是太少了,连活下去都没办法。 但缝一点衣服还是可以的。 他还有一个私心,就是希望这个热源能留下来。 因为这个小妖不仅不怕冷,连周身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热源。 能让他活下去的温暖。 他给这人缝着衣服,想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留住人,最后才小声地问他,你住在哪里? 小妖看着他,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他的指尖不小心蹭到了这人的肌肤,那种热热的感觉,就像是阳光,对他格外吝啬的日光,引起他心底无尽的抑制不住的渴求。 他把手轻轻地放在男孩的腰上,两只手都放了上去,然后在小妖诧异的眼神下,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次他很小心,没有撕破这人的衣服,甚至都不敢太过用力,只小心翼翼地贴在这人身上。 太暖了。 从生来到现在从未有过的舒服。 他觉得这一刻他死在这里都可以,因为他不想再回到严冬时刻,那种冻得浑身止不住颤抖,连呼吸都痛苦不堪的时候。 被他抱住的小妖歪头在他脖子上蹭了蹭,问他,你能吃吗?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小妖往他脖侧哈了一口热气,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喝了一口血。 小妖皱眉,好苦。 他没动弹,一口血对于他来说没什么,虽然有点疼,但比起温暖真不算什么。 他怕这人待会就走了,因为他听到了这人肚子里发出的咕咕的声音,一听就是很饿了,于是笨拙地安抚他,等我结果子,果子可以吃的。 小妖眼睛一亮,真的? 嗯嗯!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能结,但他会很努力的。 小妖于是留了下来,天天等着他结果。 他有一个名字,叫朝妄。 问他叫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名字。 妖怪的名字一般都很慎重,因为轻易不改名,有些是由家中长辈取的,更多的,是自己取的,看中了哪个字,就是自己的名字。 全靠缘分。 他没名字,小妖也不在意,天天过来瞧他,问他什么时候结果。 有时候还会拖着打死的雪豹过来烤肉,那雪豹比他整个人还要大许多,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到一半,小妖居然能轻松地拖走。 他不吃肉,什么都不需要吃,而小妖不同,几天不吃东西就会饿。 那里的活物最后几乎都快要被他吃干净了,但是一直都没有吃他,因为在等着他结果。 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一直都抱着小妖,他们俩的身体差不多一般大,他有时候甚至都想把手伸进这人的衣服里,但忍了好久,怕这人觉得他烦,打扰他睡觉。 他以为他忍住了,结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都是紧紧地贴在这人的后背上,两个人肌肤相贴,好在小妖从来不在意这种事,只要别把他衣服撕破,弄一个难看的大窟窿就没事。 他抱着这个人,度过了那个最冷又最漫长的凛冽寒冬。 直到最后,那里的生灵几乎死绝了。 只有他,因为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妖,幸存了下来。 冬天过去后,他迟迟不结果。 他有点焦急。 小妖想了好几天,觉得可能是没有水灌溉,不知从哪找来了一瓶水,让他喝了。 之后果然慢慢地开花结果。 两个人守了好久,总算出了一个果子。 小妖咬了一口,顿了下,难吃。 他有点失落。 小妖又咬了一口,然后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他当时愣了一下,急忙过去,朝妄? 小妖没回话,开始吐血,吐了好多。 那一片雪地都被染红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妖能吐这么多血,就像是快要死了。 他惊慌地抱着这个人,惊慌地发现小妖周身的灼热在急剧下降,气息变得微弱,他的脸比雪还要白。 真的快要死了。 他第一次有这种无比强烈的恐惧感。 他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小妖吃了两口果子会变成这样。 也不记得他做了什么。 只记得小妖说了一句话,哎,别哭了。 声音有点软,有气无力的。 岚迟慢慢地睁开了眼,因为身旁这个人突然醒了,起身下床,接着就出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过去。 但没过一会,那人又进来了,没点灯,手里不知端着什么,坐在那吃了一会。 吃完了之后,接着爬床睡觉。 岚迟侧了下身,一股酒酿圆子的淡淡香味飘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因为我喜欢你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eung 14瓶;芃狐 10瓶;久久、修泽、追 5瓶;阿洁最好 2瓶;书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血洗 督查司所处位置特殊,无论白日黑夜都是一片黑暗,没有昼夜更替,在这里任职的妖怪都是自己算着时间,到点了走人,或者是来上班的人过来接班,提醒他们可以走了,这里一直都会有妖怪工作,按照各自的习性分白班夜班,偶尔也允许调班,因此,整个督查司虽然负责处理的事务繁多,工作效率却也不低。 当然摊上个这样的上司,不高也不行,若不然,惹得大人恼怒了,轻则扔进训练场,磨炼意志,重则拿你下菜,厨房等着你。 除了大人吓人之外,在这里工作的好处却是相当多的,属于一般妖怪挤破头都进不来的那种地方。 妖怪们不像人类那样,汲汲于提升工资,但也或多或少有自己的追求,生来想法不同,也无外乎几大类,强大,生存,为自己所求,或者是实在没什么想法的,随波逐流活下去就行。 所以你能在一个城市的同一条街相邻的两个店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白天夜里都在招待客人,生意极其火爆,而另一个十天半个月不一定开门一次,有时候店主睡过了,或者是赶上下雨天心情不好,来了之后又默默地把门合上,回家继续爬床睡觉。 所以说,妖怪们在很多方面其实都有点任性。 但,督查司的妖怪们没有任性的资格。 所以他们在大人发话后,很快就调查了那个自挖妖丹的妖怪死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整理一下,又由专门人员查看了下尸体。 有东西。 什么东西? 蓝鳞粉。 这个妖怪凑近仔细闻了下,量不少,看来是早就准备自杀。 还有呢? 没了。 其他妖怪面面相觑,自杀的理由呢? 其中一个嗤笑,那个小丫头不是说了,陷害岚迟大人。 那最后的四个字他刻意拉长,语气多少有些不爽。 另一个开口,即便是大人跟岚迟大人关系不好,一个守卫的命,也不至于能做什么,何况他们还结亲了,正正经经的伴侣关系,大人还能拿自己的命跟人家打? 先前开口的那个看了他一眼,那你倒说说,舍了命,挖了妖丹,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个妖怪沉默了下,叹气,大人这次结亲太过意外了,我连礼都还没备好。 其他妖怪, 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好吧。 说到这,整个督查司上上下下的人还真有点发愁,之前岚迟大人结亲,送什么都不太讲究,毕竟关系不亲,爱送不送,有的甚至都没去,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岚迟大人结个亲,顺带着把自家大人给搭进去了。 这下好了,原以为终生不娶单身一辈子的大人突然多了个伴侣,这倒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该送什么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机会给自家上司送礼,还是这种大事。 送什么都感觉配不上自家大人。 众妖怪们愁啊,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这个妖怪一提,都低声讨论了起来。 哎你准备送什么? 金子。 俗。 一堆白眼扔过去。 哎你呢。 一盘菜。 好想法,回头我也试试。 讨论了半天,才有人问了句,大人还在睡? 一个人随口回了句,对啊,跟岚迟大人一个房间,本来还以为会打起来,没想到到现在也没动静。 哦哪种打啊?床上打架?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就是啊,这种打架能让你们听到?指不定现在正火热着呢。 睡觉中的朝妄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下鼻子,翻了个身,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软软的,轻轻的,像是被子,便伸手把被子掀了。 他这人生来体热,体里如同困了一团烈火,天寒地冻里穿着单衣都没事,因而睡觉也从来不需要被子之类保暖的东西。 所以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这个床友原来是怕冷的那一款。 醒时不知有多疏淡有礼,睡着了倒是非常不计较地靠了过来。 不过还算克制,只安静地靠在他肩上。 这人倒是忘了,自己之前非要抱人占人便宜。 朝妄摸了下他的手,冰凉凉的,低眸扫一眼,唇色也有点白。 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之前的重伤未愈。 总之情况不会太好。 他抬手,手顺着这人紧韧窄瘦的腰线摸了一把,占了下便宜,接着就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这人倒是没反抗,意识模糊不清之际,还伸手抱住了朝妄,就如同小时候那般,每次冷的时候,就抱着这个人,往他怀里钻,这种令人贪恋的温暖,能让他忘却所有。 可以的话,他能睡整整一个冬天。 朝妄发现这人对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按理说,身边睡一个人,怎么着也该有警惕心,但人靠在他身上睡的时候,反而睡得更熟,眉目都舒展了不少。 这一觉,睡了大半天。 岚迟醒过来的时候,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直到近距离看到面前这人的脸,才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忙松开手,撑手坐了起来。 朝妄被他这一惊,倒是醒了,非常自然地起身,下床,穿衣,准备出去,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招呼一声,吃饭吗? 岚迟坐在床上看着他,想摇头,但不知怎么的,点了下头。 他下床的时候,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下床上的痕迹,很明显被人睡过的样子,被子被人掀在了一边,搭在床沿边。 他耳廓微微发热,快速整理了下,转身便瞧见站在门口处等他的朝妄。 朝妄还是一身黑衣,纯黑色,半分章彩纹饰都无,沉沉的压在身上,发冠束起长发,遗了一缕发丝落了下来,俊眉挺鼻,显得侧脸格外的冷硬,但也说不出的好看。 侧过头看他的时候,神情淡淡的,没睡好? 岚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是。 朝妄没再多问,依礼相待,在岚府这人对他照顾颇多,到了他自己的地盘,这些事情自然也需要问一下。 于是,督查司的人有幸听闻自家大人与岚迟大人一同睡觉,一同吃饭,一同等等一系列亲密的事。 到最后看到这两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惊讶了。 一人上前递交了这大半天里查到的东西。 大人既然说了彻查,那自然不是简单的调查,而是从里到外,全面检查,不仅仅是那一个妖怪,既然是牵扯到了守卫,那所有的守卫及其他相关人员的资料,都要整理一下。 这一查,倒查出了一点不对劲。 督查司按照专属不同,分不同的部,每个部都有自己不一样的选人标准,例如调查收集资料的,自然多是脑子灵活的,搞外勤的,战力都不俗,而守卫,多是待的时间久的,信得过的。 但那个死了的妖怪却不是,他甚至只来了几个月,就被调到了守卫队。 朝妄坐在主位,扫视了一遍这些记录报告,谁负责? 之前带人围住岚迟的那个人上前,大人,这人之前外出办事时受了伤,本该回家修养,但受的伤太重,难以痊愈,属下便做主把他调到了守卫队。 请大人责罚。 朝妄看了他一眼,押进审刑间。 立马有人上前把那人绑起来,押走。 分卷(9) 除了少数人安静地站在那,垂眸不语,大多数都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大人这是要刑审?这一进去,就算能活着出来,也得去了半条命。 想归想,没人敢开口说话。 全场寂静。 朝妄靠在椅背上,指尖敲了敲桌面,声音平静,我这半年不在,你们又弄死了多少人? 这话一出,除了坐在那看书的岚迟,其余都头冒冷汗。 自家大人最吓人的一点,就是从来不发脾气,出手打骂那种有失风度的事,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只会做两件事,第一,平静地问话,第二,取走你的小命。 特别干脆。 理论这玩意,在暴力面前,毛用都没有。 所以这话一问,众人就知道,大人这是生气了。 有些心思活络的,立马就想到了昨日大人提审的那个犯人,说不定里面被谁做了手脚,然后好死不死地被大人发现了。 督查司负责的事是真多,里面的人也不一定都干净,毕竟妖怪们也不讲究什么清廉,但到底,有律法规着,底线在那,要求也不严格,但一旦过了线,就会有人前去处理。 而这负责处理的人,就是督查司的人。 昨日那个犯人咬死了不认罪,说不定是被诬陷的,但罪名其实不小。 买卖妖丹妖骨,及活生生的小妖。 在妖界这里,这种事其实管理并不严格,因为很多小妖是依附大妖生存下来的,谈不上什么买卖,所以这一条律法,针对的是对外,对除妖界。 说到这,倒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就是朝妄大人那次当众炖妖怪,轰动全都,从此吓退无数小妖的震惊举动。 那个被炖的妖怪也是个蛇妖,确切的来说,是把幼年小妖怪拐走,卖给除妖师做实验以谋取暴利的妖贩子。 这种事本来也做得足够隐蔽,私下里搭了不少人的线,出手也快,一旦出了妖界,进入了人类地界,即便是想查,也难了。 但那个妖贩子胃口太大,一连拐走十余个,其中三分之一都是那种不擅长战斗,实力不强,却拥有传承的独特妖术的族群,还有一个,是那一族近百年来唯一诞生且存活下来的幼年小妖。 那一族全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丢了这唯一的血脉,都疯了,漫山遍野的找,始终是毫无线索,直到最后求到了督查司的大门前。 几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大门前,实在是没眼看,但督查司的人一听,时间都这么久了,找回来的可能性,接近于无。 于是都不想理这些老头。 那天.朝妄大人刚巧在屋里睡觉,被外面的嚎声给吵醒了,便出门一看,结果刚踏出大门,就被抱住了大腿,一个老头鼻涕眼泪都往他衣服上擦,边擦还边嚎,声嘶力竭,几度晕厥。 朝妄大人盯着他看了一眼,忍了半天,才没有一脚把人踹开。 相反,接了这件事。 那件事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妖界都是安静而沉默的。 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妖都官方机构的督查司,一出手,连根拔出了那条走私线,所有经手或参与过,不论是有意或无意,知情或不知情的妖怪,通通被抓了起来。 在这里面或多或少牵扯到了一些世家,这些被抓走的妖怪对于他们来说,影响不大,他们甚至还在那笑,就为了几个小妖,弄这么大的动静,这位大人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但没过两天,整个边界的交易场所全部闭门接受盘查,所有进出买卖全部被迫暂停,即便是私人交易,也被强制禁止。 这动静太大了,进出买卖的何止小妖,半妖,人类,甚至灵族都有。 也就在之后的同一时间,所有参与过相关交易买卖的世家或势力全部收到来自督查司的警告,而但凡是过了线的,直接上门抓人,手段极其强硬,一点面子都不给。 大彻查之后,才是真正的,血洗时代。 但凡是被抓走的,没有一个活下来,全部被手起刀落,斩杀得干净。 当时不知死了多少妖怪。 血流成河。 杀到最后,督查司的人都开始受不了了,一个个面色惨白。 而朝妄大人命人在妖都当众炖妖怪的那一日,烈日炎炎,闻讯而来的大妖小妖们把那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妖怪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妖由人型被迫变为了原型,再被生生切成了几块,扔进大锅里,他还没死,却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的血和肉在锅里熬成了蛇羹 一面是血腥冲天,一面是入口佳肴。 即便是心理承受能力再强悍的妖怪也有点受不了。 当时不知多少妖怪吓软了腿,爬都爬不起来,满脸恐惧地看着始终坐在那神情淡漠的那位大人。 那人一身黑衣,纯黑色,半分章彩纹饰也无。 烈日灼心。 是个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路人A 27瓶;L苏苏苏7 20瓶;心悦 11瓶;君无 8瓶;静静静静 5瓶;阿洁最好 2瓶;大眼吞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不要怜惜 朝妄大人开口,自然都得重查。 这工作量就大了许多,所有人都忙去了。 就只剩他们两人了。 朝妄本身不是什么工作狂,督查司在他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工作场所,很多时候这人纯粹是个甩手掌柜,爱管不管的那种。 不过由于他本身强大的威慑力,再加上几个得力属下的协调管理,督查司是一直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苍无,鹰族,实力最强,岚迟指着个人档案,跟随你时间最长,你的很多事都交由他处理,目前任职长安卫治安队队长。 他又翻了几页,浮,主事情报收集,到处游历,很少回妖都。囚眠,擅卜卦,推演。清枕,主要负责你的日常生活安排,兼厨师,半年前与你一同失去踪迹,还有这几人,经常待在这里,应该是帮你管事的。 朝妄的视线一一扫过,大致看了一下,顺口来了句,你对我这么关注? 岚迟的手指正搭在泛黄的纸页上,闻言,把档案册推给他,自己看吧。 朝妄接过,关注也正常,毕竟我们,他顿了下,挑了个妖都群众常用词汇,死对头吗。 说到这,他倒起了点好奇心,我跟你有什么冲突? 听到的所有流言八卦里,最多都是说他与这岚迟脾气相冲,话不投机半句多,仿佛是天生如此,谁也管不着,旁人也插不得手。 但令人奇怪的是,他跟这人相处的这两天,却并不太像传言里的那般恶劣。 至少关系没那么糟糕。 他思索了下,觉得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以前的他脾气大概真的不好,而是撩骚功力还不低,能把这么一个冷淡的人气得不顾形象地动起手来。 岚迟的手刚放了下去,听到这话,沉默了下,拿出了那块碎玉,放在桌子上,你的玉被我碎了。 那是一块白玉,莹润光泽,入手微凉,上面还系着一条黑色的穗子。 是一个很好看的挂饰。 虽然重新拼凑好,虽然尽量抹去裂缝,但根本不可能完全消除掉,因而上面仍保留着几道浅淡的裂痕。 朝妄拿起打量了下,看着挺贵重。 岚迟没说话。 朝妄问,哪儿来的? 岚迟拿起一本书,你自己的东西,问我吗? 朝妄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的东西? 岚迟解释,我见你戴过。 朝妄哦了一声,靠近他,调笑,死对头连这个都关心? 是不是我那日穿什么衣服,什么发型,你也在心里记的清清楚楚? 岚迟倒是不紧不慢,你那日在我面前说了十句话,八句是调戏,之后就打了起来,毁了妖都几条街,到天黑时,饭点到了,收手回去。 他眉眼安静地看着朝妄,要我给你演示一遍吗? 朝妄非常会找重点,我调戏你的时候说了什么? 岚迟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勾起唇角极轻极浅地笑了下。 他的笑意没到眼里。 朝妄心头一跳,身体反应比想法要快,往后一仰,手挨着地,刚准备起身,却已是动不了了。 没了妖力就是这点不好,一个小妖术都能按住他,何况施法的还是个大妖怪,效用自然是成倍递增。 朝妄没挣扎,索性卸了力,躺在地上,装作有气无力,救命啊,绑架啊。 岚迟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俯下身,伸手把这人侧脸上的一缕发丝拂去,配合了句,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好死不死的,门外还真有人刚巧路过,一听到这话,压根没多想,立马破门而入,高举自己的武器,大喊一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人质 绑匪岚迟大人与人质朝妄大人一同偏头看了过去。 站在门口处的警察渔顿时觉得自己手中的小鱼干有点拿不稳。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她男神把妖都恶霸朝妄大人摁在地上伸出手不知是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 比如脱衣? 而朝妄大人非常配合地躺在地上,任其为所欲为 小姑娘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转身,同手同脚地走出去,声音虚弱,那什么,我走错房间了,你们继续。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了。 朝妄没半分不好意思,甚至还不嫌热闹大地喊了声,非礼 被岚迟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门外还没走远的渔自然听清了那两个字,猛地倒吸一口气,捂脸,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激烈居然真的非礼?!! 怎么办好想看啊~ 房间里。 岚迟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你乱喊什么? 朝妄眨眼,松手。 岚迟跟他商量,安静点。 朝妄眨眼,这是我的地盘。 岚迟神色不变,所以你想怎样? 朝妄想了下,礼尚往来,你调戏我一次。 岚迟,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说什么? 朝妄这次的眼神直白多了。 来吧,不要怜惜。 岚迟手一抖,收回了手,就听到这人笑了声。 朝妄眼角弯了下,怂恿他,我们俩这关系,非礼我不会遭雷劈。 他说着,侧了下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轻点,我能忍受。 岚迟低眸瞧着他,声音放缓,尽量保持心平气和,你好好躺着。 朝妄神色不变,微微感慨,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岚迟轻轻挑眉,还有你难做的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诡异的沉默。 岚迟心头一跳,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手一挥,撤了妖术。 朝妄起身,随手拍了下身上的灰尘,给机会都不上,岚迟大人,看来你很嫌弃我啊。 岚迟拿书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下,刚准备说话,就见这人拿起那枚玉佩,侧身问他,会审人吗? 督查司审犯人的程序很简单,上刑。 因为妖怪们皮糙肉厚,自我修复能力也强,不打怕了,一般都不会说什么。 所以专门负责审犯人的那些妖怪们下手都挺狠,缺胳膊少腿,那都是正常事。 但没想到,今天送来个同事。 还是守卫队的队长,职位不小。 这些人心里就犯嘀咕了,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要审什么? 鉴于是自己人,这些人都还没动手,只是绑起来,也没人上前问什么话,倒是那个叫黑尾的蛇妖尾巴断了一截,血流了不少,又过了这么大半天,已经是半死不活了。 朝妄问岚迟的那句话不是随口问问,这人既然说他身边有叛徒,又对他了解甚多,自然没必要舍近求远,浪费资源。 一个成名的大妖怪,不可能没点手段。 即便这人看起来再清风朗月,不染尘埃。 到了审刑间,先审的不是自己人,而是那个蛇妖。 朝妄之所以先提审他,是因为他的罪证里漏洞太大,很明显是别人要搞死他,而督查司闭目不管,配合杀人。 这就让朝妄恼火了。 本来他没想搭理这些事,但这些人做得太明显,借这里的刀杀人,未免也太猖狂。 朝妄大人一恼怒,连自己目前妖力所剩无几的糟糕状况都没管,彻查的彻查,翻案的翻案,开刀的开刀。 好一番大动静。 整个督查司都被调动了起来。 是真不怕人家狗急跳墙,跟他来个玉石俱焚。 岚迟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这人好像生来不知道什么叫怕,也从来不知道后退。 岚迟既然答应了他帮忙审人,自然会尽心。 他审人的方式平和许多,一点都不血腥,幻术诱导,除了消耗不少妖力外,对双方都没什么影响。 朝妄大人就坐在一旁看着,桌子上摆了不少手下人送过来的点心茶水。 旁边还有一个人专门负责记录。 问了什么,答了什么,通通记录下来。 审了大半天。 可以确定蛇妖是被拉来陷害的。 而另一个。 督查司的内部人员。 岚迟偶尔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那人要么吃东西,要么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一副闲散人的姿态,对自己属下无意透露的信息一点都没有表示。 例如什么愤怒,诧异,不可置信等之类的情绪,在那人脸上压根没出现过。 如果不是这人的身份,别人都要以为这个人是专门过来看戏的,连瓜子茶水点心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分卷(10) 朝妄喝了一口茶水,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看我做什么? 岚迟心里又想叹气,不知为何,但他没说什么,审完了。 朝妄放下手中的橘子皮,起身,刚好,饭点到了,该吃饭了。 岚迟, 现在这是什么时辰了,外面该是黑夜了吧,哪来的饭点。 那个记录员毕恭毕敬地把记录下的内容递交给大人过目,朝妄一摆手,让他们自己处理。 是。 那个守卫队队长职位虽不小,却不是最大的,上面还有两位,一个是之前的那个白发老头,负责人员配置,统筹调配,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灰瞳青年,苍无,主负责刑罚。 可以说朝妄这次下令的彻查,最忙的就是这两人了。 但都对自家大人有所了解,知道人这是生气了,平时懒得管事的人都发话了,自然非常识趣地不会拿这些事去烦人,一般程序是他们把所有事处理好,再做个总结报告,上交给大人过个目,完了。 所以这两人在接到通知时,也没说什么,准备着做自己的事去,除了有一点,这两人的供词都是岚迟大人亲自审的。 要变天。 几乎所有对自家大人有一定了解的妖怪脑子里同时浮现这个想法。但他们都不是什么会乱说话的人,想归想,心里琢磨下,提前做个心理准备,大人没发话之前,还是该干嘛干嘛去。 少数则对大人这一举动颇有不满,伴侣是伴侣,督查司到底是官方机构,隶属王庭,秘密不少,之前两位大人的关系又不友好,一来就让人家插手自己的私事,未免有些过了。 但不满归不满,私下抱怨两句,还没人敢到大人面前去找死。 岚迟本来没想到这一层,他虽然对这督查司有一定的了解,却只是个大概,而且只来过两次。一次是设立之初,在外面设下幻境的时候,那个幻境是他负责的,训练场是当时朝妄提出,问他会不会做。 他花了半个月时间做了。 那个时候他跟朝妄的关系,很陌生。 他不认识朝妄。 朝妄也不认识他。 他对设什么幻境没想法,只觉得设个督查司未免有些招惹事端。 权力一旦集中,是非定然不少,而妖界的王大多数是个象征,能否号令群妖,完全看王上本身的实力,但这一任的王上,根本没有足够震慑众妖的实力,揽权毫无益处。 而朝妄,王庭特意请来的督查司之主,每日除了拎着酒壶喝酒睡觉混日子,就是嫌弃他做的幻境不够吓人。 一身鬼气,嗜杀冷血,名不其实。 他当时想。 他很少对别人提出评价,唯独这个人。 以致白溪在同他下棋时听闻后,笑着摇头。 你且当他睡久了,许多事都不曾记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你怎么怪菜的 8瓶;Leo 5瓶;小齿轮儿Kenno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美人 朝妄对为何让岚迟插手这里的事没什么解释,说是饭点到了,管他什么白天黑夜,有事没事,吃饭最大。 只不过这次不准备在督查司这里吃。 出去吃。 朝妄语气慎重,拎着渔的后衣领,走,你男神请客,带你吃全妖都最有名的餐馆。 渔一听,眼睛顿时亮了,小鸡啄米式点头附和,好呀好呀! 两人在前带头,雄赳赳,气昂昂,走出了赶赴皇家宴席的气势。 后面完全被无视的请客人岚迟, 没人问问他的意思吗。 他轻轻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出了督查司,就是荒林之外,外面的天是黑的,繁星朗月,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 渔有点担心,这么晚了,餐馆还开门吗? 岚迟大概记得一些,到凌晨时分闭门,他往那条河走去,这次水面上没什么雾气,一眼能看到河对岸,水很深,河面也很宽。 铺了条水路。 大大圆圆的叶子浮在水面上,形成了长长的一条路,连接河的两岸。 踩上去软软的,很舒服。 小姑娘先走。 朝妄在最后,半路时突然问了句,你把那玩意杀了? 岚迟在他前面,走得并不快,听到这话时,轻嗯了声。 朝妄没说什么了。 岚迟回头看他,脱口而出,以后有我。 他知道朝妄不太喜欢水,现在没了妖力,反感程度只会更高,若不然,之前也不会去蹭人家小姑娘的船。 朝妄问那话也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他的手下,一只野生妖怪半夜出来觅食被路过的大妖怪顺手杀了,多正常的事。 但没想到,岚迟会说这话。 嘴里应了句,正好,待会的饭钱你的。 没冷场,但也没过多解说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带过了。 你看这人,不该调戏的时候,能三言两句说的听众都面红耳赤浮想联翩,该调戏的时候,却又能把握尺度进退有节。 真像一个风流浪荡子。 可这人是不爱美色的。 朝妄喜欢什么? 吃。 没了。 其实关于吃的也不怎么挑,因为容易饿,所以口味倒是广泛。 甜的咸的酸的辣的,大多都能接受。 岚迟思绪转了一圈,冷不丁冒出一个念头。 好养。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他心头突兀地一跳。 朝妄走到他身边,偏头瞧他,在想什么? 岚迟收回神,没什么。 在想我? 岚迟并未看他,你就在这,我想你做什么。 说的也是。 朝妄把手搭在他肩上,晚上是去你家,还是回我家? 毕竟两人都有各自的居所,并不近,平日里也各不相干,而之前朝妄去问路,问的就是自家的路,谁知一路碰到十个妖怪,跑了九个,唯有一个瘸腿老乌龟老寒腿,跑不了,又耳聋眼瘸,误以为朝妄是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就战战巍巍地指了岚府的方向。 才把朝妄给引到了岚府。 岚迟虽然不知具体情况,但也能猜出大概,你想去哪? 看你。 朝妄语气懒散,我的命归你管,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凑近岚迟的耳畔,低着声,毕竟是一起睡的关系,总不能分床,你说是吗。 太近了。 灼热的气息都要落到耳朵上。 岚迟下意识是要推开他,但很快忍住了,这在河上,朝妄不一定会水性。 接着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 他拍开这人搭在他肩上的手,往前走,扔下两个字。 分床。 朝妄没开口说什么,在后面慢悠悠地晃荡着,瞧着那人渐渐远去的修长背影,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抬手碰了下脸上的那道妖纹。 隐隐发烫。 疼倒是能忍受,但真碍事。 迟早把这玩意剥了。 朝妄大人漫不经心地想。 到了城门口,过往的人多了些。 虽然是在夜里,依然有不少人进城,而且看样子一个个都挺兴奋的,不少背着大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被城门守卫允许进城后,全都撒丫子朝一个方向跑。 这是怎么回事? 渔心想,跟着那些人听了一会,才恍然,原来是有狐族的美人在城内招亲。 谁人不知狐族历来盛出美人,不论男女,皆是容色出众,或美艳绝伦,或风流倜傥,即便是除妖界在编撰妖怪种类大全时,关于这一方面也是特意提出,尤其是狐族最为擅长的魅惑之术,根本令人防不胜防,心志不坚的人看一眼便为之心神倾倒,甚至甘愿献出血淋淋的心脏。 可以说,整个妖界,最擅美人计的,就是狐族。 但与之同等盛名的就是,狐族的家主,也是狐族第一美人,步月大人,多年来一直在追求朝妄大人。 且,未果。 对这么一个大美人都能冷脸相对,不为所动,可见朝妄大人多么冷血无情,不恋美色,铁石心肠等等一系列的类似传言也是传的到处都是。 想到这,渔偷偷看了眼朝妄,人手里正拿着一个半面具,铁黑色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看着还挺好看的。 朝妄把面具戴上,问旁边的岚迟,怎么样? 岚迟认真地看了一眼,不错。 不论是设计的样式,还是模糊气息的功效,都堪称上等。 想来应该是朝妄的属下送给他的。 朝妄有意逗他,我是问你好看吗? 好看。 面具好看还是人好看? 岚迟怔了下,不自在地别过眼,都好看。 朝妄语气疑惑,都好看你怎么不看我? 岚迟沉默了下,一时不知答什么。 就听到朝妄恍然大悟,哦,逗我开心是吧。 岚迟抿唇,没有。 那就是嫌弃我。 没有。 那为什么? 岚迟没说话了。 旁边的渔:她男神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明明都能摁倒对方,却连这种话都说不过。 哎脸皮薄啊。 小迷妹心里有些忧愁。 这以后可咋整。 正巧他们走到了城门,守卫老远就看到朝妄的身影,此时后退一步,态度恭敬,大人请。 通行证连提都不提,直接就放人进去了。 渔还懵了一下,本来通行证都掏出来了,结果人家不跟她走程序了,她注意到那个守卫弯腰恭敬的对象是朝妄大人。 万恶的封建主义。 渔把通行证揣好,屁颠颠地跟上了前面的朝妄大人,啊刷脸的存在,得抱大腿! 就这样,三人顺利地去了半路被堵住了。 其实妖怪们化形大多美型,各有各的特色美,比如狐族的妖媚,花族的清丽,鸟族的灵动,在大街上随便拦一个,放在人类里,就是个九十分美人,就这还只是个路人。 可想而知,被誉为盛出美人的狐族美人长得该有多漂亮。 而这次,人家狐族一来就来了好多个,还听说,那位招亲的,条件不定,说是看上眼就行。 这单身汉子们可激动坏了,闻风而动,扛上自家最珍贵的东西,大包小包而来,誓不娶到美人不归家。 因此路被堵了。 妖都的街道说宽也宽,但也绝对容不下全城闻风而来的单身汉,挤在其中的长安卫们别提驱散人群了,出去都困难,一个个拿着喇叭喊,别挤别挤,排队站好,爱的号码牌不是这么容易拿到手的,哎大爷,您一把年纪了,就别来凑热闹行不。 那大爷不乐意了,白了他一眼,人家这是天生老相,人家年轻着呢! 旁边人都笑了起来。 长安卫忙活了半天,非但没什么功效,反而被越来越多的人给裹到里面了。 其中倒是有个眼尖,一眼就瞅到这边刚过来的三人,拿着喇叭就冲这边喊,朝妄大人! 本来喧闹的拥挤场面顿时静了一静。 众人顺着那人的喇叭声朝这边看了过来。 最先看到的是岚迟大人,因为这位太显眼了,立如芝兰玉树,神情清淡,朗月入怀,端的是一派风神俊雅气度。 他静静地站在那,那一片仿佛都要被点亮。 然而他身侧的黑衣男子却截然相反,身形颀长,面覆半面具,遮了半边脸,发冠束发,姿态随意,修长苍冷的手指捏着一支细长的血玉箫。 月光落在他身上都好似要被吞噬,只余沉沉墨色一片。 有风轻轻吹起他的衣摆,挟裹着冷冽的阴森之意,教人看着心里直发凉。 无形而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接着。 渔算是亲眼见证到这妖都恶霸的威名到底有多厉害了。 其场面堪称一句,魔王来了!大家快逃啊!! 短短一分钟之内。 除了那几个长安卫,整条街的人跑的是一干二净。 地面上还余了几只可怜兮兮的鞋子。 一阵风吹过,空荡荡。 两个字形容最贴切。 清场。 关键人家一句话都没说,只单单站在这而已。 渔下巴都合不住了:妈耶,这效果真不是盖的。 朝妄对自己造成的这场面没什么反应,抬步就走,走吧。 这时,一道轻柔而好听的声音忽然间传了过来,几分慵懒,飘忽不定,却又清晰地传入几人耳朵里。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话音落地,一群身着轻纱的美人自一旁的楼阁里鱼贯而出,个顶个的天姿国色,美艳妖媚。 美人们纷纷行礼,轻声软语,大人。 渔:全是大美人 朝妄:全是狐狸。 他轻轻敲着手中的箫,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侧脸问岚迟,狐狸肉吃过吗? 众美人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岚迟摇头,我很少吃肉。 朝妄声音平淡,出来吧。 一阵红雾在他面前缓缓浮起,接着是一双细长漂亮的桃花眸,里面隐隐含着嗔怒,还有几分伤心,你我已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的声音很好听,近一看,人更美,是那种一眼便令人不觉窒息的美,朝妄注意到她眼角下有一处朱砂痣,恰到好处的一点,妖而不媚,仪态万方。 但这话,颇有几分责怪负心汉的意味啊。 分卷(11) 朝妄挑眉,有几分好笑,你拦我就为了说这话? 步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为什么? 这话一出,渔下意识看向岚迟,这一幕发展到这怎么看都像是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靠!那这样的话,她男神算什么啊?! 夺人所爱?!呸!! 不可能!!! 朝妄神情淡漠,没有为什么。 这话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朝妄大人在众人眼里也是如此,脸上很少有情绪,行事冷漠,面冷心也冷,这人甚至极少真正由心笑过。 上天就像是剥夺了他所有的热,所有朝阳的温度。 变成了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这么多年,只有一个步月大人不怕冷,跟了上去,两人关系倒也还算不错,朝妄大人虽然从没回应过人家,但也没当众落人家的面子。 但现在,朝妄大人突然结亲了。 在所有人眼里,朝妄大人这样的,要么孤独终老,要么与步月大人终成眷属,二者必定择其一,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来个这样的惊天大反转。 别说妖界了,外界关于这三人的恩怨情仇都已经脑补成一个大型狗血爱恨连续剧了 步月后退一步,朱唇勾起,轻轻笑了声,隐隐自嘲,她转身挥袖,一身红衣如火灼灼,我还欠你一杯酒,不急的话,陪我喝一杯吧。 吃过了饭,便回了岚府。 夜深人静。 外面有虫鸣声传来。 岚迟合上了书,起身朝外面走去,推开了门,走过一段长廊,便是一片莲池,雪白色的莲花大片大片盛开着,空气中隐隐浮动着清香。 长廊下坐着一个人,宽衣散发,姿态慵懒,旁边还有一壶酒,一块白玉佩。 月色静静地落在那人身上。 岚迟站在那,凝视着眼前这一幕,回想起之前,步月走到他身侧时,低低说的一句话。 我等着看,他何时杀了你。 她妖冶的眉眼带着一点笑,像是在静候,好戏开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琪 10瓶;小齿轮儿Kenn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喝醉 长廊下的男人拎起酒壶,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少许酒液顺着下颌浸入衣领。 他侧过脸,有酒吗? 岚迟收回神思,有。 过了一会,他拎着一坛酒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个酒杯,搁在男人身旁,然后也坐了下来。 这人行走坐卧皆是从容有礼,连坐在这走廊上,都显得文雅而端正些,腰身挺直,身上穿戴的衣服整整齐齐。 而朝妄,看着就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衣衫不整,坐没坐姿,好在本身的气场强大,样貌不低,即便是这般随性,倒也显得慵懒而不羁。 朝妄打开酒封,倒了两杯,你会喝酒? 以前喝。 岚迟拿起一杯,饮了一口,搁下,这酒烈,你少喝点。 朝妄捏着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既然要喝酒,自然是尽兴些。 他瞧着岚迟,似笑非笑,你拿烈酒来,不是想让我喝醉? 岚迟轻轻抬起眸,神色清淡,既然这样,那别喝了。 朝妄勾起唇角笑了下,酒都拿来了,不喝浪费。 他顿了下,若我醉后对你做了什么,可别介意。 岚迟, 月色很美,两个人坐在这里都没说话。 一个在饮酒,一个在赏花。 气氛倒是不错。 朝妄这人喝酒不上脸,脸色始终正常,唇上沾了水气,本就松散的衣领随着动作慢慢散了下去,露出一片漂亮的锁骨。 但这人向来不注重自己的仪态,不然脸上的那道妖纹早就被遮掩了去,而不是明晃晃地摆在那吓人。 他倒完了最后一滴酒,酒杯扔下,起身,朝屋里走去,像是要去睡觉。 岚迟自他起身时,目光便一错不错地落在他身上,此时也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未出声说什么。 朝妄将要踏进门的时候,脚步顿了下,转身,我有话要对你说。 岚迟一怔,什么? 朝妄斜倚在门框上,你靠近些。 岚迟沉默了下,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他的视线并不乱看,只落在朝妄的鼻梁上。 一步之遥。 朝妄挑眉,怕我吃了你? 岚迟无奈,又靠近一步,你想说什么? 朝妄倚在那打量着他,半晌,才开口,挺好看的。 岚迟没反应过来,什么? 朝妄抬手,手指轻佻地挑了下他的下巴,说你长得好,美人。 活脱脱一个浪荡子。 岚迟没理他,拿开他的手,你醉了。 朝妄反手握住他的那只手,突然问了一个问题,冷吗? 岚迟看了看他这状况,犹豫了下,手放在他的侧腰上,扶着他,去里屋睡觉吧。 朝妄站着没动,又问了遍,你冷吗? 岚迟有些疑惑,回了句,不冷。 一听这话,朝妄松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的脸是冷的,声音也有点冷。 转身就走。 分明上一刻还拉着人家的手问冷不冷,下一秒就甩脸不认人。 岚迟愣了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黑色身影消失不见。 他站了一会,转身,一眼瞧见那枚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玉佩,月光下白的透亮,里面缓缓流动着微光。 还有几道磨灭不去的裂纹。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朝屋子里走了进去。 那一坛太熹白酒劲极大,一般而言,妖怪喝一杯便醉了,而朝妄喝了整整一坛。 他那句话倒是没说错。 岚迟确实想让他喝醉。 他一直朝里面走,直到踏进卧室的门,直到走到床边。 朝妄躺在床上,闭着眼,已经沉睡了下去。 岚迟把玉放在他的身边,拿出了一样东西,金色的,长长的一根,不知是什么。 他把这东西的一端点燃。 一股淡淡的烟雾飘散出。 香味散发,在两人之间渐渐弥漫开来。 我得出去了。 小妖站在他面前,小脸严肃地告诉他,不然我就饿死了。 他坐在雪地上,光着脚,抬头看着小妖,可是外面有东西拦着,这里的生灵没一个能出去。 小妖歪头,哦了一声。 那东西拦不了我。 小妖凑近他,问他,你想出去吗? 他眨了下眼睛,有点呆呆的,没反应过来,可以吗? 小妖抬手拍他的脑袋,有点嫌弃,你这么笨,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坐在那没动,任小妖拍着他的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声说,因为你,活下来的。 小妖没在意他这句话,也可能是没仔细听,脸上难得兴奋,走,下山吧。 就这样,他跟着小妖走出了这里。 困住他们的那一层看不见的应该是结界,小妖用火烧了好长时间,才烧出一个洞,两个人的身体都小小的一只,很容易就钻出去了。 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有青林,白花,飞鸟,溪流,还有甜甜的果子。 还很温暖。 他从来没见过这般场景,一时都呆了。 直到不知何时坐在树上的小妖砸过来一个红色的果子,问他,好看吧? 他连忙点头,嗯嗯! 小妖笑了下,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坐在树枝上,小腿晃了晃,其实我也没见过这种场景,不过我听他们说过。 他有些疑惑,他们是谁? 小妖摇头,没问过名字,我也不知道。 他说着啃了口手中的果子,甜津津的,一口果汁,幸福地眯起了眼,这果子比你结的好吃多了,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甜果子。 在山上天天吃烤肉,好不容易等着结个果,还是苦的,差点把他给吃死了。 小妖嘴里咬着果子,又去摘几个,准备屯起来。 他就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小妖穿插在树间的身影,有点担心他会掉下来,但小妖的身手比他想象的要灵活多了。 他看了一会,抬起手,看着手里的果子,红彤彤的,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 比他的果子好吃多了。 朝妄会喜欢,也很正常。 情绪不知为何,低落了下去。 小妖挑了不少又大又圆的果子扔在草地上,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没东西装,问他,你能做个包吗? 他正在捡滚远的果子,突然又有点高兴,我试试。 虽然最后做了个奇形怪状的篮子,但也能盛东西。 小妖提着篮子,里面装着吃的,带着他,一路往森林外走。 他们初涉人间,不谙世事,不知方位,也不知天高与地厚。 途中即便是遇到别的妖怪,也大都对他们没什么恶意,就这样一路安然无恙的走到了人世间。 虽然被当作山精野怪,吓跑了好几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但小妖还是很兴奋地朝着有人烟的地方走。 他一直跟着小妖。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有时候会突然喘不过气来,有时候会疼,更多的时候是浑身发冷。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不想停下来。 如果就要死了,他想看着朝妄。 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们来到了一个偏僻村庄,有一个瞎眼老婆婆以为他们是外面流浪而来的乞儿,给他们吃的,还好心让他们住在家里。 婆婆对他们很好,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孙子一样,耐心地教他们生活常识,吃穿住行,小孩子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还给他们讲故事,好些他们都听得一知半解,想不通故事里的王侯将相为什么能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厮杀搏命,最后还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小妖当时捧着烤地瓜,地上的火盆里围了一圈地瓜,大部分最后都入了他的肚子。 他当时蹲在火盆旁,感觉身上还是阵阵发凉,又挪了挪,挨在小妖旁边。 小妖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也想吃烤地瓜,就拿了一个给他。 还问婆婆要不要吃。 婆婆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摸索着摸上朝妄的脸,她摸了很多次,像是始终摸不透,唯有那一次念了句,祸兮福兮。 他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小妖的注意力都落在烤地瓜上,啊呜咬了一大口,鼻尖上蹭了点灰,压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问婆婆,接下来呢。 婆婆于是就接着故事继续讲。 他那时已经取了名,因为小妖有名,婆婆便问他叫什么。 他没什么想法,但看着那边正专注地盯着菜地里的瓜的小妖,不知怎么来了句,难吃。 婆婆摸着他的头,很是和蔼可亲,不若给你换了字吧。 取皓月清岚的岚,迟恐未归的迟,喜欢吗? 他当时也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跟难吃差不多,谢谢婆婆。 他们在婆婆那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某一日,住的地方来了好多人,全都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着很重的盔甲,手里拿着黑色□□。 那些人把院子围了起来,问婆婆在不在。 婆婆杵着拐杖跟其中一个人说了一会话。 那天夜里,婆婆给他们收拾了一些东西,让他们趁着夜深时分,避开那些人,走得越远越好。 小妖说,婆婆,那些人是来杀你的,我帮你把他们杀了吧。 婆婆看着他,声音是难得的严厉,因果报应,杀人是解决不了的,你生来赤子之心,教你的人难道只教了你如何杀人? 小妖当时愣住了,眨了下眼睛,没说话。 朝妄没有杀人。 他下意识开口反驳,朝妄从来没伤人。 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路上吓过几个樵夫,到了这里,反而更像是一个普通小孩,穿衣,吃饭,洗澡,睡觉,上树掏鸟蛋,下河捉鱼,漫山遍野的撒欢,村里的小孩都爱跟朝妄玩。 其实在他们妖怪的思维里,有人要杀你,打不过就跑,打得过就杀了对方。 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他不明白婆婆为什么这么生气。 就像不明白婆婆为什么总给他们讲故事,故事里的人很多,好人坏人都很多,有时候好人不一定是好人,坏人也不一定是坏人。 给他们都听懵了。 沾了人气,有时候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还是妖怪。 那是小妖第一次说杀人。 也是婆婆第一次生气。 以后,就没了以后。 因为他们离开了。 离开的那一晚,走得并不远。 回过头时,远远看到冒着烟。 是婆婆住的小院子。 没走多久,他突然没了意识,昏睡了许久。 他一直在叫冷,但是小妖摸着他身上并不冷。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应该告诉小妖,免得一觉醒来看到他的尸体被吓到。 小妖看了他一会,觉得他是病了,得去看大夫。 于是他们又开始去找大夫。 遇到的大夫都说他没病,有的见他们没钱,也不给他们看病。 但是他越来越难受,正常走动都困难,一闭上眼,就能睡很久。 分卷(12) 小妖开始背着他到处寻医。 找人类大夫没用,就找大妖怪。 那时候的妖怪不是人类口里的传说,因为妖怪并不少见,随便打听一下,都能听到妖怪在哪闹事,大街上走一趟,都能碰到个道士。 那些道士专门抓小妖怪。 所以小妖带着他一路并不顺利,好几次都差点被道士抓了。 直到他们逃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好多人都病了,面黄肌瘦,躺在地上,身上抓了好多血淋淋的伤口,看着很是痛苦。 然后,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很奇异的声音。 地上的那些人突然暴起,面露凶光,扑向身边的人 他没再看下去。 因为小妖捂住了他的眼睛。 小妖抓着他躲进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旁边有长而宽的木板挡着,外面几乎看不到这里。 他听到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不知是在吃什么。 他一歪头,就看到小妖长长的睫毛,又密又长,眼瞳黑珍珠似的,特别干净漂亮,他脸颊上还有一点灰,但怎么看都好可爱。 小妖见他一直看着他,以为他又是冷了。 便伸手抱他。 他听到小妖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不会让你死。 声音带着一点奶音,却在说着这种承诺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苠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杜若 5瓶;隔壁云大爷 3瓶;阿洁最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我饿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何方妖孽在此作恶?! 听声音有点像这一路追着他们的那个道士,应该是追到了这儿,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毕竟眼前这场景,太令人惊悚了。 若非幻境,定是哪个大妖怪给这里的人下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么多人神志不清,化身野兽。 那个道士是个挺厉害的道士,还很执着,一直追着他们。 他们都觉得这个道士有病。 有没有病不知道,命不好,是真的。 年纪轻轻死在了这里。 被这里的大妖怪杀了。 妖怪们虽然吃人,但不兴吃妖怪,会杀同类,也是为了妖丹,所以多半大妖怪对弱小的小妖怪都没兴趣,就算是看到了,也懒得搭理,因为就算是挖了妖丹,也不过是塞牙缝。 即便如此,妖怪界的小妖怪们依旧活得比较艰难,先不提弱肉强食,单是那些道士除妖师,就已经捕杀了不少。 那个大妖怪杀了那个道士之后,外面的声响都变了,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很怪,然后声息渐渐低了下来。 直到彻底没了动静。 他们窝在那等了一会,以为大妖怪走了。 谁知。 呦,还有两个娃娃。 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到目前为止,他们见到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人。 可能是他们俩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地有点呆。 紫衣女人笑了声,心情很好,问他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呀? 小妖说,找大夫。 妖怪找什么大夫,调皮,这女人弯下腰,朝他们伸出手,哪里不舒服,我给你们瞧瞧。 就这样,他们跟着这个大妖怪走了。 小妖背着他,让他闭眼,别乱看。 他乖乖地趴着,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想说,要不我们走吧,这个大妖怪好吓人。 但他意识到,这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对方是个大妖怪,比他们强不知道多少倍,说不定一个法术就能让他们消失,要是惹恼了大妖怪,比半路上不小心撞到道士还要糟糕。 大妖怪住的地方很漂亮,高台楼阁,里面住了不少妖怪,大的小的,长得都很漂亮。 他们发现,这个大妖怪可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 尤其是男的。 因为里面几乎都是男子,有的穿得很华丽,有的等于没穿,还有的衣衫半解地抱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 众人对大妖怪带回两个男孩表示好奇,都过来看他们,然后纷纷表示可惜。 太小了。 那个紫衣女人对他们好像没什么恶意,除了捏捏他们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这何时能长大。 旁边男人就在那笑,笑得还很好听,有我们还不够吗,连娃娃都惦记。 紫衣女人笑了下,让他们下去了。 大多数时候他都跟在小妖身边,走不动时,小妖就背着他。 那些男人见到时都会停下来看着他们。 有的说,虽然小,但竹马养大,也不失为乐趣。 还有的说,再长点就好了。 听语气颇是遗憾。 感觉就像是要把他们吃掉,还当着面讨论。 他有点害怕,好在小妖胆子很大,不理会那些男人,带着他走远了。 小妖说,这里的妖怪都吃人,我们得走。 那时候妖怪吃人是常态,道士杀妖怪也是正常事。 他们俩都是小妖,要想活下去,得离远点。 但没过两天,那个女人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说给他治病。 他觉得没什么用,一开始是没那么冷了,但越来越疼了。 疼到最后,他直接昏了过去。 躺在床上,睡了好久,睁开眼时,找不到小妖了。 那个女人说,小妖死了。 他呆了一下,不可能。 他撑着手爬起来,发现周围不知何时换了个地方,手腕处有一道划痕,生疼。 那个女人站在窗边浇花,不知是浇了什么水,那一盆枯萎待谢的花竟然重新生出绿叶,然后开了一朵很漂亮的花。 女人勾唇笑了声,转身走了过来,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像是很满意,语气放软,在这里乖乖待着。 门窗紧闭。 他被关了起来。 其实前几日来了不少道士,一同围攻这里,那些人事先做了准备,倒是抓到了不少妖怪,只可惜,还是没能打过那个大妖怪。 虽然伤了人家,自己也折损了不少,后来为了保存实力,都撤走了。 小妖就在那时消失了。 在大妖怪看来,有点可惜。 可惜了那一把烈火,竟然能烧得那些道士措手不及,看着来历不凡。 若能吞了妖丹,说不定能令她实力大涨。 可惜,落入了那些道士手里。 这些名门正派的道士可从来不会对妖怪手下留情。 不过还好,手里还有个宝贝。 紫衣女人歪在男人怀里,缓声道,这宝贝虽不能起死回生,效用却是不俗,好生养起来,说不定日后能起到奇效。 男人把酒杯递到她唇边,可这娃娃看上去要死了。 尽量养着。 若再过一段时间死了呢?这种灵物生存下来本就艰难。 紫衣女人颦眉,似是忧愁。 男人继续说,不若在他死之前吃了吧,等死了再吃,可就不一定管用了。 说的也是。 一道软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所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吃啊? 两人一惊,待看到上面那道身影跳下来的时候,反倒笑了。 居然是那个消失的小妖。 不仅没死,还自动送上门来。 简直是送到嘴边的口粮。 女人慢慢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妖,眉眼带笑,你觉得应该什么时候吃啊? 小妖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有点破,看上去小小的一只。 他歪头笑了一下,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说了三个字。 我饿了。 小妖把门砸开的时候,他正蜷缩在地上,手腕一直在流血,地上淌了一滩血,小脸惨白惨白的。 神志不清,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小妖过去的时候,听到他在喊他的名字。 朝妄。 小妖拽他的手,我背你。 外面的火已经快要蔓延到这边了。 好在岚迟潜意识的反应很乖,乖乖地趴在小妖背上。 他们没怎么耽搁,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身后是被大火笼罩的高台楼阁,火烧得很大,也很快。 这一片的天都被染成了红色。 跑了不知多久,小妖实在是没了力气。 他身上沾了不少血,有岚迟的,也有自己的。 他把岚迟放下。 有一个办法可能会救你,也可能会死。 岚迟靠在树上,浑身无力,没事的。 他看着小妖,慢慢笑了下,你没死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小妖摸了下他的脑袋,想说话,但嘴里吐出一口血。 朝妄? 小妖的脸也很白,从衣服里掏出一颗妖丹,红色的,很是剔透,上面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像是刚从哪个妖怪身体里挖出来的。 他把妖丹放入嘴里。 摊开手,一簇红色的小火苗自手心里跳了出来。 我把这火放到你身体里。 会很疼。 他点了点头,听话地伸出手。 真的很疼。 一簇火被压进掌心,顺着脉搏一路往里走。 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被烈火灼烫般,深入骨髓的疼痛,令人根本难以忍受。 他拼命咬着牙,嘴里弥漫着血味,努力不在小妖面前叫出来。 他疼得完全没了神智,恍惚间好像听到小妖说了两个字,张嘴。 唇上好似贴到了一处柔软。 强大而澎湃的妖力铺天盖地而来 岚迟一下子从梦里惊醒,睁开了眼,然后慢慢地缓了口气。 他偏过头,男人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说实话,看着小时候的朝妄,根本想象不出,他长大后会是这样的。 小时候虽然胆子大,但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尖尖的小虎牙,脸蛋白嫩嫩的,声音也软,带着一点奶腔。 喜欢吃甜的,例如甜果子,烤地瓜。 不喜欢吃苦的东西。 还爱笑。 吃到甜的东西就会快乐地弯起眼。 他那时候的快乐那么简单。 但是现在。 房间安静了许久,直到门轻轻地被合上了。 朝妄这一觉睡到了临近中午才醒来。 脑袋有点沉。 起身,到外面坐了一会,远远看到那个兔耳小姑娘躲在树下冒着头往这边瞅,在看到他时,受惊似的缩了回去。 朝妄没理会,盯着莲池里开得最盛的那朵白莲看了一会,还是把它摘了下来,花瓣当零食嚼吧嚼吧咽了。 没过一会,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声音,那花不能吃。 与此同时,半空中突然飞起许多白蝶,像是闻到了某种香味,四面八方,全都朝这边飞了过来。 那些白蝶个头不大,数量却不少,蝶翼轻颤,起舞翩翩,很快就把黑衣男人笼罩住,落在他的发丝上,衣服上,肩头上。 朝妄站在一众白蝶里,有些无奈,你家的花花草草真不少。 岚迟笑了下,驱散了那些白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朝妄神色正常,没。 他抬起手,有一只白蝶始终未飞走,而是慢慢地落在他的指尖上,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已寻到清枕踪迹。 他手一抬,白蝶便飞远了。 岚迟看了眼那只白蝶,并未说什么,视线落在朝妄身上。 朝妄回头,看我做什么? 岚迟摇头,没什么。 朝妄朝他走了过去,靠近他,我昨晚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岚迟后退一步,视线移开,没有。 朝妄又靠近一步,真的没有? 他握住这人的手腕,不让人后退,凑近他的耳畔,比如,亲了你。 他的声线又低又沉,靠得太近,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地传入岚迟的耳朵里。 一瞬间脑子里回想起了醒来前的感官。 小妖亲了他。 不对,是在给他传输妖力。 两个人都还太小,根本就不会多想。 何况是生死之际。 但是现在,岚迟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下,侧过脸,没什么。 只是亲一下而已。 朝妄那时候见什么都想吃,都想上嘴咬一口,咬一下他也根本没什么。 再说那妖丹里的妖力太多,他一个人无法消化,只能用这种笨法子。 所以很正常。 何况,他们平时的肢体接触也根本不少 朝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微红的耳尖,眼睫低垂,在如玉的脸庞落下一小片阴影。 他轻轻挑了下眉梢。 按理说,他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一定能占到这人的便宜,所以他刚才说那话,纯粹是调戏人家。 但这才说一句话,就耳红了 嗯 朝妄大人难得困惑了下,妖怪们的节操可比人类低不知道多少倍,像什么男男女女,磨镜断袖,露水情缘,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除非是你真的长得太丑,没有妖怪看得上你。 但这人顶着妖界第一美人的响亮名头,却这么纯。 是怎么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豆芽、阿洁最好 2瓶; 分卷(13)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手机 朝妄没想到就他这凶神恶煞的名声,居然还在妖怪学院里挂个导师的职称? 他歪在椅子里,旁边放了不少甜点,有一盘桃花酥已经被他吃一半了,忙里偷闲来了句,教人怎么吃妖怪? 旁边站着的小姑娘不住地瞅着桌子上摆着的东西,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不敢看朝妄大人,一听到这话,顿时抖了抖,头顶一对白耳朵缩成了一小团。 但她没跑,而是拿起了自己的小笔记本,声音清脆,您是主要负责指导攻击相关的妖术。 朝妄身姿懒懒地歪在那,其他呢? 桃央于是接着往下面念,我们大人主负责幻术,步月大人主负责魅术,按照约定,每隔一个月会有一位大人前去。 她的声音变得小小的。 之前您缺的两天,是我们大人给补上的。 朝妄点头,谢谢你们大人。 桃央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完全没想到朝妄大人会说这话。 朝妄大人是什么人啊。 妖都大大小小的妖怪都畏惧的存在。 以前见到他们大人时,虽然会说上几句话,但也称不上多好,总是惹得她们大人恼怒。 若不是那次撞见他们大人的病,还令人送来药酒。 也就从那开始,她就觉得,朝妄大人肯定不是坏人,就是有点吓人而已,嗯! 而且她总感觉,她们大人虽然恼怒,却并不是真的生气。 桃央一个晃神的功夫,发现朝妄大人已经不见了,她又低头瞅了瞅那碗根本没动过的鸡蛋羹。 其他每一样甜点都碰过,唯有这鸡蛋羹,动也未动。 她掏出笔,在本子上仔仔细细地写着。 【朝妄大人不喜欢鸡蛋羹】 然后托着腮,有点纠结,这些都是她们大人亲手做的哎。 没想到大人第一次给别人下厨,居然是给朝妄大人。 桃央挠了挠头,觉得得去跟大人说一声朝妄大人的喜好。 这边。 朝妄刚出门,就瞧见一个小妖抱着一盆花,小短腿跑得飞快,身后跟了一串巴掌大小的小妖精,那些小妖精翅膀小小的,蝉翼似的薄薄的,小脸憋得通红的,飞得实在是快不了,声音也细细的,叽叽喳喳。 不要跑! 快站住! 把花还给我们! 前面那个小妖头顶一根草,摇摇晃晃的,回头扮了个鬼脸,就不,你们来追我啊。 朝妄伸手,按住了那小妖的额头,你们大人呢。 小妖抬头,不认识这人是谁,但既然在这里,说不定是客人,听话地指了指一个方向,大人之前去了那边。 朝妄走时薅了把他头上的那根草。 小妖:QAQ 这岚府说大不大,该有的东西却不少,而且灵气十足,花草树妖不少,大多都是些还未开智或刚刚开智的小妖,一个比一个天真无邪。 这类品种的妖怪本就爱好和平,性子平和怯懦,不喜杀戮,天生战斗力也不会多强势。 与督查司截然相反的风格。 一个生来活在日光之下,一个隐没地底,不见天日。 一个喜好和平,一个专司杀伐。 一个天真烂漫,一个勾心斗角。 朝妄在这府里转了大半圈,倒是明了,难怪他与这人会是公认的死对头。 殊途不同道,多正常的事。 走过了一段路,前面没了房屋的踪影,而是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树干清癯,枝叶清爽。 他顿了顿脚步,朝里面走了过去,没走多久,挑开一枝横斜的树枝,听到了淙淙流水声。 一处泉水,白石流水,热气腾腾。 水雾弥漫中有一道背影,背对着他,衣衫尽褪,坐在泉水里,身形影影绰绰,并不分明,只见其墨发系起,肤色如玉清透。 朝妄低头瞧了眼,准确地踩上一根树枝,脚底传来咔嚓一声。 再抬眼的时候,对上一双蒙着雾气的眸子。 他不躲不避地对那人眨了下眼睛。 岚迟, 他穿衣的速度非常快,想来是有些慌忙,穿得并不如往常那般严谨整齐,匆忙披上了外衣,朝这边走过来,有事? 朝妄的视线落在这人的脸上,额头上覆着薄汗,眼眸上的水雾并未散去,雾气朦胧,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黑色墨发黏在脸侧,缠绕而勾人,再往下看,颈线潮湿 本来没什么心思,现下反倒有点心痒。 他朝岚迟走过去。 抬手,手指捋过这人脸侧上黏着的发丝,动作不紧不慢,指腹干净而温热,耐心地理好湿润的发丝。 难得的温柔。 岚迟动了动唇,声音微哑,我自己可以。 他竟不知是否要推开这人,总觉得现在的朝妄太不对劲,太温柔了,但没纠结多久,就愣住了。 因为朝妄捧着他的脸,低头压过来 岚迟脑子霎时一片空白,眼里只有男人黑沉沉的眼瞳,宛若极夜,不含一丝杂质的墨色。 说不清是什么眼神。 但没有任何侵略感与压迫感,让人提不起半分警惕。 就在唇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呼喊,大人,大人在吗,哎呀! 那个过来喊人的没看清路,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朝妄无事人般地松开手,然后眼瞧着这人抿唇,别过脸,然后慢慢脸红了。 就像是抹了层薄薄的胭脂,从耳根至眼尾处,俱是染上了令人止不住遐想的绯红。 朝妄抬手有意无意地按了下脸上的那道妖纹,指腹传来剧烈的灼烫感。 他神色未变,依旧冷静从容,转身就走,我有事,先走了。 撩完就走,关键压根没亲上。 岚迟站在原地,压住了心头的悸动,脸上的热度也慢慢降了下去,这才看向那人离去的背影。 然后眉头轻轻皱了下。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前,白溪曾警告过他。 你离他远点。 他身边不需要任何人,如果不想死,就离他远点。 岚迟又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回忆,心沉了下去。 到底发生过什么。 朝妄说走还真是走,叫来了一个人带路,就去了妖怪学院。 妖怪学院位于妖都的南区,那里独独开辟了一片幼生区,住着很多小妖怪,大妖们未经允许,不能在这里久待。 这里住着的大部分小妖,都是妖怪学院的学员,是来这里求学的。 妖怪学院实行五年制,每年考进来的名额有限,毕业难度系数很大,对学员的要求也严格,因而每一个学员在毕业后,无不战力显著提升。 也因此对崇尚实力的妖怪们有莫大的吸引力。 只可惜,这里只招收小妖。 三位妖榜排名在前的大人会亲自来指导,是这个学院的最大特色,也是吸引小妖们前来考学不可忽略的理由。 在外面引起腥风血雨的朝妄大人在这里却一反常态地格外受欢迎,又或者说三位大人都非常受欢迎,但与岚迟大人与步月大人的美色加成不同,这位大人受欢迎的原因格外的简单粗暴。 战斗力。 这位大人只教导如何攻击,在面对其他妖怪,除妖师,鬼族,甚至是灵族时,如何战斗,如何以少敌多,以弱制强,甚至是绝地反击。 相比岚迟大人的念力与幻术,步月大人的魅惑与诡谲,这位大人给人最强烈的感觉就是。 强大。 因此,除了胆子小的,学院里的大部分学员都不怕朝妄,上课的时候为了抢位置,几乎抢破头。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学院里明确规定,老师不得伤害学生。 所以这些新生代压根不怂。 朝妄出现在学院里,不出一会,身边就围了一堆小妖,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七嘴八舌。 老师过来上课啦! 老师准备在哪上课? 老师新婚快乐~ 老师,岚老师呢,没跟你一起吗? 一个个看着就带着幼生小妖怪独有的朝气蓬勃。 朝妄无意中扫过一眼,发现有一个女孩正举着一样东西对着他,在发现他看过来时,脸顿时红了。 旁边围着的他的小妖也很快发现,好多叫了起来,胆子够大的啊,居然还带手机! 带手机怎么了,学院又没禁止。 可是这里又没信号,你们怎么玩的啊? 所以我看着啊。 还有的一脸茫然,手机是啥玩意? 哇靠!你连手机都不知道,是不是小妖怪啊呸,是不是从来没见过人类啊?!现在外头人类人手一个手机,也就咱这妖都,一丁点信号都没有,这种东西在这完全没用,那个小妖说着无比惆怅,哎考试的时候想抄个答案都没办法。 朝妄听了一耳朵,朝那女孩走了过去,我看一下。 女孩脸蛋红扑扑的,把手机递给他,小声说,老师,我就拍一张,不会传出去的。 毕竟他们妖怪们历来有些忌讳,在很久很久以前,连名字都是隐私的,也就这些年来,人类社会的迅速发展,许多小妖在人类地界里混过一段时间后,也开始玩起了这些玩意。 妖怪们年岁悠久,思维习性保守,再加上一些特定因素,也因此这些玩意虽然在这些新生代小妖里颇受欢迎,却根本达不到主流,只能作为一些辅助娱乐工具。 就比如除妖师们平时专注于修习,下山除妖,大多生活在除妖门派,就算是下了山,也多数活动在人类与妖怪混杂的地域,并不常沾染这些,小妖怪们也是,就连他们独属的论坛,服务器,都是自己琢磨着,单独做的。 而且里面发布的大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凡是重要的,很快就会被删掉了。 倒不是防普通人,而是防备对立阵营。 关于这一方面,妖怪与除妖师的高层都达到了一定的共识,就是重要的资料信息绝对不会在网上出现,宁可用些古老的,相对不那么有效的方式。 而妖都之所以会没信号,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妖气太重。 妖气或鬼气浓重的地方,都不会有信号,因为完全被屏蔽掉了。 而现在,朝妄打量了下手里的这玩意。 已经黑屏了。 他面不改色地把东西递还给女孩。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绿绿绿绿蚁 10瓶;杜若 6瓶;Jessica 5瓶;阿洁最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松手 作为一只失了忆的大妖怪,朝妄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他高贵冷漠的风范,能不说话则不说话,基本都在听这些小妖在那叭叭叭。 这些新生代与外面的妖怪们很多不同,没那么多顾忌,胆子肥,思想单纯,对外界的好奇心也更多,就比如人类现在的潮流,科技发展什么的,有哪些他们觉得很好的方面,大都能说出个一二点。 朝妄对以前上课教什么压根没印象,而稍微一听,在这些小妖嘴里,他教学的时候,那叫一个激情澎湃,热血沸腾,那叫一个令人心神向往,恨不得立马结业。 所以他考虑了一下,开了一堂,讨论课。 论妖术该有哪方面的改进。 下面几位过来蹭课的老师纷纷对视一眼,这问题好变态。 在妖怪世界里,妖术本来不是相通的,但那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的小妖怪只会使用一些没什么用的小妖术,比如加点水,放个火什么的,连个人都不一定能烧死,而随着妖怪数量的增多,虽然说是量多质不变,但妖怪闹事的概率实实在在是提高了。 因此,道士一脉随之兴起了。 道士与妖怪不同,他们有正统且不断完善的除妖体系,大量的小妖怪也因此开始无法生存下去。 后来,妖怪们开始有组织有纪律地统一妖术,把妖术大致分为几大类,例如攻击,防御,念力,治愈等,把那些小妖术广而发之,用来提高小妖怪的实力。 再到后来,成立了学院,学院的主要课程就是统一指导妖术,因此发展到现在,在众妖眼里,已经算是相对完善的了。 所以朝妄大人这提出改进妖术,莫非是要改革??? 妖术并非是不可创的,在多年前,有那么一位大妖怪创立了一种妖术,破坏力极强,后来,那位没有死在道士们的群起围攻之,而是莫名其妙的死了,最多的传言就是说人家是自杀了。 到现在为止还是一桩悬案。 不管怎么说,改进妖术是个让妖怪很有讨论欲望的话题,但这根本不是什么容易事,多少妖怪光是学现有的妖术都困难,而那些有想法去改进的,大多都做不到。 这得看天赋。 而天赋,也只是其中条件之一。 所以在这些过来上课的小妖们眼里,朝妄老师居然对他们有如此高的期待?!居然相信他们能改进妖术?! 啊!好激动! 绝对不能辜负朝妄老师对他们的期望! 于是,这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崽子们纷纷踊跃发言。 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说不出来的。 蹭课的老师们默默捂脸:一个个都想上天。 哦不对,他们是妖怪,上天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由于朝妄的纵容,台下的学生当场撸起袖子,理论了起来,先不提实际情况如何,想法确实不错,非常有创意,甚至拿来了人类的科技成果来做对比,提出了相关改进措施,说得不少学生都一愣一愣的。 说完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台上坐着的老师,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朝妄点头,想法不错。 分卷(14) 要知道以前的朝妄老师极少夸人,冷得不要不要的,彻彻底底的一个冷酷帅哥,话也特别少。 现在居然说不错 比中大奖还要难得的概率啊! 一众学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杀向那个学生,那个小妖则是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矜持地谦虚一句,谢谢老师夸奖,我还会再接再厉的。 实际上狐狸尾巴都漏出来了,那叫一个心神荡漾。 两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朝妄出去走走。 妖怪学院的学员不少,班级也不少,为了减少占地面积,腾出更多的有用空间,教学楼的风格相对现代化,楼层不少。 朝妄现在所处位置是在五楼,这一层楼只有两个讲堂,特别大,能容下很多学生,是用来给他们几位导师讲课用的。 他出了讲堂,刚走到拐角处,突然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撞了过来,手里拿着的东西还不小心掉了下去,砸在了地上。 一股浓郁的奶香掺杂着糖霜的香气从包装封口处溢了出来。 这人脸色顿时白了下去。 他一抬头,近距离地看到朝妄那张脸,嘴唇一个哆嗦,一双柔柔的桃花眼顿时红了,小声说,大人。 朝妄看了他一眼,这人长着一张美人脸,巴掌大的脸,五官都很秀美,尤其是一双桃花眼,被他盯着看一眼后,漂亮的瞳仁慢慢地泛起水光,三月春水似的,柔柔的,还有点无措的样子。 跟个小姑娘似的。 朝妄低眸扫了眼地上,行吧,甜品八成不能吃了。 你这甜品哪儿买的? 这人小声回复,自己做的。 朝妄随口来了句,手艺不错。 一听这话,这人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朝妄,我是想请大人品尝的。 在朝妄毫无波动的目光下,这人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大半,声音越来越小,大人上课可能会累所以就想请大人尝尝 朝妄嗯了一声,你叫什么? 兰秋,我叫兰秋。 这人抿唇笑了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朝妄看着他没说话,没走人,也没冷着脸,他脸颊微红,几分羞赧,小声问,大人下午还来上课吗? 嗯。 那我回去再做一份。 声音特别小,模样乖巧地站在朝妄面前,特别能激起男人心底的怜爱。 朝妄挑眉,态度总算是温和了不少。 我晚上有时间。 这话的意思可暧昧了。 兰秋怔怔地看了他一眼,脸更红了,低垂着如画般的眉眼,那我晚上可以见到大人吗? 朝妄倾身,在他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话。 接着错过他,抬步就走,扔下几个字。 穿漂亮点。 留下兰秋一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脸颊通红。 被调戏了似的。 走廊这边,有两个女生气喘吁吁地从其他地方一路跑过来,低着头没看前面,差点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哎?岚老师你也来了?! 其中一个疑惑,不是说是朝妄老师的课吗? 另一个连忙掐了她一把,岚老师和朝妄老师都结亲了,谁的课都一样好吧。 她一脸兴奋,岚老师是准备和朝妄老师一起上课吗?! 难道说,她今日有幸能见到这一对夫夫的日常?!! 啊!妖生何其有幸啊! 岚迟神情平淡,不是。 说完,转身就走了。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怎么感觉岚老师心情不好。 好像,有点哎。 两人一回头,就看到那边的身影,怎么兰秋老师也来了? 不知道哎,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兰秋老师好受啊,我每次看到他,心里总会冒出美人弱受这四个大字,好想把他给弄哭啊~ 你是不是忘了,兰秋老师是负责教什么的。 讨厌~不要戳破人家~ 夜里。 朝妄到东延桥的时候,桥上已经站着一个青衣美人,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的,提着一个食盒安静地站在那。 偶有过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大人。 兰秋眉眼欣喜地站在朝妄面前,没想到大人真的来了。 朝妄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顺口来了句,早就听莫问说你做甜品的手艺不错。 美人脸色微僵,勉强笑了下,莫问开玩笑了,我就是平时随便做的,不值一提的。 朝妄手搭在石栏上,他被我押进审刑室,活不了几天,你不替他求情? 兰秋不安地收紧了手指,眉眼低垂,大人的决议,属下不敢违背。 他说着,半跪在地,若大人怀疑属下,自可让人将属下抓去审问一番。 朝妄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冷笑,好一个属下,我让你在学院里看着,是让你监守自盗? 兰秋脸色微白,被迫抬起头,眼睫低垂,一番柔弱姿态,不是我做的。 三起案子,两个是妖怪学院的,另外一个是用来诬陷那个蛇妖的血证,朝妄看着他,眼神淡漠,你以为莫问会咬死了不招供? 他松开手,他亲口说了你的名字,包括所有的细节。 兰秋脸色刷得一下子惨白,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说。 是没说,连名字都只透露了半个字,然后咬舌再不言语了。 包括之前的那句做甜品的手艺不错的话,都是朝妄瞎扯的。 也许是他平日里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 心思莫测,冷血无情。 说什么,便是什么。 所以他说的话,兰秋潜意识里竟然无法反驳。 兰秋眼神慢慢变得怨愤,大人为何不信我们? 朝妄低眸瞧着他,我为何信你? 我们跟随大人这么多年,难道连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妖的命都不值? 朝妄提了下唇,却没什么笑意,你利用莫问对你的心思,让他潜移默化里为你做事,事发后,再给你顶罪,都快死了,也没得到你一句求情。 他低下头,平静地问,他是我的人,而你,哪里来的? 兰秋怔怔地看着他,所以大人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很轻,既然如此,大人又为何来这里? 四周开始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又湿又冷,朝这边汇聚。 兰秋慢慢站了起来,有人说,大人每一次沉睡醒来后,实力都会大减,一层一层,直到彻底变为一个普通人。 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未必不是真的。 朝妄扯唇,是吗。 他伸手,修长苍白的手准确无误地扼住了这人白净的脖子,将人按在石栏上,动弹不得。 手上一个用力,这人的颈骨发出咯嚓一声,骨头快要断掉的声音。 兰秋脸色惨白,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 而他的大人脸色平静,声音淡淡地来了句。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 兰秋艰难地出声,那人说,你身边,每一个人,都会因为你,一个,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要你,眼睁睁地,一点一点地,看着 朝妄松开手。 这具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雾气渐渐散去。 他抬手,覆住了那道黑色妖纹。 艳丽的血液顺着指缝慢慢地流淌了下去。 一滴,一滴,又一滴。 滴在惨白的地面上。 朝妄?! 岚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腕,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焦急,快松手。 朝妄放下手,血液从妖纹处止不住地溢出,顺着冷硬下巴,滴落了下去。 他甩开岚迟的手,我跟你没什么关系,何必这般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洁最好 2瓶;采及葑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鸡蛋羹 怎么没关系? 岚迟紧紧地盯着他脸上的那道伤口,你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吗? 那道妖纹一看就不是正常而来,说不定与这人为何失忆有关。而即便是本身的妖纹,也不会有妖怪随意伤害,那等于是严重自残。 因为特别疼,侵入骨髓里的那种疼痛。 与你何干。 他转身就走,却被拉住了手腕,跟我回家。 朝妄眉头皱了起来,难得沉默了下。 他头有点疼。 从醒来的第一天起,虽然嘴里是在问着家里的路,但实际上,他心底里并不想回家。 那是一个连他都不太想去的地方。 岚迟放低声音,跟我回去吧。 朝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看向他。 这人脸上一旦没有表情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冷酷,就像一座终年不化的巍峨冰山,看一眼,能叫人冷到骨子里,挟裹着令人心颤的危险气息。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没有人警告过你吗,离我远点。 岚迟心顿时软了一下,有点难受。 原来这个人一直都很清楚,甚至是有意为之。 我只知道,你的命,现在归我负责。 你不能有事。 朝妄嗤笑,需要我告诉你吗。 他抽回手,死对头这三个字,从来都不是字面意思。 迟早有一天,不是我杀了你,就是你杀了我,就这么简单。 妖怪们总会有自己的直觉,类似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一般都不会有误。 而实力越强,对这方面也会越敏感。 我不信。 见朝妄有要走的意向,岚迟又开口,我们打个赌。 朝妄挑眉。 岚迟看着他,我赌我不会动手。 你该赌我会不会杀了你。 朝妄抬起手,掌心窜出一小团火焰,耀眼而灼目,跳动得非常活跃。 他低着眸,漆黑的眼眸隐约闪过一丝妖异的红。 声音却很平静,毕竟我现在非常想杀人。 岚迟并未察觉到,目光落在了火焰上,他感觉这火有点不对劲,像是要失控,但这人的神情太平静,甚至是极度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根本看不出有失控的预兆。 朝妄之前真的太冷了,即便是岚迟,也看不出这人平时心里在想什么。 他杀人或不杀人的时候,都是很冷漠的。 现在想来,只有一次,就是结亲那天,这人很罕见的失控了。 众妖都说,是因为朝妄大人不满这门亲事。 岚迟伸手,凑近那团火。 原本相当活跃的火焰跳得更加欢快,像是很兴奋,甚至有一簇很小的火苗跳了出来,围着岚迟的指尖绕了一圈,然后一下子窜了进去。 岚迟脸色霎时一白,手却未收回,而是被朝妄捏住了手指。 那一小簇火苗从指尖又冒了出来,乖乖地回到男人的手心里。 朝妄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太好,想死是吧。 岚迟弯唇笑了下,唇色有点白,眉眼却很温柔,你看,你不会。 朝妄眼神莫名,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见过哪个傻子在结亲期间动手杀伴侣? 一方身死,则另一方重创,实力大减的昂贵代价。 有脑子的人都是毁了契约,再动手。 朝妄松开他的手,走下桥。 岚迟跟在他身后,你饿吗?家里有宵夜。 不饿。 清风楼的主厨做的,做了桂花鲜栗羹,八宝豆腐,龙井虾仁,金丝海蟹,太白鸭,还有荷叶粉蒸肉。 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你要不要尝尝。 朝妄, 岚迟见他不说话,你要是想吃其他的,可以让厨师再做,我那还有百年酿的梨花醉,味道尚可,最适合夜里喝。 朝妄没说话。 岚迟继续说,府里树下埋了不少酒,都是埋了多年的,你要是想喝,都归你。 朝妄停下脚步,回头,你说的。 清风楼的菜他又不是吃不到,名气再大的酒楼,那也是酒楼,但岚府的酒可是一点都不少。 岚迟眼里有一丝笑意,神情温和,嗯,我说的。 朝妄看着他。 岚迟回望着他,怎么了? 朝妄开口,笑一个。 岚迟, 朝妄回头,抬步就走,不笑算了。 岚迟虽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却很快拉住这人,没说不笑。 朝妄看向他,没说话,一副我等着的姿态。 说实话,岚迟实在是被这一出搞得有点懵,朝妄平时调戏人也不会这样,但顶着这人虽平淡却不容忽视的目光 他慢慢地弯了下唇。 笑得并不明显,耳尖却止不住泛起绯色。 朝妄的目光在人的唇上绕了一圈,眸色暗了一瞬。 分卷(15)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语气淡淡地评价了句。 笑跟没笑一样。 岚迟怔了下,下意识想起步月每次瞧见这人时的笑,媚眼含羞,丹唇逐笑,一次比一次摄人心魄,倾倒众生。 他是不是对这人太冷淡了。 他看向这人。 朝妄已经不再看他了。 像是觉得无趣,懒得逗他了。 回到岚府后,朝妄脸上的伤没有一丁点愈合的迹象,依旧在流血。 岚迟神色沉凝,我给你看一下吧。 朝妄没应,我去洗个澡。 这一去,许久都不曾出来。 岚迟在外等了许久,天都快要亮了,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有些疑惑,朝汤池那边走了过去。 那个人正靠在池边,看样子是在睡觉。 岚迟走近才发现,这人身上没穿衣服,连忙止步,视线堪堪落在男人的脸上。 长发垂了下来,遮了小半张脸,而他原本血迹斑驳的左侧脸此时竟完好无损,双眸闭合,神情平静,眉眼清俊。 这人身上的冷煞气息,好似消散了一些。 看着模样,也仿佛小了一点。 他睁开眼的时候,感觉身上一点都不疼,体内好像有一团火,暖融融的,而且感觉状态比平时好很多。 他回想了下,之前朝妄把火放到他体内,还咬破了一颗妖丹,也就是说。 他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黑发黑眸,模样生得很好,袖子裤脚都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腕部,头发扎得乱七八糟的。 看到他时,醒了。 他愣了一愣,这人长得好像朝妄,声音也像,但朝妄怎么一下子就变大了? 少年走到床边,问他,感觉怎么样? 朝妄? 少年看着他这迟钝的反应,抬手摸着他的额头,皱眉,这不会是烧傻了吧。 接着疑惑,傻了该怎么治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 少年眨了下眼睛,认真地问他,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他老实回答,岚迟。 少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傻到家。 他抬起手,然后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大了,低头一看,身体也是,这是怎么回事? 妖力上涨,长大了呗。 哦哦。 少年爬上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往旁边挪了挪,感觉很好。 少年嗯了声,扒拉了下枕头,躺下,睡了。 很困的样子。 他盯着这个长大版的小妖看,虽然有点不适应,但气息很熟悉,就连睡觉的模样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默默地看了好一会,没忍住,伸手把这人头上的布条给松开了,其实少年的头发不长,但很有可能是朝妄觉得披着碍事,就随便找了个东西扎了起来,扎得乱七八糟的,非常碍眼。 他正小心地理着朝妄的头发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朝妄,出来啦。 他吓了一跳。 下床,走了出去。 身上的衣服有点大,不知是谁的旧衣。 外面俏生生地站着一个白衣少女,肤白胜雪,容色极为清丽。 在看到他时,一双眼睛都瞪圆了,几步凑了过来,眼神亮晶晶的,你长得真漂亮。 她伸手想要摸他的脸,语气有些疑惑,你真的是男的? 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少女,你是谁? 少女对他笑了下,我叫梨白,你叫我阿梨就行了,她说着,眼神往屋子里瞄,朝妄是不是又睡觉了?我找他有事。 他嗯了一声,反应有点平淡。 梨白也没在意,眉眼弯弯,有时间一起玩啊,她指着一个方向,我就住在那,看到没,那棵梨树,就是我,你叫什么啊? 岚迟。 哦哦,梨白盯着他,忍不住又来了句,你长得真漂亮,比我见过的大妖怪还要漂亮。 他没说话,下意识觉得长得漂亮不是什么好事,之前的那个大妖怪长得也漂亮,就不是好妖怪。 这少女又说了一些话,才准备回去,哎对了,朝妄醒的时候让他找我啊,有东西要给他。 他看着这少女的身影消失,才看了看四周,是在山上,周围都是树木,身后的屋子很破败,应该是没有人住的地方。 这里安静了很多,没有道士追杀他们,有时候会冒出几个山精野怪,长得都圆滚滚的。 他们俩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朝妄没有说要出去,因为他经常在睡觉。 一睡就是大半天。 梨白时不时过来找他们玩。 树婆婆说,小妖怪经常睡觉,八成是元气不足,梨白带着一篮子的青梨子,得补补。 然后过来跟他一块琢磨怎么把这个没用的灶台修好。 朝妄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灰头土脸的,过来帮忙。 险些把小厨房给烧了。 三个小妖怪手忙脚乱地抢救了半天。 然后一起灰头土脸。 折腾了好几天,小厨房总算是能用了。 他们又到山下的村里偷看人家怎么做饭。 岚迟学的第一样,就是鸡蛋羹。 因为梨白说过一次,这个好像很补元气,就是村里的人都不舍得吃,鸡蛋很贵的。 他去挖了一些人参,跟人换了鸡蛋,油盐酱醋。 学了几天,总算是学会了。 朝妄当时靠在墙上,半睡不睡的,控制着火,不让到处乱跑。 他把那碗鸡蛋羹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拿出来,递给朝妄,尝尝。 朝妄舀了一勺,眼角弯了下,好吃。 他也忍不住笑了下。 然后两个少年窝在小厨房里,把那碗鸡蛋羹慢慢吃完了。 很甜。 第17章 一心向善 没过多久,他们攒了一些银两,决定去附近的镇子逛逛,主要是他想买菜谱,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需要买的,梨白想出去玩,而朝妄,就是被梨白硬生生从床上拽起来的那个,一路都在打着哈欠。 这里实在是偏远,没有几家店铺,来往的人很少,道士压根没有。 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书铺。 他回头找朝妄的时候,少年正站在街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水花,然后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个小孩,那小孩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圆圆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接着,那小孩扯着嗓子就嚎,娘亲,妖怪! 朝妄, 岚迟, 梨白, 这小孩真是火眼金睛。 趁着那小孩把他娘亲嚎来之前,他们三个赶紧溜进了书铺。 里面的掌柜正在打瞌睡,掀起眼皮瞅了他们一眼,继续犯困去了。 他认识的字不多,有点拿不准哪些是菜谱,所以只能一本一本地慢慢翻。 朝妄站在他身边,站没站相,语气也懒懒的。 想吃糖葫芦。 梨白从他身后冒出来,眼神期待地看着他,我也想吃。 手握财政大权的岚迟, 他掏出了小钱袋,认真地数了数有多少钱,待会可能需要买什么,然后,满足了两人的愿望。 这两个人心满意足地跟着他从街上回到书铺,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一句废话都没有。 朝妄站在他身边,你在找什么? 菜谱。 朝妄咬着裹着糖衣的山楂,扫了眼书架上的书籍,推着他往那边走了两步,抽出一本递给他,喏。 他这才发现原来朝妄识很多字,有些特别复杂的,长得很奇怪的字,他也认识。 虽然不一定能说出意思。 但是他当时只觉得,好厉害。 然后被朝妄趁机又要了根糖葫芦。 岚迟, 是不是得多赚点钱。 买了书,三个人又在外面逛了好久,买了一堆觉得有用但实际上不一定能用到的东西,直到手里的钱花得七七八八,才抱着一堆东西回去。 他开始认真地学做菜,好多食材都不需要买,因为山里长了不少能吃的,有时候那些小山精们还会帮忙送过来。 除了肉。 而朝妄,是偏肉食主义者。 他醒着的时候,一小半时间就是出去狩猎。 什么野兔野鸡野猪之类的。 尤其是打野兽的时候,一堆小山精围在树上偷看他,一个个叽叽喳喳,既害怕,又兴奋。 朝妄在山上一般不放火,打野兽也轻松得很,徒手拎起,再弄死。 战力十足。 拖着野兽的尸体一路回去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串圆滚滚的山精,小胳膊小短腿,还会抱甜甜的果子讨好他。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会做很多菜了,朝妄睡眠的时间也减少了不少,平时看上去没那么困了。 梨白说,肯定是因为他做的菜,说着又蹭了两口糖蜜。 朝妄在旁边点头,没错,然后抓着那只外焦里嫩的烤山鸡继续啃。 他坐在一旁,看着朝妄吃饭,等到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问他,还饿吗? 朝妄有时候会说饿,有时候不饿,不过厨房里是经常备着吃的,防止这人半夜睡醒突然饿了,找不到吃的。 当时除了几本菜谱,还买了一些书。 他有时候会翻开看看。 朝妄说,有些人类的道理,不适合妖怪。 他们生命短暂,大多浑浑噩噩,到了一定年岁,就死了,变成了鬼,等待下一次轮回,而妖怪是没有轮回的。 朝妄当时在脱衣服,因为后面刮了一道大口子。 他有些疑惑,妖怪为什么没有轮回? 朝妄脱了上衣,准备换新的,又想起待会要洗澡,于是就没穿上,因为妖怪死后没有魂魄。 他拎着衣服往外走,你看所有的鬼生前都是人,没有一个是妖怪的。 他坐在那想了一会,他们好像没碰到过几个鬼,远远看到几个,也很快就没影了,朝妄怎么知道人家不是妖怪。 过了一会,洗完澡,爬床睡觉。 这个屋子就一张床,所以他们一直是睡在一起的。 好在两个人的身形都不大,躺在床上绰绰有余。 朝妄不爱盖被子,一般被子都在他这儿。 后来到了冬天,夜里开始下起了小雪。 他听到了雪落的声音,坐起来往外看了看,真的在下雪。 但是他一点都不冷,手脚都很暖。 旁边朝妄穿着单衣,身上一点保暖的都没有,睡得正熟。 他看了一会,凑到少年身边,然后抱住了他。 没什么困意。 他盯着朝妄的脸看了一会,发现这人眼角下那抹薄红颜色好像艳了一些,忍不住抬手,碰了下那处肌肤。 少年睫毛颤了下,睁开了眼。 眼里有着困意,嘀咕了句,好饿。 然后翻身抱住了他,头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继续睡了。 他身上的病好了之后,许久没再这般亲密了,因为朝妄睡觉虽不老实,却不会主动抱人,而他,身上不冷,好像没理由抱人。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想抱这人。 也许是以前冷的时候,朝妄给他取暖,抱习惯了,后来正常睡觉,总有点不适应。 后来他们离开了那里。 为此梨白还抱着他们哭了半天,说以后没人陪她玩了。 再次遇到梨白,是途径一座城的时候。 那座城里有一个酒家,酿制的酒最是出名,名为醉庭生,名气传得老远,朝妄听说后,便要过去看看。 而实际上,当初离开没多久,半路就好死不死地碰到个和尚,那和尚还自称是当年受人所托,特意来寻他们的。 接着他们就被和尚带到了寺庙。 念经 吃素 朝妄砸过七次寺庙,放火烧过两次,吓得香客们都不敢再来,但那个和尚固执得很,虽然不虐待他们,但就是不放他们走。 他总觉得这和尚是为了朝妄来的。 朝妄砸寺,和尚说,一心向善。 朝妄放火,和尚说,一心向善。 朝妄烤肉,和尚说,一心向善。 朝妄, 岚迟, 这和尚是傻的吧。 寺庙日常。 和尚对着他们念经。 朝妄把佛堂里的蒲团一一排好,躺下,睡觉。 和尚念了一会,开始对着他念经。 他撑了一会,感觉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叫唤,慢慢也倒下了。 和尚,唉。 没人听他念经,好孤独。 后来和尚死了,死的前一天告诉他们,他要走了,让他们出去后,不要对别人提起,当初收养他们的那个婆婆。 拉着朝妄的小手,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可否说一句一心向善。 朝妄一脸嫌弃:撒手。 和尚:好受伤。 朝妄: 摸着他的脑袋,叹了口气:世人眼里,色即欲望,你要变强。 他点了点头:嗯嗯。 和尚:以后看着点你家的,让他少放火。 他:啊? 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一副得道高僧姿态:你们且去吧。 过了一会,远远听到和尚在那嚎:我还没死啊?!不要放火烧山,要罚款的!! 分卷(16) 他和朝妄对视一眼。 啥?罚款? 反正他们出去没多久,就去了那座城,然后就碰到了梨白。 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因为梨白平时总是穿着白衣,眉眼带笑,一副很快乐的样子,而他们现在见到的梨白,一身青衣,神情很是忧郁。 而且她当时明明住在偏远的村落旁边,现在却出现在城里。 阿沉快要死了,梨白说。 然后他们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的一个病弱青年,容色苍白,一直在咳,看着病得很重,是快要死了的样子。 说起来故事并不长,就是当年梨白在悬崖边捡到一个男孩,马车坠落悬崖,只有最小的被拼命扔了上来,掉下去的人都摔成了烂泥。 小男孩病得不轻,误以为梨白是他姐姐,梨白不忍心,就把他养了起来,养了好几年,男孩的亲戚终于找到这里了,要带他回去。 梨白没敢出面,就一路尾随着他,到了地方,被道士发现,要消灭了她,被阿沉拦住了。 她虽然没死,但是也走不了了,从那以后,就一直待在阿沉身边。 看着他长大成人,看着他题名探花,看着他名满京都看着他,病体沉疴。 前段时间来了个道士,那道士说,可以治阿沉的病,梨白坐在树上,小声说,但阿沉不愿意。 如何治? 好像是让阿沉拿一样东西跟他换,阿沉说没有,便让人把那道士赶出去了,那道士不信,还说阿沉一定活不过这个月,他等着看着。 梨白都快气哭了,那个道士怎么能这么坏,阿沉都已经病得这么痛苦了,还这么咒他。 朝妄说,他确实是活不过这个月了,那道士没说错。 梨白瞪大了眼睛看他,泪水划了下来,可是、可是 朝妄安抚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适应。 梨白哭得更凶了。 朝妄默默地看向他。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别哭了。 梨白抽泣,树、树婆婆说,我命里带、带离,养不了他多久,让、让我别跟着他,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他 她哭得泪水止不住,衣服湿了大片,皱在了一起。 朝妄站了起来,你确定那道士可以治他的病? 梨白眼泪汪汪,那个道士是这么说的。 那道士住在哪? 他们找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发现了那个道士的人影,然后一路尾随到了怡红院。 梨白默默地张大嘴,阿沉说那不是个好地方,里面很吓人的。 但你不是说他住的地方贴了很多符纸吗。 梨白默默点头。 朝妄说,那我速度快点,把人绑出来就行了。 梨白紧张地盯着朝妄隐藏了身形,顺利地进去,一回头,哎?岚迟呢? 过了一会,青楼里的走廊处。 朝妄回头,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他小声说,那个道士很厉害,我可以帮你看着。 他们进了一个很黑的房间。 朝妄皱眉,怎么有妖气。 但没来得及多想,那个道士就过来了,他们俩忙躲在箱子后,小心地收好妖气。 两个少年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 然后发现那里有一个人,双手双脚被绑了起来,穿的衣服很薄,根本遮不住身上凌乱的痕迹,腰细腿长,长长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了半边脸。 雪白的肌肤上,交错纵横的鞭痕,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痕迹。 他身上有淡淡的妖气。 像是妖怪,但感觉气息又有点不太像。 朝妄没动手,因为那个道士开始脱衣服了。 他所有的法器都在衣服里,能脱一件是一件,最好是脱光。 但这道士有点磨叽,捏着那个人的下巴,说了两句话,接着手就伸到人家衣服里 岚迟只看到那道士好像是要脱人家的衣服。 眼睛被捂住了。 朝妄把他拽了下来,让他别看了。 没过一会,他就听到那个男人的闷.哼声,像是很痛苦,而那个道士在骂,说着很奇怪的话,像什么这么紧,真淫.荡。 朝妄本来快要放出去的火收了回去,皱着眉捂住了他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阿洁最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催命符 岚迟突然醒了,刚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眼,是一个男人光.裸的后肩,线条流畅,长长的墨发被打湿,贴在肌肤上。 他按了按眉心,还没等清醒过来,就对上了男人黑漆漆的眼眸,以及,那难以形容的眼神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朝妄抱着自己,一副小媳妇姿态,你要干嘛?! 岚迟慢慢地睁大眼,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景。 热气腾腾的汤池,朝妄在里面没穿衣服,而他,坐在这边的石头上,衣带整齐 没见过这么光明正大看人家洗澡的。 无耻!不要脸! 他连忙站了起来,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我就是 我不听。 看你太长时间 你居然还有这癖好。 我不是。 朝妄大人捂脸,声音悲切,我居然被人看光了。 岚迟大人憋了下,眼神压根不敢乱看,我、我会负责的。 好,你可以出去了。 岚迟懵懵地转身离开,直到一阵冷风吹过来,脑子清醒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除了肩膀,和脸,没看到其他的 岚迟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下,拿出那根金色的木香,已经燃了大半,只剩下一小截了。 前两次都是他自动醒来,而这一次,醒得很突然,是因为朝妄突然醒了吗? 他把剩下的这一小截收好,刚走两步,就抑制不住地咳了起来,唇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不想惊动朝妄,就压着咳声,很快离开了这里。 而汤池这边。 朝妄坐了一会,撑着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开始穿衣,由于没有擦身,里衣很快就湿透,贴在漂亮的肌理上,神情平静,动作却是难得的缓慢。 拿起外衣,披上,走到一旁,开始吐血。 搭在树干上的指节泛着冷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额头止不住地溢出大量的汗水,汇成水珠,流入眼角,最后顺着低垂的睫毛,滴落了下去。 他吐了很多血。 直到过了好一会。 朝妄抬手,指腹不紧不慢地拭去唇边的血迹。 他的脸依旧是非常苍白,但状态仿佛好转了些,处理了血,整理好衣物,才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待在厨房遇到岚迟的时候,整个人完全看不出有哪点不对。 哦不对,气质变了不少。 不过是脸上的妖纹没了,看上去竟比之前要好看许多,举止洒脱,几分肆意疏狂。 长身玉立,萧疏清举。 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依旧很冷,但似乎,没那么吓人了。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有不少小花妖偷偷地看他。 朝妄端着一盘红烧鸡翅,懒得出去,直接在厨房寻了个位置坐下,桌子上还有一碗红豆薏仁粥,厨房里的其他人都在忙着给他做菜。 岚迟到门口的时候,看里面在忙,就意识到那人可能来了,果不其然,朝妄就坐在那边的小桌子旁,啃着鸡翅,等着上菜。 他忍不住笑了下。 好像不管在哪,这人的活动都在吃上面。 他走了过去,坐在朝妄旁边。 朝妄扫了他一眼,嘴里有东西,没开口。 岚迟的视线落在他干净的脸上,想了想,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妖纹居然消失得这么彻底,没有一点疤痕,没有任何违和,而这人看上去也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 朝妄吐出细骨头,神情如常,没事。 他又夹了个鸡翅,继续吃。 岚迟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总觉得你这样,很熟悉。 哪里熟悉? 这时,一个人端了一盘新鲜出锅的素炒菜过来,顺带又多加了副碗筷,一碗甜粥。 岚迟顿了顿,说,哪里都熟悉。 他的声音很轻。 朝妄喝了两口粥后,才开口,那不就是认识以前的我,我活了这么久,不认识我的已经很少见了吧。 岚迟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里,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我要是知道,会过来问路? 岚迟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人一次又一次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谁,又能让他失忆。 什么都不记得,他能问出什么。 而且现在的朝妄,根本不是小时候的朝妄,不提实力,单是其诡谲的心思,没有几人能摸透。 他之前与这人是死对头的时候,对这人的性格脾气有不少了解,是个真正心冷之人,不择手段,对他人狠,对自己也狠。 这类人最是不好对付,因为没有底线。 而最让他头疼的是,有时候他感觉他猜透了这人的意图,但实际上人家只是随手布了一局棋,剩下的完全任其自由发展,行事亦正亦邪,肆无忌惮。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可能是一开始这人有意插手,但后来困了就去睡觉,一觉醒来就懒得搭理了? 岚迟当时想了两天,觉得堂堂一个督查司主应该不会这么随性的吧? 而现在,他是真的有点迷惑了,小时候的朝妄根本没什么心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摆得明明白白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失忆? 朝妄突然开口。 岚迟收回神思,你记得? 朝妄剔着骨头,记忆可以保存,更改,或销毁。 他把剔好的肉夹入口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然后开口,这几次睡觉的时候,总有一种气息,是引梦香吗? 按理说,旁人是察觉不到的,但这人竟然感受到了。 岚迟抿了下唇,我 朝妄眼里有一点凉意,和我结亲是为了这个? 他轻轻笑了声,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折。 他拉着岚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声音又低又冷,我现在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竟莫名生出几分缱绻。 岚迟的指尖被烫到了似的,收了回来。 我没有对你的记忆做手脚。 朝妄微微挑眉,你想要什么? 岚迟沉默地看着他,你不信我? 朝妄唇角带笑,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不明白你的心思。 岚迟定定地看着他,你。 朝妄眨眼,我不就在这。 既然在这,又为何要做那些事。 而且,那众人皆知的不和关系,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这人的手下又最是擅长收集情报这所有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说服力。 岚迟垂下眼睫,慢慢地说,我想知道你的来历。 他看向朝妄,你是什么妖? 朝妄神情慢慢变淡,看着岚迟,过了一会,隐隐叹息,看来以前我们的关系确实不太好。 他站了起来,等我想起的那一天,再告诉你吧。 说完,就走了。 岚迟坐在那,轻轻皱起了眉,他感觉朝妄的心情,好像低了下去。 一个白天过去了,到了夜间,仍旧没见那人的踪迹。 之前朝妄去哪,还会让人与他说一声。 而这一次,什么都没说。 岚迟让人去寻踪迹的时候,一朵花从旁边冒了出来,声音怯怯懦懦的,大人,之前有人找朝妄大人,好像说是去,去凤息楼。 凤息楼。 妖都最有名的,青楼。 堪称妖都最大的美人窝。 朝妄以前并非没有去过,而且因着王上经常逛青楼的嗜好,凤息楼里应当有督查司的人,负责监查与保护王上安危。 所以,他过去,应该不会有事。 大人? 我出去一下。 今夜的凤息楼真可谓是,贵客临门。 先后来了王上,朝妄大人,再到最后,居然连从不踏足这种地方的岚迟大人也来了。 稀客啊! 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兴奋得不行,把岚迟围的是里三层外三层,娇声软语,媚眼如丝。 岚迟神色冷淡地避开这些美人不安分的手,朝妄在哪? 很快就有管事过来,带他上了三楼。 三楼的人少很多,美人的层次上了不少,当然,价位也高许多,一般人根本来不起。 岚迟看到朝妄的第一眼,他正接过身旁美人递过的酒杯,那美人身着白纱,清雅脱俗,偏头瞧着他,桃腮带笑,美目流盼,身姿软软地就要靠过去。 身旁的管事笑了下,让您见笑了。 分卷(17) 妖怪就是这样,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已经结亲了,也并未觉得他在外面找人,甚至是睡人,有什么不对。 关于这方面的观念,尤其的开放。 岚迟朝那边走了过去,看到朝妄用手指抵着美人的额头,那美人一点不怕他,脸颊嫣红,软软地唤了声,大人。 朝妄收回手,老实点。 美人支着下巴,吃吃地笑,大人今日这么好看,让人家老实,恐怕做不到呢。 她一歪头,有些惊讶,呀,岚迟大人居然也来了。 美人忙起身,让出了位置,大人请。 这么主动,看来是督查司的人。 岚迟坐了下去,见朝妄倒酒,旁边并无他人,你的事办完了? 朝妄给他倒了一杯酒,我晚上在这里睡,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 岚迟的手紧了下,语气很轻,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有事。 岚迟看着他没说话。 朝妄饮了口酒,语气慢悠悠,放心,山珍海味都没碰,清粥小菜没必要吃。 岚迟,我记得你不挑食。 朝妄眼神诧异,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 岚迟说,你不是人。 是妖怪。 朝妄的眼神慢慢变得怪异,我对你做了什么? 居然能让这人说这话。 岚迟看了他一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朝妄对他眨眼,你这样的。 我不是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岚迟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就不再说什么了。 这人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谁能知道。 而且他平时总想看着这人,甚至是,触碰他,但朝妄,嘴里说着不三不四的话,神情却一直都很冷静,看上去一点欲望都没有。 岚迟心头突然一跳。 朝妄该不会是,从头到尾,包括到现在,都把他当作朋友或死对头? 因为没那方面的想法,所以怎么样都没什么。 想到这,岚迟伸手,主动握住了这人的手。 朝妄眼皮一跳,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下,目光则落在酒杯上,神情很是平静,不露任何痕迹,有事? 连看他都懒得看。 原来是他多想了。 何况一开始就是他骗的婚,这人对他态度这么宽容,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岚迟眸光暗淡了下去,松手,起身,没事,我先回去了。 他离开了。 过了一会。 朝妄的手指轻轻地搭在桌沿上,只一瞬间,这个雕琢精美的紫光檀木桌霎时化作齑粉,桌面上的酒菜无所依托,立马摔落在地,砸得一地狼藉。 他收紧手,把隐隐冒出来的火星子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了回去。 不远处,哎呀,好像忍不住了呢。 那人低低地笑了声,手指怜爱地抚摸怀里美人的脸,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压制呢。 他可是你的催命符,你心里快要忍不住了吧,只要慢慢地伸出手,杀了他,痛苦就可以解除了。 朝妄突然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双带着笑的细长眼眸,然后那个人就原地消失了。 一个小小的稻草人掉了下来。 美人吓了一跳,傀儡?! 朝妄收回视线,朝楼下走去,出了凤息楼,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漫无目的。 妖都很大,身边不时有妖怪走过,不少女妖怪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走了许久,直到街道上的行人渐渐消失了。 朝妄转过身的时候,月光静静地落在他身上,在地面上拉了一道极长的影子,他的肩上,发梢上,皆是覆了一层浅浅的月华,并不冰冷,相反,有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强烈感觉。 如日生辉。 身后跟着的两个黑影上前,单膝跪地。 其中一个在前,双手抬起,高过头顶,恭敬地献上一样东西,沉声道。 将军。 南城。 小里坐在门口玩游戏,而小故,则把这间房间堆得满满当当的,整个人险些被埋进了书堆里。 他得空回头瞅了一眼,都翻了好几天了,你到底在找什么? 小故有气无力地探出头,我在找朝妄大人的事迹。 小里抖了抖,你找朝妄大人的干嘛?! 就上次的那副画,你没觉得,他以前跟现在,很不一样吗? 确实,那你找到什么了? 太少了,小故感觉自己头昏脑涨的,连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我都翻到当年战争的时候了,结果发现一个更奇怪的事。 什么? 小故指了指周围的这些书,当年那次战争打了好多年,牵扯的范围和种族非常广,就连素来避世的灵族都被拉进来了,当时好多妖怪都有记录,写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写,我翻了这么久,然后发现。 居然没有朝妄大人。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小里想了想,这有什么好奇怪,当时发生的时间那么早,又不是要求每个大人都必须参战过。 而且听说好多大妖怪都死在那场战争里,战况极其惨烈,尸横千里,说到这,小里下意识抖了抖,我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咱们大人不是说过吗,朝妄大人喜欢睡觉,能睡很久,别人都找不到他,说不定人家一觉就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自然就没他的记录。 小故想了一会,从书堆里慢腾腾地翻了出去,走到小里身旁,恹恹地靠在门框上。 说的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要入v啦,小可爱们请多多支持~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昵称待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星月菩提Shirley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我吃醋了 结界? 朝妄捏着一枚令牌, 入手冰凉,沉沉的一块, 心里叹了口气。 就他现在这状况,居然让他检查结界? 不毁了就算他手下留情的了。 他在街上晃荡了好一会, 突然一个小姑娘从大门口处, 飞快地跑到他跟前,神色焦急, 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是岚府的那个小兔妖。 桃央抬头看着他, 大人您去看看我们大人吧,我们大人的病又犯了, 一个人在屋子里, 也不吃药,他会不会出事啊? 朝妄皱眉,病?什么病? 一个大妖怪会有什么病。 除非是伤,无法痊愈的伤。 桃央直摇头, 我也不知道, 大人说是病,而且好多年了,以前每到这个时候, 他都不太好。 她跟在朝妄身后,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以前您让人送过来药酒,我们大人喝了, 看上去好像好很多。 朝妄从衣服里拿出那枚白玉,递给她,去找长安卫的苍无,让他按照以前的规矩,送药酒过来。 桃央愣了下,接过,好,好的,大人! 她转身就跑远了。 朝妄到了岚迟住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清冷声音,我没事,不必过来。 是我。 里面沉默了一下,你现在有事? 那我进来了。 朝妄说着推开门,转身关门,然后看向那边床上的人。 衣衫不整,容色略带苍白,看上去很有几分病弱无力的感觉。 他的目光顿了下,稍稍偏移了些。 怎么一会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岚迟撑着手勉强坐了起来,声音保持平静,没什么。 朝妄走到他面前,受了什么伤? 没什么。 你也不信我。 不是。 那是什么。 岚迟沉默了下,只是根基受损而已。 谁打伤的你? 没有。 你好像对我说的很多话都是否定词。 岚迟垂眸,我没有防备你的意思。 还是防备我比较好。 朝妄俯下身,抱住他的腰,低声说,毕竟我不确定会对你做出什么事,万一哪天没忍住,你该怎么办。 岚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什、什么事? 朝妄歪头,在他颈侧亲昵地蹭了蹭,唇瓣好似无意地触碰到了那处肌肤,你说是什么。 岚迟感觉自己的脸在渐渐发烫。 朝妄撒娇的时候,总是让人难以拒绝,以前也是,抱着他,头埋在他肩窝里,蹭了又蹭,小声嘀咕着饿,要么是在想待会吃什么,声音软软的,奶奶的。 而现在,变成成人了,声音又低又沉的,在耳畔低声说话的时候,总是莫名透着几分不经意的温柔与,宠溺。 而且他此刻说的话,行为举止,很难不让人想歪。 他开口,声音有点干,你,你把我当作了什么? 什么?这人语气有点疑惑。 就是哦,朝妄按着他的后腰处,把他推在床上,压了上去,靠近他的脖颈吐气说话。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意的人吗。 岚迟, 你现在这举止还不够随意吗。 靠得太近,男人灼热的气息透过衣料侵袭而来,这人的衣服里好像放了一样东西,冰冷的,方块状的。 有点硌人。 朝妄低头,把那块令牌拿了出来,随手扔到一旁,继续抱着他,头埋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身上好舒服。 岚迟慢慢地别过脸,耳朵通红。 你起来。 不。 你压着我了。 不舒服?要不换一下? 岚迟完全动弹不得,感觉自己此时就像置身于一个火炉里,渐渐的,体内的痛苦消散了不少。 朝妄的呼吸声在耳侧,轻轻的。 没过一会,他慢慢地闭上眼,睡着了。 朝妄摸到他的手,手心是微凉的,草木精灵体温偏低,倒也正常。 他顺着手腕向上试了试,嗯? 挽起这人的宽大衣袖,那白皙细腻的小臂处,赫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连着心脉,下手极狠,看样子当时要是一时手歪,这条小臂都得重长。 朝妄低眸看了一会。 对自己下手都这么狠。 这么看来,这人之所以根基不稳,也是因为如此,把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给了别人,还是自己亲自下的手。 朝妄把衣袖又慢慢地放了下去。 又抱住了岚迟的腰,侧头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给别人。 不开心。 朝妄大人委屈巴巴地蹭了蹭岚迟的脖颈。 沉睡中的岚迟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然后做了个梦。 梦里朝妄抱着他,说饿。 想吃什么? 小妖眼睛一亮,烧鸡烤鸭卤猪蹄,还有牛肉! 然后小妖看着他,突然没说话了。 他疑惑,怎么了? 还想吃你。 小妖凑到他脖子旁,哈了一口气,一口咬了下去。 然后被苦到了。 小妖坐在床边,可委屈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能吃? 他坐在小妖旁边,也有点难过,为什么我不能吃。 这话是我问你的。 我不知道啊。 好吧,不能吃我也要你。 要、要我干嘛? 拖回家,暖窝。 可是,我是冷的,你才是热的。 对哦。 小妖一脸费解,那我要你干嘛? 他小声说,也、也许有用呢。 门口传来很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姑娘压低的声音,朝妄大人 朝妄睁开眼,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开门。 小姑娘抱着一个大坛子,脸蛋通红,眼神亮晶晶的,大人,我把药酒带来了。 朝妄单手拎起酒坛,辛苦了。 桃央眨了下眼睛,突然捂脸。 啊!朝妄大人说辛苦了!朝妄大人好温柔啊!! 原地转圈圈~ 然后她一下子回过神来,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探头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自家大人,脸色好了很多哎! 她没猜错,朝妄大人果然有办法! 桃央捂着嘴偷偷笑了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出去了,顺带轻轻地把门合上了。 朝妄打开坛封闻了下,确实有药材的味道,很苦。 他走到床边,伸手去拿那枚丢到里面的令牌,视线无意间扫过这人的脸,睫毛颤了颤,正在睁开眼。 分卷(18) 哎呀。 朝妄大人一个失误,摔在了床上。 岚迟, 怎么能这么幼稚。 他看着朝妄。 朝妄看着他。 两个人默默对视一会。 岚迟伸手,推了推这人的肩,起来。 不。 岚迟无奈,又有点想笑,你这样我起不来。 朝妄的目光落在手里的令牌上,我吃醋了。 嗯? 朝妄起身,转身就走,想吃西湖醋鱼。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岚迟也没反应过来,想吃醋,所以就吃西湖醋鱼? 好像没问题。 他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衣领都散了下去,身上仿佛还残留着朝妄的气息,耳廓立马热了起来。 他把衣服整理好,下床,外衣穿好,然后看到桌子上有一坛酒。 药酒? 当时督查司的人来送药酒的时候,他真真切切地惊讶了一瞬。 因为那人在看到他虚弱的状态时,没动手,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没想到,居然还让人送来药酒。 而且里面的药材都极为的罕见。 他刚开始是不准备收的,但督查司的人做事都极为迅速,想来也是知晓他不会收,说完了话,人就没影了。 那次的药酒事件过后,他们俩的关系没有任何改善。 朝妄在见到他时,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好似完全忘了那件事,也压根没想起是否要威胁他。 这人有时候不择手段地让人觉得可恨,可有时候,又宽容大度的令人止不住心软。 岚迟走出了房间。 丰盛的午餐里果然有一道,西湖醋鱼。 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就是鱼刺多。 岚迟看朝妄慢腾腾的剔鱼刺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我帮你弄吧,你先吃其他的。 他感觉按照朝妄这速度,这盘鱼解决了,桌子上的其他菜也凉了。 朝妄嘴里蹦出一个字,不。 岚迟, 吃饭为什么心情不好? 朝妄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挺开心的啊。 岚迟伸手,准备给他剥虾。 朝妄立马说,你别动,我自己来。 岚迟, 他好像被嫌弃了 岚迟默默地低头,默默地吃着一碗红豆粥。 然后碗里被夹来一筷子菜。 朝妄疑惑的语气,你吃粥能饱? 岚迟抬头看着他。 朝妄的目光稍稍偏移了下,你别看我。 嗯?为什么? 因为你看我,我总得看你。 然后呢? 我可能会做出某种你无法承受的事。 岚迟把目光移开了些,过了一会,还是有点好奇,什么是我无法承受的事? 想动手。 杀人的欲望。 但朝妄怎么会说,于是就改了措辞,就比如,把你按在地上做一些会让你觉得疼的事。 他更进一步,更具体些,会让你受伤,会流血 哎不对,这话怎么越来越那啥? 朝妄看了眼岚迟。 这人眉目清润,对他说,我没事的,再疼也没事的。 朝妄, 这仿佛是在邀请? 第20章 执子之手 结界? 嗯, 应该是结界出了问题,他们才过来找你, 而这令牌,是进出禁地的钥匙。 结界里面有什么? 当年被你镇压在结界里的, 鬼王。 为什么是我镇压? 因为, 你是将军。 朝妄把令牌塞进衣服里,这名号比督查司主还要让人头疼。 岚迟轻声说, 你当年名气很大。 朝妄挑眉, 我现在名气不大? 岚迟,无话可说。 他轻轻笑了声, 你一直都很厉害。 朝妄慢慢地移开视线, 咳了一声,我得回去一趟。 回哪? 之前住的地方。 岚迟见朝妄转身就走,犹豫了下,你认路吗? 朝妄顿住脚步, 不认。 其实妖都他都转过好几圈了, 怎么可能不认路。 好在岚迟没有怀疑他的意思,而是笑了下,心情忽然间好了许多, 往这边走。 前面说了,两人住的地方并不近,差不多隔了半个妖都的距离,中间插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的店铺。 两个人走的速度并不快,朝妄在后面慢悠悠地晃荡, 岚迟也就没说什么,跟着他一块慢悠悠的。 逛街似的。 一开始非常引人注目,后来两个人都戴上了面具,看他们的人就少了许多。 岚迟侧脸看朝妄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但由于戴着面具,不好吃。 他往朝妄那边靠近了些,还没开口,就被牵住了手。 本来准备说的话,也瞬间给忘了。 朝妄牵着他,往前方走,其实我觉得,这时候很熟悉。 就好像我曾经也这样牵着你,走过很多地方。 走过,很多地方。 繁华的街道,无人的小巷。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日眺山川的九月九。 累了找个地方歇歇,饿了带着仅剩的银两去买碗素面,看到道士时,怂怂的换条道。 那时候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也很好。 好在多年后,他们未曾有过生离死别,依旧能牵着手,说一句,这桥段我见过。 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岚迟回过神,什么? 我刚刚说的难道不是情话? 你刚刚说的难道不是真话? 朝妄松开他的手,没情趣。 岚迟想了想,我很开心。 然后呢。 也很高兴。 然后。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生死离合,海誓山盟,执子之手,白头到老。 朝妄扶了下面具,这一招不要对小姑娘用。 本来就长得好,再说这种话,简直让人受不了。 岚迟看了看他,想说,他说的是真话。 当年他们确实约定过,要一起吃到老,玩到老,一起走遍人间山河,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嗯。 乖。 乖这个字,是对小姑娘说的吧。 岚迟默默地想。 这人这些年学到了好多,经历也很乱,身边美人也从来没断过。 岚迟又想起,朝妄以前就很招女孩子们喜欢,当初梨白就敢拽着他的衣服,把他从床上拖下来,到季节结果子的时候,大半的果子都拿来送给他。 以前的梨白,现在的,步月。 跟他关系都不错。 朝妄摘下面具,到了。 一个看上去很正常的府邸。 就是压根没有人,大门是紧闭着的。 朝妄上前,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去。 岚迟跟着也走了进去。 他们刚踏进去,身后大门就自动关上了。 外面是白天,而这里,是黑夜。 往上面看,还有漫天的星子,璀璨而绚烂。 朝妄忍不住啧了声,我这风格不错啊。 岚迟, 没见过自己夸自己的。 不过这里,确实很美,夜幕星河的那种美。 这地方很大,走了半天,还在前面,像是被什么困住了,突然间,一只黑猫窜了出来,喵呜一声,喵! 然后黑猫非常热情地扑到了自家主人的怀里。 岚迟神情顿了下,这是只母猫。 而且这只母猫还意欲舔朝妄的脸,就快要碰到了 他上前一步,捏着这只母猫的后颈,把它从朝妄手里拿过来,我带你进去。 朝妄说,这是我的猫。 猫,喵! 是哒! 岚迟说,一只猫都不舍得? 朝妄说,这是母猫。 猫,喵! 是哒! 岚迟说,我喜欢猫。 不,他不喜欢猫。 朝妄看了他一眼。 然后。 这只猫,窝在他的肩上,跟着他们走了。 猫:喵 好想被主人抱着走啊。 朝妄之所以回来,就是来找个东西,但令人郁闷的是,他自己的家,居然布置了好多禁制,再比如就是些迷阵,幻境之类的。 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地方。 他们走了好一会,才到居住的地方,相比之前,简单多了。 朝妄看一眼,就知道哪里是他常待的地方,哪里只是个摆设。 不过给他建府的人很用心,日常居行及摆设都设计的非常巧妙。 而且很符合他的习惯。 黑夜。 一看就不是个正常人住的地方。 他们走进了一个房间。 朝妄平时用的玩意都放在这边,被身边的人,主要是清枕,整理好,放在一个随时可拿的储物架上。 他一路扫视过去,看到了一个莹莹发光的珠子,伸手,手指刚触碰到,耳旁就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声音。 风声,水声,嘶吼声,尖叫声,求饶声,怒骂声,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什么都有。 他们好像离他很近,也好像很远。 总之他能听得到这些人说的话。 他们在说。 你怎么不去死?!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去死啊!! 天为何要生你?!天要你亡,你为何不顺从天意?!! 很孤独吧,来,睡一觉,慢慢地睡一觉,就这样,永远,永远地沉睡下去吧。 朝妄脸上没什么表情地收回手,回头一看,身旁这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岚迟? 猫:喵喵喵! 刚才旁边的镜子突然亮了,那个人就进去了。 朝妄拿起那个镜子,甩了甩,吐出来。 镜子, 朝妄把镜子往地上砸。 那镜子连忙开口,语气慌张,大大大人!我是吐不出来人的,只要人自动出来就行了! 朝妄看着镜子,进去能看到什么? 镜子突然脸红了,扭扭捏捏,能,能看到你想要看到的。 俗称,美梦镜。 朝妄语气嫌弃,我怎么有你这种玩意。 镜子,嘤。 居然被大人嫌弃了呜呜呜它不想活了 朝妄想了下,可以让我看到他的梦吗? 镜子回答,大人的话,可以的,您是我的主人~ 行,让我进去吧。 是在一条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少,而最令人侧目的是,一家门口站着不少衣着暴露的姑娘,挥着红色手帕,大爷~来嘛来嘛~ 朝妄抬头,看到了三个字。 怡红院。 青楼妓馆? 这就是岚迟想要看到的? 朝妄有点,不太敢相信。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就看到一个小妖怪朝青楼那边走了过去,看那身形模样怎么有点熟悉? 朝妄往前走了两步,又看到一个小妖怪跟了过去,无意间露出的侧脸跟岚迟有六七分相似。 只不过那个小妖怪长得小,看着更漂亮些。 而现在的岚迟,虽然被他称作美人,其实五官轮廓一点都不女气,清贵俊雅,一身清华之气。 朝妄思索了下,自己的梦应该没必要梦到其他人,所以,这是小时候的岚迟? 真漂亮。 接着朝妄就跟着这两个小妖怪进了青楼,一边评价着这里面的环境,一边跟着他们进了一个很黑的房间。 两个小妖怪很快躲了起来。 朝妄看向那个被绑起来的人,这虐待的花样挺多的啊。 接着,就来了个道士。 褪衣。 松绑。 掐着那细瘦的腰肢。 狠捣。 朝妄的脸僵住了。 等等这是谁的梦来着?! 朝妄大人有点反应不及。 他一转身,正正对上了岚迟震惊又带着点茫然的眼神。 空气一时沉默。 哦不对,那两人的动作始终未停歇,间杂着道士带着粗喘的骂声。 那跪在地上的男人披散着一头长发,随着动作不住摇摆,嘴里偶尔发出声音。 分卷(19) 然后。 他们就出了镜子。 朝妄大人默默扶额,我肯定做了个梦。 此时此刻,岚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想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们有没有把那个道士抓到,梨白和那个阿沉后来怎么样了。 但根本没想到,前面的事居然是这样的。 两个男子之间的这种事居然是这样 他垂着眸,没有看朝妄,我肯定是镜子坏了。 朝妄打断他的话,然后看着镜子,你该当何罪。 镜子瑟瑟发抖:大人,人家明明没有坏 朝妄凶巴巴:我说你坏了,就是你坏了。 镜子委屈巴巴:呜呜呜 朝妄把镜子放回原处,罚你闭关五十年。 镜子惊恐:大人!不要啊! 岚迟伸手,按住他的手腕,不是他的错,是、是我的,记忆。 朝妄侧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 皆是极快地移开了视线。 岚迟松开手时,听到朝妄咳了声,然后转身,朝其他地方过去了。 他站在原地,抬手按住了止不住发烫的脸,心里不住懊恼。 为什么偏偏让朝妄看到这种场景。 朝妄会怎么想他。 岚迟大人第一次有点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 第21章 战无不胜 接下来的场面可堪称是, 尴尬树上尴尬果,尴尬树下你和我。 其实也没那么尴尬啦。 就是没人开口说话而已。 气氛, 有那么一点点怪。 朝妄看着自己的东西,都没有拿走的欲望, 倒是有一片带着花纹的羽毛轻轻地飘了过来, 落在他肩上的猫头上。 猫,喵! 大胆逆贼! 朝妄任由猫拼命去抓那片羽毛, 懒得搭理它们。 身后的岚迟偶尔看一眼那只猫, 偶尔看一眼朝妄的侧脸。 直到朝妄无意间打开了一道暗门。 嗯?这暗门开得真容易。 朝妄边想着,然后走了进去。 岚迟跟在他后面, 没说什么。 里面是一条通道, 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通道里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就是那只猫的喵叫声。 岚迟看着那只仍旧拼命抓羽毛,却根本抓不到的猫, 倒是想起, 朝妄还有一只狗。 一只最听话的狗。 应该也快回来了。 走过了通道,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看到一面墙, 墙上挂着很多木牌,上面都刻着字。 一个灰衣青年站在那面墙的前面,背对着他们,大人,你们来了。 话音落地, 眼前的场景完全变了。 杀!!!! 数不尽的怒吼声咆哮着。 风啸鬼哭,踏血前行,累累白骨。 是战场。 朝妄听到了许多人的声音,他们都在喊,声音随着风传得老远,将军!将军!!! 将军,我们胜了!胜了!将军! 将军,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将军,我们都听你指挥,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将军,受伤的妖怪太多了,战力恐怕不足。 将军,人类与鬼族联手了! 将军,此战不能打!只能火攻,城里的人,都放弃吧。 将军,放手吧! 将军,放手吧!来不及了! 对啊,将军,已经来不及了,我们撤吧。 朝妄慢慢地睁开眼,眼前跪了很多人,一个个看上去状态都不太好,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他,一遍遍地对他说,放手吧,撤吧。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很冷静,很平静的声音。 让所有人撤离,退出三十里之外。 那将军你呢? 我去,看一眼。 外面的天是黑的,黑云密布,大片大片积压而来,偶尔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空气是很闷的,没有一丝风声,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朝一个方向走,走了没多久,看到一座城。 那城很奇怪,看上去尤其的诡异。 而城的上方,是很浓厚的黑色云层,压得很低,笼罩了整座城,不遗漏一丝天光。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座城已经被控制住了,城里的生气也在慢慢消散。 城门是半开着的,走近时才发现。 原来有一个姑娘,在用身体卡着这里的结界,不让彻底闭合。 那姑娘有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面容姣好,穿着一身漂亮的红衣。 地上全是她的血,流了很多很多,这一片的地面都被染红了。 但她还是活着的。 在看到他时,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大人!我就知道大人你一定会来的,你肯定是来救我们的! 他没说话。 其实到这个时候,城里的人应该死得差不多了,但这个傻姑娘不知道,依旧固执地,给他开门。 她希望他能救她们。 但他,知道的太晚了。 姑娘没在意大人的沉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不住地往外出血,急忙擦了又擦,有些懊恼,我平时没有这么脏的。 他说,我知道。 姑娘轻轻地笑了起来,脸色白得像纸,神情却带着几分姑娘家的羞涩。 她擦了擦手,从衣服里小心地掏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香囊,做工很精致,里面塞着稀有的香草。 那香囊上没有任何血迹,比她的身体,她的手,甚至是她的脸还要干净。 姑娘脸红着,把香囊送给他,大人,这是我做得最好的那个,希望你能喜欢 她的唇角开始溢出血,眼神却很干净,充满期待地看着他。 他伸手,接过了香囊。 姑娘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谢谢大人 她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 就在结界即将闭合的那一刻,他伸出手,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然后一脚踏了进去。 南城。 大人大人,给我们讲故事吧。 小故好不容易逮到自家大人午睡醒来,急忙凑过去,大人你好久没给我们讲故事了。 小里也忙放下手机,凑了过去。 两个少年并排坐,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大人。 白溪整理了下衣物,挥袖坐下,再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凉茶,才问他们,想听什么? 小故不假思索,当年的那场战争! 小里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没事要听这个干嘛?!多吓人啊! 小故瞥了他一眼,胆小鬼。 小里咬牙,我才不胆小! 那你怎么不敢听啊? 这么残酷的事,有什么好听的! 白溪耐心地等着他们日常吵,过了一会,才开口,你们到底想听什么,先统一意见。 小故,战争! 小里深呼吸,勉为其难,行吧行吧,战争。 白溪开始给他们讲。 那是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人与妖是生活在一起的,由于妖怪的数量不断变多,在人间出现的次数也就不断增多,久而久之,人类也就知晓了有妖怪的存在,甚至有些,还和妖怪成为了好朋友。 但那只是小部分,到底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部分的人类都是很惧怕妖怪的,也因此,人类里的除妖师随之兴起了。除妖师大都有各自的门派,有专业的除妖手段,他们一出现,就大肆捕杀小妖怪,许多小妖怪渐渐无法生存下去。 小里撇了撇嘴,我就知道。 白溪没在意他的话,继续说,而妖怪这边,也是如此,当时有很多妖怪是专门吃人的,每日食人肉,饮人血,他们吃了很多人,实力弱的,被除妖师们绞杀了,实力强,则继续吃人。 直到有一年,人类换了个年轻的皇帝,登基时宣称,要消灭天下所有的妖怪,还把道教立为国教,让当时最强的那个除妖师做他的国师,全国范围调动捕杀妖怪,不管是吃人的,还是不吃人的,好的,或坏的。 当时很多妖怪都没有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就死了,尤其是小妖怪们,几乎没有反抗能力,尸骨堆成了一座山,最后被烧个干净。 小里抖了抖,他们说的,尸横千里,不会就是这个吧? 也许吧。 小故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当时王上的孩子被抓走了,等找到的时候,已经惨死了。 接着,就开战了。 王上站了起来,号令所有的妖怪随他作战,还特意请到了灵族帮忙。 一开始,确实有效,人类那边被打个措手不及,妖怪的本体战斗能力都比人类要强很多,所以,他们甚至占领了一大片领地。 战线一直不断地拉长,妖怪能占据的土地越来越多,再到后来,开始节节败退。 为什么啊? 因为妖怪们很松散,当时已经死了很多大妖怪,战争拉长之后,战力分布不均,王上的指挥能力与实力都不足,再加上灵族都走了,有些大妖怪就不想打了。 而相对比之下,人类那边一直由皇帝下令,所有人都必须听从命令,而除妖师们,也开始针对妖怪们的特性,有针对性地一个个击破,甚至还有些妖怪开始被人类方面拉拢了过去。 战况一步步糟糕,直到一个妖怪的出现,他单枪匹马,先后打败了当时所有的大妖怪。 我知道!我知道!小故突然兴奋了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大人您等一下! 小故迅速地跑了出去,又迅速地抱着一本书回来,坐在之前坐的位置上,翻开书。 他当时一一打败了所有大妖怪,按规矩说,这些大妖怪都应该成为他的随从,而这个人只是提出了一个条件,服从指挥。 他能指挥所有的大妖怪,而那些大妖怪们又都心服口服地服从他的指挥,后来,王上便赐予他最高的职位,将军。 他是所有人的将军。 小故念完了,眼巴巴地看着白溪,大人,对不对?? 白溪点头,你说的没错,但其实将军一称,最早是其他人用来称呼他的,后来,才被王上赐予了职位。 小故的脸有点红,是憋的,写这本书的妖怪说将军实力超群,一人击退众多除妖师,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说他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是整个妖族的救星,是所有人的希望,说他指挥下的每一场战争都是最成功的,说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还说他俊美绝伦,人人见之,无不心生爱慕 白溪听到这一句话时,轻轻咳了声,虽然言辞激动,倒也不算是假话。 小故张了张嘴,我一直以为他在写,要么就是在赞美神,整本书都在夸,全程拍马屁,不带一句重复的 看得他目瞪口呆,心中佩服不已。 没想到那个时候的妖怪居然这么能夸这得是把世上所有赞美的词汇都搬上来了吧! 白溪唇角带笑,他当时确实很受欢迎,几乎所有的小妖都崇拜他,爱慕他的男妖女妖数不胜数,有很多总想爬他的床,与他春风一度,以至于他经常没地方睡。每次去城里,扔给他的香囊能砸死人,回来时都得庆幸,还好不兴扔贵重物件,要不然小命都难保。 小故和小里都笑了起来,不是吧,怎么有种好可怜的感觉哈哈。 小故问,真的有那么强吗?有多厉害? 白溪说,他打败的大妖怪有十多位,每一个都活了很久,妖力都比他强,是当时整个妖界的主要战力。 而在战争后期,人类那边放弃了主场作战,转移策略,开始全力击杀他,当时所有的主力都出动,在半路埋伏了他,但后来还是被他重伤过半,活着离开了。 两个少年默默张嘴,不可能吧 妖力比他强是怎么打过的?!这很难做到的!而且,那么多除妖师埋伏他,都没有能够针对他的法术吗?!这不可能的吧! 小里点头,对啊!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 他指着书上写的,他都不是一个大妖怪,居然能打败那么多大妖怪,所有的大妖怪都有自己的特长,也会有擅长与克制,他一个人,怎么做到的啊?! 大概是因为,他战斗的本能,依托的并非是妖力。 而是,杀气。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杀气? 这完全超脱妖怪所能修炼的范围了吧。 小里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杀气怎么练? 白溪笑,可能是,杀人? 小里, 开玩笑,他平时不杀人,也没有杀人的嗜好。 小故问,后来呢? 后来,人类那边与鬼族联手了,因为战争,死的人太多,厉鬼的数量比以往要多很多,以前克制鬼魄是人类,妖怪这边并没有太多针对鬼的打法,所以妖怪这边就难打了。 当时鬼族的带领者是鬼王,实力非常之强,神出鬼没,见到其真实面目的人很少,那鬼王在一开始就放下话,说,只要将军的命,只要他死了,所有鬼族都不会再参战。 分卷(20) 小故张嘴,这怎么可能?! 小里皱眉,阴险。 那后来呢?! 第22章 小牌子们 后来大人封印鬼王, 结束了战争。 灰衣青年看着墙上挂着的这些木牌,每一个牌子上面刻着的都是, 名字。 当年战死的那些妖怪的名字。 当年,我们都觉得, 跟随将军, 为妖族而战,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在这里的所有人, 每一个人, 都不曾畏惧过死亡,甚至为追随过将军, 为将军战死, 感到无上的荣幸。 青年的声音低了下来,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们的将军, 所有人的将军, 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他们用血肉争夺而来的和平里。 他慢慢地转过身,一双银灰色的眼眸看着朝妄, 将军,您说是吗? 苍无,鹰族。 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属下,心思最为缜密,处事滴水不漏, 办事能力极强,实力也是最强的那个。 大人想必已经忘了,毕竟您现在的记忆是愈发得差了,很多事都不曾记起,又或者说,您已经不屑于记起那些事了。 可是,这些战死的人又该如何? 他们心心念念的将军,已经忘了他们,沉迷在这奢靡又繁华的时代里,早已忘了当年的厮杀,忘了那些死去的英魂。 青年的脸上开始泛起妖纹,在侧脸上若隐若现,轻声说,大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朝妄神情平静,你到现在还活在当年? 青年轻轻笑了下,难道大人没有?您脸上的妖纹为何到现在才消除掉?难道不是因为想要彻底抛弃掉当年的事?! 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 青年眼神阴沉了下来,我从来都没有背叛大人,是大人背叛了我们。 是你,背叛了我们所有人。 是你,忘了所有事,忘了当年,你再也没有提起过那时候,那些所有追随过你的人,都被你无情地抛之脑后,青年指着那面墙,他们只能在这里留下一个牌子,一个只有名字的牌子,大人,你还记得他们是谁吗?! 朝妄没说话。 青年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的苦涩,大人都忘了。 记忆在消失,实力在下降,我们曾经以为战无不胜的将军,原来已经不行了。 朝妄依旧没开口,或者是不想说话,侧脸看了看身边的人,岚迟闭着眼,仍旧在梦境里。 他伸手,揽住了岚迟的腰,把人带到角落里坐下。 苍无始终看着他,任由他把人扶到那边,大人很喜欢岚迟大人吧,既然大人快死了,就让岚迟大人给你陪葬吧。 朝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色淡漠,你打不过我。 大人的实力下降这么多,还能这么自信,属下佩服。 青年轻轻叹气,属下,可是最知晓大人的那个人,您的打法,习惯,擅长与薄弱。 以及,失去了妖力后,会如何战斗。 轰!!! 一面墙被轰开了一个大洞,石块纷纷砸了下来,灰尘四散。 朝妄靠在墙上,怎么,连他们的牌子都想毁了? 苍无站在那里,并不靠近他,属下不会独活,等我杀了大人,属下会追随大人而去,也给他们一个交代。 朝妄抬起手,手心根本放不出火焰,一丁点都放不出。 大人还是别挣扎了,属下跟随您这么多年,总是有些办法的,即便是一时,也足够了。 数不尽的水珠从地面上浮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化作了细小的冰凌,尖锐的一端对准站在那里的朝妄,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场面一片狼藉。 朝妄咳了一口血,抬手擦了擦唇角,看来你练了不少针对我的法术,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从我发现大人的实力不断下降开始。 虽然朝妄此时颇为狼狈,身上破绽百出,苍无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也因此,朝妄根本无法靠近他。 苍无的视线落在朝妄唇角的血迹上,脸色不太好,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谁能想到,当年的将军,居然会变得这么弱。 与其死在那些人手里,不如,让属下带您走。 朝妄低笑了声,听着蛮不错。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对着这人再一次的猛烈攻击,不闪不避。 就在无形的风刃穿体而过的那一刹那,苍无的耳畔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对大人我就这么放心? 一瞬间天旋地转。 青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按在冰凉的地面上,脖子里被插进了一根手指,心口被压制着,体内的妖丹正不安稳地颤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被人挖了出来。 强大而迫人的冷冽气势压着他,想要臣服的欲望从骨子里透出来,而他根本动弹不得,殷红的血液自脖子里淌了出来。 青年张开嘴,声音有些不稳,你怎么会有妖力? 替身术,非足够的妖力,根本使不出。 他自然知道自家大人擅长不少妖术,但那也基于妖力,没了妖力,即便是再擅长,也根本无用。 朝妄没回他,而是说了句,岚迟大人,该醒了。 坐在角落里的岚迟站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过来,问朝妄,没事吧? 没事。 是你?!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醒过来? 朝妄挑眉,你指望梦境困住一个大妖怪? 岚迟无奈地笑了下,应该是知道我靠梦境医病,这招对我确实有效。 哦?那你怎么醒的这么快? 岚迟不自在地咳了声。 梦里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朝妄抱住了他,把他按在床上,然后 他就醒了。 这话他怎么能说。 他看向地上的苍无,你口口声声,将军遗忘了你们,背叛了你们。 其实,最受不了的一点,是他在战争结束后,没有登上王位,没有成为你心中最期待的妖王,没有满足你心中一统天下的欲望。 青年冷笑,我跟随了大人这么多年,若是因此这,早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大人是我的信仰,如今信仰既已不存在,不如彻底销毁。 朝妄语气淡淡,说到底,你还是认为我会死,觉得你家大人死在其他人手里太过丢脸,不如死在自己人手里,反倒体面,是吧? 他站了起来,撕了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迹,这么看来,你的信仰早就出现了裂缝,当年战无不胜的将军不可能会死,现在的大人却可能会死去,而且想要他消失的人一点都不少,所以你害怕了。 你怕你的信仰以你最不能接受,最害怕的方式倒塌,你无法信任你的信仰,也无法接受其他结果,倒不如抢先一步,亲手毁了。 青年反驳,我不可能害怕。 朝妄低眸瞧着他,语气难得温和,当年我没登上王位,很多人都很失望吧。 青年一怔,想要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这话大人从来没有问起过,这话题,大人也从未提及过。 但确实,很多很多很多人,都很失望。 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孔雀,有什么资格成为妖王,有什么资格,指挥他们的将军,让将军为他做事。 当时不知有多少妖怪想要杀了那只孔雀,但都未果,而他们心心念念的将军,从未出面过。 青年语气缓慢地说,是,很失望。 是大人平定了战争,所有人追随的,为之战死的,也都是大人,凭什么让一只小孔雀坐上王位,即便他是妖王之后,也根本没有资格。 哦,那你认为我有资格? 除了大人,没有人有资格。 所以一统天下也是理所当然的? 青年沉默了下,过了好一会,是。 大人有那个实力,也有那个资格,做这件事。 然后呢,你们还想要什么? 朝妄看着他,你跟随的究竟是我,还是你的欲望? 青年直视着他的眼睛,难道大人就没有欲望?明明是实力最强的那个人,为什么屈居人下?!为什么任人调度?!为什么要放过那些对你不敬的人?!为什么任由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抹黑你的名声,抢夺你的功劳?!大人就这么心甘情愿?!! 朝妄神色不变,甚至是极为冷漠,我做事,何时勉为其难过。 当年大人为什么参战? 平定战争。 只是为了平定战争? 只是为了平定战争。 苍无死了。 亲手杀了自己。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最后,看一眼那面墙。 墙上的木牌安静地挂着。 每一个木牌,代表着一个妖怪。 那时候死的妖怪太多,没有办法给他们立碑,甚至太多妖怪都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于是,有些妖怪害怕直到死,也无人知道他们,他们开始作记录,写在纸上,竹片上,树皮上,所有能写的地方,再用妖力小心地封好。 活过一天,写一天。 也许以后有人发现了呢。 他们军队里的人,没有那么多时间,跟随在将军身边的人,都很有实力,也都有各自的职责,都很忙。 身上只有这个小小的牌子,是身份印记。 有的死了,其他的妖怪找到时,就把小牌子从尸体里翻出来,拿回去,保存下来。但不是所有人的牌子都能拿回去,很多,当时就找不到了。 越来越多的妖怪死了。 小牌子,也越来越多了。 第23章 下锅炖了 之前迅速地躲进通道里的那只黑猫这时探出了头, 一双黄色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那边的那个人。 喵。 大人,怎么了? 朝妄静静地看着墙上的木牌, 过了一会,开口, 我确实不记得他们了。 这么多人, 只有名字留了下来。 而他们的将军,也遗忘了他们。 若他们知晓, 想必也很失望。 岚迟沉默, 关于战时的记忆,他并没有, 只有在后来, 在书上看到过。 死的妖怪再多,在书里,也不过笔墨一字一句,轻描淡写地写过了。 地上的尸体慢慢地化为了原型, 是一只体型不小的灰鹰, 一个很小的虫子从尸体里慢慢地飞了出来。 朝妄。 朝妄转过身,看到岚迟摊开手,手里有一个虫子, 很小,深褐色的,趴在他的手心上,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 蛊虫,刚刚从苍无体内出来的, 岚迟观察了下,应该是蜚蛊,现在已经很少出现了。 用来做什么? 侵占心智,潜移默化地控制宿主。 岚迟抬眸看着他,这种蛊虫一般潜伏的时间极长,不易让人发觉,如果没猜错的话,在他体内已经很久了。 也就是说,早在很久之前,苍无就有可能已经中蛊了,而那时,苍无未必是这人最得力的属下,进一步思考的话,是不是现在朝妄身边的人,都不一定干净? 毕竟他当年身份不一般,处在风口浪尖上,有人对他的属下动手脚,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朝妄点了下头,没说话。 没事吧? 朝妄笑了下,能有什么事。 他只是,突然有点累。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吧。 毕竟朝妄大人平时是个正常吃饭,正常睡觉的佛系妖怪。 出了密室,外面静悄悄的,房间里只有几颗珠子散发着光芒,其余都没什么光亮,包括这里的天空,都是黑夜。 想来以朝妄的性格,这里也不会有白天。 多影响睡觉啊。 但岚迟皱了下眉,朝窗外看了眼。 这里真的太冷清了,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诺大的府邸,只有一只黑猫,活蹦乱跳的,还算是有一点活气。 其他的地方都没有生气。 他回头找朝妄的时候,那人站在书架旁,正在翻一本旧书,神情淡淡的。 这个房间应该是书房,书架很多,上面堆的书也很多,有新的,旧的,有些整齐的摆放着,有些地方堆得乱七八糟的。 岚迟大概看了一眼,发现各方面的书籍都有,就像是一个百科全集。 难道朝妄平时无聊了,就在这里看书? 岚迟心想着,没过去打扰他,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的书有些不舒服,就过去整理了下。 他边整理着边看书名,很多都是游记,应该是打发时间用的,他把上面的书分类,排成一列,放好,翻到下面的时候,发现了不少记录妖术的,然后,看到了一本被妖力封起来的黑皮书。 封面是空白的。 但不知为何,岚迟心头一跳,忽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用妖力打开了这本书,第一页只有两个字。 禁术。 禁术? 岚迟神情一凝,往后翻了几页,空白,都是空白的,每一页上面都没有字,一点痕迹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页,才渐渐出现了字迹。 复生术。 使妖怪得以死而复生。 后面都是需要付出的代价,而最后一行,只有几个黑色小字,写着: 分卷(21) 无欲无求,断情绝爱。 他从哪里来? 似乎,刚从地底爬出来。 死过? 不会吧,没有妖怪能做到死而复生。 岚迟? 岚迟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把书合上了,看向朝妄,面上很是平静,甚至是有点紧绷,怎么了? 朝妄在他不远处,没关注他手上的动作,示意他看脚下。 岚迟低头一看,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蹲在他的脚边,仰着脑袋,急切地看着他的衣服,上面轻飘飘地浮着那片羽毛。 猫,喵! 这羽毛胆敢戏弄朕,好大的胆子! 岚迟看了那只猫一会,伸手,捏着那片羽毛,递到了猫嘴边。 猫:喵~ 在看什么? 朝妄朝他走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这人面前整整齐齐的排好的书籍,一排又一排,还都细致地给分了类。 朝妄,这种事你不用做的。 岚迟见他没注意到那本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没事,我在这里也没事做。 朝妄看了他一眼,这可真没事做的,都闲成这样了。 岚迟把下面的几本书拿上来,不动声色地把那本书盖住了,这里的书你都看过吗? 也许吧。 朝妄把手中的书放了回去,问他,你对鬼王有什么了解? 听说死了很久,自称老鬼,在鬼族里的影响力很大,当年可以算是一呼百应。 岚迟看向他,他自称,与你关系不错。 朝妄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与我关系不错? 他想了下,倒也不是没可能。 岚迟沉默了下,突然低声说,以后有我。 他的声音很清冷,也很干净,说话的语气很慎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朝妄正在想事,忽然听到这话,心尖微微痒了下,他的目光移了下,落在岚迟搭在书上的手指上。 指尖很漂亮,素白的,泛着一点桃花色。 想上手摸。 但朝妄面上风平浪静,移开了视线,一本正经地问,你能暖床吗? 岚迟怔了下,下意识想起自己的体质,平时都是朝妄给他暖床 他思索了下,我可以给你做饭。 朝妄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做饭? 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放到厨房里做饭??? 暴殄天物。 那双漂亮的手都给糟蹋了。 朝妄摇头,那算了。 岚迟觉得自己可以抢救一下,我厨艺应该不算太差。 朝妄反驳,不必。 岚迟, 被拒绝了。 以前朝妄从来不挑他做的饭菜,做什么吃什么,特别乖,特别好养,现在,连鸡蛋羹都不碰了 是嫌弃他了吗。 岚迟默默地看着朝妄。 朝妄被看得莫名其妙,这人的眼神很清润,没有太多情绪波动,里面大约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委屈? 但很快,岚迟就移开了视线,神情矜贵,不做就不做。 朝妄, 他怎么听出了赌气的意思。 岚迟没再说什么,而是继续把剩下的书整理好,顺便把那本书放到了最不起眼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种□□为什么会出现,还随意地放在这里,但对方是朝妄的话,也不是没可能,只是这种禁术太过逆天,成功的机会非常渺茫,而且付出的代价 岚迟垂下了眼睫,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这就是他为什么失忆,实力也大跌的原因? 几乎付出自身的所有,才能换来一次复生的机会。 当年的战争几乎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后来人类与鬼族联手后,妖族更是不复优势,腹背受敌,有心无力,在这种情况下,这人居然封印了鬼王,短短半年,就结束了战争。 人类与妖怪签订和约。 所有鬼族强制性退出妖怪领地。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够办到的。 朝妄。 嗯? 战争已经结束很多年了。 嗯。 在那之后,一直没有发起战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你。 哦? 因为有你在。 只要这个人还活着,对于那些想要挑起战端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威胁。 朝妄随口回了句,不胜荣幸。 荣幸吗。 岚迟的心被拧了下,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微微侧脸,神情隐没在阴影里。 朝妄不知这人在想什么,翻了一会书,拎起那只猫,往外走,走吧。 你要找的东西? 不记得了。 他也不记得他要找什么,只感觉大约有那么一个东西,既然现在没找到,那就算了。 就在即将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岚迟察觉身后有人在窥视他,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朝妄的声音从前面慢悠悠地传了过来,看好门。 阴影里有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低低应了声,好。 大门在身后慢慢地合上了。 岚迟问,那是什么? 朝妄回,不知道,猜的。 这人还振振有词,我失忆了,你不知道吗? 岚迟, 你这个失忆状态怎么跟别人那么不一样,总是感觉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之前对峙苍无的时候也是,要多淡定有多淡定,要不是他知道这人失忆,还以为他们俩只是在正常地谈话。 这失忆是假的吧。 朝妄说,你要相信我。 岚迟默了下,我相信你。 然后,他就被塞过来一只白猫,等等,白猫? 就出个门的功夫,这猫的毛都变白了? 朝妄捏着猫的耳朵,你自己说,去干什么了? 猫:喵喵喵! 人家只是变个色而已! 一只弱小的变□□,绝对没猫病~ 岚迟沉默地看着怀里的白猫,为什么给我? 朝妄反问,你不是喜欢猫吗? 岚迟, 他沉默地想起之前骗朝妄的话,突然有点脸疼。 比起其他动物,相对来说,他是很不喜欢猫的。 朝妄瞧了下他的神色,轻笑了声,对那猫招了下手,猫就很自觉地跳到他怀里,还亲昵地蹭了蹭。 岚迟眉心跳了下,还是给我吧。 朝妄抱着猫,不用。 你待会吃饭,抱着猫不方便。 方便。 不方便,给我吧。 不用。 给我吧。 猫:喵~ 都抢人家,好开心呀~ 没走多久,街那头传来一声大喝,给我站住! 只见一个人神色惊慌地从那头跑了过来,身上像是破了个洞,一直在掉东西,像什么小贝壳啊小珍珠啊小海螺啊 撒了一路,白闪闪的。 这人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 后面的人喊,就是你!给我站住! 不是我!真的!啊疼疼疼疼疼别打脸 朝妄和岚迟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五打一的围殴现场。 五个大汉狂踹一个瘦弱青年,一边踹一边骂,抢了阿月姑娘的绣球居然不负责,你小子找死是不是?!外地来的就敢这么欺负我们本地姑娘?!本来姑娘就少,你小子,你小子胆子够肥的啊?!! 那青年抱着头蹲在地上,也不敢还手,委屈地都快哭了,那绣球不是我要拿的,是突然砸到我身上的。 大汉们更怒了,你还敢狡辩?! 岚迟说,被打的那个,应该是南海的。 朝妄说,那可以下锅炖了。 下锅炖了锅炖了炖了了。 声音随着风,慢慢地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 大汉们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脑袋一点一点地转向这边。 看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白猫,不,重点是那个男人。 怎么感觉这么像朝妄大人?! 等等,这不是朝妄大人的口头禅吗?! 大汉们动作非常一致,掉头就跑,转眼就没影了。 剩下的青年死里逃生,半死不活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露感激,谢谢啊。 好人呐!大大的好人! 朝妄注视着他,我说的是你,可以下锅炖了。 南海的吗,都是海鲜。 看,这还冒着新鲜的海洋气息。 青年呆呆地看着他,表情慢慢地,凝固了。 然后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在男人的目光下,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在热锅里徜徉,翻滚,加料 然后,成了一盘菜,上了餐桌 供、人、食、用。 青年默默地,怂怂地抱住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 想哭,真的。 妖都真的太可怕了。 不是被强抢民男,就是被端上餐桌。 左右,都是失.身。 他太难了。 第24章 陪我聊会 朝妄没有理会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青年, 觉得弄哭一个男的十分的无趣,问岚迟, 我吓人吗? 岚迟看着他,一点都不吓人。 相反, 他觉得此时抱着白猫的朝妄很可爱。 如果猫不是母猫, 还总占她主人便宜就好了。 但朝妄一听这话,挑眉, 我现在都不吓人了? 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 糟糕。 岚迟一怔,怎么了? 朝妄神色凝重, 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变好看了? 岚迟, 虽然是事实,但是被这人亲口说出来,他怎么一点都不想承认。 好看,那个青年突兀地插了句, 看着朝妄, 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脸色微红,那个, 请问,你有没有结婚啊? 朝妄挑眉,哦? 这么想找死? 岚迟, 当着他的面问朝妄有没有结婚? 上次也是,到他府里, 拉人去凤息楼? 岚迟大人的脾气是有这么好吗?! 结婚了。 岚迟语气非常冷淡,扫了那人一眼,在朝妄再开口之前,就拉着人的胳膊强制离开了。 一秒被拒的青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走远。 面上无比失落,伤心又难过,一副惨遭抛弃的可怜模样。 实则内心os:哦耶!活下来了!!他太聪明了! 同时心里在嘀咕,怎么感觉这两人都有点熟悉?是在哪里见过?不对啊,他以前也没来过妖都啊,感觉,在哪本书上?嗯,八卦说? (注:八卦说,幻想青春类杂志,妖界最受小妖欢迎的杂志书刊,欢迎大家随时来投稿~) 想到这,青年下意识就想起了他在里面追的连载热文,《昼夜不眠梦》。 一开始只是被当时的封面吸引了注意力,里面的两个人,一墨一白,一光一暗,非常极致的美,两人背对而行,身处黑暗的男人面覆恶鬼面具,浑身黑雾缭绕,令人不寒而栗,而与之相对立的那人,手提长剑,一身白衣,神色清冷,飘然若仙。 他就好奇地翻了下这篇文,然后鼻血直流 太激情了 一开始就直接来了一场,霸!王!硬!上!弓! 多么简单粗暴,多么受人欢迎~ 于是,他就追了下来,这篇连载文虽然人气很高,但更新的很慢,三个月不一定更新一次,好在期期精美,作者还特别有心地给每一期都配了一幅图。 画得都特别美。 他记得最新一期的配图里,两个主角静静地站在月夜下遥遥对望,素白的月光撒了一地,四周都是安静的,无声的,从来只戴恶鬼面具的男人抬起手,修长苍白的手指随意地搭在面具下端,像是终于要摘下这个面具 没了。 不知多少书迷看到这时简直要吐血,盯着那只手都快盯出洞来。 你倒是摘啊!!! 有本事霸王硬上弓,有本事把受折腾得几期都下不了床,有本事在他身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欺负的受都差点哭了,有本事你倒是摘面具啊?!!! 青年回过神,摸了摸鼻子,没错,他也是当时声嘶力竭到差点破音的其中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两人长得还真是好看,比画里的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妖都的大妖怪颜值都这么高的吗。 他心里感慨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是一只乖乖的分割线 分卷(22) 这边。 走了没多久,岚迟的手就松开了,垂了下去。 手指上的热度有点烫,他的手紧了下,才慢慢地松开。 你又不吃他们,何必总是吓唬他们。 朝妄懒懒回话,我就说了一句话,可算不上吓。 见朝妄没计较刚刚他把人强制拉走的事,岚迟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没等放松下来,这人冷不丁来了句。 你刚刚在吃醋? 岚迟神色一滞,没有。 朝妄说,明明在吃醋。 岚迟看他唇角带笑,耳根发热,嘴上却说,我不吃醋,只是你我这关系,你最好不要在外沾花惹草。 沾了又怎样? 沾了你自己处理。 朝妄一脸为难,有时候我也不想啊。 岚迟, 真是愈发不要脸了。 朝妄叹了口气,看着很是忧郁,你又不吃醋,管这些事干嘛。 麻烦。 岚迟想了想,那些人身份不一定干净,说不定会对你下手,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好不要接触来历不明的人。 朝妄, 好理直气壮的理由哦。 他这么想着,神情淡淡的。 岚迟看了眼他的侧脸,思绪一瞬间想起那几个字,无欲无求,断情绝爱。 仔细一想,这么久以来,朝妄好像确实就是这种状态,除了吃,就是睡,没别的喜好了。 一个大妖怪活生生地活成了一个作息良好的养生妖怪。 恐怕任谁想也不到,朝妄大人私底下会是这样的人。 无欲无求,断情绝爱 一个冷冰冰的,连心都是冷的,的妖怪。 岚迟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没感情没关系,不会喜欢他也没关系,他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他的命都是这人当年费尽心思救来的,何况这人现在能活着站在这,已经是万幸了。 再要感情,未免也太贪心了。 你要是出事,对我没有好处,所以我不会害你。 朝妄难得沉默了下,你对你的伴侣都这么好? 岚迟看着他,我只有你这一个伴侣。 朝妄说,我的意思是,只要处在这个位置上,不管他是谁,你都会管他的事? 岚迟还没说话,朝妄又问他,你了解你现在的状况吗? 根基受损,还是经年累月的陈伤,真要打起来,你根本打不过我,而且之前的入梦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用你的本体做的吧?对你会没有损伤? 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人,但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计后果。 岚迟静静地听他说,直到朝妄皱着眉不想再说了,才开口。 你现在说话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都是,不必,滚。 没用的人根本没资格做你的属下,你也很少会主动开口关心别人,顶多是命人送药,也不管别人想不想要。 妖力损失也不是什么小事。 他顿了顿,朝妄,你要是嫌我碍事,我可以走远点,我不会插手你的事,你就当我不存在。 他只是不想这人再出事。 从前忘却前尘的时候,还可以对这人的状态漠然相对,甚至是出言讥讽,现在想来,幸好这人也不记得了,要不然心里该有多难过。 自小相依为伴的伙伴那种态度看待他。 朝妄转身,你让我感觉是你亏欠了我,所以尽力在弥补。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 朝妄去了禁地。 有人在外守着,见到他时,恭敬地让开了路。 里面说是结界,其实也不过是一口井。 被封了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刚进去没多久,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很是低沉,还挺好听,我猜你该来看我了。 朝妄,怎么着,专门在这侯着我? 那人低笑了声,我天天在这等你,可也没见你过来几趟。 朝妄看着这结界的状况,随口回他的话,我没事过来看你做什么。 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在外面没事时,过来陪陪我不行吗。 不行。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人间有这般好? 怎么?你不喜欢人间?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虽是不错,但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你。 朝妄下意识抖了下,冷漠回绝,我不喜欢你。 那人也不恼,只笑了声,每次都是这句回复,你就没有多余的话? 没有。 那人沉默了下,说,你凑近一些,我告诉你,结界哪里出了问题。 放心,我一时半会还毁不了结界。 朝妄走近了两步,看到一个黑影浮了上来,那黑影停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叹气。 你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 旁边有个石头,朝妄坐在石头上,我是来查看结界的,不是来跟你嘘寒问暖的。 黑影渐渐地化作了一个人形。 一身青衣,散着长发,面容模糊不清,这人坐在那,语气温和,不是来嘘寒问暖,那是来给我讲故事的? 朝妄嫌弃,老鬼该有个老鬼的样子,听故事是小孩子的事,跟你这种年纪的没有关系。 这人被噎住了,默默地沉思了一会,那我给你讲故事? 朝妄挑眉,行啊。 这人笑了声,似是心情很好,容我想想。 从前,有一个种族,人丁稀少,诞下的每一个女婴,都是未来的巫女,她们生来就有一种感知天意的能力。 朝妄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人的语气太温和,说话也不紧不慢的,听着总像是催眠曲。 直到一个故事结束,这人脸上的雾气好似消散了些,见朝妄盯着他看,笑着问,是不是想我了? 朝妄脸上没表情,是啊,想你了。 这人看着他,你对我笑一笑吧。 别得寸进尺。 这人轻轻叹息,好吧。 那,再陪我聊会? 第25章 莫挨本大人 你在做什么? 朝妄没说话。 你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这样下去,你会消失。 罢手吧。 朝妄还是没说话。 那人叹了口气, 我早说过,人间不适合你, 快些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 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温和又低沉,带着无尽的耐心。 直到渐渐低了下去。 朝妄抬头看着天, 天幕上无月也无星, 没有一丝光亮,遥遥一片, 尽是乌黑。 他看了一会, 感觉身体愈发的乏力,体内的热气在消散,随着不住流淌出的滚烫血液,在不断地流失。 他的脚下, 周身的地面, 这附近的一片,全都被血液浸透染红。 空气中弥漫着异常浓烈的血腥味。 还有猫急切的叫声。 尖尖的小牙在费劲地咬着他的衣摆,毛绒绒的猫毛被溅出来的血液沾湿, 变成了一只红白交错的狼狈小花猫。 朝妄没有搭理那只猫。 哪怕它叫得有点凄厉,有点刺耳。 过了许久,他俯下身,沾满血液的手指按在地上。 坚硬的地面仿佛被血液唤醒,开始发出一些混杂的声息。 像是呼吸声, 又像是风声,还有水流缓缓淌过的动静。 这些声音都很轻,仔细听都能听得到,但没多久,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青铜钟鸣声,像是忽然间被击起,剧烈的,由远及近,层层迭至,压过了所有的声息,如同浪潮般,翻天覆地般的在朝妄耳畔回荡着。 朝妄往后倒下的那一刻,身体好似坠入了冰窟。 眼前一阵阵发黑,撕心裂肺的疼痛。 冰寒刺骨的水流渐渐淹没他的身体,封住了他所有的气息。 殷红的血在水里一点一点地漫开,如同红色的细线,蔓延而缠绕着。 直到最后,这整片湖彻底变为了一片艳丽而妖异的血湖。 他平静地闭上了眼。 恍惚间,听到了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 小主人,外面虽好,可勿要流连忘返,不知归家,玩累了,就早些回来吧。 老婆子会一直守在这,等着您回家。 岚迟回到家的那一刻,忽然间气血翻涌,毫无征兆地吐了一口血。 大人?! 桃央惊了一下,慌张地看着他,大人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吐血了?!要不要看医生啊?! 岚迟抬手,止住了她一连串的问话,不用。 桃央小脸上满是担忧,可是大人你看上去真的很不好。 岚迟慢慢地擦干净了唇边的血迹,又把地上的血清理干净,平静地往里走,没什么不好的。 桃央跟着他,要不大人你去吃药吧,要不喝药酒也行啊,总不能一直不管自己的病吧。 见自家大人不说话,桃央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朝妄大人现在在哪,要不我去找他? 桃央,岚迟声音清淡,不要去麻烦别人。 哦好的,大人。 桃央一双兔耳耷拉了下来,然后看着自家大人渐渐走远。 以往大人在家,要么看书养花,饮酒下棋等,要么做些小玩意,给小妖防身用的,要么就是指导妖术,自己府里的,或外面拜访而来的。 岚迟大人脾性虽冷淡,但到底是妖界幻术第一人,在幻术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故而在平时,偶尔也会有一些世家前来登门拜贴,请求指导自家的小辈。 所以平时的日子虽然安闲,却并不是真正的悠闲无事。 但桃央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人这种情况。 坐在那片莲池旁,整整一下午,什么都没做。 只静静地坐在那。 已是黄昏时刻。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边的景象美得不可思议。 桃央蹲在一株海棠树下,本子摊在石头上,写着日记,抬头看了看天。 奇怪,怎么感觉天色有点怪怪的。 她疑惑地看了一会,半天也没搞懂到底哪里怪,又埋头继续写着日记。 【大人一直坐在莲池旁,已经一下午了,不知在想什么。】 她换了一行,继续写。 【到黄昏了,朝妄大人还没回来,刚刚厨房的人来说,晚饭已经做好了,说有一道番茄炖牛腩,特意炖了很久,肉已经炖得很烂了,非常香。】 她停下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虽然大人表面看上去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我总觉得他心情不好,而且很有可能与朝妄大人有关。】 她把本子合上,连笔一起收好。 探头瞅了瞅那边的情况,自家大人仍旧没有什么动作,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孤身一人坐在那,人比那一池灼灼白莲还要夺目,一身萦绕不散的清华之气,矜贵而淡雅。 桃央看了几眼,缩回了脑袋,坐在树下,头埋了下去,默默地缩成一团,心想,等朝妄大人回来就好了。 但奇怪的是,一直到夜里,朝妄大人还是没有回来。 只来了一个人,传的话,说有事,不来了。 那人来去匆匆,没等她问什么,就消失了。 第二天。 【第二天也没有看到朝妄大人。】 桃央在笔记上写着。 第三天。 【第三天,又来了个人。 以前这人来过几次,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吓人,虽然长得不吓人,还挺好看。】 我主人的意思是,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可以告知,但岚迟大人也需要表现点诚意。 这人唇角始终带着笑意,神态自若,说话不紧不慢的,大人既然已经与那位结了亲,已经是能够插手督查司的身份,往里面放几个人,应该不为过吧。 岚迟神情淡淡,督查司不归我管,除了朝妄,其他大妖都不能随意插手。 这人笑了声,大人真是谦虚了,那位大人可是已经给予了你管理督查司的权力,即便是你现在去使唤他们,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你。 你主人想要什么? 我主人要的很简单,只是销毁一些资料,不会做太多手脚。 这人唇角的笑意加深,意有所指,想来这种小事应该不会妨碍到您。 这人走之前,特意提了一件事,最近鬼族那边的小动作不断,竟然有人提出要迎回他们的王,大人您知道吗? 岚迟眉目未动,痴心妄想。 这人笑了下,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大人该比我们更早知晓这些事。 岚迟抬眸,眼神冷淡,还不走? 分卷(23) 告辞。 这人走了,踏出门的前一刻,一张脸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摇着折扇,闲庭散步地走出了岚府。 岚迟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盛开着的满树海棠花,开得正盛,稠丽而风流。 他看了一会,想起了之前,有一次,那人不知何故,突然过来说是参观。 拎着个酒壶,转了半圈。 你这花不少。 那人开口,语气懒懒的,带着几分倦怠,像是没睡醒,经过海棠树时,随口问了句,都结果吗? 看着花,想着果。 他当时也是无奈了。 后来说了什么,已有些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天的风不小,花瓣离枝飘谢而下,纷纷洒洒,香雾空蒙,有一片落在了那人的肩上,一点胭脂红 岚迟侧了下脸,何事? 一道人影迅速地出现在他身后,大人,那条清枕不知是查到了什么,一直咬着属下不放,是否要解决了他? 岚迟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谁让你过来的? 这人抬头解释,不是大人传信说到这,这人脸色一变,顿时醒悟过来,中计了。 大人根本没有叫他,也就是说,他收到的信根本就是假的,是捏造的,为了骗他过来,好暴露大人的踪迹。 属下、行了,岚迟打断他的话,没有下次。 谢大人。 被咬上也很正常,毕竟是督查司主亲手培养出来的,若是这么轻易就甩掉了,反倒不正常。 岚迟心想,转身朝外面走去。 经过水廊时,被桃央一眼瞅到,小姑娘兴冲冲地跳了过来,大人你要出去? 嗯。 是要去找朝妄大人吗?! 岚迟看了她一眼,唇角弯了下,你看上去挺喜欢他。 桃央的小脸立马红了,没有啦,我最喜欢的还是大人你,就是现在觉得,朝妄大人也没有那么吓人 岚迟摸了下她的脑袋,嗯,我去找他。 桃央眨眼,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岚迟一怔,尽量吧。 要知道朝妄在哪并不难,因为他并没有掩藏踪迹,相反,门口还有两个人在那守着。 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上次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只跳出了一只猫,现在反倒正经了。 岚迟大人开口,即便是我? 这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两位大人什么关系,他们做属下的,自然知道的更多些,比如上次在督查司带人拦了岚迟大人的那哥们,到现在还在家里躺着,重伤待愈。 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家大人很看重岚迟大人啊。 所以,他们这拦还是不拦? 岚迟没有给他们多少纠结的时间,直接走了进去。 那两人见人都进去了,想想,哎算了。 人好歹是伴侣的关系,总不至于去对方家里还要被拦在外面吧? 岚迟刚踏入一步,觉得有点不对劲,抬头一看。 上一次的漫天星光,这一次,却是乌黑一片,天幕上什么都没有。 这里依旧是很安静。 岚迟顺着记忆走到了里面,居住的地方,非常冷情。 他皱了下眉,找了很多地方,所有有房屋的地方,都没有人。 不在这里? 直到远远地听到了猫叫声。 离得并不近。 中间有一片区域很乱,很容易迷失,像是有意阻拦外人进入。 但当岚迟终于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只有一片湖,湖水是碧青色的,水底什么都没有,四周只长了些水草。 是个很干净的地方。 但他记得,朝妄并不喜欢水。 所以这里怎么会有一片湖? 那猫还在叫,声音很小。 岚迟觉得可能是被困在了这里,毕竟这里进出困难,对于一只猫来说,可能侥幸进来了,就不一定能出去了。 他顺着猫叫声,沿着湖边走。 然后看到了那只猫。 那猫已经变成了黑猫,一直在蹭地上的人。 岚迟听不出这猫在叫什么,只是听出了这声音里的惊慌害怕,是怕它旁边这人死了,而它一直拼命去蹭的人,身子小小的,看样子是个小孩,身上盖着一块破布。 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是受伤了? 岚迟走过去,在猫的惊叫声中,轻轻地推了下小孩。 然后,怔住了。 他好像看到了,五六岁模样时候的,朝妄。 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不止是五官,就连左眼尾处的那一抹浅淡的红痕,也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看了好一会,感觉是在梦里,没忍住,伸手,轻轻地捏了下男孩的脸颊。 被拍开了。 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奶腔。 莫挨本大人。 第26章 可以抱你吗 朝妄大人第一次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尤其是他坐在床上, 没穿衣服的时候,而门刚好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岚迟。 而朝妄正在琢磨自己的小胳膊,小肉爪子, 发现自己貌似缩水了, 就把身上的被子推开,整个人正处于这种不着片缕的赤.裸状态。 他面无表情地把被子拉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 一开口, 就被自己惊到了。 这一口软软的小奶腔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的声音?!! 岚迟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你没事吧? 朝妄窝在被子里, 没事。 这声音真的太软了。 朝妄大人有点不悦。 岚迟看着他,小扇子似的睫毛垂落下,是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睛,瞳孔透彻, 干净又漂亮, 哪怕是板着脸的时候,也特别的可爱。 又软又萌。 他看了一会,目光实在不舍得移开, 直到朝妄又说了一遍,才回过神,什么? 朝妄说,你出去,我穿衣服。 岚迟笑,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出去也没事吧。 他把放在床边的一套衣服递给他,这套喜欢吗? 青色的。 不喜欢。 岚迟又拿起另一套,黑色的,这套呢? 还行。 岚迟轻轻叹气,小孩子不要穿这么老气的衣服。 长得这么可爱,穿什么不好。 他觉得街上有些小女孩们穿的衣服就特别漂亮,又可爱。 嗯要不要让朝妄试试? 朝妄穿的话,肯定会特别漂亮。 朝妄大人可不知道这人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要不然肯定让人出去。 他接过衣服,你转过去。 岚迟一怔,笑了下,转过身。 身后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有猫叫声,嗯?猫叫? 岚迟转身,伸手把猫抱了过去,转过身,你继续。 朝妄, 面子工程还需要做吗。 他穿好了衣服,下床,然后意识到了目前最大的不方便。 他变小了。 相对而言,许多东西在他眼里都变大了。 许多事都麻烦了。 朝妄大人有点烦,面上更加没表情了。 吃饭吗?岚迟问。 不吃。 朝妄准备去找找有没有能暂时恢复身形的办法,还没出门,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岚迟蹲下,与他平视,神色温和。 我可以抱抱你吗? 他其实想问,你做了什么,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这句话。 朝妄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点惊讶。 毕竟岚迟之前可是从不主动靠近他,更别提是这种亲近的提议。 嗯。 岚迟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但以往炽热的气息不知何故消散了很多。 他似是无意地摸了下这人的手,温热的。 睡觉的时候是这样,醒来时还是这样。 朝妄的火,难道没了? 岚迟心里咯噔一声。 朝妄被这人轻轻地抱着,感觉还挺舒服,也就没推开他,直到这人突然用力,把他拥进怀里。 这人的声音有点哑,低着声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朝妄。 岚迟的手放在他的肩上,问他,你什么事都不打算对我说? 说什么,朝妄皱眉,我也不记得什么啊。 他一个失忆人员,做事基本靠本能,能清清楚楚地说什么。 那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朝妄指着自己的脸,之前不是有妖纹吗? 嗯。 我把妖纹给消了。 这样? 还能怎样。 一个听不出难度的回答。 那妖纹是如何来的,又是怎样才能消掉,这人根本没说。 若是问起,回复的肯定是已失忆,不记得。 朝妄瞥了他一眼,爱信不信。 说着伸手要推开岚迟。 岚迟拦着他的手,我信你。 朝妄挑眉。 我要是你,肯定说,消掉一个妖纹怎会让一个大妖怪变成这样,你没做什么,谁会信。 岚迟看着他,那接下来呢,你会做什么? 接下来 朝妄凑近他的耳朵,声音软软的,我抱着舒服吗? 偏偏用这种孩子音说这种话,真是 岚迟垂下眼帘,心里有些无奈,但也提不起气,他刚准备开口,身体霎时一僵,耳垂处传来一点濡湿感。 岚迟呼吸乱了一瞬,推开他,你做什么? 朝妄抬起一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睛,瞧着他,看起来格外的无辜,舔一下啊。 不可以吗? 声音听着格外的委屈,一般人根本没办法狠心来拒绝。 岚迟沉默地看着他,刚刚还恼怒自己的身体,现在就能完美地用上自己的优势,这人真是够了。 下次别这样。 朝妄理直气壮,你先碰我的,先抱我,对我动手动脚,我全身上下你都看过。 说到这,他委屈了,低垂着眼睫,神情格外低落且难过,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疼,我什么便宜都被你占了 有一瞬间岚迟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我不是在责怪你。 朝妄委屈地不说话。 看着是真不像演的。 岚迟心软了,哄着他,你想怎么办? 朝妄伸手,抱。 岚迟轻轻地抱住他,语气温和,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嗯。 去了厨房,就在不远处,食材是刚刚买过来的。 岚迟做饭的时候,朝妄一直在旁边看着,模样乖巧,心里嘀咕着,这看样子是真会做饭。 但岚迟平时并不怎么用餐,每次吃饭的时候吃的也不多,毕竟草木类平时吸收些日月精华就可以了。 所以这人竟然会做菜? 单纯的爱好,还是,为谁学的? 朝妄撑着手坐在那,偶尔察觉到岚迟看过来的目光时,对他回了个笑,笑容里没有任何杂质,特别的单纯。 真可爱。 岚迟心想。 朝真可爱妄大人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桌面,心里思索着,不会真有那个人吧。 若是哪天,真冒出个心上人,怎么解决。 囚禁,还是杀了。 朝妄眯了下眸,轻轻地摇了下头。 哎呀,不能这么血腥,还是直接杀了吧。 岚迟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玉米粥过来,放在他面前,先垫垫肚子。 朝妄乖巧懂事,好的。 岚迟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叮嘱一声,小心烫。 朝妄眸色微不可查地凝滞了一下,神色却不变,好的。 岚迟继续做菜去了。 朝妄拿起白瓷勺,舀了半勺,轻轻地吹了口气,放入口里,玉米面熬得很烂,也很香。 他低头,慢慢地喝了半碗,胃里烫烫的。 一碗快要喝完的时候,岚迟端着一盘菜过来,放在桌子上,问他,味道怎么样? 朝妄抬头,眼角弯了下,好吃。 他把那碗鸡蛋羹从热气腾腾的锅里拿出来,递给朝妄,尝尝。 朝妄舀了一勺,眼角弯了下,好吃。 一瞬间,记忆里与现实重合。 岚迟回过神,好吃就多吃点。 朝妄又去添了一碗。 锅里炖着肉,不需要太多照看。 岚迟也盛了一碗,坐在一旁,喝了几口,似是无意地问他,你喜欢喝玉米粥? 好吃的都喜欢。 那鸡蛋羹呢? 朝妄动作一顿,不知道什么感觉,有点不想吃。 不喜欢吗? 也没有,朝妄摇头,一般来说,很多东西我都不会拒绝。 分卷(24) 那还是讨厌了。 岚迟喝了口玉米粥,心想,既然是讨厌了,那他们后来,是不是关系也不好了? 毕竟中间隔了那么长时间,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都在一起,一直关系都那么好。 何况他在书上看到的,关于将军,虽然爱慕追求者众多,但并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他与大妖小妖的关系都不错,只大概走得近的白溪? 因为擅长治愈,性情随和,平时会负责将军的伤。 岚迟神情渐渐沉凝了下来,他当初只是一扫而过,并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那本书上倒是添了几笔。 大概意思就是,将军与白溪或私下有情。 举了几个例子,白溪大人擅画,而画得最多的,就是将军,且将军平时对其并不设防,居所可随意走动,还有一点,最令人值得误会的事。 就是这个人有几次看到将军在白溪大人那里过夜,凌晨时分才出来,眉眼懒散,打着哈欠,衣服也有点凌乱,很像是做过那种事的状态。 这人在下面评论,白溪大人容色不俗,且与将军关系不错,将军若是不想找乱七八糟的人,找白溪大人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好想问问白溪大人,将军的技术如何。 虽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岚迟,还是有点堵得慌,因为白溪是真的对朝妄有所了解,很多方面,即便是步月,也根本比不上。 他每一次提到朝妄的时候,语气都是很熟稔温和的。 两个人若是发生过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岚迟神情淡淡地看着朝妄,直看得朝妄莫名其妙,怎么了? 他伸手,在朝妄疑惑的眼神下,捏了下他的小脸,有点用力,上面留了红印。 然后起身,没事。 朝妄看着他的身影,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脸,一头雾水。 第27章 没穿衣服 恢复身形的妖术也有, 就是时间短,一天只能恢复三四个小时, 过后还有虚弱期,朝妄大人看了看, 记了下来。 然后迈着小步子, 带着一只猫,出去溜达了。 虽然说是溜达, 但也不过是在自己家里, 这里当初建立的时候,想来并不作为府邸建立, 而是作为一个游戏场所。 设立的关卡特别多, 每通关一处地方,还能拿到奖励。 朝妄转着,心里感慨,自己当初是有多闲, 无聊到这种境界。 然后他转着转着, 就迷路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你的人。 朝妄, 在自己家里也能被打劫,他真是开了眼了。 而且这还是女孩子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一棵树。 一棵长得很奇怪的树。 一半枝叶繁茂, 生得郁郁葱葱,一半片叶不生,光秃秃的。 你是什么树? 那棵树说,看不出来吗,我是梨树啊。 朝妄, 真看不出来。 他走过去,这里没有阳光,你怎么会在这? 梨树说,我天天睡觉,不需要阳光。小妖,你已经被困住了,快快交出嗯交出吃的。 朝妄抬头看着她,一张小脸面无表情,没搭理她的话。 是没想到,他府里居然会有树妖,长得这么奇怪,居然还是个正常品种。 这梨树打量了他几眼,枝叶禁不住摇摆了起来,好可爱啊~~你是刚刚化形的小妖吗?什么妖啊?怎么会来这里呢?会迷路的你不知道吗~ 朝妄抱着猫,老气横秋,不,我是千年老妖。 配上他现在这幅可软可萌的模样,说不出的逗人。 那树笑了起来,这次树上的叶子都掉了好几片,千年老妖可不是你这样的,再说你连路都走不出去,我可没拦你啊。 朝妄, 别说了,塞心。 梨树见他板着脸不说话,虽然看起来依旧可爱到爆,但说不定人家心里生气了,一生气,说不定就走了,连忙转移话题,你是从哪里来的? 天上来。 哦那你会飞? 对啊,我能飞到海里。 真的?海里是什么样的?美吗? 海里也有很多树。 什么树?有梨树吗? 有,还会结桃子。 梨树又笑了,说你是小妖你还不承认,梨树是不能结桃子,只有桃树能结。 朝妄摸着猫毛,心里疑惑,这种树是怎么跑到他家的? 梨树说,我都好久没结桃子,呸,不是,梨子了,等我什么时候结果子,你还来吗,我送给你吃啊,可甜了。 朝妄抬头,可以啊,你什么时候结? 嗯暂时不知道,梨树的树枝抖了抖,落下一片青翠的叶子,慢慢地飘到朝妄眼前,这片叶子给你,什么时候叶子黄了,就是结果了,到时候你可以过来啊。 朝妄接过叶子,好。 梨树的声音变得有点扭捏,其实我想问问你,你认识这里的主人吗? 认识,你找他有事? 梨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是这样,我想让他帮忙找个人。 不会让他白找的,我一定会好好答谢他的。 朝妄问,你知道这里的主人是谁? 不知道啊。 你想找谁? 陆云沉,长得很好看的。 然后? 然后,梨树沉默了一下,我不记得了。 什么妖? 梨树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在回想,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的模样,一身青色长袍,唇角总是带笑,说话也很好听,他喜欢看书,常常秉烛夜读。 没了? 嗯。 妖怪里喜欢舞文弄墨的不少,尤其是古时的那些玉器书画类成妖,就比如,白溪。 至于长得好看,更是一抓一大把。 只有这一个名字。 还真不好找。 梨树也觉得自己在强人所难,没事的,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找到他,就是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他是你喜欢的人? 梨树安静了下,小声地嗯了声,像个害羞的女孩子。 朝妄沉默了,找情郎这种事为什么找他? 不知道朝妄大人冷酷又残暴的吗?! 但他没说什么,抱着猫站了起来。 我会对他说,不过能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你别抱太大希望。 谢谢~ 然后在梨树的指引下,出了这里。 出去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梨树的名字? 与此同时,梨树哎呀一声,呀,忘了问人家叫什么了。 两个人聊了这么半天,居然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想起要问。 朝妄抱着猫往回走,思索着。 陆云沉。 这名字像是听过。 他又走了一会。 回来了。 一抬头,岚迟自走廊那边朝他走来,一身白色长袍,轻袍如雪,缓袖如云,风姿天成。 寂寂夜色下,皎然若仙人。 岚迟走到他面前,伸手,把朝妄衣服上沾的叶子拿下,声音温和,这是去哪招惹小妖了? 你猜。 岚迟打量了下叶子,梨花妖? 一个漂亮姑娘。 岚迟看着他,怎么不带回家? 朝妄说,就在家里。 意思是,就是这里碰到的。 你何时往家里藏姑娘了? 很久以前吧。 朝妄眨了下眼睛,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岚迟看着心里痒痒的,抬手,轻轻地捧着他的小脸,你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他这话没想太多,单纯的觉得,朝妄要是有孩子,一定也这么可爱。 他也一定会喜欢。 朝妄默默地与他对视,很想说,你又不能生,这是不是想多了。 但转念一想,心情就不太好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以后会跟别人在一起生孩子? 换句话说,这人没想过跟他在一起? 朝妄大人生气了。 且一点都不想大人有大量,转身就走了。 走之前,他哼了一声。 板着小脸就走了。 关键那哼的一声,还带着奶腔。 可真听不出是生气,还是撒娇。 岚迟笑了下,跟在他身后,看着朝妄上了床,盖被子睡觉,并不想理他的样子。 他伸手,捏着朝妄的小手,低声问,你冷不冷? 朝妄不理他。 岚迟轻轻地摇了摇他的手,冷不冷呀? 不。 岚迟给他理了理被子,有时间吗,陪我出去走走怎么样? 朝妄睁开眼,你想去哪? 南城。 白溪? 嗯。 南城离这里并不近,妖都在妖界腹地,而南城,就在边界处,一天两天可回不来。 朝妄想了下,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你上床。 岚迟一怔,你要我陪你睡? 你总看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岚迟说,我不看你了,你睡吧。 那我不去了,朝妄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待家里挺舒服的。 岚迟推了下他的肩,出去走走吧。 这里真的太黑了,督查司又是那种阴暗地方,他其实很大一部分就是想要人出去散散心,晒晒太阳,去白溪那,刚好还可以看看这人的情况如何。 朝妄不为所动,不去。 朝妄 朝妄说,你都不陪我睡。 他的声音格外的委屈,连陪我睡都不肯,谁知道你把我带过去是不是要卖掉。 谁敢卖朝妄大人。 岚迟有些好笑,我是怕妨碍到你,你一个人睡的时候,不是挺好的。 朝妄依旧背对着他。 我一个人的时候,是怕杀了身边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岚迟,笑了下,特别可爱,我现在应该伤不了你,所以你上来吧。 岚迟默然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朝妄并不在意,我知道。 但他越是这么轻松不在意,岚迟心里越是难受。 因为怕杀了身边的人,所以拒绝他人的靠近。 这么多年,这个人,就这样过来了。 朝妄看着岚迟脱了外袍,上了床,坐在他身旁。 面上平静如水,内心os:这脸,这眼神,这细腰 岚迟抬手取束发玉簪,一只手先他一步摘下,青丝倾泻而下,他侧过脸,见朝妄对他笑,伸手,抱。 他伸手,抱住了朝妄。 小孩子的身子小小的,软软的,埋在他怀里还蹭了蹭,撒娇似的,蹭得岚迟心都软了,先前的什么都给忘了,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非常温柔。 就在他准备说躺下睡吧的时候,衣料的触感一变,化作了清凉顺滑的发丝。 耳畔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犹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抱着这么舒服吗? 话音未落,从他脖颈处抬起一张清俊如斯的俊颜,面上似笑非笑,长长的墨发随意地披散着,脖颈修长,肩线没穿衣服。 而且靠得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紧实有力的温热 岚迟咳了起来。 是根本没防备这人突然变回了本身,还是这种状态。 朝妄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见人咳得眼尾微红,睫毛颤动,总是冷淡的模样多了几分不自觉的诱人,便凑近他。 再咳就亲你了。 他成年的声音总是又冷又沉,低声缓缓说话的时候,无端的温柔。 尤其是这种话。 岚迟倒是没咳下去了,目光定在这人挺直的鼻梁上,不敢乱看,你先把衣服穿 话戛然而止了。 唇上一点温润。 朝妄咬了下他的唇,轻轻挑眉。 你说什么? 岚迟感觉自己的心有点不受控制,紊乱又急促,他别开脸,声音有点干,我说、一只修长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两个人的身体倒了下去,朝妄注视着他,手指落在他的腰带上,语气不紧不慢。 可以,但你要脱。 第28章 以身犯险 朝妄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探进这人的腰带里, 轻轻一拉。 被这人慌乱地按住了。 岚迟按着他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袖内侧, 面上努力保持冷静自持。 实则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说什么。 说什么。 分卷(25) 朝妄这、这是在求、求欢? 可是他根本没有经验, 而且现在, 这人怎么突然就是不是太、太快了 岚迟甚至觉得他按住朝妄的那只手都在发烫,他应该松开, 但是, 但是这人也不像是个会轻易罢手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朝妄低笑了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你是不是想歪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既然要我穿衣服, 这床上可没别的衣服,你又穿这么多,借我一件不行吗。 活生生把脱人家衣服说成了借衣服。 还有理有据,态度从容不迫。 说完, 这人收回手, 往后退了退,十分有礼地让开了空间,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迫人气势悄无声息地收敛, 整个人变得温和淡然,还拿被子把自己裹上了。 一丁点刚刚调戏人家的风流肆意都没有。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 岚迟一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坐了起来,单看那张脸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依旧是清雅淡然,风度依然,只掩藏在发丝里的耳尖绯红,若隐若现,眸色有几分窘迫羞赧。 刚想说话,就想起这人的意思,是要借他身上的衣服一穿 明明可以再找件衣服,非要穿别人身上的衣服 他看向朝妄,这人正坐在被子里,裸了大半肩,察觉到他的视线,一双沉沉如墨的眼眸漫不经心地转了过来,似是无意,嗯? 岚迟心头一跳,脸上的温度又攀升了上去,他垂下眼睫,遮了眸底神色,没事。 手搭在自己的腰带处,开始解衣。 朝妄看了一眼,视线很快移开了,头微微低下,指腹快速地蹭了下脸。 心里默念,没脸红吧。 这种时候要是脸红,可真尴尬了。 好在朝妄大人属脸皮厚到家的那款,即便是脸再热的时候,也不见一丝脸红,神情始终能保持着从容淡定,且随时随地可切换冷漠无情模式。 表面形象从来不会崩。 因此他十分淡定地接过岚迟刚刚脱下来的衣服,上面还沾着残余的体温。 朝妄, 他现在不应该穿这种衣服。 这完全是在提醒他,身边就躺着个美人,不下手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观众。 但岚迟就在旁边,没说什么就把衣服脱给他了,十分大方,他不穿,说不过去。 朝妄大人面上风平浪静,非常自然地,把衣服披上了。 有一股微凉的气息,几分若有似无的清苦。 估计是岚迟本体自带的气息,毕竟是草木类,朝妄贴近他的时候,也能感受得到。 他神情自若地躺下,睡吧。 岚迟没看他,也躺了下去。 房间很安静,两个人都盖着被子,但离得并不近。 岚迟没有困意,再加上刚刚的事,神经到现在还是紧绷着的,脑子里甚至忍不住乱想。 朝妄刚刚,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岚迟又想起他之前的话。 是不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才会要人□□。 而且一个人这么久了,总是会有些欲望,他身边又没有其他人,之前有人请这人去青楼,这人也从来没拒绝,甚至还会过夜。 现在与他结亲了,反倒不方便了 岚迟想到这,眸光缓慢地黯淡了下去。 不知道这是为何,只要一想到,这人床上曾躺过其他人,春宵帐暖,红被翻浪,心里就抑制不住的烦躁,还有几分莫名的苦涩。 这种心思不好,扰乱心神。 他闭了闭眸,尽力把这所有的烦乱心绪压下去。 但还没等彻底压下去,旁边这人翻了个身,慢腾腾地靠了过来,脑袋轻轻地搁在他的肩上。 朝妄在他耳边低声说,想抱你。 说着,他伸手,抱住了这人的腰,腰线紧韧窄瘦,手感很好,他忍不住蹭了下,感觉手心开始发烫。 朝妄心里嘀咕。 好想脱算了算了,忍住,你可以的。 岚迟被他这一举止弄得思绪完全乱了,茫然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还是没推开他,你不困吗。 朝妄轻轻打了个哈欠,困,但是睡不着。 要不聊天吧。 聊什么? 随便。 岚迟侧脸,看着他,只看到半边侧脸,长睫低垂,遮了眸光,唇角弯起一点弧度。 看着像是心情不错。 朝妄说,你没什么要问的? 岚迟的目光落在他的唇角,慢慢地摇了下头,没什么。 朝妄真忍不住笑了,埋在他肩上,笑得身体轻轻颤动。 岚迟莫名,怎么了? 没什么。 只不过是这样下去,这人真得被他吃得一点渣渣都不剩。 哎,防备心这么低。 朝妄真心实意地替这人忧愁。 想到这,他好心地松开这人,不再吃豆腐,躺在一边,什么时候去南城?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要是你,什么时候都有时间。 岚迟愣了下,偏头去看着他。 朝妄歪头,对他眨了下眼睛,说不出的暧昧与戏谑。 岚迟克制地别开目光。 这一口甜言蜜语是愈发得心应手了,也不知是从哪学的。 但即便如此,耳根依旧在发热。 岚迟默不作声地翻了个身,侧躺着,背对着他。 算了,不听他讲话了,衣服都不好好穿。 朝妄, 就一句话就不理人了? 他不正经的时候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岚迟? 睡觉。 行吧,遭嫌弃了。 朝妄抬手,手心里一抹红色火焰印记若隐若现,看着像是要断了,但好悬地撑了下来。 他收回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睡觉了。 他睡得很快。 就是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险些被水给淹死。 朝妄大人很无奈,就不能换个死法吗,这种死法很难看。 这时一个人拉住了他的手 朝妄下意识甩开了这人的手,同时睁开了眼。 岚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只是握一下手就把人给惊醒了,我吵到你了? 朝妄的脑子很清明,坐了起来,发觉自己浑身无力,再一看,得,又变小了,应该是时间过了,现在正处在虚弱期。 虚弱期这种事对朝妄大人可算是个新鲜事。 他摇头,没事。 连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岚迟把他身上宽大的衣服拢好,神色担忧,虚弱期? 朝妄恹恹地点了下头,可怜兮兮,难受。 岚迟知道虚弱期的状态,这时候就是一个身娇体弱的病人。 他理了理朝妄沾在颊侧的碎发,声音轻柔,要不再睡会。 朝妄看了他一眼,漂亮的黑色瞳仁上像是蒙了一层林间雾气,有些茫然,说不出的可怜无助。 然后,他就窝到岚迟怀里了。 岚迟任由他靠着他怀里乱蹭,仔细认真地给他穿衣服,整理好,自己倒是衣襟凌乱,发丝披散,也没去管。 就这么喜欢小孩? 朝妄埋在他肩上问。 因为你很可爱。 朝妄顶着一张十足可爱的脸郑重其事地威胁他,你再说一遍。 岚迟眼里有一丝笑意,捧着他的小脸,你很可爱。 朝妄, 他咬了岚迟一口,在脖子上,留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岚迟眸色沉了下,没推开他,手指漫不经心地理着这人柔软的发丝,微微侧头,唇似是无意地贴了下这人的耳尖。 朝妄没察觉到。 咬了人之后发觉,这牙印真对不起他朝妄大人的显赫名声。 他心情不太美好,下床就走了。 岚迟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消失在门口,起身穿衣的时候,指尖触碰了下牙印。 有点烫。 朝妄大人捡到一只小狗,浑身漆黑,只尾巴尖是白色的,脖子上还系着黑绳,上面挂着一枚圆形的银色金属片,仔细看上面还刻着有图案。 他看着小狗,面无表情。 小狗看着他,摇了摇尾巴。 然后。 小狗变成人了。 一个黑衣少年。 身形单薄而修长,漆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眉眼俊秀,衣着简单。 少年单膝下跪,大人。 嗯。 该说不愧是狗鼻子吗,即便是他现在变成这样,这个属下也没有对他的身份表示质疑。 尧城的大妖在十天前失去踪迹。 边界出现不少鬼族,像是在寻找一样东西。 除妖师那边新设立了一个悬赏榜,榜上的许多妖怪都逃到了境内。 朝妄打断了他,你发现了什么。 少年想了想,属下在离人阁内潜伏多日,发现阁内有一样东西,与大人有关。 什么? 一把剑,那阁主说,此剑能伤到大人。 朝妄神色没什么变化,还有呢。 少年沉默了下,低声说,岚迟大人与鬼族有来往,且关系并不一般。 若论及对朝妄的仇恨值,人类根本不及鬼族,因为时间太久,现在根本没有人亲身经历过当年的事,但鬼族不同,他们的王至今被封印镇压,不得露面。 这是血淋淋的耻辱。 所以岚迟大人一边与鬼族来往,一边却又与大人结亲,这不得不令人深思。 朝妄颇有几分意兴阑珊,没了? 少年继续说,大人本不该是这时候醒来,属下查了一下,之前七日七夜的满城灯火,之所以在妖都,应当是岚迟大人在借用这里的脉势召唤一样东西,但不知怎么,唤醒了大人。 朝妄摸着猫毛,坐在那里像个乖乖的小孩,声音也软软的,你觉得他长得好看吗? 少年沉默了。 第二天。 亲眼目睹自家大人窝在岚迟大人怀里声调软软地撒娇的少年石化了 生平第一次怀疑妖生。 他看了看天,感觉这天是地。 再看了看地,感觉这地是天。 最后看了看自家大人。 这还能抢救得回来吗? 少年蹲在门口认认真真地想了整整一天。 难道 这莫非是美人计加反间计? 大人这是决定要以身犯险,深入敌营?! 少年捂脸,羞愧地想哭。 大人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出卖身体不值得啊 房间里还传来声音。 衣服脱了睡觉才舒服。 不脱。 我帮你脱? 行吧。 别咬。 疼? 不是。 这样呢? 第29章 君子佩剑 大人, 我们真的要走了?去南城的话,带这一点东西, 会不会不够呀? 桃央把一堆日常用品整理好,用一个小收纳箱收好, 想了想, 觉得带的不够,又跑去抱了一堆东西过来, 万一路上急着用了, 买不到呢。 她边整理边说,大人, 朝妄大人跟我们一起吗? 岚迟拿起那支血玉箫, 去,不用带多少东西,多带点吃的就行。 桃央点头,起身, 那我去让厨房多装点。 坐的是, 马车。 非常普通,从外面看不出有什么特色,驱车的马长得也平凡, 黄褐色,一对。 这种马颇有灵性,不需要有人看着,会自己寻路。 上了车才发现,里面的空间不小, 能容纳十多人,还有隔间,而且布置的格外舒适,软榻矮桌,精致香炉,茶水点心。 桃央把用的东西摆出来,正整理着,就感觉车已经开始行驶了,波动很小,但能听到外面行人走动的声音。 她看了看那边的岚迟,朝妄大人呢? 岚迟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城外。 城外竹林。 有一美人,正抚弄琴弦,琴声如水。 一曲罢。 步月轻轻抬眸,红唇微启,声调轻软,我当你约我做什么,怎么,你督查司没人了? 朝妄正看着亭外景象,墨衣玄裾,身长玉立,衣袂飘飞,闻言收回视线,转身,确实没人。 步月嗔了他一眼,这话鬼都不信。 她细细地瞧着男人的俊脸,眉目生情,声音柔柔,你陪我一天,我便应了你。 朝妄漫不经心地挑眉,我可不想辣手摧花。 步月起身,走到他面前,葱白的指尖轻点男人的胸口,谁让你辣手摧花了。 不过是睡一夜,又不要你负责。 总是推推阻阻的,她唇角带笑,靠近朝妄,低声软语,不会还没把初夜交出去吧。 她整个人几乎靠在朝妄身上,颊上晕染几分靡丽艳绝的红晕,我可以教你啊,保管让你享受到无上极乐。 分卷(26) 朝妄捏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开,面不改色,除了这。 步月眼波流转,人家就惦记着你的身子,这么多年,你让我尝一口都不肯,哪还会有其他的。 她想了想,要不你亲我一下也行。 朝妄转身,走了。 哎!步月哎呀一声,刚好摔到男人身上,身姿软软地抱着朝妄,你扶我一把。 朝妄拉开她的胳膊,装得太假。 步月抬头的时候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话你可以不说。让人帮忙还不说点好话,真是 她突然脸色一变,眨眼间的功夫,笑眼盈盈,柔情似水,又娇又媚,伸手挑逗似的点了下朝妄的唇,那我等着你哦。 说完,美人拿起石桌上的长琴,抱着琴,款步姗姗地离开了,在与岚迟擦肩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没想到你这么清心寡欲。 依她的料想,都这么多天了,好歹应该睡过了吧,但没想到,两人眉眼都这么干净 这就让步月心情复杂了。 这两个还是男人吗。 岚迟, 没想到步月最关心的是这种事。 他同步月关系并不亲近,但也听闻过一二,狐族修习魅术历来是有一道题,得一人真心相许,可得满分。 而步月,现任狐族家主,妖界赫赫有名的大美人,那道题却是,零分。 因为倒霉催的,看中了朝妄大人,挑了个史诗级难度。 众妖们纷纷感慨,这不怪步月大人,只能说是运气差,挑了个石头心,海枯石烂也捂不热啊。 朝妄走到他面前,在想什么? 岚迟沉吟,她是真心喜欢你吗? 他一直在疑惑这件事,若说喜欢,这么多年确实不曾改变,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没有作假,对于这么一个大美人来说,真的够执着了。 但她身边也出现过其他男子。 这在妖界里不算什么,因为活得够久,谁能保证身边永远只会有一人,谁能保证矢志不渝,痴心不变,对于妖怪们来说,自然是及时行乐,方为合适。 但岚迟一直都不太能接受这种观念,就比如他始终不能理解,不喜欢的人为何能睡在一起。 她想睡我。 岚迟, 其实能看得出来,关于这点,步月也从未掩饰,而且修习魅术的,从未有清心寡欲的,鱼水之欢是必要的。 朝妄拉了下他的手,你不来,我可就从了。 岚迟松开他的手,转身就走,声音淡淡,那你从了吧。 他刚来的时候,可是看到这两人拉拉扯扯,步月抱着这人的腰,还碰他的唇。 想必他不来,这人真从了。 毕竟这么一个识情识趣的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哦?吃醋了? 朝妄饶有兴致地想。 其实刚才要想推开步月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一个人陪他作戏,他自然是顺水推舟。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对我说。 岚迟走在前面,并不回头,没什么不喜欢的。 当真没关系? 嗯。 那你怎么不回头看我? 岚迟停下脚步,保持心平气和,看向他,你喜欢就好。 他实在不想让这人觉得束缚,病身累累,肩负太多,若再活得不痛快,不提朝妄如何,他自己就难以忍受。 所以哪怕他心里不舒服,也没必要说出来让朝妄跟着心情不好。 朝妄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并不是说笑,也没有其他意思,他沉默了下来,半晌,才开口。 我没什么喜欢的。 他已经太久没喜欢什么了。 他也应该,没喜欢过谁。 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像是喜欢过谁。 所以岚迟的这句话,朝妄第一反应是,茫然。 过后才恍然,这人应该是不喜欢他。 所以才能这样,能说出这句话。 他也可以对他的小猫小狗说,你喜欢做什么都可以,去找一堆小猫小狗交往都可以,只要别碍着我。 一样的性质。 不过也没什么。 他从没指望过谁会喜欢他。 朝妄大人并非是觉得缺爱就会怎样的人。 从他生在那种地方,再到这些年来,不一样是这样过来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能管教,哪怕是违逆天意。 这么看来,老天想必也偏心了,突然不舍得对他下手了。 所以,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地站在这。 想到这,朝妄甚至笑了声,神色轻松,走了。 马车就等在路旁。 四个人,他们,桃央,还有清枕,也就是那个少年,还有一只头顶羽毛的白猫。 说到清枕,以前就是朝妄的贴身属下,主要负责他的日常生活,出入安排,兼任厨师,保镖,钱包等。 少年的武器是剑,这在妖怪里算是少见的了,而且一手凌厉剑法,说是朝妄亲手教的。 哇!真的吗?朝妄大人好厉害啊! 桃央捧着脸崇拜地看着朝妄,说着又扭头看向清枕,眼神好奇,可以让我看看吗? 清枕抱着他的剑,站在一旁,表情平静,会把马车弄坏。 活脱脱一个少年剑客。 哎桃央面露失望。 朝妄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快到正午,天光一片晴好,路边的风景也不错,他恢复本体的时间快到了,要不找个地方停一下,不急着赶路。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 岚迟自然没什么说的,之所以找这人出来,本意就是出来走走,而且效果好像不错,朝妄确实心情不错,还能跟两个小孩聊得这么开。 马车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刚刚离开妖都没多久。 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附近是树林,道路上没有行人。 桃央一下车就央着清枕使给她看,这小姑娘倒是一点都不见外,性子活泼大胆,声音清脆,央着人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烦。 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 清枕见自家大人在一旁,眯着眼在晒太阳,并未说什么,也就不好开口拒绝。 那我献丑了。 少年身形单薄修长,眉眼虽俊秀,却仍有几分青涩,但手下的剑却格外的凌厉,剑气凛然。 岚迟坐在朝妄身旁,看着日光下手持长剑的少年,竟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 甚至少年接下来的一招一式,他心里都能接下去。 恍惚间,听见有人笑了声,君子佩剑,你使着倒挺相衬,风雅纯正。 剑法不错,剑却不行,赶明,我给你找一把好剑。 岚迟侧脸,看朝妄,这人坐在日光下,懒懒地晒着太阳,浑身没骨头似的歪在那。 朝妄眼睫动了动,看我做什么? 这剑法很眼熟。 朝妄抬眼,看了两眼,是以前的吧,招式挺漂亮。 属于一招能弄死一人的那种。 一看就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起身,进了马车,是感觉时间要到了。 朝妄大人特别省事地往床上一躺,接下来就准备躺尸。 那只猫这几天也特别有默契,见他上床,也跳了上来,窝在他旁边,缩成了一团,等着跟他一块睡觉。 岚迟看着这一人一猫,颇有几分无奈,要不给你备点吃的? 不用。 朝妄睡了一小会,再睁开眼的时候,身体已经变小了,白猫已经快要蹭到他脸边了,也不叫,特别乖。 而旁边,坐着一个人,一身素淡青衣,正在看书,神色平和。 朝妄往被窝里缩了缩,怎么不出去看? 这是特意隔出来的房间,光线昏沉,比较适合睡觉,一看就是给朝妄准备的。 除了他,这里也没哪个妖怪需要时常休息。 我在这陪你。 秋高气爽,外面风景确实不错。 岚迟看着他,等你好了,出去走走。 带酒了吗? 带了。 你府里的酒都是你酿的? 嗯,他顿了顿,或许是想着,会有人来。 他也不知他那时在想什么,终日待在家里,不曾出门半步,那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诺大的岚府,只有他一人,无人说话。 有一日,他突然想酿酒了,于是酿了很多,埋于树下。 后来他也不曾动那些酒,任其被土掩埋,沉寂自知。 朝妄捏着软软的猫毛,你以前身边应该有过人。 想来是很重要,那人心思不明,但多半在保护这人,若不然以岚迟这般容色,还能心思干净柔软,是非常不容易的。 也说不定,人家是当媳妇养了。 而岚迟,应该是有几分懵懂心思。 朝妄合上眼,语气没什么情绪,我睡了。 他睡着了之后,岚迟放下书,走到床边,俯身给他整理了下被子,看着朝妄的睡颜,犹豫了下,伸手似要触碰他的脸。 但就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停顿了下,还是收了回去。 长廊下。 坐着一白衣男子,长发如墨披散在身后,月华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恍若仙人,眉目清淡,容色却稍显苍白。 他已在那坐了许久,不知多少个月明星稀,星辰几许变幻,日夜无声更替。 久到他靠在廊柱旁快要睡去。 不知从哪飘来一片落叶,落在他肩上。 白衣男子缓缓醒来,低喃一句,已备好酒,你想吃什么。 说着,回头看身后。 空荡荡无一人。 只有一地寂寂月华。 恍惚间听到的脚步声,也根本是他的错觉。 岚迟撑着柱子,缓慢地起身,神色是难得的茫然。 我在说什么。 第30章 非礼 桃央震惊地发现, 朝妄大人变成小孩子了 妈耶居然还这么可爱~~~ 嗷!好想捏捏他的脸~ 桃央憋得脸都红了,尤其是看着黑衣男孩坐在床边打着哈欠, 眼角泛红,身上的衣服松散, 想必是刚醒来没穿好衣服。 她倒是非常想过来帮忙整理衣服, 但无奈,这活计已经被她家大人揽过去了。 朝妄发现岚迟说不定有强迫症, 自己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 一层又一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也就算了, 连他也不放过, 不对,是不放过他的幼年体。 成年的时候倒是没有乱碰,连拉个手都不会。 他感觉骨子都是软的,一点都不想动, 热。 面前这人开口, 减一件? 朝妄懒懒地点了下头。 见状,桃央连忙出去了。 于是,又开始脱衣服。 朝妄倒在床上, 翻了个身,恹恹的,不穿了,我不下床了。 岚迟捏着他的小手,怎么了? 朝妄的脸埋在被窝里, 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没事。 岚迟温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朝妄不动,突然说,我不想理你。 这话真像一个小孩子。 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不经意的委屈。 就像一个小孩子在闹脾气。 岚迟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想理我? 朝妄没说话。 岚迟凑近他,低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想理我? 朝妄把头扭过去,非常傲娇,一句话都不说。 岚迟见人这般模样,轻轻地推了下他的肩,朝妄 他低低喊了几声,发现这人是真不准备理他,看来是真生气了。 可他根本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不想说话? 岚迟给人翻个身,想睡也不要趴着睡。 朝妄被迫翻了个身,看着眼前的岚迟,青衣淡雅,眉目清润,神色始终是非常温和。 他又翻了个身,你出去吧。 岚迟便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朝妄现在不待见他,这么些时日以来,头一次这么明显。 他准备出去,但想了想,没有出去。 而是俯身抱住朝妄,在他耳旁低声问,我做错了什么? 朝妄整个人都在他怀里,这人气息温凉,身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苦意,声音清冷,手放在他的腰间,动作温和。 他感觉耳朵有点痒,偏了偏脑袋,没有。 岚迟低眸瞧着他的侧脸,眼尾微挑,脸颊白嫩嫩的,尤其是耳朵,白玉似的,团团圆圆的,十分可爱。 他心头一动,似是无意地凑近了几分,唇瓣几乎贴在这人的耳朵上,那为何不理我? 朝妄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人吐出的气息,心说,你没觉得这样很暧昧吗,是个小孩子就可以胡来? 没错,可以。 朝妄大人一点都没有戳破眼前这种氛围的打算,继续维持着他的人设,十分傲娇,不想理就是不想理。 他并不回头看岚迟,无需多少情绪,声音自然而然的就会让人不自觉心软。 但他说的这话,却是让岚迟忍不住介意。 为何不想理他。 而且连看他一眼都不愿看。 岚迟心里有点堵,无意识地抱紧了他,唇贴在这人的耳尖上,轻声说,你看看我。 朝妄心头一跳,没想到岚迟对小孩子能这么亲近,还能这么主动。 嘴里却说,不看。 分卷(27) 岚迟眼睫低垂,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但都靠这么近,抱都抱了,亲都亲了,再做一步也没什么。 他抬手捏着朝妄带着软肉的下巴,声色轻缓,我可要生气了。 朝妄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 生气?好啊。 生气就生气,关我什么事。 岚迟捏着他的下巴,轻缓却不容反驳地别过他的脸,直视着他漂亮的眼睛,怎么不关你的事。 朝妄敷衍地看了他一眼,敷衍地哦了一声。 闭眼了,非常不想理他的模样。 岚迟原本清润的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一丝微不可查的危险意味自眸底深处暗生,他的动作却很轻柔,指腹轻轻地抚摸着这人的后颈。 然后低下头,唇慢慢地落在这人光洁的额头上,非常温和,向下移,鼻尖,一触及离。 岚迟细密纤长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了下,而后。 轻轻地贴上了这人的唇瓣,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朝妄顿时睁开了眼。 眼里尽是惊愕。 绝对不是演的。 然后,那一双大大的黑色眼眸上渐渐蒙了一层水雾,雾气朦胧的,眼尾却是泛着绯红,就像是快要哭了似的。 说不出的可怜。 岚迟心里一抽,说不出的苦涩,正准备松开他的时候,唇却被轻轻咬了一下。 他顿了顿,却是闭上了眼,按着这人的后脑,温柔却生涩地开始吻这人。 他不会接吻,更多时候只是单纯的贴着,但这种,已经让他觉得有点无措,无所适从。 而这人,却咬着他的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叼着一块吃的。 岚迟始终闭着眼,什么都没看,没松开这人,什么也没去想。 朝妄一直没变回本体,一来是今日已经不方便了,二来是岚迟对他的幼年体容忍度特别高,都肯主动亲,要是他的本体来,说不定早推开了。 但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非礼了下,啃了唇,咬了耳垂,衣领松散了。 尖尖的小虎牙咬着喉结时,非常清晰地听到这人凌乱的喘息。 岚迟闭着眼,始终容忍着这人乱七八糟的动作,眼角处却晕染出一抹靡丽的绯红,就连这人何时扯开了他的衣领都没注意到。 直到肩头传来一阵疼痛,方才睁开眼。 疼是不怎么疼,但已经出血了。 朝妄舔了舔伤口,把溢出的血都舔尽了,评价了句,苦。 是真苦,他眉头都皱了下。 岚迟抱着他,虽然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但整个人就在他怀里。 他心里突然踏实了不少。 他侧过身,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衣衫不整,长发披散,淡唇红肿,玉白的肩在衣袍里半遮半掩的撩人姿容,凝视着朝妄,低低地唤他。 朝妄 朝妄看了他一眼,而后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太撩人。 就连平素不恋美色的朝妄大人也有点扛不住。 岚迟本来想对他笑一笑,却眼睁睁地看着这人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唇角的弧度凝在了一半,脸色白了一分。 他低下眸,把朝妄拥入怀里,在他耳旁低声说,看我一眼吧。 朝妄:不不,你把衣服穿上。 感觉这人没动,岚迟黯然,我就这么难看? 他说着,吻了下这人的脸颊,然后一愣,这人脸上的温度很高,不知道还以为是发烧了。 他抬手,手心贴了贴朝妄的侧脸,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朝妄: 他别过脸,没事。 岚迟摸了下他的小手,温度远远比不上脸上的温度,怎么会没事。 他又换手背,贴在朝妄脸上,给他降温,低喃,脸怎么会这么热。 朝妄确定了,他肯定没脸红。 但是这人这都没反应过来,给个调戏的机会都抓不到,也是 朝妄大人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 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脸被扭过去,这人捧着他的小脸,轻轻地贴上他的唇,特别温柔且含蓄地吮吸了一下,然后松开了他。 朝妄大人刚刚准备说的话顿时没影了。 他要说什么来着。 见这人终于看他,岚迟眉眼弯了下,指腹抚摸着这人的脸,疑惑,怎么越来越烫了? 岚迟眨了眨眼,心里这才冒出一个念头,一个几乎是不可能的念头。 你害羞了? 朝妄, 他现在不想承认了! 没有。 岚迟凑近他,鼻尖亲昵地蹭了下,声音带着笑意,明明就有。 朝妄绝对不承认。 是太热了。 岚迟似有所悟,真的很热? 嗯。 岚迟的手指搭在朝妄的腰上,那衣服再脱两件吧。 朝妄:本来就两件。 他按着岚迟的手,面露羞耻,不用。 岚迟唇角带笑,非常温和,就脱一件,不然你热坏了怎么办。 朝妄摇头,不要。 但他力道微弱,眼见着岚迟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勾落了腰带,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人,张嘴就来,非礼 岚迟早有准备,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语,再喊真非礼你了。 朝妄心说,不要客气。 于是,他挣扎的更像话了。 看在岚迟眼里,那叫一个不情愿。 岚迟本来就是逗逗他,没想到这人真这么不情愿,于是不自觉地假戏真做,半温柔半强硬地脱了他一件衣服。 期间虽然尽量避免,但还是碰到了几次这人的肌肤。 触感非常好,柔滑细腻。 岚迟一个失神的功夫,就听到这人趴在他肩上,小小地吸了下鼻子。 他抿了下唇,对不起。 朝妄:真哭不出来,只能这样了。 现在好弱。 岚迟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有我。 背上有点痒。 哪里? 朝妄指着一个地方,属于短胳膊根本够不到的地方。 岚迟犹豫了下,轻轻地拉下他身上最后一件衣服。 这人背上一片光洁,但蝴蝶骨处却有一个印记,金色的,小小的叶子状。 与他的叶子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人身上的一片,太小,只有拇指那么大。 岚迟呼吸轻了几分,指尖慢慢地抚摸上这片印记,这里? 嗯。 朝妄随口说的,哪知道是哪。 不过他怎么感觉岚迟情绪不对。 岚迟? 岚迟把他的衣服拉上,眸里尽是温柔的笑意,嗯? 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什么。 朝妄捉了一缕他的发丝,本来想说什么,但见人这般高兴,想了想,把话咽了下去。 来日方长。 第31章 你还小 杜郎俊赏, 算而今、重到须惊,一道婉转空灵的声音慢悠悠地唱着歌, 那人似是自不远处而来,边走边唱, 听着好不悠闲。 桃央掀起车帘, 正是黄昏时刻,一道婀娜倩影自前方走过来, 那女子撑着伞, 伞下是一张清丽却苍白的脸。 察觉到这边的视线,女子看向这边, 对桃央微微一笑。 桃央下意识抖了一抖, 其实女子没什么,歌也没什么,只是那把伞,却是血红色的, 红得瘆人, 就像是,被血染红的。 这时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清枕探出身, 挡住女子的视线,面无表情,让道。 女子笑,奴家可并没有拦你们的路呀。 清枕不与她废话,拿起自己的剑, 一剑挥过去。 只见白光一闪,女子狼狈地坐在地上,神色微微不悦,小郎君甚是不讲理,怎得一言不发就动手。 这时,旁边传来脚步声,一道清冷却温和的声音,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边的人看了过去,只见一青衣男子手里拿着几个沾着水滴的青色果子,而他身旁,是一个黑衣男孩,正在啃着果子。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 那撑伞女子一眼瞧见青衣男子时,眼神一亮,心道,这荒郊野岭居然还会有这般美男子,难道是她今日走桃花运了? 但再一看向他旁边那个,瞳孔骤然微缩,脸色僵住了。 桃花运不知道,死劫就站在眼前。 朝妄啃着刚刚从树上摘的野果,眸光打量了一番,落在了那正站起来的女子身上。 女子之前悠然自得的姿态全无,此时面露恭敬畏惧,讪笑,寻了个理由,小女子还有事,就,不打扰几位了。 她倒是想说完就走,但那人在看着她,心底潜藏的恐惧让她几乎动弹不得,渐渐双腿发软,快要站立不稳。 看着姿态甚是楚楚可怜。 但现场的几位,清枕拿着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顺带挡住了桃央往外看的视线,而岚迟,则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对这般姿态全无反应,只有朝妄在看着那女子。 只是,他越看,那女子愈发恐惧。 朝妄收回了视线,在女子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同时,砸过去一句话,让后面的都让路。 见人肯放她走,女子连连点头,是。 然后赶紧有多远跑多远。 岚迟看了眼逃也似的女子背影,若有所思,没想到连这些荒郊野岭的孤魂野鬼也怕朝妄,甚至怕到了这种程度。 他们上了车。 刚刚的小插曲就这么翻篇了,因为里面开始吃晚餐。 拜朝妄大人所赐,另外的三人也开始正常饮食作息。 清枕是完全跟着自家大人的习性,早就与大人一般了,甚至对朝妄喜爱的口味与偏好了若指掌。 所以他也老早准备了一堆吃的。 搬了个小桌子,刚好够四人坐,饭菜碗筷都摆好。 朝妄现在变小了,吃相也含蓄了不少,当然不含蓄不行,嘴变小了,能啃到的到底有限。 他面前放了不少肉食,卤味,烤肉,香气扑鼻。 三个男的只有岚迟不怎么吃肉,而桃央,抱着一根胡萝卜能啃半天。 吃了一会,桃央实在是没忍住,问清枕,刚才那个女的是什么妖啊? 清枕答,拦路鬼,经常在黄昏时刻出现,向路人索要东西。 桃央眨眼,那她会要什么? 看中什么要什么。 有时候会是一枝花,一个小玩意,有时候也可能是一颗心,一个人,是很随心所欲的鬼。 桃央点头,然后放下半根胡萝卜,掏出她的小本本记了下来。 这边,岚迟拿过纸巾,给朝妄擦了擦手上的油,别总吃肉,偶尔也吃点素菜。 坐在他对面正在啃烧鸡的清枕动作顿了顿,眼珠子往旁边移了下,见自家大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不耐,心里默默嘀咕。 结亲了这种事也需要管吗? 而且,以前岚迟大人不是挺不耐他们大人的吗,现在居然能这么温柔? 果真是美人计! 大人奋起!反击过去!不能让对方占据上风! 朝妄拿起勺子,舀了一个肉丸子,递到岚迟唇边,尝尝。 岚迟一怔,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 怎么样? 味道不错。 所以肉也是不错的。 岚迟无奈一笑,好吧。 正巧桃央记好了笔记,一抬头,就看到这两人对视的美好画面。 内心直蹦跶:嗷!两位大人在一起好好啊! 尤其是她们大人,虽然没说,但今天的笑真的很多哎,特别的温柔,看着心情真的非常好。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难得,能见到大人这么高兴的时候。 桃央托腮,傻笑,感觉好幸福呀。 旁边的清枕看过来一眼。 这傻兔子笑什么。 他实在是有点不明白,岚迟大人也是个大人物,手段实力都不缺,名声还不低,为什么随身会跟着一只只会记笔记的兔子。 不能打,跑得还不快,反过来还得让人保护,完全是拖后腿的存在。 但想了想,算了,也不是每位大人都能像他们大人这样英明神武,智勇双全。 清枕默默点头。 内心:大人加油!压倒岚迟大人!哎?好像有哪点不对?算了不管了,压倒!属下永远支持你! 朝妄摸了摸鼻子,有点想打喷嚏,但忍住了,他继续吃着饭,偶尔岚迟给他夹菜。 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人捧着一碗甜汤喝。 汤里的果肉炖得并不烂,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 吃过饭,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喂马的喂马。 朝妄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虫鸣声起,这个地方很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夜里出来活动的妖鬼肯定不少。 走还是停? 随你。 朝妄回头,我可是跟你出来的,什么都随我? 岚迟笑了下,那停吧,让马休息一夜。 他往外走,我布置一下。 在马车上贴了一样东西,长眼睛的妖怪就知道这是不喜打扰,若是惊扰,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且一般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所以不惹事或者惜命的妖怪在看到这种标志后,都会默默走开。 岚迟站在马车旁边的时候,才发现,马车上面不知何时停留了一只黑羽雀。 督查司的传讯鸟。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见朝妄站在窗边,正在啃着一个青果子,另一只手拿起一个,随手抛给他,酸。 分卷(28) 岚迟接过,走向他,酸就不吃了。 他拉了下朝妄的手,出来走走? 朝妄瞥了他一眼,你说我矮。 岚迟神色无辜,没有,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朝妄低哼一声,但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 岚迟无奈,你现在是幼年时期,身体就这么小,肯定不高啊。 朝妄挑眉,你又说一遍。 他转身,即便是事实,但我不听。 岚迟连忙拉住他的手,低着声,我错了,我不该提的,朝妄大人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 这人说着,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下朝妄柔软的手心。 朝妄心尖一痒,也不戳破,任由其所为,绷着脸,完全当没察觉到,回头,行吧,不过这里也没什么好走的,连野果都这么酸。 岚迟指着一个方向,我之前听到那边有水声,想必是溪流。 哦,你要洗澡。 还拉着他? 居心不轨啊。 岚迟咳了声,不是你说想洗澡的吗。 白天在床上的时候,这人一觉醒来就说想洗澡。 朝妄压根忘了还有这一茬,但既然这样了,也就点了下头,走吧。 溪流离得并不远,这会天又暗了下来,四周都是一片昏暗,杂草丛生。 若是一般人,怕是都要多想了,这人是不是要把他弄到这杀人抛尸荒野作案什么的。 但朝妄大人没有半分不适,反倒脚步轻松,到了地方,果真见一溪流,水并不深,还挺清澈。 他脱了外衣,只着单衣,踏入了溪水里。 岚迟站在岸边,不知是不是要看着他。 没过一会,哦?朝妄大人哦了一声,淡定地从腿边拖起了一条碗口大的黑蛇,小脸面无表情,这是哪来的蛇? 岚迟回头,就见到这番场景,男孩身着白色单衣,身子小小的,模样甚是粉雕玉琢,手里却抱着一条大黑蛇,那黑蛇的尾巴还绕在他的小腿边。 他沉默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黑蛇要是张嘴吞他,怕是眨眼的功夫,但还没等他开口,朝妄就把蛇扔到了水里。 那蛇顿时化作了人形,是之前在督查司见到的那个蛇妖,黑尾。 黑尾从水里慢腾腾地站起来,腿脚还是有些不方便,尤其是人形的时候,他还没站稳,就歪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水里,溅了朝妄一身水。 朝妄皱了下眉,你把我的水弄脏了。 黑尾面露歉意,对不起。 朝妄看着他,跟着我做什么? 黑尾挠了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说着这个青年脸还红了。 朝妄, 什么玩意? 谁救你了? 黑尾看着他,你是朝妄大人吧? 不是。 黑尾呆了一下,他明明是跟着大人的气味过来,他想了一下,看向岸边,那、那我找岚迟大人。 这个总没错吧? 岸边无端被牵连的岚迟, 偏偏朝妄还饶有兴致的样子,以身相许? 黑尾老老实实地点头,嗯。 怎么个以身相许? 黑尾脸红,都、都可以。 朝妄招手,岚迟大人。 说实话,岚迟有点想转身就走,但还是走了过去。 他对黑尾开口,我没有救你。 黑尾看着他,大人救了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岚迟说,那你走吧。 黑尾想了想,请问朝妄大人在哪? 岚迟:就在你面前。 他面前的朝妄大人伸手,捏着青年的下巴,青年眨了下眼睛,有些茫然,但还是顺从着他抬了抬下巴。 长得并不差,五官轮廓略显阴柔,偏偏脸上又带着几分不该有的纯真。 一瞬间倒是让朝妄想起了一个颇为尴尬的场景,之前他进入的岚迟的梦境里,那个被绑起来的半妖,腰细腿长,被按在地上的时候,神态与这人有几分相似。 岚迟看着眼前这场景,皱了下眉,伸手,抱住朝妄,声色冷淡,他不在。 朝妄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黑尾愣愣地点了下头,哦。 然后化作了一条蛇,很快就游走了。 朝妄推开他,我要洗澡了。 岚迟松开手,看着他。 朝妄坐在河里,看我做什么。 岚迟移开视线,没什么。 过了一会,朝妄上岸穿衣服,还剩最后一件外衣的时候,被岚迟从身后抱住了,声音在耳后响起,清清淡淡的,每一个被你救过的都会以身相许? 谁知道,朝妄偏头,一眼便瞧见这人色泽浅淡的眸子,在幽幽夜色里,泛着淡淡的金色,很漂亮纯粹的颜色。 他看了一会,问这人,你能透视? 嗯。 朝妄捂胸,那我穿不穿衣服在你眼里不都一样? 岚迟,我没那爱好。 朝妄自动理解,你都不想看我? 不是。 那你不还是看了? 没有。 朝妄再说话的时候,就被岚迟堵住了嘴。 我不会随意看别人, 朝妄眨眼,你不还是看了我。 这点,岚迟没法反驳,最早发现这人没了妖力,就是看出来了的,但也仅此而已,其他的,他也看不出来。 岚迟边想着,见他在那眨眼,于是收回了手,低声解释,我能看到的不多。 朝妄点头,所以你总是整我衣服。 是怕一不小心把我看光了? 岚迟有点头疼,我不会看别人不穿衣服的样子。 你会,朝妄指着自己。 岚迟叹气,你还小。 朝妄脸上没表情,哦,是吗。 他推开岚迟,转身就走。 岚迟, 他貌似又说了一次白天的话。 第32章 你该说疼 这石壁上的字都记住了? 嗯。 小主人为何这般不开心? 这天地, 都是黑色的吗? 不是。 我想出去。 不可。 朝妄睁开眼,房间里的光线昏暗, 只有一颗莹白的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盯着珠子看了一会,偏过头, 那边桌子旁坐着一个人, 披着青色外衣,手执毛笔, 正在作画。 见朝妄醒来, 岚迟一怔,醒了? 朝妄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 岚迟看了看笔下的画, 连一半都不到,没多久。 他搁下笔,准备把画纸收起来。 在画什么?朝妄突然问。 岚迟手中的动作一顿,你。 朝妄挑眉, 几分惊讶, 没想到岚迟居然会画他,我看看。 然后,他沉默了。 画是好画, 虽然只有一半,但能看得出来,画艺不低,寥寥几笔勾勒出画中人的神态,只不过 第一, 他是长得这么乖巧的吗?! 第二,朝妄大人心里默默地发出一道疑问,这人是有这么喜欢他的幼年体吗?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画他睡觉的模样? 这人该不会是恋童吧? 见朝妄不说话,岚迟神色有几分不自在,画得不太好。 倒不是,朝妄又看了几眼,画的不错,我也想要一幅。 岚迟笑,好。 不过我不要这一幅,你得再画一幅。 岚迟问,你想要什么样的? 朝妄把他身上披着的外衣拉了下来,转身的瞬间,身形变高,颀长高大,萧萧肃肃,神明爽俊,墨发披散,那件青色外衣披在身上,遮掩了大半春色。 他侧过脸,神情淡淡,声音冷沉,眉眼却极为清俊。 这样。 岚迟, 他忙别过眼,你把衣服穿好。 朝妄俯身,在他耳侧低声道,可我是让你画不穿衣服的。 穿好了衣服,他的语气有一点疑惑,你该怎么画?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岚迟拍开他的手,我不画这种画。 朝妄大人现在很好说话,没说什么,也没强求,好。 他转身,上床,躺下,被子拉上,盖住了身体,那你就跟刚才一样,画一幅我现在这样的。 怎么样? 岚迟没拒绝。 这倒没什么难度,因为这人的身体大半都被遮住了,又是穿了件外衣,只有小半胸膛露在外面,实际该画的没有多少。 岚迟换了张白纸,平整地摊在桌面上,下笔前看了他一眼,正正对上这人瞧过来的目光,云雾轻笼的深渊,叫人看不清,黑沉沉的。 他怔了一下。 等到回过神时,心里只余一个念头,这画无法完成。 朝妄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瞧着他,怎么发呆了? 岚迟抿唇,并未回话,落下几笔。 片刻过后。 岚迟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发现无论这人对他笑,开口聊天,还是安静地看着他,并不打扰,他始终是,无法静下心来。 脑子里很乱,该想的不该想的通通冒了出来。 但这人现在却并未说什么,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懒怠地眯着,似是要睡觉了。 岚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下巴处慢慢地往下移,脖颈修长,发丝散乱,一道浅浅的肌理沟壑顺着锁骨中央渐渐往下,直至没入被褥 他神色平静地放下笔,转身往外走,不画了。 快要睡着的朝妄大人,? 找到岚迟的时候,那人正在一棵树下,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看他,随后轻轻叹气,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朝妄回了句,这不是怕你没了吗。 我怎么会没。 岚迟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了下去,心绪也平静了下去,于是神色恢复往日的温和,见朝妄眼神打量着他,怎么? 我看你画得挺好,怎么突然不画了? 岚迟摇头,我不常作画,画艺也不好。 朝妄点头,喜小嫌大是吧。 岚迟迷惑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不是、但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朝妄大人一脸难过地接了下去。 小时候你对我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长大了却连看一眼都不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薄幸之人。 朝妄大人伤心难过,转身就走。 岚迟下意识拉住他,不敢多碰,只握住了手腕,想了下,低声说,你把衣服穿好就行。 朝妄:这强迫症 他转过身,一脸无奈,我家衣服就这个性,放荡不羁爱自由,我能怎么办。 岚迟:睁眼说瞎话,脸都不带红。 再说了,朝妄靠近他,要不是怕你出事,我能连衣服都没穿好吗。 离得太近,岚迟后退一步,神情却是很淡定,我能出什么事。 你觉得你不会出事?朝妄继续靠近他。 不会。 这荒郊野岭还没人能伤到他。 朝妄大人低笑了声,声音低沉又好听,抬手挑起了岚迟的下巴,可我在这儿啊。 说着,低头凑近他,似是要吻他。 岚迟心头一跳,无意识后退了一步,后背已是抵上了树干。 然后就听到面前这人笑了声,几分愉悦。 他有些无奈,玩够了吗。 朝妄低眸瞧着他,没呢。 你看今晚夜色如何? 无星无月,暗沉一片。 那我呢? 岚迟想了想,那幅画,我无法完成。 原因? 画艺不精,你要是想要,可以让白溪给你作画,他画艺最是精湛,也颇有灵性。 朝妄大人嗯了声,并未说什么,也没什么举动。 岚迟等了一会,有些不明所以,抬眸看了他一眼。 正正对上这人的眼神,沉沉一片,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但就在下一刻。 呼吸一滞。 因为这人低头凑了过来,这一次并非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堵上了他的唇。 温热柔软的触感紧紧地贴在一起,连带着这人的气息。 岚迟腰身一软,好在后面有树干撑着,并未失态。 朝妄抬手,手指插进这人柔顺的发丝里,按着他的后脑,姿态甚是强硬地让这人被迫抬起下巴。 这哪是吻,完全是咬,好在这人还有几分温柔,没有真切地咬下去,否则都要出血。 分卷(29) 唇齿厮磨,气息交缠。 舌尖抵开齿关,直直侵入口中。 岚迟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睁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人,却根本分不清这人眼里的情绪。 意识模糊中,感觉这人揽着他的腰,将他拥入怀里。 但很快,便松开了他。 回过神的时候,岚迟靠在树干上,垂着眸,勉强止住了低喘。 抬眸看了一眼,朝妄已经不在了,这才放松下来。 他抬手,手背贴了下脸颊,滚烫到几乎烫手的地步,心头更是躁动不已,身体微微发热。 岚迟闭了闭眸,竭力冷静下去,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 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想起了朝妄走之前在他耳边说的一句话。 现在还觉得不会出事? 岚迟:真是够了。 这人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劣。 刚动了下唇,唇上立刻传来略带刺痛的火辣感,已然是红肿了。 而且是被人啃的。 岚迟微微皱着眉,眸里既是无奈,又是掩不住的羞赧。 指不定把他当什么啃了。 刚刚啃人的朝妄大人回去后,灌了一壶凉茶。 守在门口的清枕探出头,疑惑,大人可是饿了? 没。 清枕看了看他的神色,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自家大人属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那一款,谁要是想通过他的脸色看出点什么心思,完全是白扯。 所以清枕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有点奇怪,岚迟大人出去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过了好久,外面才传来脚步声,清枕没有多看,只快速地瞄了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心里嘀咕一句。 唇色红肿,是被什么啃了? 岚迟站在门口时,踌躇了片刻,推开门,看到那人躺下睡了,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本体时候的朝妄真的有点令人难以招架。 他进去,把纸墨笔砚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去时,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去哪。 岚迟停下脚步,声色平淡,看书。 床上的朝妄睁眼看了他一眼,复又闭眼,过来睡觉吧。 他往里面挪了挪,不闹你。 岚迟犹豫了下,见那人躺在那,神情淡淡的,显然是没打算做什么。 他想了下,过去,上床,躺在这人身边。 中间隔了一些距离。 朝妄没计较,瞥了眼这人的唇,色泽红艳,有点肿,疼吗。 不疼。 朝妄闭着眼,语调懒散,你该说疼,下次我就不咬了。 岚迟沉默了下,没说话,侧过身看他,但又觉得被人这样盯着,这人可能睡不着,于是又翻了回去。 这时,大半被子被扔了过去,盖在了他身上,男人淡淡的声音,睡觉。 被子是热的,沾染着男人的体温。 岚迟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热,连忙闭上眼,抛却杂念,开始睡觉。 第二天。 一个白天都在车上。 到了傍晚时分,停在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看上去不大,里面居住的妖怪并不少,街道上人来人往,穿着各异。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里面的客人不少,吃饭的,说话的,柜台算账的,半人高的小妖怪端着酒菜跑得飞快,几乎是见缝插针窜了进去,又飞快地窜了出来。 所以门口停靠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直到岚迟下车,这一片的喧闹渐渐平静了下来,街道上过往的行人都不走了,纷纷看了过来。 岚迟并未理会众人的视线,而是看着车上的最后一人下车。 朝妄下车后,见众人投过来的惊艳目光,不少女子满面桃花,春心荡漾着就要凑过来的姿态,岚迟大人的桃花开了。 岚迟牵着他的手,我晚上与你睡。 朝妄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你跟我睡能挡桃花吗? 很显然,就这般模样,那是不可能的。 完全构不成威胁啊。 岚迟无奈,走到柜台前,三间房。 账房愣愣地看着他,哦哦了两声,才回过神,准备给他们安排三间房。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督查司办案。 清场。 第33章 敢吃我的人 没过一会, 客栈里的人跑了大半。 整个场面鸡飞狗跳,走门的, 爬地的,跳窗的, 飞出去的, 应有尽有。 而这边,柜台前也挤了不少, 有些是付账的, 还有些,就是有意凑到岚迟身旁的, 且几乎都是女子。 岚迟抬手搭了下朝妄的肩, 身形一转,下一刻就出现在一张干净的木桌旁,他拉开了椅子,坐。 朝妄没客气, 直接坐上了。 然后这边的两个人悠闲地看着这一出清场, 没过一会,人走得差不多了,门口处, 店主亲自招待那两个督查司的人,态度那叫一个客气有礼。 而朝妄身边,不知何时冒出一只小妖,长得憨头憨脑的,没多高, 小心地凑到他身边劝他,客人,您快走吧,督查司的人来了,既然是要清场,这里肯定不能留人,您再不走待会可是要吃亏的。 朝妄挑眉,吃亏?督查司平时办事都这样? 小妖点头,复又摇头,有些是,有些不是,有的脾气不好,不能惹的,有的倒是特别好说话,反正我们老板说,得听话照做,他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然挨打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朝妄:这风格他身为头头还真不好说什么,多简单粗暴啊。 小妖偷偷瞧了眼门口,低声说,不过我觉得这两位应该脾气不太好,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来的是两个男的,一个冷着脸,看着挺年轻,模样俊俏,另一个白头发,面色也白,看着像个病秧子。 那个冷着脸的正在与店主说话,而白发的却是看了过来,目光在岚迟身上落了一下,若有所思,像是认出来了,转头示意了下旁边的人。 随后两人朝这边走了过来,白发男人率先开口,没想到岚迟大人在此。 岚迟点了下头。 白发男人继续开口,我二人欲借此店捉妖,岚迟大人若是方便的话,还请移住他处。 岚迟看向朝妄,发现这人在一旁当小孩当的正起劲,一脸乖巧地看着他们,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他开口,无妨,你们捉你们的。 那白发男人再欲说什么的时候,旁边的伙伴已经转身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像是有些无奈,道了一句,大人见谅。 那两人很快就上楼了,不知是要准备什么,店主站在楼梯处神情忧愁,怎么在这呢,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朝妄让那小妖去弄点饭菜来,一副悠闲人的模样。 岚迟看向他,你不帮你手下人? 又没求助,帮什么? 岚迟说,他们身上有伤,想来是之前已经遭遇了什么。 所以你在这儿,说到这,朝妄挑眉,怎么我手下人都好像不太喜欢你。 岚迟点头,并不意外,我之前与你关系不佳,在他们看来,没必要喜欢。 督查司里的都是有能力的人,在某方面有所特长,因此也都傲气些,又是在朝妄手下办事,沾染自家大人的一二脾性,不服从他们大妖怪完全是正常事。 除了他们自己的大人,还没见过这些人喜欢过哪个大妖怪。 朝妄啧了声,我看是你脾气太好。 手上沾的血太少,在妖怪们看来,自然无需太过害怕。 岚迟笑了下,你是在夸我? 嗯,夸你。 去街上买小吃的少年少女终于一路找过来了。 桃央手里拿着几根糖葫芦,见到岚迟时,眼睛一亮,凑过来,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大人,糖葫芦! 岚迟接过她的糖葫芦,递给朝妄。 朝妄,我不是小孩。 岚迟轻笑,尝尝。 朝妄接过,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不错。 桃央捧着脸看朝妄,听说这里今晚有祭月礼,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观看,还有花灯,大人,我们晚上出去玩吧。 祭月礼? 是中秋节的祭天活动。 妖怪们最是信奉天地,每到这种节日,就会举行一些祭祀仪式,附近的妖怪们都会过来,同时祈祷上天的护佑。 现在正是傍晚时分,等到他们吃过饭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去,再出去的时候,到处都是妖怪。 街上已摆了不少小摊,贩卖各种小玩意,挂上了精美的花灯,盛装出行的女子,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欢声笑语,与人间的花灯节一般无二。 街上的人真的太多,不少女子总有意无意地靠近岚迟,而岚迟的注意力一直落在朝妄身上,见人几乎要消失在人群里,忙拉住他。 颇是无奈,小心点。 朝妄回头看他,该小心的是你吧。 虽然戴着面具,挤过来的姑娘可也不少,而且刚刚出门没多久,就有一热情女子上前拦路自荐,公子,今夜可有空? 岚迟当时看了朝妄一眼,人正咬着糖葫芦,吃得正欢,半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岚迟俯身,人太多了。 朝妄挑眉,意思是,这不明显? 岚迟看了下他的眼睛,伸手,抱小孩似的把他抱了起来,声音清淡,所以我抱着你走吧。 朝妄大人:!撒手! 周围的姑娘们纷纷面带惊讶,原来这是他的孩子? 哎,走吧走吧,人家带孩子出来逛街,自然没心情约人。 也是。 姑娘们都走了。 朝妄大人他有一句脏话想骂。 但说实话,窝在人家怀里,还挺舒服的,这人的动作总是很温和,身上的气息也舒服怡人,周围的莺莺燕燕也少了不少,他想了想,没说话,脑袋搭在这人的肩上。 岚迟看不到他的脸,见人这般,一时摸不准这人心里在想什么,要说生气,也该生气,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朝妄大人,但这人却并没有生气,而是这么一言不发。 你没事吧? 朝妄眯了下眸,做都做了,还来问这话。 我要是把你睡了,再问你感觉如何,你怎么回答? 岚迟, 他顿了下,对不起。 朝妄语气颇为惊讶,我把你睡了,你说对不起? 这买卖不错啊。 他抬手摸了下岚迟的下巴,触感细致柔和,要不试试? 岚迟并未接他的话,脸在面具下,也看不清神情如何,他的声音倒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你想去哪? 朝妄随手指了个方向。 这个小镇说大也不大,走着走着,竟也逛了几条街。 待到停下的时候,是在一条石桥旁,这附近并没有多少人,想是祭月礼快要开始了,大多数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聚集了过去,其他地方终于空闲了下来。 朝妄手里拿着一盒青团,软软糯糯的,微甜,吃起来不错,他边吃着,偶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 今晚夜色真的很不错,清风朗月,皎洁无暇。 岚迟坐在他身旁,一袭青衫,面上虽是戴着面具,气质仍是不俗。 他低头看着朝妄,吃着青团,看天看景看远处的人,也不曾看他,伸手,从背后抱住他,下巴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我尝尝? 朝妄面无表情,跟小孩抢吃的,你好意思吗。 岚迟轻轻地蹭了下,就一个。 朝妄施舍般的语气,好吧。 他捏着一个青团,递了过去。 岚迟的手指推起面具,露出光洁优美的下巴,张唇咬了下去,但因为遮了视线,一时不察,连带着朝妄的手指也咬到了。 朝妄挑眉,你还真是第一个敢吃我的人。 他说着,指腹按了下岚迟的下唇,小心引火上身。 岚迟慢慢地吃着青团,并未说话,抱着他的手却紧了下。 朝妄并未在意,反而察觉到一点,你今天怎么总抱我? 刚才在街上拿他当挡箭牌也就算了,人多,姑娘也多,他不计较。 但是现在,周围压根没有几个人。 岚迟的下巴还搭在他肩上,你抱着舒服。 与此同时,一道疑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会来吗? 会吧,毕竟这个,一人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时间到就动手。 那人说着转过身来,正是之前的那个白发男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岚迟大人。 岚迟摘下面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这人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既然过来了,肯定是有事,当然是脸皮厚地继续搭话。 他并未把注意力放在朝妄身上,在他看来,这就是个小妖,而且有心人都知道,岚迟大人身边小妖不少,多数都是战力低弱的花草妖,督查司自然对这也一清二楚。 所以即便是岚迟大人抱着这个小孩,这人也没觉得有多奇怪,相反,还从街上带了小点心,当作心意,刷一下好感。 收到来自自家属下送来的小点心的朝妄大人,自然是不客气地接过了。 这白发男子虽然看着病殃殃的,说话倒是好听,兼之样貌温和,没有多少侵略感,是个擅长外交的人才。 闲聊的时候还不动声色地打探这位与自家大人的目前情况。 不知岚迟大人走之前可见到我们大人? 分卷(30) 嗯。 想来是大人不喜热闹,才没有与岚迟大人一同出来游玩,岚迟大人可别介意。 无事。 唉想我们大人这么多年这人说到这顿住了,随后歉意一笑,是在下多嘴了。 岚迟没有说话。 这人见岚迟没有表示不耐,心思转了下,语气转为感慨,似岚迟大人这般,倾心之人定然不少,想来我们大人也不会太过放心。 朝妄心道,这说一半藏一半有意思啊,还专门吊人胃口。 岚迟抬手,指腹擦了下朝妄的嘴角,不放心什么? 这人继续说,不放心大人身边有其他人。 依旧是说一半留一半,言辞并不明确。 要说一个大妖怪身边有人,那是正常事,谁会没有几个随从,可这前提搭了个他们大人不放心,这不得不让人想歪。 是哪方面的不放心? 这不得不说,督查司的妖怪比一般妖怪心眼要多,就比如去买小吃一同回来的少年少女,桃央第一反应是吃糖葫芦,而清枕,第一时间就发觉这里有事要发生,不然客栈里不会没有客人。 岚迟忍不住捏了下朝妄的脸,招来一个白眼。 我身边有哪些人,你们不是一清二楚? 这人一怔,生气也好,不回应也罢,都表明两人多少是有些纠葛的,但这,轻飘飘地把问题挡了回来,他要是说清楚,岂不是表明督查司在私下探查这位,若是不清楚,说不定会在人心里落下个督查司无用的印象。 这人笑了下,大人说笑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祭祀的礼乐声,从桥上远远看去,那高台之上,有白衣女子正伴月起舞,舞转回袖,裙裾飘飞,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看着分外遥不可及。 喧闹声渐渐歇了下去,妖怪们都抬头看了过去,每年的这一日,会有一女子上台起舞,为所有人祈祷。而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那个女子也会受到这里所有人的礼待。 朝妄看了几眼,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吃完了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我去买喝的。 岚迟也起身,我与你一起。 不用,我去去就回。 旁边这人也搭腔,岚迟大人放心,我们的人会帮忙看着,不会有事的。 岚迟看着朝妄的身影消失,皱了皱眉。 过了一会,他总算是知道这人为何一直在这拖着他了。 只见桥那边缓缓走过来一白衣女子,撑着伞,容色已是不俗,见到桥边坐着的那道青色人影时,更是脸颊绯红,面带羞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私会情郎。 岚迟沉默地想。 督查司的人真是与他们大人一般无二的特性。 不计手段。 分明他来这里没多久,就已经把他计入计划的一环。 拿他作诱饵,引蛇出洞? 第34章 家暴 岚迟没猜错, 这几个人确实把他当作诱饵,但也并未过分, 那白衣女子尚未靠近时,就已经被人拦下了。 这边的人早有准备, 女子很快就被抓住了, 下手不轻,连带着给弄晕了, 估计是不想这人惊慌中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透露他们的事。 白发男子面带歉意地解释,麻烦大人了, 这女妖知道一些事, 我们只是要询问一下、他在哪? 岚迟不耐听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断了他的话。 这人一愣,什么? 刚刚去买水的那个,去把他找回来。 这人见岚迟不计较什么, 倒也松了口气, 大人稍等。 说完就去寻人了。 一个小时后,一个长得颇为可爱的小妖蹦蹦跳跳地跑到岚迟面前,冲他笑, 大人,你的信。 白纸上的字迹甚是凌厉,也很简洁,连落款都没有。 有事,你们先走。 岚迟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 把白纸折好,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青石上,旁边正搁着一个面具,黑色的,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很干净简单的风格。 那一轮圆月自半空,慢慢地移到了山腰,渐渐沉了下去。 天已是要亮了。 在这石桥边坐了大半夜的人好似终于回过神来,起身,一只白兔就窝在不远处的角缝里,睡得正熟。 他拿起面具,走过去弯腰抱起白兔。 桃央自睡梦中惊醒,嘟囔了一句,大人,要回去了? 她慢腾腾地睁开眼,哦,原来天要亮了。 岚迟并未开口,抱着她,沿着街道一直走,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客栈门口,里面就像是被洗劫一夜似的,狼藉一片。 什么桌椅板凳被砸烂了也就算了,最醒目的是,其中一面墙上,溅了不少血,像是谁被狠狠地砸了过去,墙都裂开了一道缝,血迹斑驳,不少血顺着墙往下淌。 此时血迹刚干。 岚迟没再往里走,但怀里的桃央已是一眼就瞅到了这般场景,吓得惊叫一声。 那角落缩着的小二闻声探出头,见是昨夜的客人,忙喊了声,人都走了,客人您也快走吧。 过了一会。 桃央坐在马车里,趴在窗边,看着车渐渐驶出小镇,大人,我们不等朝妄大人他们吗? 岚迟靠在那,闭上了眼,神色淡淡,他自己有事。 桃央趴在那,小声说,昨夜的花灯可真好看,就是一夜就燃了,好可惜啊。 她歪过头,大人,我也想要一个。 岚迟睁开眼,那是引魂的。 哎?引魂? 嗯,岚迟不想多说,只说,你若想要,可以自己做一个样式简单的花灯,并不难。 桃央点头,好。 这边。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 黑衣男人的手背上溅了几滴鲜血,而他脚下,是一个毁了半张脸的女人,女人狼狈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被撕毁,露出雪白的肌肤,丰满的胸脯微弱地起伏。 她殷红的唇角在淌着血,死死地盯着这个冷漠男人,张了张嘴,只能发出一点可怜的声音,你杀了我也不会说 男人淡漠地看着她,脚尖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脖子被踩断了。 女人眼里的光渐渐熄了下去。 死了。 旁边的一个人开口,大人,这些人被抓到无一例外都是死,像是被控制住了,不能开口。 朝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都解决掉。 是。 马车里。 桃央撑着脸,乖巧地看着自家大人弹琴,明明是很好听的琴声,但不知为何,她听着总想睡觉。 她撑了一会,待到岚迟停下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大人,你弹的是什么曲子啊? 安魂曲。 好吧,怪不得想睡觉。 她撑着脑袋,总感觉大人应该是弹给谁听的,但还没想一会,脑袋一歪,趴下睡着了。 岚迟手上的动作未停,到最后,也只慢悠悠地拨弄了几下。 他能听到这四周一直有声音在窃窃私语,还有一股潜藏的森森恶意,但那恶意并非针对他,想来,是那个人了。 历来就不招鬼族待见。 在鬼族眼里,做梦都想弄死他。 而昨夜又有人在镇里引怨气,招魂,这附近的孤魂野鬼估计都被吸引过去了。 这里离妖都并不远,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鬼,但岚迟看了一下地势,聚阴不散,会吸引些孤魂野鬼过来倒也算正常。 只是,岚迟的手按住了琴弦,垂下眸。 看这样是有人知道朝妄已经出来,且一直在注意他们的走向。 岚迟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掀起车帘,外面全是树木,马车仍在前行,速度不减,但却是越走越偏。 是有什么东西把马引了过来。 这辆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就在停下的那一刻,两匹马齐齐嘶叫了一声,忍不住开始后退,因为前方不足一米处,就是山崖。 岚迟捏着昏睡中的桃央的后衣领,出了马车,站在空地上,出来。 一些细小的声音响起。 没有人了吗? 没有啊,就这两个,还有两匹马。 哎?真可惜,居然不在。 是啊是啊,好可惜啊。 行了,都闭嘴吧,一个人说着,从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那个人走路很奇怪,十分的僵硬,见到岚迟时,笑了笑,久等了。 大人别介意,之所以请大人过来,就是想请大人帮个忙。 岚迟扫了他一眼,青翼族,居然还有人? 这人面色温和,我是最后一个了。 岚迟看着他,镇里的事就是你做的? 这人点头承认,我在那里留了不少东西,朝妄大人想来一时半会是赶不来了。 他看着岚迟,面带可惜,大人,你不该与他结亲的,本就重伤未愈,何必淌这趟浑水。 岚迟轻轻挑眉,看来你们知道的还真不少。 这人笑了,毕竟人家是将军,威名显赫,我们总是要准备一二的。 本来,我是非常不想对大人下手的,但现在,也只能请大人帮个忙了。 请大人,配合在下。 去死吧 朝妄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他慢慢地睁开眼,感觉头还在疼,太阳穴一直突突地跳。 他撑着手坐了起来,身上的黑衣贴在肌肤上,似是有血渗了出来,但很快干了,继而又有血渗出,再干,如此反复。 若不是这人穿着黑衣,纯黑色的,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这人的衣服恐怕早已是血红色的了。 他起身,去倒了杯茶,这时,门被推开,清枕走了进来,大人,已经处理一半了。 嗯。 清枕犹豫了下,剩下的有一部分不肯接受清查。 朝妄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点了下,怎么,你们还打算好言相劝? 不是。 不听话直接动手,不能留下传染源,这种蛊生长速度不低,一天之内,全部烧死。 是。 清枕转身就要出去,突然被自家大人叫住了,他们到哪了? 他们? 清枕疑惑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哦,岚迟大人。 应该快到下一个城镇了。 朝妄嗯了声,摆了摆手,让人出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他现在的脑子都快要炸开了,被封压的记忆在冰层之下,开始蠢蠢欲动,偶有一缕透出裂缝,挤了出来。 眼前开始浮起一些混乱的画面,到处都是尸体,残缺的肢体,大片大片的血,铺天盖地,所望之处,没有活人。 每一张脸都是惊愕的,震惊的,不可置信的。 将军,您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 为什么? 朝妄抬手按着头,感觉脑子就像是被巨石狠狠地砸了一下,嗡嗡作响,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弯下腰,手抑制不住地在轻微颤抖。 他的脸很白,白纸一样,咬紧了牙,没有把这段记忆压下去。 他一直看着,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走过的那条血路,所有的血,都是他身边人流出的血,带着滚烫的热度。 而后被大雨冲刷,雨水混着血水。 跟着他过来的人,没有一个活下去。 他亲手,杀了这些人。 朝妄慢慢地低下头,唇角缓慢地溢出了血。 一天后。 桃央感受到了热度,睁开眼,眼前竟然是一个火堆,里面架着几根树棍,正在烧着。 火不大不小的。 她下意识往火堆那凑近了些,因为周围的温度很低,空气中的湿气很重,感觉就好像随时要下雨,但都一天了,这里始终是这么阴沉沉的。 桃央仰头,看着旁边高耸入云的山崖,大人,这么高,我们怎么上去啊? 岚迟站在不远处,整个人干干净净的,没有丝毫狼狈,不急。 他转身,我去找点东西,你看好他。 桃央忙点了点头,看向身边被绑得实实在在的正处在昏迷中的人,小声嘀咕,讨厌,都是因为你,我们都掉下来了。 这山崖下根本没有路,草木疯长,但对于岚迟来说,倒没有什么障碍。 他顺着感觉,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感觉那里有细微的风吹了过来,也许是可以出入的地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岚迟看了过去,隐约从树叶缝隙间看到了黑衣。 朝妄? 他走了过去。 还真是这人。 正靠在树上,身上颇有几分狼狈,衣服都凌乱了,应该是下来的时候碰到了什么。 岚迟抬头一看,这一片的山崖依旧是高耸入云,只不过崖间生了不少树木,可以借力。 然而功效不大,若是一时不注意,极有可能直接摔下来,不伤也残。 而对于几乎没有妖力的人来说,跳下来,完全是找死的行为。 朝妄低头一看,笑了,刚一下来就看到你,还真有缘啊。 岚迟看着他不说话,难得冷着脸。 朝妄坐在树上撑着手,突然一时兴起,我跳下来,你接着我啊。 说着,他就从高处跳了下去,压根没有用任何技巧。 岚迟本来不想理会他,但见这人跳的地方正好是他这儿,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下。 分卷(31) 然后,两个人双双躺地。 朝妄哎呦一声,翻了个身,伸手摸他,没事吧?没想到你这么病弱无力。 岚迟伸手,捏着他的手腕,把人反手按在了地上,膝盖压着他,声音很冷,怎么不摔死你。 他的力道并不轻,朝妄的手腕很快就红了。 啊疼 朝妄真情实感地叫唤。 奈何往日脾气不错的岚迟大人这次也真情实感地生气了,哪怕这人叫的甚是可怜,也没有松手,捏着他的脸,语气甚是冷淡,朝妄大人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好生威风,还会怕疼? 朝妄委屈巴巴,家暴啊。 岚迟按着他,手下几乎给他捏出了红印,一字一顿,冷着声,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家暴。 第35章 白玉 朝妄坐在地上, 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不说话。 岚迟握着他的手, 轻轻地揉着腕上的红痕,还有哪里疼? 哪儿都疼。 岚迟抬眸, 看了他一眼, 忽而皱眉,衣服脱了。 朝妄神情惊愕, 你要干嘛? 我看看情况, 岚迟的手伸向他的腰间,犹豫了下, 转向衣领, 扯开了领口,指尖泛着莹白的光,触碰上了这人的锁骨。 朝妄侧过脸,小声嘀咕, 非礼。 岚迟没理会他的话, 素白的手指往下,更加拉开了衣领,眉头紧锁。 朝妄眉心一跳, 还真非礼啊。 他看了岚迟一眼,这人显然是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专注地往他体内输送妖力,而这妖力 朝妄心思转了一下,突然抬手握住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伸出,抱住了这人的腰,把人往怀里一带。 岚迟猝不及防被他抱入怀里,手被放在这人的腰上,听见这人低声说,只碰上面是不够的。 朝妄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继续说,最好是都脱了,才能看得清楚。 岚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人说了什么,他侧过头,想要避开这人灼热的气息,手下明明是衣料,但却能隐约感受到里面紧韧温热的触感,能透过衣料灼烫到他。 这人又是抱着他的腰,不让离开,难得的强硬。 你松手。 这人身上气息很清冽,朝妄微微眯了下眸,完全没有松开,反倒抱紧了些,就许你动手,不允许我抱你? 不带这么霸道的。 我没有,岚迟刚起个头,突然觉得很没有底气,虽然朝妄没有拦你,但他确实也 那你刚才的动作是什么?我可没逼你,朝妄凑到他耳旁,突然问了句,你是在哪长大的?身上凉凉的,有一点,冰雪的感觉。 岚迟的身体完全僵住了,手无意识地紧了下,眉眼染上几分无措,还有一抹绯色艳丽。 他感觉他应该推开这人,因为这人现在并不老实,正在吻着他的脖颈。 令人心乱如麻不可自裁。 直到肩头掠过一丝凉意时,岚迟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推开他,慌忙站了起来。 他侧过身,低头一看,衣领不知何时已是松散了些,就连腰带也有些许松开的意思。 朝妄坐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整理衣服,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舒服吗? 他刚才绝对温柔,要不是环境不对,估计岚迟这会也没反应过来,说不定再过一会,就被他吃了。 岚迟手上的动作一顿,心绪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挺会。 意思是,风月事经历多了。 朝妄摸了下鼻子,承认与否认都说不上来,因为他压根不记得,要真说这么多年没碰过人,他自己都不太信。 不过看岚迟这样,九成是没碰过人。 尤其是之前接吻的时候,生涩得要命,他这般自制力强大的,都差点没忍住。 他笑了下,吃醋了? 岚迟不想理他,理好了衣服,转身就走了。 朝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晃晃悠悠地跟了过去,途中看见一溪流,过去洗手。 他洗完了手,顺带把脸也洗了,感觉清醒了不少,刚一转身,就见岚迟站在不远处的树丛旁,神情淡淡,却像是在等他。 明明刚刚走的时候,一副再不想理会他的模样,却又在路上等他。 朝妄心里啧了声。 是真心软。 对他动手的时候,也不会碰会伤到的地方,顶多是让人觉得疼,其他都不会有影响。 明明都那么生气了。 朝妄大人难得感慨一句,与这人外冷内软的性子相比,他这人还真是冷血无情的代表。 无怪乎他人都畏他惧他。 他走了过去,没再调戏这人。 反倒是岚迟侧过脸,叮嘱他,这里的东西不要乱碰。 经年累月不曾有生人出入的悬崖之下,很容易会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朝妄抬头,看着四周,感慨一句,跳下来容易,上去好像不太容易。 岚迟, 怎么什么事在这人眼里,都是轻描淡写的小事一件。 以前没这么狂妄自大吧。 不对,这人从小就这样,不管什么困难,在他眼里,都能解决,顶多是麻烦了些。 而那时,他年幼无知,也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 现在想想,这人做过的许多事,都是在他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岚迟沉默了下,你到底什么来历? 朝妄眨眼,我只告诉我媳妇。 岚迟看着他,所以你记起来了? 一点点吧,朝妄手别在脑后,倒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 只是什么? 若有一天,我会带他回家,走一趟。 岚迟意识到,这个家,应该不是妖都的那个地方,而是,他真正的家? 现在想来,也许朝妄从未把那里当作家,因为他平时并不常住在那里,有时在督查司,要么在外,比如凤息楼。 岚迟想,原来他还有家。 小时候从未提过。 他还以为这人与他一般,地里长出来的。 嗯。 朝妄看他的侧脸,神情淡淡的,伸手搭他的肩,调笑,怎么这般表情,要不什么时候我带你去瞧瞧? 岚迟瞥了他一眼,看你这样,你家想必也不是普通人能去的。 朝妄笑了,你在夸我吗。 他指着一个方向,我方才下来的时候,瞧见那有一个山洞,要不去看看? 岚迟拿开他的手,不去。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你的话我不信。 哎?为什么不信啊。 因为你从来不会觉得有事。 朝妄耸肩,好吧,那我自己去。 说着转身就走。 岚迟皱眉,朝妄。 朝妄轻轻松松地翻身跃过一块巨石,还有心情应了一声,哎。 多气人。 岚迟看着他的身影很快就走远了,有些气闷,这人一天到晚天不怕地不怕,明知哪里有危险,还偏往那里凑。 朝妄正往一个方向前行,忽然间前方的树木拔高了一大截,且一直在生长,树木密集,枝叶繁茂,很快就要把这一片的天光给遮住了。 这样一来,前方的路完全被堵死了。 他笑了声,转身。 岚迟正站在不远处,神情清淡地看着他,一身青衣,衣袂轻摆,风姿卓然。 朝妄从衣服里拿出一样东西,手一松,指尖勾着黑色的细绳,带有几道细微裂缝的白玉在这人眼前晃了晃。 是那块被岚迟碎过,却又还给他的白玉。 岚迟脸色微微一变。 朝妄眼里带着笑意,这玉里蕴含的妖力可真不少。 想来是岚迟在拼凑的时候往里面灌输了不少妖力,再还给朝妄,既是随身之物,可以一直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时在对苍无的时候,朝妄也是无意中碰到了白玉,才察觉到,也就不客气地用了。 谢了。 说完,身影消失了。 其实朝妄没什么狂妄自大的性子,也不会喜欢没事找事,更不会哪儿有危险偏去送死。 之所以会来这个山洞,是因为下来的时候随意一瞥,心头一动,像是以前来过。 既然来过,过来看一看也无妨。 山洞里很暗,没有光,洞口还长了不少野草。 朝妄踏过野草往里走的时候,手腕被一只手拉住了,这里没什么,岚迟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去吧。 既然没什么,进去看一看也没什么。 岚迟叹气,你何时好奇心这么强了? 无聊呗。 朝妄往里走,岚迟犹豫了下,没有松开他,而是跟着走了进去。 前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野草都没有,空气中都是灰尘。 走了没多久,忽而走进一片花丛,一片生得很好的白色花,一簇簇,一团团,细小晶莹,烂漫摇曳,暗香浮动。 岚迟眼前忽而闪过一个画面,一个算是非礼勿视的画面,下意识松开了手。 朝妄回头瞧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 朝妄俯身,摘了朵小花,花瓣是白色的,半透明状,十分娇嫩,而花蕊,是浅金色的,细小精致。 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 这不是你的同类吗? 岚迟不想理他了,这片花丛生得太过异常,虽然看上去无害,但地方不对,在这种阴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怎么能长出花丛? 而且刚刚的记忆 他刚走了两步,突然踩到了一样东西,俯下身,伸手一摸,指尖触及到一个微凉温润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 岚迟小心地打量了下山洞,里面虽然一片黑暗,但应该没有东西,于是把身旁这人放下,别说话了,我用了千里追位符,他们应该找不过来。 他说着,看向靠着山壁的青年,浑身是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伤得非常严重,心里顿时一抽,难怪他们那边一个能打的除妖师都没有。 原来,所有战力都用来对付这个人了。 我帮你疗伤。 朝妄勉强靠在那,面色极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血腥味浓重刺鼻,单是坐在这,这一片地面就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语气却放得很轻松,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我为何不理你? 不是吗?你好段时间都不理我。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 死不了,哎,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岚迟实在不想理他,一个伤得这么重的人还能开口聊天,也是服气了。 你伤得太重,若是治不好,修为难进,怕是,也活不久了。 没事。 岚迟看着他身上的伤,外面的还好,能痊愈,主要是内伤,那些除妖师个个战力不俗,又是专门针对他,这次全力一击,目的就在于彻底击杀这个人,又怎会留情,怕是所有手段都祭出了。 现在这人体内的妖力在不断地流失消散,一直在持续,若是彻底消散没了,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拉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凑到这人苍白的唇边,咬。 朝妄别过脸,苦。 都这个时候了,还嫌苦?! 岚迟头一次生出想把这人打一顿的念头,但见人此时重伤模样,压下了火气,指尖在自己脖侧划过,一道不浅的划痕出现,艳丽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顺着脖颈淌了下去。 朝妄皱眉,你干嘛自残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岚迟靠近他,按着他的后脑,按在了自己的颈窝里。 舔。 朝妄, 没见过这么放血给别人喝的。 第36章 喜欢我吗 但这血都淌出来了, 不喝浪费了。 朝妄歪了下头,唇凑到伤口处。 岚迟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下, 手慢慢抬起,轻轻地放在了这人侧腰没有伤的地方。 他垂下眸, 敛了眸底神色。 为什么不理这人。 因为他忽然觉得, 这人身边的很多人都很碍眼。 尤其是这人,对她们笑的时候, 笑得那么好看, 那么招眼。 他一笑,那些姑娘们就脸红了。 不止一次, 听到那些漂亮姑娘说, 将军将军,娶我吧,带回家可以给你暖被窝哦。 他这时才意识到,朝妄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朝妄, 拉着他到处流浪的朝妄。现在的朝妄, 是整个妖族的将军,威名显赫,受人敬仰, 众妖归他统率,几乎所有女妖都欢喜他,想要与他在一起。 追着他送东西的从来不缺,甚至还有人,半夜爬他的床。 他想, 既然看着碍眼,便不看了,朝妄是他最好的朋友,总不能因这事与人发火吧。 何况这人也忙,事务繁多。 身负重伤的青年将军这时出了个声,苦。 岚迟, 回去给你买糖。 他说着低头想要看看这人的脸色,正巧朝妄抬起头来 温热柔软的触感擦过了唇。 分卷(32) 两人俱是一怔。 朝妄,不、不好意思。 岚迟,没、没事。 朝妄往后靠,眼神落在了他处,我不是有意的。 岚迟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因为这人虽然身边的人不少,却不是个会主动亲近非礼他人的人,从来不占别人便宜,也因此,有不少人暗自打赌,赌谁能睡到将军第一次 他想到这,感觉脸无端地烫了,连忙别过脸,哦,我知道。 空气安静了一会。 朝妄打破平静,你怎么赶过来了? 岚迟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就过来看看。 哦,朝妄感觉浑身渐渐无力,脑子昏沉,眼皮开始往下落,但心里清楚,这时候不能睡,不然睡着了,何时能醒就是个问题,他提起精神,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 你为何不理我? 岚迟抿了下唇,你很忙。 我去看你,你都避而不见,要么让白溪来,朝妄低着声,我总感觉你烦我了,我是做了什么? 没有。 白溪说你生气了,朝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但我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你为何生气。 我没有生气。 既不是生气,也没有烦我,那为什么不想见我? 朝妄抬手,想拉他的手,但实在没有力气,手指只捏住这人的袖子,云青色,本是极为干净的颜色,这会沾了他的血,看着颇为狼藉。 他松开了手,然后就被岚迟捏住了手指,这眉眼气度比画中仙人还要出色的人低垂着眼睫,低声解释,我没有不想见你。 也没有生气,没有烦你。 岚迟安安静静地捏着他的手指,这一战打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死了太多人。 朝妄往后靠了靠,不会太久,不出一年,我让所有战事平息。 他的语气很是肯定。 但脸色却苍白到几近脆弱的地步。 朝妄从未有过这般狼狈势弱的时刻。 岚迟眼眶发酸,别过脸,你以为你是老天爷吗,老天都没你这么狂。 朝妄笑了,要不,打个赌,我要是做不到,任你处置,要是做到了,你应我一个条件。 不赌。 岚迟现在甚至开始后悔了,当初不该这人说去参军就同意了,就应该把人关在屋子里。 他只想着以朝妄的能力,应该无人轻易伤得到他,但根本没想到,这人一出面,就去轮番挑了各位大妖怪,接着收纳所有战力,然后就做了这独挑大梁的将军。 所有的希望都寄予这个人身上。 到了这个地步,便是让人退,也根本不可能了。 朝妄歪了下头,低声抱怨,你都不跟我玩了,不见我,不看我,不理我,也不给我做吃的,我究竟是怎么惹你了。 没谁惹我,岚迟看他眉眼里掩不住的倦怠,你睡一会吧。 朝妄看着他,不睡,你给个理由,上次你一见我,转身就走,什么意思啊? 岚迟沉默,想起了上次,你身边有人,我又不是闲的没事。 有人?朝妄费劲地想了想,你说青梦?她惹你了? 没有。 岚迟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给你做吃的人不少,以后也不需要我给你做。 又不一样,再说她们在里面下药呢,又不是每次都能看出来。 岚迟皱眉,有人给你下药? 朝妄点头,类似□□的玩意,他说着叹气,现在连你都不给我做饭了,我还是饿死算了。 岚迟, 朝妄继续说,你别看我身边姑娘多,说不定有的就是过来杀我的。 岚迟沉默,这不是不可能,只要这人一死,这两军对战的格局立马就变了。 也因此,朝妄从未对外说过,他们是好友,只当是普通朋友,关系一般般。 你还任由她们靠近你? 有的还有用,朝妄解释了句,低下眸,见这人还捏着他的手,想了想,你抱我一下。 我抱你做什么? 朝妄歪着头,不抱表示你嫌弃我,以后我也不理你了。 岚迟,你是小孩子吗。 朝妄眉梢轻轻挑了下,病人为大,快点。 岚迟犹豫了下,伸手,轻轻地抱住他,这人身上全是血腥味,疼不疼? 还好,朝妄的脑袋轻轻地搭了下来,搁在他的肩上,低声说,我可能要睡一觉,一个时辰后,无论我醒不醒,你都把我喊醒,若是醒不来,就把我扔冰水里、别说了。 岚迟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有事。 朝妄嗯了声,我知道。 阿岚,我想等战事平息后,建一个妖都,建的好看点,到时候你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渐渐没音了。 岚迟安安静静地抱着他,坐了好久,直到这人彻底沉睡了下去。 他用身体撑着这个人,不好脱衣,只得把袖子卷起,以手为刃,切开肌肤,鲜血淋漓,把体内的那样东西分成两半,其中一半被一点一点地从血肉里取了出来。 他的血虽然能起到治愈效果,但他目前修为不高,能起到的效用有限,只有代表根本的东西,或能起到奇效。 只是朝妄连他的血都不愿喝,更不可能会答应他这件事,所以只能等他睡的时候。 岚迟脸色白纸似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抬手,把那一小块递到靠在他身上的青年唇边。 青年闭着眸,不予反应。 岚迟没法,把东西放入口里,捏着他的下巴,低头,贴上了这人的唇。 舌尖挑开牙关,把东西抵了进去。 几个时辰后。 朝妄睁开了眼,感觉身体恢复的情况比他料想中的要好太多,甚至是诡异的痊愈了大半。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侧过脸,岚迟正靠在他身上,头埋在他的肩上,看不清脸。 空气中有一股清香在浮动。 这种香味,与岚迟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朝妄低眸一看,便见这人的衣袖彻底被血染红,血色浓重,那袖口还在滴着血。 他伸手,轻轻地握着这人的左手,轻轻地卷起湿重粘稠的衣袖 岚迟。 岚迟恍惚间听到朝妄在叫他,慢慢地睁开眼,待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形。 朝妄捧着他的脸,动作很轻,眸色暗沉,你非要惹我? 岚迟弯唇,轻轻笑了下,我怎么惹你了。 我还没到这种地步。 朝妄的声音是哑的,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一声? 我岚迟看着他,张了张唇,半晌,怕你死了。 也怕这人废了,以这人的骄傲,死了与废了,一般无二的结果。 他眉眼轻轻弯了下,清润而漂亮,没事的,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见这人的神情,他继续说,语气很轻松,再说不是有你吗。 朝妄沉默了一会,万一我走了呢。 岚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这人第一次说走,上一次是意外,而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提到了,走。 从参战开始,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人好像要走。 而现在,他真的提出来了。 岚迟声音很低,走、就走吧。 他没有任何理由,拦住这个人。 朝妄伸手抱住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岚迟低眸,我不喜欢女子。 那就是喜欢男子?朝妄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下他的唇,讨厌吗? 岚迟心头一颤,看着他,没反应过来,我 不讨厌?朝妄见他唇色发白,便觉碍眼,复又吻了过去。 岚迟身体发软,完全任这人抱在怀里。 直到这人的唇轻轻落在他的耳尖上,这人低声问了句,喜欢我吗? 岚迟攥着他的衣服,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别走,好不好? 朝妄抿了下唇,别过了眼。 过了一会。 他转过头,笑,好。 他低头,吻上岚迟的唇角,我教你点其他的。 玉簪被轻轻挑落,三千青丝如瀑,尽数披散了下去。 岚迟闭着眸,眼睫无措地颤了颤,而后被轻柔地舔过眼角。 而后是脖颈,细细地亲吻。 衣衫散落了下去。 第37章 你自己睡 放松。 素白漂亮的手指捏紧, 被这人轻柔松开,搭在这人的肩头上。 细细低吟被抵在了唇齿之间, 温柔碾碎。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在旁边突然响起,岚迟猛地回过神, 没、没什么。 朝妄疑惑地看着他, 你脸红了。 岚迟别过脸,声音冷淡, 我知道, 你,离我远点。 朝妄, 居然莫名其妙就被嫌弃了。 他倒是有心说什么, 想了想,还是先把那个青翼族的解决掉。 朝妄转身,就去处理人了。 至于什么手段,当然不能让这里的小孩子(桃央)看到, 所以他把人带到一个树丛里蹂躏审问去了。 岚迟本来是想帮他的, 毕竟之所以会把人留下,也是为了套话,朝妄想问什么, 他也可以帮忙。 但是。 他现在一看到朝妄,就想起那最后的记忆,那人抱着他,做那种事。 耳边的温言低语,这人偶尔还调笑两句。 辗转缠绵。 岚迟感觉耳廓连同脸颊都烫得厉害, 别想了 大人?不知何时过来的桃央抬头看着他,眼神疑惑,大人,你怎么脸红了? 岚迟,没事,我出去一下。 哎?大人?!天快黑了呀。 桃央话还没喊完,自家大人的身影就不见了。 小姑娘收回视线,嘀咕了句,大人居然会脸红哎。 待到岚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这边的一大一小在烤肉,不知是从哪抓到的野鸡,旁边还放了不少野果。 桃央在啃果子,嘎嘣嘎嘣脆。 而朝妄,正在烤肉,瞧见他回来了,招呼了一声,回来了。 嗯,岚迟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离朝妄隔了一段距离。 朝妄倒是没在意,我看你在那山洞里捡到了一个东西? 一块玉佩,岚迟把玉佩从怀里拿出来,是那时候从他身上掉下来的,本是白玉,样式与朝妄身上的那块有些相似,应该是一同产出的,而这块当时沾了他的血,成了血玉,也因此保留了一些记忆。 血玉? 朝妄瞥了一眼,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你怎么放在身上。 这玉是我的,岚迟把玉收了回去,并不看他,目光落在了这人的烤肉上,提醒他,快烤焦了。 朝妄拿起一看,还好还好。 岚迟有些无奈,我帮你烤吧。 有人帮忙,朝妄自然没拒绝,他把烤肉递给岚迟,顺便坐在了他身边,省得待会麻烦。 岚迟身体一僵,不好开口让他走远点,也不好自己起身就走,要不然显得太不正常,于是,接下来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烤肉上。 朝妄坐在那没做什么,他预想着这人可能会问什么,比如那个青翼族的人,又比如他去做了什么,中间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旁边这人一句都没问特别特别特别专注地,烤肉 朝妄大人:没人爱的地里小白菜,就是他。 他想了想,开口,那个、 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眼睁睁地看着岚迟的手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眼睫低垂下,神情更淡了,抿着唇,十分的严肃而正经,只轻轻发了个声,嗯。 手抖什么? 难不成怕他了? 不对啊,以前也从来没见过怕他啊。 你冷啊? 岚迟把烤肉慢慢地翻了个面,慢慢开口,不冷。 朝妄看着他,又看了眼烤肉,已经快烤好了,香气扑鼻,直勾人胃口,你的厨艺是什么时候学的? 很久,以前。 为什么学这个? 因为,一个人。 朝妄皱眉,你说话怎么了? 岚迟把烤肉塞给他,堵住了他的嘴。 朝妄忙着吃东西,果然没计较他的话,岚迟松了口气,又去把几个野果插成串烤了起来。 朝妄, 他确定岚迟今天病了,不仅病得不轻,还没吃药。 他默默地看了岚迟一眼,心里暗自佩服,烤野果也能烤出烤肉的专注度。 只是坐在对面一直啃果子的桃央没果子可啃了。 分卷(33) 小姑娘默默地看向朝妄大人,得到大人一个眼神,然后默默地低下头,不吭声。 怎么办,她家大人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的感觉。 因为是夜晚出入比白天的难度要大,所以是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再出去。 吃过东西,收拾收拾,就准备歇下睡了。 睡的是用草藤搭的床。 朝妄拍了下岚迟的肩,我晚上跟你睡。 这些天他们一直是睡在一起的,所以这样也是很正常了。 但,岚迟神色平静地表示,我再搭一个。 说着就准备施法再搭一个。 你嫌弃我? 岚迟沉默了下,他要是说不嫌弃,后果肯定是跟这人一起睡,到时候 嫌弃。 朝妄收回手,语气漫不经心,嫌弃什么? 岚迟认真想了下,你长得太大了。 什么鬼? 说他个高体宽占面积? 朝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形,肩宽窄腰大长腿,挺正常的身材啊,居然有一天还会被人嫌弃身材? 朝妄大人走到桃央面前,问她,我胖吗? 小姑娘抬头,认真地摇了下头,大人长得很好看说着脸就红了。 我是问你胖吗? 桃央连连摇头,不胖啊,大人怎么会这样觉得? 朝妄转头,你们大人、 行,已经睡下了。 什么长得太大,完全是拒绝同床的借口。 朝妄大人生气了。 朝妄大人决定,要去搞骚扰。 他走到岚迟的床边,看着他,安静地看着他。 岚迟, 他默默地翻了个身。 然而问题来了,这人的目光落在他背上的时候,那种感觉更加强烈,酥麻异常 岚迟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睡吗? 朝妄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你睡了我就睡,所以你快点睡。 岚迟沉默了下,回头看他,你想做什么? 朝妄挑眉,没做什么啊,看一下不行吗。 岚迟抿唇,别闹了。 哦? 这等哄小孩乖乖的语气。 朝妄想了想,不,我就闹。 不闹的孩子没糖吃。 岚迟坐了起来,要不你睡这里,我跟你换地方。 他说着,准备下床,被朝妄按住了。 我又不是跟你抢床。 朝妄说着,靠近他,要么你跟我睡,要么我跟你睡,选一个吧。 岚迟, 有区别吗。 有啊,朝妄上床,坐在他身边,前一个是我抱你,后一个是你抱我,选一个吧。 靠得太近。 岚迟身形僵硬,没开口说话,躺下闭上了眼。 朝妄本来以为这人该说两句,要么是表示拒绝,要么是起身就走,但这,躺下了?而且还是一副任你为所欲为的模样? 他躺下,伸手抱住了这人的腰,顿时感受到了这人的紧张状况。 这么紧张干嘛? 怎么这么紧张?放松点。 放松,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事的,不疼的。 岚迟? 嗯。 阿岚的腰真细,疼?我轻点。 很漂亮,哎,别哭,我、对不起。 其实哭起来也好看,咳、 好点了?叫出来,我听听。 猫儿似的。 岚迟沉默地翻了个身。 好,我、尽量慢点。 朝妄推了下他的肩,不至于这么嫌弃吧,回头看看我啊。 岚迟闭着眼,你别开口,别说话。 朝妄, 现在都嫌弃到这种地步了? 他伸手把人抱进怀里,行,我不说话。 说完,就闭眼睡了。 岚迟, 耳边是没有声音了,偶尔落下两声喘息。 低沉,又带着点沙哑。 岚迟大人咬了下唇。 这怎么还没结束啊。 他闭着眼,尽量心平气和。 但实在难熬。 因为不知持续了多久。 手还疼吗? 阿岚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不是笑你,嗯,是怕你觉得疼了,毕竟,我也,没什么经验。 哎,笑什么啊? 有吗,他们够闲的啊,回去得罚。 说教你就是教你,阿岚是我的,当然是我亲自教。 嗯,舒服吗? 说,话,呀。 好,小孩子就小孩子,所以,舒服吗? 再闭眼我亲你了。 将军怎么了,不能说这种话?难道将军还有言语限制?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我都亲你这么多次了,礼尚往来嘛。 我哪有撒娇,再说,你不是说我是小孩吗。 阿岚身上真舒服。 没力气就靠我身上。 真乖。 妖都?嗯,我确实想建一个,给你弄个岚府,那就是你的地方了。 我?就是一个想法,若真建好了,到时候在整个妖都挂上红色的宫灯,满城灯火,肯定会特别好看。 就这,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管,等结束了,我就去睡觉,都好久没睡好觉了,阿岚,我好可怜 那你安慰安慰我。 阿岚。 以后别做这种事,我真的会生气的。 岚迟慢慢睁开眼,过了好一会,他转过身,这人就在他身边。 棱角稍显成熟些,看着也更加冷漠,当年的肆意轻狂与意气风发,在岁月辗转中,已经消失了。 看我这么半天,还以为你要亲我,朝妄说着睁开眼。 亲一下,我就轻点。 岚迟的手紧了又紧,起身,下床,你自己睡。 朝妄大人:小白菜啊,地里黄。哎。 第38章 大人老了 大人, 我们的马又回来了! 桃央站在不远处的马车旁朝这边招手,而另一旁, 站着的是清枕,显然是他把马车找回来, 停在这里等他们。 岚迟看了他们一眼, 回头,看向朝妄, 男人正站在崖边, 黑色衣袍猎猎作响,发丝飞扬, 遮了眉眼, 他的目光在看向一个地方。 而那个地方,也是临近崖边,离这里并不远,那片区域草木不生, 只有一棵光秃秃的树。 树下正靠着一个人, 墨发白裳,腰间佩着一个白玉雕镂双鱼式香囊,带着斗笠, 衣衫飘动,看不清容貌,只觉气度不俗。 那白衣人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摘下了斗笠,对他们轻轻一笑。 那人一笑, 浑身气质立马转变了一些,本是干净清明不惹尘埃的白衣人,却偏偏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风流意味。 朝妄打量了下那人,收回视线,转身就走,在路过岚迟时,被人扯了下袖子。 岚迟低声问,你没事吧? 朝妄瞥了他一眼,移开视线,我现在不想理你。 岚迟无奈,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不是故意的?朝妄瞧着他,语气很正经,你宁愿在那坐一夜,都不愿陪我。 他皱了下眉,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很快压了下去,最后只甩下一句话,我不逼你。 岚迟站在原地,也有些无奈,他现在一看到朝妄,心绪便不能平稳,脑子里涌出的鲜明记忆历历在目,真真切切地告诉他,曾经发生过的事。 原来,他曾经与朝妄在一起了,不是那种关系,而是,更为亲密的,令人心生欢喜的,他也曾想象过的那种关系。 那时战事未歇,这人也是意气风发。 可是,他后来再在王宫里见到朝妄的时候,这人却是一身鬼气笼罩,阴沉冷漠,瞧见他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 他孤身一人走出王宫时,天边正残血,黑鸦远飞,岚迟当时远远地看着那道修长的黑色身影,竟心生凉意,只觉这人是个浴血重生的地狱魔鬼。 美人在等我吗? 一道颇为轻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岚迟转头,目光冷淡地看着这人。 这白衣人顿时举手,讪笑,好好,岚、岚公子,这人说着,眼神有几分玩味,你们俩的关系何时到了能一同出来游玩的地步了? 岚迟没回答他的问题,你怎会在这? 风折枝笑了下,我可是来找你的。 他靠近一步,怎么样?与这位朝妄大人相处如何?他可有欢喜你?我听说他可是为了你,连步月都甩一边了。 岚迟抬步就走,没理他。 哎哎??风折枝连忙跟了上去,我知你在这方面不甚了解,可是特意过来给你讲解一番的,当初要不是我,你怎会明了自己的心意,现在能与人结缘。 而且我听说你们的结缘物是血色 岚迟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风折枝嬉皮笑脸,带我一程呗,我都大老远找过来了,你总不能看我一眼就甩人吧,他说着,还对站在马车旁还没上去的桃央招了招手,你说是吧小桃央。 这人的脸皮甚厚,对一旁的清枕也打了个招呼,小剑客,替我问一下你家大人,能不能带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旧友。 清枕, 他十分不想理这个不要脸的人。 而且,据督查司查到的,这人与岚迟大人的关系一直不清不楚的,像是在追求人家,只不过自家风流债不少,正主也没当回事。 反正是一直有人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但清枕还是上车问了一句。 旧友? 朝妄微微挑眉,随便吧。 于是,这车里又多了个蹭车的,样貌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样貌,脸皮却非常厚,还胆肥,一来就跟朝妄大人抢吃的。 朝妄大人倒是没跟他计较,翻着手中的书,扫了他一眼,下车时付钱。 风折枝抽了抽嘴角,感情还真把他当蹭顺风车的。 他吃着白玉葡萄,见朝妄没空理他,便跟岚迟搭话,你们怎么掉下悬崖了? 岚迟还未回话,就见朝妄起身,转身往里走,我睡了。 他眼皮一跳,除了正常休息的时候,只有在身体要变小的时候,朝妄才会进屋,可从昨天到现在,几乎过了大半天,以往不是只能恢复三四个小时吗? 他起身跟了过去。 正在吃葡萄的风折枝差点被呛住了。 一个大白天睡觉也就算了。 以往最是修雅有礼的岚迟居然一言不发就跟了过去? 这难道是要一起睡? 白日宣淫啊,还当着这两个小孩的面,啧啧,这两个人真是要不得。 卧室里。 朝妄开口,跟过来做什么? 看看你。 朝妄轻轻挑眉,然后呢。 我,岚迟看着他的身影,目光慢慢移开,落在书桌上,你的身体已经好了? 还以为你不打算问,朝妄的手搭在腰带上,扯开,再不出去我要脱了。 岚迟一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人正宽衣解带,连忙别过眼,那我,先出去了。 朝妄嗯了声,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衣服,手放在腰上,不多时,掌心竟渐渐蕴起淡淡黑雾,那一片光洁紧实的肌肤微微鼓起,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正在活动。 男人的手心往下一压,只听噗嗤一声,一小道伤痕出现在他的腰上,随着些许破碎血肉被取出来的,是一只黑色的活虫。 这虫在他体内不过两天,却已是病殃殃,一副活不久的模样,更别提是起到什么迷惑控制的作用。 明明都是妖怪,怎么都喜欢对他用蛊毒这一招,朝妄挺疑惑。 难不成是觉得他从前中过招,以后也无能为力? 手心窜起一簇火苗,很快就将这虫烧得一干二净了。 朝妄把衣服拢了下,手别在脑后,往后躺了下去。 苍无是他的人,时间太久。 兰秋是弃子,用完就扔。 而这个青翼族的,背后策划不少,露面的却很少,没什么能查的,又封了口,知道的也不多。 到现在为止查到的不少,却大都是各自为事,与他有新仇旧怨的。 抛开这些仇怨,除妖师那边实力渐长,甚至开始使用悬赏令,这样一来,重金之下,肯定会有除妖师深入妖界,必定引起事端,而鬼族,也打着找回鬼王的旗号蠢蠢欲动,还有尧城。 尧城在边界处,大妖一旦消失,城内的势力必定发生变动,这种时候外人也最好侵入。 想必尧城也只是第一个拿来下手的。 分卷(34) 朝妄闭上了眼,烦。 他一个督查司主,管好手下人就行了,什么时候还得考虑这种内忧外患,妖界又不是他的。 朝妄大人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想,得给王上送几个头脑清醒的人,教教他怎么治理统率,省得天天闲的没事干的往青楼跑。 哦,听说这位王上以前喜欢男子? 后来人死了? 朝妄坐了起来,清枕。 清枕很快进来了,见到大人这般衣衫凌乱的样子,也没觉得什么。 王上以前是喜欢过一个男子,不是妖怪,只是一个普通人,后来那人就死了。 怎么死的? 清枕想了想,听说是大病一场,药石无灵,那人死后,王上便不再修炼,整日流连于青楼。 这事在当时也引起了一番议论,死了便死了,为了一个死人这般颓丧,不注重提高自己的实力,在妖怪们看来,是非常没用的。 再查一次。 清枕一愣,大人是怀疑? 一只公孔雀喜欢的男人有多普通,朝妄语气漫不经心,我倒是想看看。 清枕沉默了下,大人,我觉得王上可能眼睛有问题。 哦? 他有点,男女不辨,清枕的声音低了下来,听说当时他与那个男的睡过一次,事后还一直坚信人家是女的,然后,就被那人打了一顿。 我还找画像看了看,那个男的长得很是气宇轩昂,一点都不女气。 朝妄沉默了下,平静地问他,这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清枕,额。 朝妄神情非常平静地问他,你认真地告诉我,这只孔雀不会脑子真的有问题吧? 要真有问题,他还是想办法换人得了,最好是换个聪明的,他也好甩手不干了。 清枕犹豫了下,也没那么脑缺吧,就是修为不太高,活得比较浪荡,说话不着调,还有点欠虐的感觉。 优点呢。 长得好,他们这一族里长得最漂亮的。 朝妄看了他一眼。 清枕立马改口,不乱惹事,比较好说话。 还有呢? 清枕仔细地想了想,想了半天,才憋出几个词,出手大方?怜花惜玉?尊老爱幼? 真是难为狗子了。 朝妄开口,去找几个人好好教导,看能不能扶起来。 清枕低声回答,大人你以前已经派过人了,到现在王上还没出师呢。 那几个人生怕朝妄大人责罚,自然是倾囊而出,力求出精品,可谁知,教了这么多年,还是个拿不出手的半吊子。 再者是这么多年,一直太平无事,朝妄大人也在。有这位大人在,自然一切无事,于是那些人也就不着急了,顶多是说教几句,做做样子。 朝妄扯唇,还没出师?他当他还是没长毛的小孩? 朝妄大人往后一躺,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倒在床上,传一句话,就说我老了,行动不便,脑子不好使,尧城的事就交给他了,半年之内,给我结果。 清枕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第一反应是,大人,你才刚刚结亲,你还没有孩子呢。 朝妄偏头,似笑非笑,你到外面,把这话再重复一遍。 清枕一想到岚迟大人那冷淡的眼神,说不定还会不顾形象地动手杀了他,下意识抖了抖,我错了。 朝妄摆了摆手,出去吧。 清枕凑近说了一句,大人,你还不是那么老。 滚。 成功惹恼自家大人的清枕出去,走到正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风折枝的问话的岚迟大人面前,神情严肃且沮丧,我们大人生气了,不知大人能不能去看一下,属下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岚迟一怔,怎么生气了? 朝妄平时不生气啊,一般都是有事直接解决了,何况也没什么事能让他生气。 清枕摇头,面露忐忑,我也不知,所以,才来问大人能不能帮忙去看一下。 岚迟不疑有他,起身,我去看一下。 第39章 见色忘义 门被敲了一下。 进。 岚迟刚一踏进房间, 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但整个房间很干净, 只有床上是乱的,那人正躺在床上, 衣服散落。 朝妄闭着眼, 躺在那睡觉。 这几天身体一直都不太稳定,到底还是因为他之前做的事, 把火给彻底压制住了, 身体才会出现各种状况。 稍有不慎,火一灭, 他就死了。 但朝妄大人表面上依旧是很冷静, 镇定自若,若非身体突然变小,谁能知道,他做过什么, 谁又能知道, 他几乎是在自我毁灭。 不过是为了清除一个印记,付出的代价可真不小。 这时岚迟走到床边,朝妄? 朝妄嗯了声, 没心情,也没那个力气理人,所以反应很淡。 真的生气了? 岚迟微微惊讶,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血腥味在这里最浓, 但朝妄的脸色很正常。 他想了想,伸手触摸这人的额头,声音放软,想不想吃甜的? 过了一会,朝妄才开口,不想。 岚迟看着他,试探着问他,你心情不好? 不是。 朝妄翻了个身,你出去吧,我睡会。 岚迟沉默了一下,起身,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他又推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甜汤,坐到床边,温声说,你今早没吃饭,先吃一口再睡吧。 见人没说话,岚迟轻轻地推了下他的肩,我喂你,怎么样? 朝妄回头看他,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岚迟舀了一勺,就一口,吃完我就出去。 朝妄皱了下眉,撑手,正准备坐起来的时候,突然咳了起来,滚烫的血霎时顺着唇角涌了出来。 他捂着嘴,根本抑制不住,整只手很快浸满了血,顺着指缝,滴落了下去,很快就把被子染红了一片。 朝妄?! 岚迟从未见过这人这般吐血的虚弱状况,连忙给这人灌输妖力,但被朝妄推开了,你现在给我,只是火上浇油。 他体内的状况本就混乱,一直小心平衡着,若不是这人的妖力,也不会突然吐血。 说到底,还是他把自己糟蹋得太彻底了,为以绝后患,下手太狠,以至现在这般狼狈。 见他终于不吐血了,岚迟清理了下床上的痕迹,小心地扶着他,怎么会这样? 朝妄靠在床上,唇色苍白,没什么。 岚迟眉头狠狠皱了下,你又什么都不说。 他抬手擦了擦这人唇边的血迹,很想问他是不是在防备着他,但又觉得,没必要,朝妄大人没那个必要。 他想了下,还是觉得可能与那个妖纹有关,这人的身体出现状况,都是在妖纹消失之后,而那个妖纹,像是被人种下的。 这种东西若是贸然拔去,必定会有所反噬。 岚迟轻声问,我可以做什么? 朝妄看着他,看他的眼神,真情实感的关心,他突然想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但想了下,这个问题太矫情,也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他伸出手,让我抱一下。 岚迟靠近了些,轻轻地抱住了他,然后就感觉到这人的脑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上,很有几分虚弱无力的感觉。 朝妄伸手,慢慢地抱住了这个人的腰,闭了闭眼,开口,想吃甜的。 好。 岚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去端那碗甜汤,放近些,然后舀了一勺,递到这人的唇边。 朝妄张嘴。 这人的动作很温柔,也很认真小心,甜汤一点一点地喂着,就像是在喂小孩一样耐心温和。 见朝妄的唇终于有了一点颜色,岚迟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低声问他,甜吗? 不怎么甜。 朝妄实话实话。 岚迟一怔,自己尝了一口,很清淡的甜,糖分并不高,换其他的吧,你想吃什么? 朝妄调笑,要不你亲我一下,就甜了。 他的声音有点低。 岚迟抿唇,一时没开口,过了一会,才发觉这人闭上了眼,身体在渐渐脱力。 朝妄? 嗯? 你想睡了? 这人没回应了。 呼吸也沉了下去,有些微弱。 岚迟眨了下眼睛,感觉眼睛还是有点泛酸,他现在是真的对这个人无能为力,什么事都不说就算了,就连这人的伤,他都没办法,他的试图疗治,只会加重病情。 朝妄? 岚迟又低低喊了一声,你别睡好不好? 他还记得昨天的记忆里,这个人伤重成那样,却还在叮嘱他,千万别让他睡太久,显然是一旦真正睡去了,不一定会醒。 但是现在,这人什么都没说,岚迟只能抱着他,小心地听着他的呼吸,一点点地变轻。 之后会怎样?这人还能醒过来吗? 岚迟去摸他的手,手心的温度忽高忽低,这人的眉头也在皱着。 他抱了一会,慢慢地把这人平躺着放好,让人躺着舒服点。 岚迟低下眸,专注地看着他,手触摸着他的脸。 然后。 俯下身,轻轻地吻上这人的唇。 温热的,沾着淡淡的甜味。 男人躺在床上,闭着眸,没有任何的反应。 手指轻柔地捧着这人的脸,小心翼翼地含着他的唇。 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猫儿似的,轻轻地,舔了一下。 怕是朝妄在梦里有所感应,也八成以为是错觉,因为实在是太轻了。 过了一会,岚迟绯红着眼尾,就像是点了薄薄的一层胭脂似的,白玉里透红,分外靡丽,惹人心动。 他轻轻侧过脸,滚烫的脸埋在这人的肩窝里,低低唤了声,朝妄。 朝妄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 连过来蹭车的风折枝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问清枕,出事了? 因为岚迟几乎一直守在里面,很少出来。 清枕话语很简洁,没有。 风折枝啧了一声,你们这是准备一路睡过去?都不游玩一番? 清枕点头,是的。 风折枝, 好没情趣的出游。 他起身,我去看看你们大人。 清枕拦住他,有岚迟大人陪着。 风折枝轻轻挑眉,似是诧异,看来你对岚迟挺放心? 这清枕可是朝妄贴身之人,居然放心把自家大人交给另一个人。 你就不怕你们大人出事? 清枕抱着剑,面色冷静,大人不会出事。 风折枝拿起折扇点了下他的额头,你家大人若是有事,定是因为岚迟,他摇了摇头,傻孩子。 清枕很不想理会他,这个风折枝行事诡谲,非正非邪,还来历不明,怎么也比岚迟大人要危险。 但他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此话怎讲。 风折枝打开折扇,笑了下,语气悠悠,因为命格相冲啊。 清枕盯着他看了一会,哦。 风折枝,就哦?我这可是天机,不可泄露的天机。 清枕面无表情,你泡妹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咳!风折枝顿时呛住了,咳了好一会。 旁边的桃央好奇地看了过来,泡妹子? 清枕把她的小脑袋转了过去,跟你没关系。 桃央哦哦了两声,又转了回去,继续折她的花灯。 风折枝平复了下来,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信? 清枕神色冷静,我家大人不信命。 他从装点心的柜子里端出一盘杏仁酥,准备端进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警告他,离岚迟大人远点。 风折枝眼里掠过一丝兴味,哦?为什么? 因为我家大人看着会碍眼,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人或东西,谁都不行。 少年放下话就走了。 风折枝拿折扇点着下巴,慢慢地笑了。 他语带叹息,我怎会不知,只是,他已经放手了啊。 清枕端着点心进去的时候,朝妄还没醒,等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 岚迟就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他,一时惊喜,你醒了? 嗯,朝妄缓慢地坐了起来,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梦。 岚迟看他的状况,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应该是好转过来了,什么梦? 朝妄语气漫不经心,梦见我把你睡了。 岚迟, 朝妄支着脑袋,感觉脑子还是昏沉的,随口来了句,还挺真实的。 他看了看岚迟,这人的脸有点僵,像是不知该如何反应,逗你玩的。 分卷(35) 岚迟,嗯。 这一声嗯轻得他自己都有点听不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朝妄靠在那,就是头晕。 他闭了闭眼,梦里全是你,你还一直喊我。 惊慌失措地拉着他,眼圈红红地看着他,问他能不能别走。 还任由他亲近,乖得不得了。 果然是梦。 不过,这人哭了。 朝妄抬手,指腹按在这人的眼角下,哭一个我瞧瞧。 岚迟, 他拿开这人的手,要不你哭给我看看。 朝妄可哭不出来,只对他眨了眨眼睛。 岚迟看着他,慢慢地笑了。 他笑的时候,眉眼干净而温柔,眼尾略微弯了一下,唇色清淡,仿若清风拂面,朗月入怀,让人有一种清和而又忍不住沉浸其中的感觉。 朝妄看着他,也笑了下。 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 岚迟心头一跳,便是从前相依相伴的时候,朝妄也少有说这种话,他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尤其是在这人的目光下,眼睫不自觉低垂,我、嘟嘟,门被敲了两下,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朝妄大人醒了吗? 风折枝推开门的时候,见里面的人都好好地坐着,顿时笑了,对岚迟招了下手,过去对两人提议,出去玩吧,外面天光正好,你们俩又不睡,总窝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朝妄扫了眼这人的脸,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变化,抬手拿开这人搭在他肩上的手。 正松开的时候,风折枝忽然反手一握,握住了他的手,指腹不安分地在他的手心里蹭了一下,心里想着什么不知道,嘴上却下意识调戏了起来。 朝妄大人真是令人心驰摇曳,情难自禁、岚迟你拉我干嘛 岚迟拽着这人,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然后。 车门口的清枕老神自在地倚在那,完全忽视那边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轻点!啊!不就摸个小手吗,别打脸别打脸,朋友还能做,啊! 过了一会。 风折枝爬上车的时候,一副惨遭□□的凄惨模样,呜咽一声,见色忘义。 岚迟一身清淡地站在他面前,神色冷淡,到地方赶紧走。 风折枝顿时更悲伤了,捂脸哭,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娘。 岚迟宽袖一挥,干脆利落地堵住了他的嘴,转身走了。 留下两个小妖或同情或活该地看着这人。 第40章 斩却前尘 岚迟推门进去的时候, 床上那人正打量着手里的香囊,白玉雕镂双鱼式香囊, 白蓝花色,样式精美。 是风折枝身上的那个香囊。 居然不知怎么到了朝妄手里。 他走过去, 坐了下来, 风折枝有些能力比较怪,不要让他随便碰你。 当初他之所以与那人认识, 也是因为无意间撞到, 那人转过身看他时的第一句话,言语间带着散不去的风流意味。 美人, 你失忆了呀。 也因此, 才结识了。 朝妄点头,这个东西有点奇怪。 这香囊一到他手里,上面的一小块玉便自发地亮了起来,发出莹莹的光, 感觉有点奇怪。 岚迟看了一眼, 这是他的随身之物,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他每次见这人,这个双鱼香囊都挂在身上, 想来是个宝贝之物。 这时,外面的风折枝终于察觉到自己身上少了样东西,急忙过来,朝妄,你居然拿我东西?! 朝妄捏着香囊, 对他摇了一摇,你摸我手,我拿你东西,礼尚往来。 风折枝伸手,快还我。 朝妄悠悠闲闲地坐在那,把玩着这个香囊,我瞧着这玩意不错。 我的东西自然不错,风折枝走近几步,见朝妄神情淡淡的,一副不准备把东西给他的样子,便又说,要不回头我再给你弄一个,这个真不行。 朝妄挑眉,怎么不行,车费不要了,你拿这个作抵押吧,他说着把香囊递给岚迟,这个颜色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回头给染个色。 岚迟作势看了看,不喜欢,染吧。 那喜欢什么颜色? 青色,白色,都可以。 青色吧,我看青色挺配你。 嗯。 两个光天化日谈情说爱的不要脸狗男男。 风折枝看向岚迟,一脸悲痛,你怎么这么快就被带坏了?!你以前明明还是个好人! 岚迟回头,神色无辜,我现在不是好人? 就是,不能因为说了两句话就不是好人了,朝妄搭腔,随后做出一副虚弱状,我突然有点累了。 岚迟伸手扶他,怎么累了?不是刚睡醒的吗?还困吗? 不困,朝妄摇头,握着他的手腕,见岚迟神色担忧,便轻轻一笑,笑意温和却又带着一点虚弱,我没事的。 岚迟皱眉,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叫没事。 真的没事。 让我看看。 旁边硕大无比却又完全被无视得彻底的电灯泡风折枝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恐怕谁也不知道,这素来冷漠高傲的朝妄大人还是装可怜博同情的一把好手,瞧瞧这语气,这神态 你要是真虚弱,你倒是把手撒开啊!放在人家腰上占人家便宜算什么?! 他倒是有心想走,不吃这现场的狗粮,但无奈,东西在人家手里,现在不要回来,依朝妄的处事风格,指不定待会就没了。 咳咳! 电灯泡出声刷个存在感。 这边的两人看了过去,朝妄大人神情清淡,你怎么还在? 岚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个人都快靠在朝妄怀里,男人的手正握着他的手。 他连忙后退了下,收回了手。 风折枝看着那个不要脸的朝妄,你把东西给我我就走,要不然我就待在这,一直看着你们。让你们什么事也做不了,呵。 朝妄拿起香囊,随手扔给他,记得关门。 风折枝连忙接过东西,仔细查看一下,完好无损,正待松口气的时候,突然,咔嚓一声细微的声响。 那一小块玉竟然碎了。 碎成了几块,化为了莹白的光团,漂浮在他手心之上。 我去?!风折枝一个反应不及,还未待思索这玩意怎么突然碎了,急忙收回那几道光,但那白光根本不听他使唤,化作了几道白色的光线,眨眼间便窜进了一旁岚迟的身体里。 岚迟心头猛地一震,眼前竟是飞速掠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各种鲜明的,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 那些记忆。 庭院里。 真想恢复记忆? 风折枝翘着二郎腿,毫无形象地坐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你身上的这种。 岚迟坐在一旁,一身白衣,长发如瀑,衣服上落了少许落花,我身上的怎么了? 风折枝捏着糕点,咬了一口,口齿含糊不清,不简单,非常不简单。 他吃了一块之后,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过我最喜欢不简单的东西,难度越高,越有挑战性,他瞧着岚迟,但我劝你想好,若是倾尽心血,最终恢复的,却是你曾经丢弃的记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曾经丢弃?岚迟摇头,我感觉并不是。 他像是在等一个人,日日夜夜都在等。 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他只是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风折枝唇角带笑,记忆可保存,更改,或销毁。 但只要你还活着,便不可彻底抹去。 我会帮你想办法,只是,你这情况特殊,怕是得遇到相应的人,才能记起。 相应的人? 对。 朝妄抱着靠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岚迟,眉头紧锁,问风折枝,你做了什么? 风折枝脸色也不太好,毕竟他一个宝贝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毁了,任谁也不会高兴。 他看着岚迟,最大的可能,是让他想起一些回忆。 朝妄盯着他,眸色沉凝,一些回忆? 风折枝咳了一声,可能是不太好的记忆,也可能是其他,这个我也说不准的。 其他的可能? 其他风折枝难得心虚了起来,声音也没底气了些,也许是一些副作用吧,按理说对其他妖怪没太大影响,但是岚迟的幻术能力不低,怕是会放大。 毕竟他这个玩意就叫,醉梦劫。 一般是被他用来勾起心底潜藏的记忆,或是修改记忆,弥补缺失,但因为材质不太正常,有时候附带的效果也无法控制,也因此,带了个劫字。 但这东西难得,风折枝本身又是个不太正经的性子,觉得带点副作用什么的,也没什么,毕竟有得必有失嘛,总不能只拿好处不吃亏吧,也因此,就一直带在身上。 谁知,直接砸岚迟身上了。 这要是一般的小妖怪,从此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风折枝对朝妄大人笑得格外真诚,放心,他睡几天就醒了。 几天? 额一二三四五? 你也别走了。 啊? 就这样,风折枝被扣下来了。 长得真好看,仙人似的,我们这儿还从来没来过这样的人呢。 行了,赶紧走吧,这可是大人带回来的人,你也敢看,胆子真肥。 就看一眼嘛,再说,大人也不在这,哎,你说,他怎么能好好地站在这?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走吧走吧,让大人知道,你可要没命了。 好吧 那边的两个人走远了。 岚迟始终视若无睹,小心地捧着手里的青瓷小碗,里面是刚刚做好的鸡蛋羹,出锅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只这一会,便凉了。 他用所剩无几的妖力小心地拦着热气,不让散开,但无奈,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冰冷,黑暗。 到处都是黑色的,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偶尔有人经过时,拖在地面上的锁链声。 岚迟脚步加快,走到了一个地方,殿门是半掩着的,门口守着一个人,是一个身着布衣的白发老婆婆。 他松了口气,这位比较好说话,应该不会拦他,让我进去吧。 老婆婆看了看他,目光在他手里的东西轻轻扫过,满是褶皱的脸微微笑了下,眼神温和,公子有心了。 她慢慢侧过身,背是佝偻着的,请进吧。 殿内的主座上,坐着一个男人,庄严荒寂的古服,纯黑色,半分纹饰章彩也无,沉沉地披在那人身上,连带着整个人鲜活的气息也被尽数压了下去。 那人高坐于主位之上,恍若帝王,气势威严,庄穆沉寂,深沉而冷漠,浑身上下看着,没有一丝活气。 岚迟看着那个人,怔怔发愣,一时竟觉恍若隔世。 他很快收回神,走了过去。 男人正在休息,支着手,身姿慵懒,玉冠束发,鸦色长发披了下来,是一张清俊如斯的脸,一条长长的黑色布带遮了双眼,只瞧见鼻梁高挺,唇色薄润。 朝妄?岚迟低声唤他。 好一会,男人动了一下,似是从睡梦中醒来,嗯? 岚迟忍不住笑了下,我做了鸡蛋羹,尝尝吧。 男人也笑了下,怎么突然想起做吃的。 你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岚迟拿起勺子,准备喂他,没防备,被男人拉了一把,坐在了座位上。 他连忙起来,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男人把他按了下去,都要凉了,你还让不让我吃了。 见人这般,岚迟也就不好说什么,坐在他旁边,开始喂他。 甜,男人弯唇笑了下,还好有你,这里都没人给我做吃的,迟早要饿死我。 岚迟动作一滞,慢慢地笑了下,但又想起,这人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唇角的弧度又慢慢地落了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 男人抬手握他的手,手指顺着清瘦的手腕正准备往里摸的时候,被岚迟按住了。 岚迟的声音刻意带着一点不自在,怎么总是动手动脚。 说着嫌弃似的拿开了他的手。 摸一下吗,男人有点委屈,你最近都不碰我,也不让我碰你,我又看不到你。 岚迟眼眶发酸,喉间开始哽咽,却努力保持的很正常,不让这人察觉到有任何的异常,那你别动。 男人坐在那没动。 岚迟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唇。 男人唇角微微翘起,语气却很傲娇,那好吧,我就原谅你了。 小孩子似的。 岚迟看着那条遮眼的黑色布带,觉得特别的碍眼,突然很想,一把把它扯下来,对这人说,你看我一眼吧,你都好久没看我了,但他嘴里却在说,鸡蛋羹凉了。 分卷(36) 凉了也好吃,男人心情很好,拉了下他的袖子,下次我想吃其他的。 岚迟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轻声说,等我心情好了,再做给你吃。 嗯?你心情不好? 岚迟想了下,这里太冷了。 男人笑,伸手,来,抱一下。 还吃不吃了? 吃。 他走的时候,看了眼男人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锁链,粗重而冰冷,黑沉沉的,锁着这个人。 不仅是手腕,脚上也是如此。 把这个人困在了这里。 但男人神态自若,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一碗鸡蛋羹,就笑得很开心。 岚迟也只当什么都看不到,将所有的悲拗与难过,死死地,压在了心底,同往常那般,与这人说着话。 然后,离去。 殿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他回过头,瞧见那人神色安宁。 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 这一次他走了很久,惶惶然不知该往何处走,直到身后的白发老婆婆开口,惊醒了他,公子可是要走了? 岚迟停下脚步,一时竟有些茫然,我,该走了。 公子妖力所剩无几,怕是走不出这里,便由老婆子来送你一程吧。 岚迟抿唇,谢谢。 老婆婆笑了笑,公子是贵客,无需这般客气。 他们来到了一条河,黑色的河,水面很平静,岸边停靠着一条破旧的小船。 上了船,船便渐渐地离了岸,朝着对面驶去。 岚迟坐了一会,忍不住回头,但雾气太大,什么都看不到。 老婆婆开口,公子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岚迟慢慢地,摇了下头。 老婆婆轻轻叹了口气,如是命也。 接下来,便不再说什么了。 直到上了岸,公子。 老婆婆手里拿着一杯清茶,递给他,既是离开这里,还请饮了这杯茶。 斩却前尘。 也请忘了这里。 岚迟站在那,大风卷起宽大衣袖,露出清瘦白皙的手臂,上面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他沉默了很久,轻轻问了一句。 他会不会冷。 第41章 我要了你 岚迟大人好像, 傻了。 睡了五六天,醒来之后, 整个人都不太会说话了。 呆呆的没反应的时候还好,有的时候连人都不认识了。 桃央凑到他面前喊了半天, 没有得来一句回应, 眼圈红红地扭过头,大人, 该怎么办啊 她家大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风折枝顶着朝妄沉沉的目光, 直冒冷汗,咽了咽口水, 这个情况我真的没见过,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真的,我发誓,顶多是记忆混乱, 从来没有会伤到脑子的这种。 他脑子快速地转了好几圈, 我觉得可能是他原本身体就有问题,再加上我这,两者相冲, 才会变成这样。 不过风折枝仔细地看了看岚迟,他这情况有点怪啊。 居然连正常的记忆都唤不醒,还会排斥,奇哉怪哉。 这人说着还起了心思,准备上前研究一番, 被朝妄扯一边了,准备安神的药。 安神?风折枝睁大眼睛,你是说,有人对他的魂灵下手?何以见得? 以防万一。 行吧。 这种办法确实是以防万一,而且是剑走偏锋的那种,妖怪们动手基本上伤害□□,□□一死,回天无力,真正研究精神上面的,少之又少。 不对,幻术从一方面也可算是意念,岚迟在幻术方面强大,代表他的念力不低,如若被入侵,或者控制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啊,风折枝又想了想,他的玩意连接的是记忆,与念力嗯,还真有关系。 走之前,他回头瞧了眼,正好瞧见那两人对视,心里不觉嘀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岚迟喜欢朝妄。 可朝妄呢。 这么多年了,感情又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玩意,这人现在喜欢什么,谁能知道。 朝妄低头看着岚迟,记得我是谁吗? 岚迟愣愣地看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开口,小妖。 桃央捂脸哭。 连朝妄大人都不记得了,呜呜呜她们大人该怎么办啊 朝妄看了他一会,叫朝妄。 他捏着岚迟的脸,来,叫一声。 他力道并不重,岚迟却像是被捏疼了,皱着眉推开他,低下头,抱着双臂,气鼓鼓的,不叫。 行为举止,包括语气,都是小孩子的模样。 朝妄难得有点头疼,按平常来说,他应该挺有耐心的,但不知为何,他现在莫名的心烦气躁。 他没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他不知道,脑袋埋在膝盖上的那人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瞧见他离去的背影,眼圈竟是慢慢地红了。 他埋下头,一言不发。 直到旁边的桃央敏感地察觉到他情绪好像不对,连喊了好几声,才得人抬头看一眼。 大人?!你怎么要哭了?! 这简直比脸红还要让桃央震惊加不知所措,她家素来清淡有礼的大人,居然有一日要哭了?! 由于桃央的过于震惊,朝妄还没出去几步,就被叫了回来。 但是被声称是要哭的那个人死死地埋着头,根本不抬头,也不理会任何人,包括朝妄在内,说什么都不理他们。 桃央小声问,该怎么办啊? 朝妄捏了捏眉心,摆手,你先出去吧。 他过去,把窗户打开,外面正下着雨,细雨绵绵,空气很是清新。 这几天马车时走时停,一副悠闲散漫的样子,也就没走多久。 离南城还有一大截的路程。 朝妄转回去,坐了下来,思索,是不是该加快速度,到南城让白溪看看情况。 他边想着,指尖绕着身旁这人垂下的一缕青丝,突然,他皱了下眉,靠近了下这人,声色沉沉,你在想什么? 这人没理他,完全当他不存在。 朝妄也不计较,握着他的胳膊,把人按到床上。 岚迟挣扎着推开他,却被人按着双手,腰间一松,腰带竟是被划开了。 他眼角泛红,你松开。 朝妄手下脱着他的衣服,声音却很平淡,要么你就喊,要么别动。 他的速度很快,岚迟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很快解开了大半,只余最后一件白色的里衣。 朝妄准备扯开的时候,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抬眸瞧了他一眼。 这人眼尾发红,漂亮清润的眼眸里微微泛着水光,竟是有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了下去,唇紧抿着。 朝妄眉心一跳,心里更烦躁了。 他松开手,冷淡地看着这人,他是不会哭的,你不知道吗。 床上的人爬了起来,抽了下鼻子,看着格外委屈,不理他的话,低头兀自整着自己的衣服。 但半天整不好,反而弄的一团糟,全然没有以往的淡定从容。 朝妄看了一会,着实无奈,伸手准备帮他,但手刚伸过去,被这人一把拍开了,而且这人一副避如蛇蝎的姿态看着他,甚至往后退了退。 朝妄收回手。 不准哭。 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岚迟现在虽然不认人,但大多时候都挺安静,趴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不说话,一个人发呆走神,桃央在他身边说再多的话,也不一定能回一两句。 唯独朝妄在的时候,烦躁易怒,反复多变。 甚至不让人睡觉。 朝妄除了一开始脱他衣服,其余没做什么,很少进那个房间,只让清枕找来相关书籍,在那翻着。 连带着风折枝也埋进书海里找类似案例,整个人都快懵圈了。 越看越晕。 我这醉梦劫是个稀有玩意,还是我自己发明的,哪有什么记载啊,风折枝嘴里絮絮叨叨,他挠了挠头,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全无往日翩翩公子的风范,抬头看朝妄,指着屋子里的那人。 而且你没觉得,他这病症只针对你吗。 朝妄扫了他一眼,我是瞎吗。 风折枝被噎住了,那就说明他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啊。 朝妄这次表情都不带变一下,废话。 清枕在旁边搭了一句,大人,岚迟大人现在对你很有敌意。 朝妄没说话。 反倒是风折枝立马转向他,真的假的?! 见清枕点头,这人念念叨叨,完了完了,你们俩本来命格就相冲,他这一迷糊,说不定还会对你下手。 这人推了下朝妄的腿,你可别动手啊。 朝妄这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必定死人,下手又快又狠,万一岚迟对他下手了,依这位现在的行事风格,谁死谁活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朝妄轻轻挑眉,你怎知命格相冲? 风折枝没瞒他,我曾经找人给他卜了一卦,他说到这,还颇有些疑惑,你肯定感觉出来了,怎么一直都不动手? 哦,他忘了,旧情人嘛。 多少有些不舍。 啧。 朝妄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你找谁给他卜卦? 囚眠,清枕开口,论卦术,当属囚眠。 囚眠虽然是督查司的人,却只为朝妄做事,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命令他。风折枝是用了一个人情,才请出了他,卜了这一卦。 除了这一卦,囚眠再没插手过其他事。 只在后来,赠了大人一句话。 清风徐来,桃花盛开。 其实,我倒想到了一个办法,风折枝从地上爬起来,凑到朝妄耳旁,低语几句。 虽然咳咳,有点不择手段,但也算是以毒攻毒,说不定有用呢。 朝妄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吩咐清枕,此事一了,把这人抓起来。 清枕一怔,但立马反应过来,是。 风折枝不可置信地看着朝妄,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我帮你,你还这样对我?! 朝妄抬手,苍冷修长的手指拽着这人的衣领,把人拉了下来,唇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冷然,你以为我为何留你在这? 风折枝眸里划过一丝暗光,嘴上却干笑,我怎么知道,说不定,是你看上我了,也说不准啊。 他摸着自己的脸皮,没皮没脸,毕竟我长得也还可以,你想再找个暖床的。 当着旁边这两个小妖的面,这人说起这话来,是脸不红气不喘,也不带丝毫心虚的,生怕不让人想歪。 桃央单纯,一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下。 而清枕,则是平静地看着这人。 既然大人怀疑这人了,那这人肯定有问题。 朝妄勾了下唇,你说的没错,我确实还缺个暖床的。 至于你说的那个办法,我们倒是可以先试试。 风折枝的手轻微地抖了下,倒不是恐惧,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恐惧了,而是,诡异的兴奋,别人都怕朝妄,怕他生杀予夺,冷血残忍,他却打心底有一种 不行,不能这样。 风折枝把那一丝颤栗压了下去,轻声笑,眉眼漾出几分风流多情,要不在这也可以,我不介意。 说着,便凑近朝妄,似是要当众亲吻他。 就在越来越近,唇即将要碰上的那一刻,风折枝的衣服被人抓住了。 他心里轻轻松了口气,回头看是哪个好汉出手解救的他,然后就见岚迟一张冷脸。 岚迟看都不看他一眼,瞪着坐在那的朝妄大人,我讨厌你。 朝妄眉梢微挑,面不改色,回了一个字,嗯。 岚迟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拽着拉进了房间。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风折枝心头一跳,不会吧,真要以毒攻毒呸,真要那么做? 房间里。 放手,岚迟整个人被朝妄按在床上,伸手推这人,反倒被男人更加逼近,几乎动弹不得。 高大修长的身形压着他,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唇。 岚迟手中白光一闪,毫不客气地刺了过去。 尖锐的利端刺进血肉里,发出沉闷的一声。 朝妄低眸扫了一眼,神色淡淡,手放在这人拿着刀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往里送进了几分,杀人都不会? 多捅几下,最好往心口捅。 男人屈膝分开这人的双腿,声音冷冷淡淡的,要么拿刀捅死我,要么。 他捏着岚迟的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了你。 第42章 十天半个月 有点疼, 却莫名的很痛快。 岚迟其实不想哭,但眼角一直不住地往外流泪, 而后被男人吻干净了。 他整个人是混乱的,小、妖 声线有点抖。 小、小妖 他又喊了一声, 终于得到男人的回应。 朝妄低哑着嗓音问他, 小妖是谁? 分卷(37) 岚迟闭着眸,唇是红肿的, 不理他。 朝妄捏着他的左臂, 小臂内侧上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道黑色的印记,狭长漆黑, 形状诡异, 是被人施下的咒术。 这个印记,朝妄曾经在石壁上见过,是一种改变命格的手段。 以此代彼,改天逆命。 是一种禁术。 幼时他阅览众多禁术, 却没想到, 现今也碰到了一个。 这本该是潜移默化的,不会让人察觉,而今突然出了意外, 体内咒术被强行催动唤醒。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职责,遇之见之,当斩草除根,以防不测。 尤其是这人被种下可杀伐他的命格。 是为天敌。 朝妄低头吻了吻岚迟湿润的眼角, 见人不睁眼瞧他,也没强迫。 安静的房间生生挤出一道细细低吟。 那小臂上渐渐萦绕起了丝丝缕缕的黑雾,被男人耐心地拉扯出来。 岚迟脸色自潮红转而苍白,不似方才那般舒畅,反而格外痛苦,似有灼灼烈火侵入,四肢百骸,步步紧逼,他皱着眉,下意识想要动手,却被男人困在怀里不得动弹。 他低下头,咬了下去。 唇齿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但这个困住他的人根本没有松手。 直到过了好一会,男人才渐渐松开他,也就在那一刻,意识尚未反应,身体却极快地催动妖力,一掌狠狠劈了过去。 朝妄没有防备他,生生受了这一掌,那妖力本是极为温和的,却在他体内,犹如冰寒利刃般,生拉撕扯,搅碎血肉。 何况他现在本就虚弱,清除禁术已是力不能及的勉强。 朝妄松开他,趴在床边,生生吐了一口血。 那血里,夹带着破碎的血肉。 一天后。 竹林小院里。 大人,清枕端着饭菜进来,看了看自家大人的脸色,很是担忧,属下能为大人做些什么? 朝妄大人倚在窗边,面色苍白,眉眼慵懒,一件纯黑裘服披在身上竟显出几分消瘦,外面正下着雨,秋雨绵绵,有细细的雨丝顺着窗檐,斜斜飘落进来,带来几分清寒。 他瞧着外面的天色,微微眯了下眸,这雨还能下多久? 十天半个月。 够了,朝妄吩咐一句,这段时间就在这里,若是有人靠近,直接清理掉。 是,清枕应了声,见自家大人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又回头看向那边的一个房间,门是半掩着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他慢慢地,皱了下眉。 房间里。 桃央心疼地看着自家大人,想要伸手帮他整理衣服,却被人避开了,无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大人长发散乱,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 她小声说,大人,你把衣服穿好吧。 她看了看岚迟那白玉似的脖侧上明晃晃的咬印,还有锁骨上的红痕,哭了,大人,你怎么被咬成这样了朝妄大人难道不知道你不能吃的吗 治病也不能乱咬人啊。 岚迟落在门口处的目光慢慢地移了回来,放在小姑娘精致可爱的脸颊上,看了她一会,见人不哭了,问她,小妖呢。 桃央眨巴眨巴眼睛,疑惑,你是说朝妄大人? 岚迟皱了下眉,摇头,不是,小妖。 桃央懵了,那你说的小妖,到底是谁啊? 岚迟发了一会呆,才喃喃道,对了,我把他丢了,他肯定也不要我了。 他垂下眸,眸光也随之暗淡了下去,他现在肯定很冷。 桃央听得莫名其妙,一转头,就见朝妄大人站在门口处,神情淡淡地看着他们。 她连忙起身,凑到朝妄面前,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朝妄大人扔下一句话,走了。 你家大人醒了,自己问。 桃央愣愣站在那,总感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一时,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她去问清枕,却见清枕眉目冷了下来,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跟她一个小丫头说也说不明白,只得皱着眉,照顾好你家大人就行了。 接下来的两日,她眼见着那道咬痕渐渐淡了下去,很快消失了。 这两□□妄大人的身体像是不太好,脸色总有点白,不常说话,经常入眠,也不吃东西。 他也很少来看岚迟。 直到有一次,桃央去房间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她吓了一跳,连忙出去寻人,等找到自家大人的时候,人正站在亭外花丛间,看着亭内那个正在睡眠的黑衣男人。 他一身青衣早已被雨打湿,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形,发丝湿润,黏在侧脸上,发梢及衣摆,正滴着水。 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茫茫然地站在那淋着雨。 桃央心里一惊,连忙过去,把人往屋子里拉,大人,回去吧,别在这淋雨,对身体不好。 岚迟怔怔回神,低头看着她,许久,哦。 他被小姑娘拉着,回去的路上,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我好像看到他了。 桃央没听清,回头看他,什么? 岚迟没再说话。 这天傍晚,朝妄大人过来了,带着一碗热汤。 汤是苦的,带着草药的味道。 朝妄把这人拉入怀里的时候,微微挑眉,衣服怎么湿了? 怀里这人看着他,不说话。 朝妄也没期待这人对他开口,把碗里的药喂给他。 岚迟乖乖喝了,喝完了之后,眉头才皱了一皱,小声说,有点苦。 我尝尝。 朝妄说着,吻住了他的唇。 把人抱上了床。 依旧是一开始很欢愉,紧接着剧痛难忍,身体不受控制。 岚迟咬着这个男人的时候,看到了上一次的伤,仍然留在那。 无论他咬的再狠,这人始终没有松开,一直在清理他体内的印记。 血流了不少。 顺着伤口不住地往外涌。 他突然心里很难过。 然后就听到男人冷冷淡淡的声音,别哭了。 岚迟很想说不哭,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夜没睡。 到最后,男人抱着他,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微哑,你就当我过分了。 岚迟浑身已是没了气力,酸软,无力,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肩上。 他侧过脸,瞧见男人漆黑如墨的眼眸,睫毛纤长浓密,眸里却不带任何情绪,沉沉的。 有一天。 终日待在院子里睡觉的朝妄大人终于想起出门,便带着一大两小,出门走走。 他撑着伞,身旁是一身白衣的岚迟。 应该是印记清除了大半,影响减弱了很多,原本对他很反感敌对的岚迟现在乖了一些,虽然依旧不怎么对他开口说话,但好歹比之前顺从了不少,也不怎么动手了。 朝妄把伞往旁边移了一些,目光落在一个方向,没有察觉到旁边这人偶尔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岚迟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很快收回了视线,感觉有点紧张,慢慢地往他那边靠近了些,又似是不经意地侧眸看了他一眼。 见人无意看他,也没有察觉,心里一时失落,也松了口气。 等他发现男人的肩已经被雨打湿,犹豫了下,抬手,把伞往那边移了移。 这举动足以朝妄收回神,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岚迟连忙低眸,没、没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有一小孩淋着雨跑过,青石地板上已是积了不少雨水,那小孩跑过时踩得积水四溅。 朝妄伸手拉了他一下,小心。 岚迟一时身形不稳,下意识伸手,抱住了这个人。 男人的身体稳稳地接住了他。 身上灼热的气息,顿时让岚迟想起了这些天在床上时、的温度。 他脸一热,下意识想要松开,但却难得的有点舍不得,抬眸,看这人的反应。 这人神情很平淡,没什么反应。 岚迟眸光暗了下去,慢慢地收回手,垂下眸,对、对不起。 对不起? 朝妄收回神,这是你新学的词? 他没待岚迟回答,想来是这些天也得不到这人的回答,便转身,走吧。 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因为是下着雨,外面的行人并不多,但也有不少妖怪化作了原型,在外面淋着雨,看着很是惬意。 岚迟一身白衣,走在濛濛细雨中,着实惹眼,还没走多久,就围过来了一堆小妖怪,还没化形的或半化形的,手里拿着沾着雨水的花,送给他。 在经过一个糕点铺的时候,朝妄把伞塞给他,在这等着。 他进去买了些糕点,出来的时候,见岚迟身旁站着一个青衣姑娘,温婉眉目,笑的时候分外温柔可人。 见姑娘站在雨中淋着雨,岚迟把伞往她身上偏移了些。 朝妄站在门口,把糕点盒子打开,慢悠悠地吃了一块。 这天回去,傍晚时分。 岚迟找到朝妄,紧张地看着他,你吃饭了吗? 朝妄正躺在竹藤椅上休息,慢慢地睁开眼,何事? 岚迟的声音有点小,和你,一起吃饭。 朝妄看着外面这雨,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他,你知道这雨还能下几天? 岚迟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什么? 朝妄没说什么,起身,去哪吃。 就在房间里,小桌子摆好,上面放了几样精致的菜品,大部分都是清淡偏甜的,还有一小壶梨花白。 只有他们两个人。 朝妄看了眼那壶梨花白,一壶酒是灌不醉我的。 岚迟眨了下眼,嗯。 但朝妄还是醉了,不是酒的问题,他闭了下眼,复又睁开,是什么?菜?还是花香? 恍惚之间,有人凑过来亲吻他。 朝妄面上撑着平静,不动声色,任由这人拉着他到了床边,慢慢地脱他的衣服。 他拽着这人的手臂,声音冷沉,这是最后一次。 岚迟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 这一夜格外的激烈。 他心上的这个人在狠狠地要着他。 让他几乎都要忘了。 他曾经,丢下这个人,离开过。 第43章 必定回来 将军。 将军, 醒醒了。 朝妄伸手,把旁边这人抱入怀里, 眼睛却还没睁开,干嘛? 岚迟看他一副想要赖床的模样, 一时想笑, 想了想,轻轻地靠在他肩上, 低声说, 你再不回去,你的那些属下可要急了。 他既然能猜到这人被敌方埋伏, 那些精明能干的属下未必不能猜到, 指不定这会正漫山遍野地找他们将军。 朝妄依旧没睁眼,语调懒懒的,你来的时候我就放了消息,让他们带人去偷袭敌营, 现在可没人有空找我。 岚迟, 反应还真快。 朝妄翻了下身,拍了拍他的背,还疼吗? 岚迟无奈, 这人都问了多少遍了,明明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好。 他轻轻地动了下手臂,虽然无力,但已经好很多了,至少不再流血了, 没事了。 朝妄睁开眼,看着他的脸色,过了一会,靠近他,声音很认真,压得低低的,我是问你,那里还疼吗? 岚迟眨眼,疑惑,什么? 就是,我碰过的地方呀。 岚迟的脸顿时烧了起来,流氓。 朝妄抱着他,我就流氓,反正你是我的,他说着,屈膝蹭了下岚迟的腿,声音带着笑意,你看,我又碰了。 岚迟被他这一碰,脊背骤然一酥,别看这人刚刚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小孩子气,还带着撒娇,一点将军的脸面都不要,可动作,却一次比一次凶狠,倾覆夺命。 岚迟有一阵子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别说是回话了,连这人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完全是一败涂地。 他别过眼,低喃,不要脸。 朝妄凑近,亲了他一下,这话跟流氓没什么区别,再来一句不一样的。 岚迟想了想,不说了,反正你脸皮厚。 朝妄笑了声,拿衣服小心地盖紧他,你冷不冷? 岚迟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这人周身的气息一向是很炽热,烈烈如火,又怎么会冷。 他摇了摇头,不冷。 岚迟抬眸,一向清贵干净的眉眼沾染着几分欲色,多了些不可言说的风致,朝妄。 嗯? 岚迟轻声说,幸好你还活着。 比起这,他们俩的关系反倒没那么重要了,只要这人能好好地活着。 朝妄笑,我都说了,没那么容易死,没人能杀得了我。 又在说大话,岚迟有些无奈,这一次不就被人埋伏了。 能伤我,又杀不了我,朝妄挑眉,抬手把岚迟垂在前面的发丝撩到后面,突然说,如果有人能杀我,那一定是你。 他凑近,吻了下岚迟的唇角,因为你是最合适的。 岚迟微微张唇,就听到这人低笑了声,指腹温和抚摸他的发丝,轻轻咬着他的唇。 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仅是贴在一起,便足以令人欢喜不已了。 一吻罢,朝妄头埋在他肩窝里,声音微哑,有点想,要,怎么办。 岚迟脸颊发烫,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讷讷开口,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分卷(38) 朝妄的声音有点闷,以前又不能这样啊,他在岚迟颈窝里蹭了蹭,拉长声音,尾音微翘,生生拉出了幼时的奶音腔,阿岚 岚迟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人,但经不住这人撒娇,一撒娇,他就有点不知所措,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抿了抿唇,喉结无意识滚动了下,那,你,轻点。 将军大人连连保证,个鬼。 干净利落地把这人吃了个干净。 岚迟都感觉这人的热情都快把自己烧没了,推他的时候,这人还声音微哑,嘀咕一句,好紧。 岚迟红着脸咬了他一口。 但他没怎么拦这人,而是任由着这人,因为心里清楚,出去后,就没多少时间在一起了。 除非战争结束。 这一次的埋伏,对双方造成的伤害都不小,尤其是对方以为这次必定能杀死朝妄,却没想到,还是让人给跑了。 但没过几天,卧底传来消息,将军要不行了,整日窝在房间里,无法起床,手下的人也有点心思浮动的意思,有的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敌方一听,这不,机会来了。 趁你病,要你命。 大好的机会不可错过了。 而实际上病得无法起床的将军在哄人,乖,吃了这药,好好养身子。 岚迟靠在床上,长发披散,身形显得愈发清瘦,语气有些无奈,这药对我没用。 将军把碗一放,手一挥,下一碗。 后面的随从立马递上下一碗药。 岚迟嘴角抽了抽,你到底弄了多少药? 将军都快不行了,送药的自然不少,我那库房都塞满了,朝妄端起这一碗,闻了一下,嗯,甜的,来尝尝。 岚迟看了眼,虽说依旧对他身体无用,但也不好驳朝妄的好意。 朝妄喂完了药,让其他人下去了,摸着他的手,看着他笑。 岚迟被他笑得也有点想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开心,看见朝妄就想笑,看见这人对他笑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喝了碗甜汤,整颗心都是甜的。 他反手握着朝妄的手,唇角弯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那对视着笑,看着就像是两个小傻子。 推门进来的白溪心里就是这个想法,一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叹气,他咳了一声,终于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我说将军,你那还有一堆事,都不准备去看看? 朝妄叹气,好吧好吧。 他起身,对岚迟眨眼,那我走了啊。 岚迟看着他,嗯。 白溪默默地看着他们俩,一个走的时候连跟他打招呼都忘了,一个直到人出去关上了门才慢慢收回视线。 他就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电灯泡。 他走过去,坐了下来,回神了。 坐在床上的岚迟笑了下,知道了。 白溪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这怎么,出去一趟,身心都送出去了?我们的将军动作够快的啊。 岚迟有点不好意思,朝妄平时做事也不慢。 他做事是不慢,白溪语气慢悠悠,我是说你,经此一遭,以后怎么办,朝妄实力本就强悍,身上的人实力必定不弱,如果你跟不上的话,难保不会出事。 岚迟笑意收敛了几分,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我会努力。 你的天赋本来很好,来历又不低,白溪说到这,便止住了,罢,你心里有底就行。 他转移话题,你以后别老顺着朝妄,该说的时候就得说,吃醋的时候别憋在心里,不然他可不一定会知道。 岚迟眨眼,嗯。 白溪想了想,我也没什么能传授给你的恋爱经验,毕竟,我自己还是个孤家寡人。 他说着,看着岚迟,羡慕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啧啧,不得了。 岚迟笑,眉眼弯弯。 白溪只觉这人的笑几乎要晃瞎他的眼,他起身,算了,我就不该来遭受伤害。 岚迟忙拦住他,想让你帮个忙。 什么? 作一幅画。 白溪作的画颇有些灵性,比如画桃花的时候,会沾染一些桃花香,山水画里自有山水的清新。 画作好了之后。 将军看了一眼,不错。 白溪挑眉,没了? 将军再来两个字,很好。 白溪, 而另一旁的岚迟看着画,眉眼温柔,指尖点了一下,那画卷无风自动飘了起来,轻轻地落入他怀里。 呦?认主了?白溪开口。 朝妄大步迈过去,抱着这人的肩,我本人在这呢,看画有什么意思。 岚迟回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我还想要你小时候的画卷。 朝妄,额,不需要吧。 白溪见状,插了一句,朝妄小时候怎么样啊? 岚迟笑,小时候特别可爱,比我见过的所有小妖都、嘴被朝妄捂住了。 不,我小时候可吓人了。 岚迟轻轻地眨了下眼睛,眼里带着笑意。 虽然朝妄不承认,但还是被白溪嘲笑了一番。 后来,有一次。 朝妄半夜跑到他这儿,难得说话支吾了一下。 怎么了? 朝妄坐在他身边,灌了两杯冷茶,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声音有点低,战后你想做什么? 岚迟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到时候应该会有不少事。 朝妄又开始灌茶,看得岚迟都迷惑了,拉住他,你要是饿,我这有吃的,只喝水不管饱。 朝妄放下茶壶,伸手抱住他,阿岚。 嗯。 我,你想不想跟我结亲啊? 岚迟愣住了,这他不是没想过,毕竟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都明确了,碍于战时不好挑明,但若是战争结束了,他可真不一定能忍受这人身边的那么多花花草草。 只是,没想到朝妄这么快就提出了。 他正想着,朝妄在他耳旁蹭了蹭,嗯嗯? 岚迟伸手抱住这人,在他耳边低声说,想啊。 那可说好了,朝妄松开他,伸手,拉钩。 岚迟忍俊不禁,你怎么越来越小孩子了。 我不管,拉钩。 好,拉钩。 岚迟想了想,那万一你忙呢。 那这样,不管我多忙,也不管我在哪,哪怕是天涯海角,结亲那天,我必定回来,站在你面前。 第44章 冷 我去去就回。 好, 我等你。 岚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包括脑子都有点迟钝, 很疲惫的感觉,还未待反应过来,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醒了? 他缓慢地转过头,看到了白溪, 一身松散白衣, 长发随意系在一起,正卷着袖子不知在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 白溪? 白溪瞥了他一眼, 怎么,连我都不记得? 岚迟下意识问,朝妄呢? 白溪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拿起干净的布, 擦了擦手, 走了。 走了? 岚迟重复一遍,思绪尚沉浸在记忆里,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去哪了? 白溪看着他,他没告诉你? 岚迟环顾了下四周,是一个很干净的房间,相对现代化,电灯, 窗户,玻璃,那边坐着正捧着手机玩的白衣牛仔裤少年。 他撑着手坐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一路睡过来的,白溪走过来,凑近看了看他,睡了,大概有十天左右吧,朝妄把你送来,说你没事了,然后就走了。 见岚迟开口要问,他忙摊手,他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都跟你说了,所以也没问。 白溪说着,瞧着他的情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听说体内被种个什么哎你干嘛? 岚迟刚一下床,脸色霎时苍白,整个人根本站立不稳,身体晃了一下,虚弱地靠在了床边。 白溪忙伸手扶他,你都没察觉自己情况不对吗,怎么还下床。 岚迟眼神有些茫然,他说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前言不搭后语的,白溪没听懂。 前段时间的记忆在眼前慢慢浮现,一幕幕,历历在目,明明是那么香艳的场面,岚迟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朝妄看着他,声音平静,疼吧,疼完了我放你走。 看到,朝妄一个人躺在亭内,沉沉入眠。 也看到,朝妄没防备他,生生受了一掌,趴在床边吐血。 记得我是谁吗。 别哭了。 疼吧,疼完了我放你走。 你知道这雨还能下几天? 这是最后一次。 岚迟的手有点抖,他什么都没说? 白溪见他这般模样,有点拿不准,没对我说什么,把你送来就走了。 所以,他这一次走,什么话也没留。 是真的要走。 也是要放他走。 因为终于对他失望了? 抑或是觉得,已经没必要了? 岚迟浑身发冷,脸色比白纸还要白,还要脆弱,他慢慢地弯下腰,整个人狼狈地蜷缩在地上,地板的冰凉自脚底,一点一点地,又准又狠地钻入心里。 冷不冷? 不冷。 冷不冷? 不冷。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你的。 说什么绝对不会对你动手,可伤到你的,居然还是我。 说什么一切有我,可我的存在,却是对你而言,最大的威胁。 岚迟眼眶发红,手指刚放在左臂上,还未待催动妖力,喉间一甜,生生吐了一口心头血。 啪! 男生被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眼里划过一丝阴霾,面上却满是愧疚,伸手去拉女生的手,宁宁,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她真的没关系。 站着他对面的女生冷笑一声,嫌恶地避开他的手,一张明丽的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嘲讽,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亲眼看到你们抱在一起,你当我瞎吗。 她说着眼圈都红了,脸上努力保持着高傲,我告诉你,夏南,分手,从今以后,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渣男配贱女,好好地在一起! 女生说完转身就走,却被男生给拉住了,不待这人再说话,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警告一句,你再敢碰我,我叫我哥打断你的腿。 男生站在原地,脸色一点一点地阴了下来,他看着女生身影消失的方向,似是在自言自语,有办法留住她吗? 别让她回家了。 街道上的路灯闪了几下,突然灭了一个,光线又暗淡了下来,黑暗中有黑色的影子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女生走了好一会,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越走越远,四周也开始变得静悄悄的,她抬手擦了擦脸上已经变凉的泪,小声骂了一句,混蛋。 她抽着鼻子,难过了好一会,准备从包里掏出纸巾,这才发觉,这条街上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安安静静的,一个行人都没有。 只有路灯,还是坏了几个,附近的,只有两个是好好地亮着的,其余的地方都暗了下去。 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是、这是哪儿啊? 刚才跑的时候完全没看路,这一片城区她以前又根本没来过,要不是突然收到朋友拍的照片过来现场捉奸,她也不会到这边来。 女生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哥,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啊?我在她抬头看了看四周,一条街上,旁边都是房子,还有路灯,路灯好像要坏了,一闪一闪的,我没有骗你啊,也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在这啊,其他地方都太黑了,我看不到有什么啊。 她说着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真的,这里有点冷,要不我发个定位给你,你赶紧过来啊。 她说着点开地图,却半天没有反应,怎么没信号啊,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连信号都没有?喂?哥?哥? 啪。 路灯又灭了一个。 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女生愣了一下,不会撞鬼了吧,不可能不可能,这世上没有鬼,绝对没有鬼,社会主义科学是绝对不会骗我们的。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哦不对,老师保佑,政治老师保佑,我以后再也不在课上走神聊天睡觉了,我一定好好地听你的课,我一定考满分,我一定坚信社会主义无神论呜呜呜最后一个路灯兄你千万要支撑住啊 女生站在最后一个亮着的路灯下,腿直发软,小腿肚都在发抖,嘴里小声地念念叨叨着,给自己壮胆,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准备再打个电话试试。 说不定刚才是个意外呢,说不定这会她哥已经过来了呢。 但虽然这么想着,手指却止不住地打颤,一下子按错了,也就在这时,前方黑暗处突然亮起了一道光,像是火光。 分卷(39) 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那一片地方。 火光之中,站着一个男人。 黑衣黑发,身形颀长。 那人侧脸看过来的时候,女生的手一个哆嗦,不知按到了哪儿,手机屏幕上,画面定格了下来。 随后手机脱手而出,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也莫名晕了过去。 高中学校里,课间休息。 听说咱们的校花同志失恋了,昨天刚分的手,坐在前面的同学回头,伸手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阮晚,晚晚,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啊,杨梓宁心情不好说不定又来找你的事。 坐在阮晚身边的女生也连连点头,仗着她哥是学生会长,在学校可真够嚣张的。 哎,她哥还好,前面的人叹气,人家家里可是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就凭这,能不嚣张吗。 这人说着,推了下趴在那基本不动弹的女生,你怎么了?一上午都趴着睡觉,昨晚熬夜了? 趴在那的女生这时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声音飘忽,不是,我家来客人了 客人?来客人不就来客人,怎么把你给折腾成这样?让你接客了? 就是。 阮晚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内,眼神都是发散的,来了一位大人 大人?旁边两人对视一眼,你亲戚来了? 阮晚慢慢地摇了下头,顶着两人迷惑的眼神,想了想,你们见过秦始皇吗? 两人一脸看傻子的模样看着她,你见过? 阮晚摇头,没见过。 两人, 别拦我,我要打死她。 我没拦你啊。 不过 不过什么? 阮晚撑着脑袋,面露回忆,比你想象的,要帅惨了。 两人对视一眼,听出了重点,帅哥?! 阮晚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大帅哥。 两人顿时眼睛一亮,要知道一直以来阮晚的眼光最是挑剔,但凡是她们认为长得帅的,但阮晚眼里,都是不过如此,平凡之姿,也就那样,勉强入眼,就连几乎能跟学生会会长争夺校草之位的夏南在她眼里,也是,不堪入目。 四个字,十足挑衅夏南当时的正牌女友,连带着不少与之暧昧不清的女生也给得罪了。 有时候她身边的人都忍不住劝她,晚晚,少说点话吧,一张嘴拉到全校近半女生的仇恨值的,众人集火的对象,也就你了。 而现在,这个一天到晚不过如此也就那样的阮晚突然说见到了帅哥,还是大帅哥?! 两个女生顿时兴奋了,有多帅?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阮晚摇头,不能拍照。 啊?为什么啊?! 人家会不喜欢的。 再说她也没那个胆子拍,万一流传出去了,那位大人还没怎么,她爸肯定先把她收拾一顿。 那你偷拍啊。 小命要紧。 两个女生好奇心吊得老高,见阮晚不管怎么说都不同意,那要不这样,今天放学,我们到你家,就看一眼,一眼,总行了吧。 阮晚静静地看着她们俩,我爸在家。 两个女生顿时抖了抖,干笑,哈哈,令伯父不是出差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家里来客人了,所以回来接待,阮晚说着趴在桌子上,又想睡,突然睁开眼,哦对了,你们最近晚上不要出门啊。 啊?为什么? 我见你面堂发黑闭嘴吧你。 两个女生齐齐堵住了她的嘴。 这丫头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说有事还真有事。 阮晚挣脱她们的手,记住我的话啊。 是是,记住了。 到了放学的时候。 阮晚慢腾腾地收拾书本作业,前面的女生扭过头,看着她的进度,哎放心吧,我们不跟你回去,你爸在家我们哪敢过去。 就是,你赶紧回家吧。 阮晚继续慢腾腾的,不是,我就是,有点怕。 怕什么? 小时候我爸总说,不听话,就让秦始皇把我蘸酱吞了,渣渣都不剩。 令伯父的比喻真是,非常有想法。 不是有想法,是她老爸觉得,既然不听话,还不如送给将军大人下饭,死得其所。 阮晚默默地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深深觉得那些年拦着她爸没把她上贡的她老妈是多么的伟大。 然后背上书包,回家了。 她家住的位置有点偏,但离学校并不怎么远,一路走回去的时候也会碰到隐在人群里的妖怪,有的认识,大部分都不认识。 这个城市里外来的妖怪并不少见。 住的人类也不少。 阮晚沿着往常的路,一直走回了家。 然后,就在客厅里瞧见那位客人在那研究手机。 黑衣长发的清俊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手机,还是最新款。 阮晚默默地移开视线:怎么感觉画风不太对。 但没过一会,阮家当家的,把他刚放学的女儿拎到将军大人面前,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笑得格外憨厚老实,大人,这种玩意我们玩的也不太好,不过她们小丫头玩的也还行。 他说着,大掌一拍,把自家闺女按在将军大人身边,晚晚,帮大人看看。 同时用眼神示意,好好表现,闺女,老爸看好你。 阮晚怂怂地坐在那,对上男人看过来的眼神时浑身抖了抖,怂怂地开口。 大人,我不好吃的。 蘸酱也不好吃。 不过我爸的肉质应该还可以。 此时还没走远的阮老爸, 第45章 雾城 阮老爸把他不听话的闺女修理了一顿, 然后就到了饭点。 因为是特意留这位大人在这里用饭,所以阮老妈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 会做的拿手好菜都弄了出来,晚餐格外的丰盛。 吃过了饭, 这位大人就准备走了, 阮老爸去送人。 阮晚啃着剩下没吃完的烧鸡,问她妈, 妈, 你说这位大人现在过来是要做什么? 阮老妈正在收拾餐桌,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我听说你上次考试没及格? 阮晚, 顿时萎了。 我会努力的。 阮老妈赏了她一个鸡爪,下次把成绩单拿来给我看看。 哦。 想哭。 外面,夜色沉沉。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 朝妄大人清俊惹眼,身旁跟着个面容凶狠的粗犷汉子, 这画面看起来格外的违和。 但一路走过去, 却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只有几个路过的妖怪回头看了看,那些人类全都毫无察觉, 甚至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反应。 比起以前,这里变了太多,阮昼看着眼前的光景,忍不住感慨, 大人估计很多年没过来了吧。 当年的战争里,就属这座城伤亡最大。 全城的人,无一幸免。 后来再住进来的人,都是从外地搬过来的,时过境迁,太多房屋建筑已遭到更换重建,幸好还住着一些不愿改变的妖怪,不然,连这座雾城当年的影子都看不到一丝一毫了。 朝妄嗯了声。 这里确实没有多少当年的影子了。 当年黑云压城,尸横遍野。 那个小姑娘跪在他面前,声声泣血。 他们没走多久。 路的前方,一个少年正等着。 阮昼见状,便开口告辞了。 走之前,他多看了眼大人的身影,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听说,大人曾在这座城里待过一段时间,与这里的许多人相识,甚至关系还不差。 而后来,再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死了。 整座城的性命,只用来针对一人。 大人从前不愿踏足此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突然又过来了?难道是要出事了? 是当地的人,阮昼走后,清枕就跟在朝妄身后,汇报着情况,一来这里就消失了,有人在接应。 嗯。 清枕顿了下,抬头看了眼自家大人,大人,风折枝,没抓到,而且,他现在在南城,在岚迟大人身边,我们的人不好动手。 朝妄顺着街道走,那就不必抓了。 清枕一怔,低声说,听说岚迟大人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经常卧床不起,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还不休息,也不看病,整日精神恍惚。 朝妄看了他一眼。 清枕立马改口,那风折枝来历不明,最是花言巧语,爱好美人,风流随性,喜好摘花,不论是妖界的美人,还是灵族,鬼族抑或是人族的,但凡是他见过的,少有没被他沾染过的。 他说到这,重重地叹了口气。 朝妄似笑非笑,这话谁让你说的。 清枕看着他,属下还是希望,大人能开心,一点开心也好。 虽然岚迟大人身上疑点不少,但岚迟大人在的时候,他们大人好像放松了一些,也开心了一点。 这么多年了,清枕一直跟在朝妄身边,也一直,非常希望他能开心。 朝妄看着前方的街道,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雾城。 朝妄往前走,一步一步,脚步沉稳,当年,我晚来一步,一切已成定局,再无法更改,但城门口,却死守着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给了我一个香囊。 他说到这,止住了。 清枕不知后续如何,这件事在档案里也没有任何记载,人人皆知,整个雾城为将军殒命。 但没有人知道,将军曾来过这里。 也没有人知道,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只知道,在那之后,将军行事风格大变,为结束战争,不择手段。 后来战争果然很快就平定了。 但也死了太多人。 也就在那之后,朝妄很少笑了,总是很忙,见不到人影,坐在床上的岚迟顿了顿,他也很少来找我。 他当时去找朝妄,大部分时候都是有事,忙,以至于后来,几乎是见不到人。 他想朝妄定是伤心了,可战争结束后,才发觉,朝妄已经变了一个人。 那种变化明显到,他一个眼神,就觉得陌生。 白溪给他倒了一杯茶,当年经历过战争的,没有不变的。 岚迟靠在那,神色恍惚,他后来蒙住了双眼,再不能视物,才能笑一笑。 白溪动作一顿,原来如此。 他仰头饮了杯中茶,可他现在能视物了。 正说着,从门口进来一个人,正是风折枝,手中捏着一折扇,笑着看两人,都在啊,今日天光正好,有没有心情出去走走? 没心情,白溪打量着他,你这天天过来找岚迟是为何? 风折枝拽了把椅子坐下,摊手作无奈状,不在他身边,我可要被抓走了,朝妄大人可是明令手下人来抓我,外面的人都在蹲我呢。 白溪挑眉,你做了什么? 别提了,我可冤了,他碎了我一宝贝,我都没说什么,好心给他出谋划策,反倒要被抓,啧啧,这个朝妄大人,可真不讲理。 风折枝说着,见岚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连忙举手,是是是,我说错了,收回刚才的话。 不过 我可是听说,他现在在雾城。 这话一出,房间静了一静。 白溪没说什么,转头看岚迟,见人沉默不语,于是看向风折枝,你很闲吧。 风折枝,我在避难呢哥们。 白溪不理他的话,亲自跑一趟,给朝妄送句话,说岚迟已经不行了,最后一面,问他要不要来。 风折枝嘴角抽了抽,他又不是傻子。 人是他亲自送过来的,状况他再清楚不过,突然说不行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问题。 白溪很淡定地瞎扯,就说我的一个书童不清楚情况,用错了药,体质相冲。 岚迟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去吧,不用麻烦他,说着起身,然后被白溪按住了。 白溪语气很是无奈,我是为了调开朝妄,雾城那种地方,他待在那肯定出事,谁去都一样,你现在的情况,还是别乱动吧。 为什么会出事?风折枝插了一句。 白溪瞧着他,你把话送到了,我就告诉你。 风折枝手中折扇打开,摇了两下,他既然去了那里,八成是有事,你们支得了一时,又不能一直不让人家去那。 除非、罢了,我也懒得管这些事,他说着脸上带着轻笑,我倒是很好奇,岚迟你不想见他吗? 岚迟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风折枝唇角带笑,一看你们就是没什么经验的那种,时间久了,不常见面,便是再浓烈的感情,也会渐渐淡去了。 分卷(40) 他对岚迟眨眼,你难道没有感觉吗? 没感觉。 旁边的白溪看着风折枝,若有所思,你看上去很关注他们的事。 风折枝唇边笑意不变,我确实很好奇,好奇他们最后的结局,究竟能否走到一起。 哦? 风折枝没再说什么,而是另提了一个话题,据我夜观天象,朝妄大人近日应当会有桃花运。 院子里。 朝妄大人刚睁开双眼,一股血腥味在鼻尖拂过,紧接着一只干净燥热的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双眼。 耳后低低响起一道声音,哥们,帮个忙。 朝妄大人重新闭上了眼,继续睡觉。 哥们? 没回应。 好吧,真淡定。 温遥手一挥,一道符贴到了那半开着的大门上,然后慢慢地,自动关上了。 外面有声音响起,就是到这儿了,气味到这儿断了,说不定进去了。 院子?这是谁家在住? 管他是谁在住,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门被推动了一下,没打开,紧接着上面就亮起一道图案,发着光。 然后就听到一道惨叫,像是被什么给伤到了。 温遥眉目一凝,守护印这么厉害?那能住在这里的,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这时外面的妖怪已经反应过来了,先不说里面有什么人,单是这门上刻下的印记,就说明这个小院子不简单,八成是哪个大妖怪的属物,刻下这图案,就是在警告他人。 见里面没动静,这几个人松了口气,连忙把被伤到的同伴搀扶着带走了。 外面没动静了。 虽是如此,温遥却没放松警惕,边处理着身上的伤,边疑惑着看着躺在这安静地睡觉的这个人。 这个院子看起来像是妖怪住的地方,就连门上的图案都是妖怪的习惯,但,这个人身上怎么没有妖气? 他看了眼朝妄的侧脸,脸色有点白,像是个病人,难道是谁家妖怪的人类亲戚,住在这里养病? 但这人正在睡觉,懒得搭理他,他也不好说什么。 温遥很快把自己处理好了,落下的血迹也仔细地处理好,想了想,拱了个手,多谢。 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小瓶药,小心地放在一旁,作为谢礼。 没再打扰这人,接着就推门出去了。 趴在走廊边睡觉的狗子抬了下头,看了眼那道修长利落的身影。 除妖师? 第46章 悬赏 这一天天晴。 明明是大好的睡觉时间, 小院子里却一点都不安静,因为有个少年在打扫整理重新装饰这里。 因为太久没来了, 这个地方又无人能进,里面的一切布置都是旧时的古屋模样, 包括什么简陋的家具, 油灯,木桌之类, 看着总有些阴沉沉的。 尤其隔壁还是一家花店, 店主是个人类女子,满店灿烂芬芳, 清香浮动, 沁人心脾,与这里的古屋风格简直是个鲜明的对比。 清枕把这里能换的家具都换了,摆了些精致的玩意,厨房重新装修一遍, 屋里屋外认真检查一遍, 然后把院子里的杂草杂花给拔了,去花店买了些种子,又放了些盆景摆好。 等到少年抬头看着院中的这棵树打量着怎么修剪的时候, 树下睡觉的朝妄大人懒怠地睁开眼,颇有些无奈,连树你都不放过? 清枕认真点头,枝丫有点乱,需要修剪一下, 还有里面的虫子,也得除了。 这棵树长了多年,若不是在这里,怕早已是百年大树了,但即便如此,树冠也已经很宽大了,枝叶繁茂,层层覆盖,把院中的日光遮挡了大半。 也因此,这个院子看起来要格外的阴沉。 顶着少年这树得修,大人你起开挪一下的目光,朝妄大人终于起身,挪了一挪。 没过一会,院中落了一地枝叶树枝。 清枕对这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经验,本着干净利落的原则生生把一棵毛发旺盛的大树,剪成了短发。 这树要是有灵智,估计都哭了。 要知道现在这年头,头发易脱不易长,万一秃了怎么办。 朝妄坐在下面,看着看着,也沉默了。 他家小管家好像不是个园丁的料。 等到少年终于下来的时候,这棵树已经被修理成了一个球形,还是偏椭圆,头顶冒一点小尖尖的那种,仔细一看,那还是一片新生出的小嫩叶,正在迎风招展,格外欢快。 清枕:看,多么清爽,多么有艺术风格,还能晒到阳光,耶。 朝妄大人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只觉得整棵树上生动形象地挂着四个大字。 不忍直视。 好好的一个鬼屋呸,古屋,硬生生被这棵球形树给破坏了风格。 朝妄心想,修就修吧,于是就没管他。 然而,没过两天。 少年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出去一天,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衣服,饰品,发带等。 大人,试试吧,这都是最新款,有妖织坊的,还有人类那边的衣服,清枕跟着他,走哪跟哪,一直推荐,衣服比你之前穿的要简单多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都是些现代掺古风元素的衣服,不似古装那么层叠繁复,太多讲究,搭配穿上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的像古装,穿起来也简单方便。 最重要的是,不是大人之前那般沉冷的风格。 这边有不少妖怪都是直接穿的现代衣服,上衣下裤,简单又方便,但大多妖怪仍穿着自己那个年代的衣服,比如广袖长衫,抑或是修雅旗袍。 在大街上走着,看不见的人类还好,能看见的妖怪或除妖师们,经常会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旧时古风与现代元素的混合,但看久了,也就习惯了不少。 也比如除妖师们平时虽然穿现代衣服,但有的门派统一服装,就是道袍,素衣白裳,看起来格外的仙气飘飘,而有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除妖师们也会穿古装,混进妖怪里就不会那么显眼。 清枕念叨了半天,自家大人终于舍得起身换了衣服,随手拿的一套,大人身形模样都极好,自然也就不挑衣服,一身简单的衣服,萧萧肃肃,格外招眼,除了脸色有点白。 清枕在给人梳发的时候,看了眼大人的侧脸,心里不自觉感慨,大人生得这么好,怎么就没有人喜欢?按理说长成这样,在妖界怎么也该有一堆风流债了。 结果呢,他们大人到现在哎?忘了,已经结亲了。 清枕默默地反省一下自己。 也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敲响了。 有客人来了。 清枕去开门一看,是一个大汉,带着一老一小。 大汉就是阮昼,他们来的时候接待他们的阮老爸,小的,就是他闺女,阮晚,穿着正式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精心包扎的盒子。 而那个老的,白发苍苍,杵着拐杖,面容祥和,是这座城妖怪方面的主管事人,负责内务外交。 是听闻朝妄大人来了,特意前来登门拜访的。 老头子深谙谈话技巧,说的全都是些家长里短,客客气气地让朝妄大人在此地做客,他们会尽力安排,保管让大人舒心愉悦,不虚此行。 至于其他的,概是不提。 朝妄坐在那,慢悠悠地饮着茶,也懒得跟这老头子套什么话,这人虽是管事的,但权力不大,顶多是个和事佬,维持一下平稳,这城里到底还是有几家,城内的大大小小事务都是那几家负责,人家久居此地,这里生活的小妖们也大都跟随他们。 大妖庇护小妖,小妖服从大妖。 天经地义的事。 何况妖怪们都很有属地意识,自己的地盘不会喜欢他人随意进入,这些世家们当然也不例外。 虽然朝妄来的时候,人家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奉为上宾,但实际上,心里完全是忌惮又防备着的。 毕竟这位朝妄大人一向名声不低,所到之处,腥风血雨,一点都不为过。 这边闲话谈着,阮昼在一旁偶尔插两句,清枕在自家大人身后站着。 只有阮晚,一个小姑娘家,实在不知做什么,她老爸把她拎过来,是让她多见见世面,比如这位位高权重的朝妄大人,那是见一面少一面的,可得多看几眼。 别怪老爸不提点你,将军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传奇人物,搁在现在,那都是书上的英雄人物,你要是不抓紧机会,等人走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到时候可别找我闹。 阮老爸语重心长,然而阮晚的思绪,却慢慢地飘回了白天在学校的时候 还是她的前桌。 还是课间休息。 学校虽然不允许带手机,但管的也不算太严,因此班上带手机的不算少,只要不被抓住就行。 而她的前桌,扭过身来,神神秘秘的样子,晚晚,杨梓宁撞大运了。 阮晚正在琢磨她的卷子,怎么能把不及格的分数,以一种不会被察觉的方式,变成及格,听到这话,随口一问,什么大运? 她碰到一个大帅哥。 这话一出,同桌也凑了过来,什么帅哥?让我看看。 前桌环顾了下班里,同学们玩闹的玩闹,聊天的聊天,写作业的写作业,而门口处,貌似没有她们老班出没的迹象,于是,偷偷摸摸地把手机掏出来,搁在书本下半掩着,给她们看。 阮晚没往那上面看,这两个丫头天天帅哥帅哥的,随随便便一个男的(当然是在她眼里,毕竟妖怪里长得好看的太多了,随便拉一个路人都比她们眼里的帅哥要好看太多太多)都能称作帅哥,自然对这俩的眼光没什么期待。 然后,她听到了一道不掺杂任何成分的吸气声。 阮晚面不改色:没见过世面,她前两天还见过他们妖界传说中拥有过最多迷弟迷妹,堪称史上最强男神的将军大人呢,现在什么帅哥在我眼里,都是小菜一碟。 晚晚晚晚,你快看啊,同桌也不管阮晚什么反应,一把把她拉了过来,这个绝对帅,要是不帅,我生吞课桌! 阮晚:呵,那我等着等等?!! 这照片上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她把手机捞近,凑近了,放大仔细看,整个画面以纯黑色为主,一看就是在深夜里,男人站在光里,黑衣黑发,脸却是苍白的,漆黑如墨的眼,显得格外的冷淡,极致的黑与白,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而最重要的是,那张微微侧过来的俊脸 这!不!是!她!们!的!将!军!大!人!吗?!! 夭寿啊!哪个小王八羔子胆敢偷拍她们朝妄大人?!! 她连忙点击返回,然后就看到图片上面的文字。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兼男神,哪位好心人见过男神,求告知姓名,联系电话,家庭地址,什么都可以,一定重金酬谢,拜托拜托啦~ 下面一溜评论。 哇塞,居然有这么帅的救命恩人,羡慕嫉妒恨!! 超帅的啊,肯定没见过,要不然一定有印象,不过话说回来,宁宁你在哪碰到的? 我也想换男神了。 英雄救美!这么帅的大帅哥不该被埋没!不该不为人知!姐妹们!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啊! 哎呀,怎么突然有种言情剧的开端,接下来该不会 看人家这装扮,应该是个古风爱好者,你们可以查一下来处,不过这身古装穿在人家身上真帅,一点都不违和,还有一种上位者的威势,这长发是真的吧?!绝对是真的! 阮晚没再翻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堆转发,转发下面,又是一番热议 帅吧帅吧?!同桌大力摇晃着她,语气兴奋,是不是很帅?! 阮晚把手机还给人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正襟危坐,腰板笔直,全无平日的懒散模样,而她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了。 良久,她木着脸说了一句话。 我觉得你们是在找死。 居然敢重金悬赏她们妖界威名显赫的朝妄大人。 未成年的人类小崽子胆子都这么肥吗?! 半天过后,这话传到杨梓宁耳里,就变成了。 帅得要死。 杨梓宁轻轻挑了下眉,算她有眼光。 她拿着手机,转头问身边的人,到现在都没人说见过,能找到恩人吗? 她朋友想了想,你就加大酬金就好了。 因为。 好像有人传到网上了。 第47章 嗯 温遥再一次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 是在一条街道上,正是下午六七点的时候, 街上人来人往,高峰时段。 男人应该是刚从旁边的甜品店里出来, 手里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 一身简单的衣服,脚边还跟着一只浑身毛绒绒的, 尾巴尖是白色的黑色小狗。 就被人堵了。 确切得来说, 是被一群举着手机对着他拍照的高中女生给堵了。 这也是朝妄不清楚,他来的这家甜品店, 刚好是在高中学校附近, 而现在又是放学时刻,最重要的是,经由重金酬谢事件,他的这张脸, 这几天在这所学校里是火得不能再火。 因而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哪怕是不清楚情况的, 见到一堆人都围了过去,也都好奇地凑过去看看。 一看,大帅哥。 再一看, 大家都忙着拍照。 这不,也赶紧掏出手机。 朝妄那张冷脸倒是没崩,始终淡淡的,不过是被一群人类小姑娘围着,没做什么, 也没人凑近。 除了前面的路被堵了。 人这么多,还都是些脆弱的小崽子们,不好做什么。 朝妄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意外地看到一个除妖师,二十出头的模样,眉目俊朗帅气,看着像是刚巧路过,正站在人群外,手里拿着一杯热饮,眼带惊讶地看着他。 一大妖怪一除妖师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一眼。 分卷(41) 温遥心头莫名一动,看眼前这场景,肯定是因为长得太好,出来买东西的时候被人给堵了,只是,这些女生一直拿手机对着人家拍未免有些过了。 先不提肖像权,人家可是病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温遥拨开重重人群,走了进去,在男人平淡的目光下,对他说,跟我走? 朝妄微微挑眉。 但没说话。 温遥见人没表示拒绝,如上次那般沉默,也如上次那般面容苍白,一看就是身体不好,便伸手拉人的手腕。 把人带出了人群。 那些围着的女生们纷纷后退,让开了路,一个个捂嘴,眼睛发光,格外兴奋,又来一个大帅哥,还手拉手这不会是男朋友吧?! 温遥把人带到了另一条街,总算是没什么人看他们了,回过头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拉着一个陌生男人走了一条街 他连忙松手,见人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心里突然有点不自在,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那个,你吃饭了吗? 没。 温遥看向一旁街道一溜的饭馆,我请你吃饭吧。 朝妄也看向旁边一溜的饭馆,里面飘来的麻辣香味,直勾人胃口,好。 你想吃哪个? 随便。 最后,两个人坐在其中一家小饭馆里,点了五六样吃的,基本都是辣的。 你能吃辣?温遥吃了一口麻辣面,突然开口问。 身体不好的人应该忌食吧。 坐在对面的男人轻轻抬眸,嘴里有东西,只发了一个声,嗯? 长得真好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温遥就被自己给吓到了,低头喝了一口汤,没什么。 接下来两个人基本没什么话,全程吃饭,把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后,朝妄看了眼放在一旁的蛋糕盒,吃蛋糕吗? 刚吃完辣的吃蛋糕不好吧,虽然这么想着,温遥却没拒绝人家,主要是他面前的这个人话太少,从刚才到现在总共没几句话,冷得很,现在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还是请他吃东西,拒绝人家的好意自然不太好。 于是,两个男的又解决了一个蛋糕,草莓蛋糕,里面的果肉很多,奶油也很鲜,入口浓郁。 温遥这还是第一次跟男的吃蛋糕,一个蛋糕虽然不大,却分了一半给他。 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以前不是没吃过蛋糕,毕竟虽然是在山上长大,门派却不会禁止他们下山,在学到一定阶段的时候,门派就会考核,会让他们下山做任务。 每次都是师姐师妹想吃蛋糕的时候会去买,给他留一块,后来年龄大了,便没有再碰过了。 温遥思索了一下,觉得大概是因为对象不同。 他连这个人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个城市,鱼龙混杂,来历不明的人,遍地都是,隐藏身份姓名完全是正常的举动。 所以两个人都没什么自我介绍的意思,但也并不妨碍坐在一起吃蛋糕。 吃过东西后,很自然地离开了。 后来再见的时候,温遥是半个月追查,最后经历一次血战,总算是把那个悬赏榜的妖犯给杀了,去提交了任务后,身心俱疲,又累又困,却在经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忍不住顿足了。 他进去买了一份蛋糕。 买完了才想起,自己平时不吃蛋糕。 出门后,拎着蛋糕,不知怎么,走到了那个小院子。 门还是半开着的。 里面的大树变成了个球状,上面还有一根小苗苗。 温遥看着,忍不住想笑,然后觉得站在人家门口笑不太好。 于是,就上门拜访了。 朝妄这次没在睡觉,树下有一个不算大的青石桌,圆形的,上面摆了不少小吃,全都是些没什么营养但好吃的零食。 朝妄大人从来也长不胖,不需要摄入什么营养,因此也就无所禁忌,在吃的方面颇为不挑。 只要好吃就行。 见到拎着东西上门的除妖师,也没说什么。 虽然不太清楚一个实力不俗的除妖师为何靠近他,但送上门来一个除妖师,朝妄大人没什么必要推开。 你家小狗呢? 温遥坐在一旁,看着这人吃着果冻,旁边还有一袋打开的辣条,看着就很辣,忍不住开口,你真不需要注意一下?这样对胃不好。 没事。 朝妄递给他一个果冻,然后打开了他拿来的蛋糕,水果蛋糕,果肉跟上次一样多,不错。 这天有点阴,风也不小,坐在院中有点冷。 温遥的视线忍不住放在这人身上,只着一件黑色单衣,看着很薄,没穿外套,手抬起的时候,露出苍白清瘦的手腕,你冷吗? 朝妄手中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我要是说冷呢? 温遥起身,进屋吧,外面温度有点冷,对你身体不太好。 朝妄,嗯? 你不是病了吗。 朝妄咬了口奶油,懒得解释。 他起身,进去吧。 虽然冷,但意外的好说话。温遥心想。而且口味好小孩子。 岚迟睁开眼的时候,正下着雨,雨势不小,他撑着手勉强站了起来,身上的伤恢复得过于缓慢,到现在还流着血。 他把伤口处理一下,环顾四周,是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而他的四周,都是残破的尸体。 南城距离雾城并不近,只是没想到,路上会出现这么多人截杀他。 雨下得太大,岚迟脑子也有点昏昏沉沉的,好一会才想起,他如今与朝妄是已结了亲的关系,动不了朝妄,过来解决他,也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不知他病重的消息是何时泄露出去的。 岚迟擦了下脸上的雨水,实在没什么力气避雨,这会想起,还有一个人,与他同行的。 他没找一会,就看到了那人缩在树下,捂着头,往日的风度翩翩经由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拍打,彻底变成了狼狈不堪,而这人却根本没有在意,整个人缩在那,双眸紧闭,面容很是痛苦。 风折枝? 岚迟站在他面前。 这人的手颤抖了下,慢慢地抬起头,一张俊逸的面庞上满是雨水。 而岚迟的眉头也慢慢地皱了起来。 这人的胸口有一道两指宽的小洞,贯穿而过,不知是被何物所伤,一直在往外流血。 衣服上全都是他的血,风折枝却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伤,而是捂着头,神情痛苦中竟是有些迷惑茫然。 风折枝? 岚迟试图喊醒他。 这个浑身染血的白衣公子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而后,慢慢地朝他伸出手。 他的手指上都是血迹,被雨水冲刷后,渐渐显露出原本的白皙光洁。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岚迟觉得这人根本抓不到他。 岚迟叹了口气,虽然不知现在是怎么回事,但好歹不能让人死了。 这么想着,他伸手握住了那只手,问他,能起来吗? 风折枝沉黑的眼眸深处渐渐亮起了一道光,一道很微弱,却从不曾熄灭的光,整个人有点恍惚,你来了? 声音沙哑,也太小。 被雨声一浇,彻底被淹没了。 岚迟没听到,见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什么? 风折枝看着他不说话了,整个人呆呆的,岚迟拉他起来的时候,很顺从,也很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岚迟回头的时候,忍不住叹气,我没力气,你能不能先把自己的伤处理了? 脸色白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没了。 风折枝何曾有过这般狼狈? 风折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觉自己的伤,却是轻轻笑了下,眉眼染上几分温柔,反过来安抚他,我没事的,我不会有事的。 岚迟看了他一眼,行,你别死了就行。 风折枝慢慢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们找了一个地方养伤。 到夜里,岚迟实在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意识恍惚之中,感觉到身边有人,这人抬手,手指触碰了下他的额头。 朝妄? 岚迟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想睁开眼,但奈何,身体沉重到无能为力,只能低低喊着,朝妄。 这人没开口,没说话,似是要推开他。 岚迟心里很慌,许是意志过于强烈,竟撑起了最后一丝气力,起身抱住了这人的腰身。 朝妄。 对不起。 岚迟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想不起,只一直反复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朝妄低眸,看了他一会,指腹轻轻地拭去这人眼角的泪。 而后把人横抱起,转身,走出了这里。 外面,夜幕沉沉之下,地面上跪了十余个黑衣人,黑压压一片,全是督查司的人。 朝妄大人扫过这些人,冷声开口,全部处罚。 黑衣人低下头,是。 怀里的人下意识往男人肩上靠了靠,闭着眼,低低唤了声,朝妄。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这人的回应。 嗯。 第48章 我是你的 岚迟睁开眼的时候, 整个人有点恍惚,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朝妄,朝妄抱着他, 走过层层树林, 走过漫漫夜色。 这个梦,真好。 岚迟恍惚着想, 而后撑着手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该起来,也该走了, 不能在路上留太久。 但他刚一转头, 就看到一个熟悉到梦里都能见到的身影,玄青色外衣,长发披着,正靠在窗边, 手里捏着一条细长的墨色发带。 有风吹了进来, 那发带柔软地缠绕着他苍白冷然的指骨,竟生出几分旖旎。 岚迟愣了一下,一时觉得自己竟还在梦里。 他下床, 走过去,想靠近这个人。 朝妄侧过脸,看着他,没说话。 不过一个月,这人模样苍白憔悴至这般, 容色苍白,以往的清贵矜然之气尽无,整个人看上去黯然失色。 发丝散乱,衣衫上还带着醒目的血迹。 岚迟走到他面前,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任何举动,一直在看着他。 他想,梦里的朝妄真好,可以一直站在这里,站在他面前。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朝妄开口,看我做什么? 想看着你,岚迟下意识回答。 朝妄移开视线,看向窗外,不在那养病,出来做什么。 岚迟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了一眼,看到了浮云,云絮散合,轻柔而飘茫。 有风顺着窗口灌了进来。 他看了几眼,我们这是在天上? 嗯。 最快的速度,当然是飞。 岚迟慢慢地眨了下眼睛,我不是在做梦。 朝妄转头看他,这半天你以为我是什么? 他说着,摆了下手,意兴阑珊,回去躺着吧。 岚迟看着他的侧脸,往前靠近了一步,伸手,慢慢地从背后抱住了这人。 虽然风很大,但这人的身上很温暖。 见这人没推开他,岚迟心里慢慢松了口气,低下头,头轻轻地靠在男人的肩上。 朝妄站在那,手搁在窗沿上,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感觉身后的人呼吸渐渐沉了下去。 不能回床上睡吗。 弄得他都不能动弹。 岚迟这一觉没睡多久,或者是潜意识里不敢多睡,没一会,竟是惊醒了,睁眼见朝妄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做噩梦了? 不是,岚迟松开手,我,麻烦你了。 明明是在雾城,却还是赶了过来,而且暗中一直有人出手帮他们,想来也是督查司的人。 朝妄随口回了句,当我一日游了。 岚迟唇角弯了下,随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朝妄。 对不起,我、 朝妄转过身,打断他的话,你这样倒让我想起之前的话。 什么? 我把你睡了,你说对不起。 他勾着岚迟的下巴,真是好买卖啊。 岚迟没有避开,也没有拿开他的手,而是继续说,我不该伤你。 他顿了下,轻声问朝妄,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本就伤重,又强行帮他清除印记,中间又被他伤到,再强悍的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没什么,朝妄语气淡淡。 岚迟看着他,沉默了下,抬起手,抱住这人的脖子,凑上去,贴上了这人的唇。 朝妄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这还是岚迟吗,他别不是找错人了吧。 主动亲他的人看上去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细密纤长的睫毛低垂着,蝶翼似的轻轻颤动着,亲着他的唇也不敢乱动,只安静而单纯地贴着,身体也没有太过靠近他。 直到朝妄伸手,放在他的腰上,把人往怀里带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这人小声地低喘了下。 耳朵已是红透了,绯色顺着耳廓,一直蔓延到脸颊,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更让朝妄觉得震惊的是,这个人真的在吻他。 舌尖青涩地舔吻他的唇。 明明是紧张地不得了。 却没有松开他,而是认认真真却又生涩地吻着。 朝妄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下,复又松开,直到这人松开他时,才低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岚迟眉目清润,我知道。 分卷(42) 他看着朝妄,唇角轻轻弯了下,我想这么做。 朝妄抬头摸他的额头,脑子被烧坏了? 岚迟靠过去,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我很清醒。 朝妄。 跟你结亲,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事。 从来没有其他原因,我只是想看着你,想和你在一起。 朝妄愣了好一会,嗯。 病了也好,死了也罢,岚迟声音清冷干净,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你的。 阿岚。 你是我从老天爷手里抢过来的。 青年披着纯黑色裘服,拉着他,在这河岸边,一步一步地走着,他侧过头,唇角带笑,他们说我命里孤煞,注定孤独一生,我可不信。 既然说我命中注定,那我就要个注定之外的。 于是我向老天爷讨要了你。 他牵着岚迟的手摇了下,所以,阿岚你是我的。 岚迟笑,眉眼温柔,好,你的。 你一个人的。 朝妄大人这次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头一次有人对他说情话,说的这么干脆利落,直接简明,比当初在结亲仪式上起誓还要让他有点不知如何反应。 朝妄这辈子是个很坚定,却又叛道的人。 幼时有人教他识文断字,教他伦常道法,世道轮回,却无人教他何谓感情,只一句,命里注定,莫要强求,便要断了他的疑惑。 在他的认知里,想要一个人,只要对他好就行了。 所以他从来不吝于自己的感情,就如同一捧火,肆意张扬,烈烈灼目。 少年情长,无惧无伤。 直到突然有一天,这捧火熄灭了。 所谓的天道无常,终有轮回,才姗姗来迟地提点他,何谓感情。 不能动的,即为感情。 冷久了,朝妄也渐渐忘了,该如何喜欢一个人,别人喜欢他又是怎样的。 他封了自己的记忆,连同过往,永远尘封了下去。 人人皆说,朝妄大人冷血石心,此言,却并非是虚假。 朝妄沉默了一会,我不缺人。 我缺,岚迟开口,静静地凝视着他,我缺你。 他伸手,握着朝妄的手,温柔却很坚定,我还记得所有,我也还站在这里。 山河过往,人间易改,我会一直等你。 朝妄看了他一会,别过眼,你今天是怎么了? 岚迟笑了下,低头靠在他身上,身体渐渐脱了力,慢慢地向下倒去,然后被朝妄一把抱住,岚迟? 半天后。 守在小院子的清枕开门一看,自家大人怀里抱着一个昏睡的青衣美人哦不,这不是岚迟大人吗,长得好看就是没办法,都虚弱成这样了,第一感觉居然还是美。 清枕默默反省一下自己跑歪的关注点,待自家大人出门后,把门关上,连忙跟了上去。 准备药浴,朝妄吩咐一句,内伤一时半会养不好,好歹先把外伤给止住。 清枕应了声,赶紧去准备了。 待准备好之后,朝妄看着躺在自己怀里昏睡不醒的岚迟,犹豫了下,伸手脱了他的外衣。 身上的伤痕并不少,直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愈合的迹象。 他没有脱完这人的衣服,留了最后一件里衣,然后抱起人,把人放进药池里。 岚迟的睫毛无意识地颤了下,仍旧没醒来。 朝妄坐在一旁,看着这人苍白脆弱的面容,觉得有些碍眼,但没做什么,而是把人浸入水里的长发撩了起来,触感非常好,柔顺微凉,发顶用来束发的玉簪是白玉,样式非常简单,没有什么纹饰。 他把玉簪取了下来,长发便柔顺地披散了下来,垂在这人的侧脸旁,清雅矜贵的面容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朝妄多看了几眼,忍不住感慨,岚迟这人生得是真的不错,雅人深致,风仪出尘。 他把这人的长发拢在一起,然后用自己的发带系了起来。 随后便起身出去了。 岚迟睡了一天一夜,才渐渐醒来,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让开。 不。 不让我动手了。 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见他躺在床上是醒着的,眉开眼笑,凑了过来,你怎么样了?身上的伤还好吗? 是风折枝。 岚迟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门口处,只看到了清枕的身影,没事。 他坐了起来,下床,推开风折枝伸出来想要扶他的手,走了出去。 这个地方他来过,所以岚迟丝毫不迷惑地顺着走廊走,下楼,然后看到了那个人。 坐在那里,面前是一个白瓷花瓶,桌子上还散了些花枝,那人手里拿着剪刀,是在修剪这些花枝。 听到声音后,回头看他,醒了。 他的视线在岚迟身上绕了一圈,一副刚起床的模样,嗯?有事? 岚迟没说话,光着脚走下楼梯,走到他面前。 朝妄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还未说话,面前就扑过来一个人,力道还不小,撞得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碰到了小桌子。 桌子上的花瓶摇晃了几下,滚了下去,啪得一声,碎了。 朝妄,我的花瓶。 岚迟抱着他,我再赔你一个。 他抬眸,看着这人的眼睛,我好想你。 朝妄喉结滚动了下,提醒他,你睡觉之前才见到的我。 岚迟抬手,捧着他的脸,可是我没有在梦里见到你。 第49章 脑子坏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天清晨下起了小雨, 朦朦胧胧,清寒入骨, 街道上早起的行人都打着伞,把外套拢紧了些。 阮晚背着包去学校, 从那个小院子门口路过的时候, 脚步停了下,在门口轻轻放下一个饼干盒子。 是她老妈昨夜做的手工饼干, 听说这位大人喜好甜食, 便让她路过的时候送一些过来。 阮晚走的时候想起前几天学校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那个救命恩人已经有男朋友了, 当街牵手, 连路都给堵住了,有图为证,还有人专门录了像。 嗯,果然不愧是她们大人, 一露面就引来了交通事故。 她看了一眼别人拍的照片, 旁边这人确实挺帅的,但是应该不是朝妄大人的正牌对象,那位据说是妖界第一美人的, 岚迟大人。 想到这,阮晚突然有点羡慕妖都的小伙伴们,据说这两位大人结亲的时候,整个妖都,长街小巷, 千盏灯火,彻夜不熄,燃了整整七天七夜,简直美呆。 如此浩大的结亲仪式当天晚上就把房子给烧了。 阮晚同一众小伙伴们在群里热烈讨论了好几天,不禁感慨,果然是大人们结亲,就是与众不同,风格都跟别人走的不一样。 为此,她们讨论了好半天,后来,就歪楼了,不知怎么就讨论到了洞房花烛夜 这个话题放在这两位身份不低,颜值同样也不低,明明是死对头,却又突然结了亲的大人身上,那叫一个带感。 要不是不知道两位大人具体长什么样,估计她们连小本本都画了,嗯各种姿势尽情联想 对了,阮晚突然想起,八卦说的月刊明天应该就出来了,也不知道她追的这次有没有更新。 都三个月了,肉写得再好,也不能卡三个月啊。 阮晚打着伞,晃悠悠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走着,心里思索着,要是明天再不更新,就寄只乌鸦过去。 这么想着,她渐渐走远了。 这边卧室里。 房间的摆设相当简单大方,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窗户是开着的,有冷风吹了进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伸手抱住了旁边的人。 朝妄被动静惊了一下,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怀里窝着一个人,像是有点冷,头埋在他的肩上,呼出的气息是凉的。 他低眸看了眼,这才想起,昨晚岚迟说冷,便同他睡了一间房,不过怎么现在还冷? 朝妄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是把印记给清除了,按说这人是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待好好养养还是能够弥补的。 但是看岚迟这情况,本就根基亏损,又是点长灯,又是入梦香,妖力不要钱的往外拿。 跟他一样,是个不要命的。 他想了一会,叹了口气,躺在那没动,直到过了一会,才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岚迟不仅会主动亲他,还非礼他。 多稀奇。 连衣服都给扒了。 本来他就穿着一件单衣,蹭几下就给松开了。 朝妄大人坐在那,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人伸进衣服里的手拿开。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男人,再蹭,待会真收不住火了。 但此时岚迟对此一无所知,抱着男人劲瘦的腰,手心都是冰凉的,贴在这人的后背上。 他忍不住往这人身上靠近,潜意识里觉得这人不该是这种温度。 直到朝妄被他蹭得没办法了,闭了闭眼,把火调动了起来,周身的温度顿时灼热了起来。 然后这人就靠在他身上渐渐睡去了。 感情是来蹭他的火。 岚迟醒来的时候,感觉手下触感不太对,光滑,流畅,很热,他疑惑地睁开眼,就看到一小截锁骨,锁骨下一片光洁。 他连忙坐了起来,看了眼躺在身旁的这个人,连忙别开了双眼,头一次有点懵。 他好像把朝妄给非礼了。 趁睡觉的时候扒人家衣服,还乱摸。 朝妄大人坐了起来,把衣服整好,一脸严肃,我们来讲一下你这个问题。 岚迟轻嗯了一声,我会负责的。 朝妄,我不是说这个问题。 岚迟抬眸,那是什么问题? 朝妄看着他,你身上怎么会这么冷? 幼时冰寒入体。 本来被朝妄的火给压制住了,后来根基受损,便开始反复发作了。 朝妄看着他,慢慢皱了下眉,现在回到上一个问题。 你怎么负责? 岚迟心头一跳,眼睫低垂了下去,我 你什么? 朝妄靠近他。 岚迟无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朝妄皱了下眉,继续靠近,直到岚迟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凑近他耳畔,要不礼尚往来,怎么样? 岚迟的耳垂红得几欲滴血,垂着眸。 嗯。 还真应了? 朝妄挑眉,意有所指,我的礼尚往来,可并非你那么简单,说不定,会让你哭。 岚迟这辈子没哭过几次,其中大半,都是在前段时间。 这人的床上。 痛苦有一半,欢愉有一半。 这人舔过他眼角时的温度几乎烫到了心尖。 现下一想,岚迟的脸真的红了。 比起以前的朝妄,还会撒娇的朝妄,现在的他,真的强势很多,各方面,包括床榻之上。 见美人脸红了,朝妄欣赏了几眼,便起身下床了。 收拾好了之后,下去吃早饭。 包子油条加粥。 早餐是清枕做的。 朝妄端着碗喝粥的时候,风折枝就坐在一旁,一直看着他。 有事? 风折枝一身白衣翩翩,看着很是气度不凡,脸色却不太好,盯着他看了一会,声音微哑,你跟他睡了? 嗯? 风折枝重复一遍,你跟他睡了? 朝妄把碗搁下,你是说岚迟? 风折枝脸色不太好地点了下头。 朝妄捏着包子,咬了一口,漫不经心,睡了,怎么? 风折枝拧眉,手一抬,一根筷子朝朝妄掷去,速度极快,眨眼间便逼近朝妄的胸口,即将刺入身体里。 就被男人的手指捏住了。 朝妄把那根筷子放下,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你发什么疯。 清枕的剑已经搁在风折枝的脖子旁了,这人却根本没有在意,而是紧紧地盯着朝妄,你凭什么碰他?! 朝妄看了他一会,反问,我凭什么不能碰他? 风折枝很执着,你不能碰他。 朝妄看向一旁站着的清枕,这人伤到脑子了? 清枕正警惕着风折枝的举动,听到这话,摇了下头,我也不知,但伤得不轻,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 大人,要不要把他带走? 这时,那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风折枝一下子转头,根本不顾脖子上的那把利剑,站了起来,几步凑到了岚迟面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你醒了? 岚迟看了眼他脖子上醒目的伤痕,这人却毫无察觉的样子,嗯。 他绕过这人,走向餐桌那边。 正准备坐到朝妄身边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抢先一步,坐了下去。 正是风折枝。 风折枝抬头对着他笑,笑意干净温柔,却又藏着点小心翼翼,问他,你想吃什么? 旁边的朝妄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慢悠悠地咬着一个包子,没说话。 岚迟看了眼风折枝,见人已经坐下了,也不好说什么,我自己拿。 分卷(43) 他去盛了一碗米粥,坐在了对面,拿起筷子的时候,往朝妄那边扫了眼,发现他面前单独放着一根筷子,还是快要断的。 他看了看朝妄,人很正常地吃着早餐,就着包子油条咸菜,喝着粥。 吃过饭后,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朝妄站在廊下,想起昨日花瓶碎了,便回去拿了把伞,准备出去再买一个。 你要出去?岚迟见他拿伞,便问他。 嗯。 我跟你一起、岚迟话说到一半,看着站在面前拦他的人,皱了皱眉,风折枝,你有事? 风折枝似是有些紧张,我 他顿了下,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别跟他走? 让开。 见岚迟神色冷淡,根本不想理会他的模样,风折枝亮着的眸光渐渐暗了下去,却还是没让开,伸出手,小心地拽他的袖子,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手指捏着岚迟的袖角,姿态甚至是有些卑微的,全然不复以往的风流浪荡。 岚迟看了他一眼,转头问清枕,这是伤到脑子了? 清枕:好有默契的问题。 他摇了下头,我也不知。 再说这人不是在你身边受伤的吗,按理说你是最清楚的啊。 岚迟回想了下之前的情况,再联合风折枝的实力,即便是会受伤,也不会多严重,毕竟这风折枝实力并不弱,是连督查司都不一定能抓到的人。 这么想来,只可能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岚迟看着他,离我远点。 说完,就绕开他走了。 风折枝脸色白了下来,头也慢慢低了下去,看着就像是被狠心抛弃的小狗,十足可怜。 而真正的小狗清枕,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他。 看着看着,这白衣公子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神色渐渐痛苦了起来。 而另一旁,岚迟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朝妄应该是等不及,已经走了。 他怔了下,想起自己好像没让朝妄等他。 再说朝妄也没那个必要等他。 有事自然就先走了,带他一个,也不过是多了个累赘。 岚迟站在雨中,有些落寞。 雨下得并不大,细雨绵绵。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踏出了院门。 然后。 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人正撑着伞,站在雨中,身形萧萧,面容有几分模糊不清。 第50章 小妖是谁 岚迟眸底亮了亮, 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 他的发丝上, 衣服上,全都落了雨, 却并没有在意, 而是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 朝妄回过神, 把伞把他那边移了一些, 怎么不带伞? 岚迟唇角带笑,一起。 朝妄看了他一眼, 下次别淋雨了。 好。 他们走过了几条街, 进了一家店铺,选了个青花瓷的花瓶。 回去的路上,岚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应该是什么甜点, 偏头问朝妄, 想吃吗? 男人面无表情,不想。 岚迟笑了下,我想吃。 现身去买甜点的时候, 店小妹看着推门进来的岚迟,都傻了,我滴妈,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哥哥吗,这气质 岚迟挑了几样饼干, 还有两份小蛋糕,打包的时候,碰了碰男人的手,低着声,我没带钱。 朝妄挑眉,明知故问,没带钱你还买。 岚迟拉了下他的手,对他笑,有你啊。 店小妹:呜呜居然还是有对象的,果然,长得好看的男生都跟长得好看的男生在一起了 朝妄任他拉着,面上保持风平浪静,我也没带钱。 岚迟眨了下眼睛,可是,想吃。 他清润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亮亮的光,满是期待地看着朝妄,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就像是在撒娇。 旁边的店小妹快憋不住了,就差吼一句,放着我来,这甜点我请了!但她怕被旁边的男人打死 朝妄看着岚迟,慢慢移开了视线,除非你亲我一下。 岚迟长睫低垂了下,复又簌簌抬起,抿了下唇,凑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下男人的侧脸。 他耳尖都是红的,低着眸不敢看这人,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字。 嗯。 朝妄从衣服里掏出手机,问那个已经看呆甚至满脸姨妈笑的店小妹,多少钱? 啊,啊?等等,我给您算一下哈。 在街上走着的时候,有行人见这两人容色出众,不似普通人,一时惊艳,下意识跟了上去,但跟着跟着,不知怎么就看不到对方的踪迹,那行人回过头的时候,挠了挠头,哎?我要干什么来着? 想了一会,没想起怎么回事,于是就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到小院子的时候,走廊下坐着一少年,一公子,两个人皆是撑着头看着外面的雨,表情如出一辙的呆。 在看到岚迟的身影时,风折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刚站起来,却在发现那人眼里一直在看着身旁的男人时,神情低落了下去,站在原地,竟也不知该不该靠近。 而清枕,在发觉他有动静的时候,警醒地看了过来,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此时发现这人这般反应,再回想早上的表现。 心里不觉疑惑,以前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大人与岚迟大人是一对,那时候也没怎么样啊,怎么现在,这个反应? 难不成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深爱着岚迟大人?痛苦难堪?后悔不已? 呵,晚了。 风折枝不知道坐在他旁边的少年在想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岚迟,而岚迟,压根没注意他,去拿了个精致的小篮子,把漂亮可口的华夫饼干摆好,还有香郁的巧克力熔岩蛋糕,旁边放着一个小勺子,搁在桌面上。 他坐了下来,看着朝妄拿着剪刀修剪花枝,花瓶就放在地上,花枝都是新鲜剪裁的,上面还沾着雨水。 朝妄什么时候有插花的习惯了? 岚迟心里有些疑惑,看着朝妄捏着花枝,慢腾腾地剪着,每一枝好像都需要剪成他想要的模样,因此进度并不快。 他看了一会,捏着一块饼干,递到朝妄唇边。 朝妄咬了下去,感觉到这人的指腹似是不经意地轻轻擦过他的下唇。 抬眸看岚迟的时候,岚迟却好像一无所知,不好吃? 牙锋咬破饼干,浓郁的味道在嘴里慢慢融化,他摇了下头,还行。 岚迟见他低下眸,继续刚才的动作,抬手,手指贴了下自己的脸。 有点烫。 他吃了一块饼干,压一压有些急促的心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喂东西就喂,乱碰算什么,还,这般,不过,朝妄好像没察觉,岚迟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他思绪有点乱,并未发觉旁边的朝妄大人手上的动作一顿。 啧,剪坏了。 朝妄大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把手上的花枝一扔,又拿起了一枝重新修剪。 快到中午的时候,清枕去准备午饭,坐在这边的岚迟也起身,还没踏出一步,被男人的声音叫住了,做什么? 去厨房看看。 朝妄把手中的花枝插进花瓶里,瞥了他一眼,你看一下自己的形象。 岚迟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依旧一身青衣,但衣着整齐,除了穿的比这人要多,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哪里不对? 朝妄抬了抬下巴,颇为挑剔的语气,就你这长发宽袖,一副斯文书生的模样,还去厨房? 岚迟想了想,那我去换件衣服? 没你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不就是到这儿换的吗。 岚迟想着,故意转身,你又不管这种事,怎么知道有没有衣服,我去问清枕。 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回来。 岚迟心里笑了下,面上十分平静,转身看他,你准备借我衣服了? 朝妄坐在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原来是想穿我的衣服啊。 他抬了下手,漫不经心,行,自己动手。 岚迟看着他,故意问,我为何要穿你的衣服? 这时他的衣袖被拉了一下,转头一看,风折枝就站在他身边,你缺衣服?我给你买啊。 岚迟, 他扯回了自己的袖子,不缺。 风折枝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看到那边桌子上之前岚迟摆出来的饼干,于是又与他搭话,我也想吃饼干。 自己去拿。 风折枝眼里有一丝欣喜,拉着岚迟,把人拉回了桌子旁,坐在他身边。 朝妄大人扫了眼风折枝握着岚迟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眯了下眸。 风折枝完全毫无察觉,又或者是,他现在眼里只有岚迟,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他人。 他坐在那,一块饼干都快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吃一口,对岚迟笑一下,笑得还格外的干净天真,满心欢喜。 岚迟被他笑得脸上的平静都快保持不住了。 这人怎么了? 直到风折枝捏着一块饼干递到他唇边,像是想喂他的时候,一只紧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岚迟的腰,把人往后面带了一下。 岚迟猝不及防,后背撞到了男人温热的胸口,听到了这人带着几分冷意的低沉嗓音。 风折枝,你想死是吧。 岚迟整个人靠在这人怀里,感觉腰间的胳膊箍得紧紧的,他并未挣扎,直到下巴被捏了过去,男人的指腹在他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擦了几下。 他耳根立马红了,拿开朝妄的那只手,又没碰到。 坐在对面的风折枝看到这一幕,眼角都红了,沉声,朝妄。 朝妄漫不经心地抬眸,语气十足的随意,哦?生气了? 风折枝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地捏着,骨节泛着冷白,你别太过分。 朝妄反倒笑了,头低了下来,埋在岚迟的肩上,唇有意无意地触了下他的脖颈,低声问他,我身上舒服吗? 岚迟, 这是什么问题。 对面的风折枝显然已经恼怒了,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可怕了起来,这边的朝妄大人却还不慌不乱的,轻轻吻了下岚迟的脖侧,晚上跟我睡吧,嗯? 声音温柔又低沉,带着几分宠溺。 岚迟, 小桌子在剧烈地抖动,就连他们旁边的花瓶也开始摇晃了起来,晃荡了几下,看着就要倒了下去。 朝妄大人仿佛这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嘀咕了句,我的花瓶。 岚迟:你没觉得风折枝才是重点吗。 风折枝眼神冰冷地看着朝妄,你我比试一下。 朝妄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下巴搭在岚迟的肩上,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岚迟,有人要打我。 风折枝:个不要脸的! 岚迟心里清楚朝妄现在的情况,非常虚弱,不见得能比过风折枝,何况风折枝这人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一向不少。 他看着风折枝,你到底要做什么? 风折枝对上他的眼睛,非常冷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他看着看着,周身的气息渐渐地沉寂了下去,手不可抑制地抖了下,我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刺眼极了,心也抽痛,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岚迟,有些茫然,嘴里喃喃,我找了你好久 岚迟皱眉,你找我做什么? 风折枝眉眼低落了下去,你、我、我说过,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你应了我的 声音低微到几近于无,却仍是带着一点不甘与微弱的期盼。 朝妄大人始终在一旁平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时,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一把把岚迟横抱起,转身就走。 岚迟睁大眼,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公主抱,朝妄? 朝妄侧了下身,避开了身后风折枝的出招,唇里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滚。 话音落地,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朝妄大人身后,拦住了那边的风折枝。 朝妄大人抱着怀里这人,一步一步,踏上了楼梯,走过走廊,踹开了房门。 岚迟看着他冷硬紧绷的下巴,听到踹门的声音时,心头一颤。 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生气了。 不对,朝妄何时这么生气过。 朝妄把人放在床上,低头,咬住了他的脖颈。 动作并不温柔,相反,还有一点粗暴。 岚迟躺在那,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然后就听到耳畔一道冷沉的声音,我之前问过你几次。 岚迟身上的衣服快要保持不住,尤其是这人手指抚过他的腰侧时。 他眼尾处渐渐晕染出一抹绯色艳丽,轻轻发出一个声,嗯? 小妖是谁? 岚迟愣了下,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朝妄的膝盖蹭过他的腿,快要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神志不清的时候,这人有在他耳边问过这个问题。 是、是你啊。 嗯? 岚迟闭着眼,脸颊滚烫,你以前不是小妖吗。 朝妄, 他捏着岚迟的手腕,往衣袖里试探,直到摸到那道狰狞的伤疤,继续问他,那这个呢?给谁的? 分卷(44) 岚迟慢慢地睁开眼,看着他,看着这人漆黑的眼眸。 我,给你的。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人,轻声开口。 都是给你的。 他的人,包括心,所有,都是给你的啊。 第51章 心上依旧 这是你说的。 嗯, 我说的。 岚迟伸手抱着他的脖颈,忍不住凑上前, 吻了下这人的唇角,声音细如呢喃, 带着掩不住的羞意, 朝妄。 朝妄伸手把他的衣服整好,抱着人的腰, 抱入怀里, 振振有词,身体不好, 还是不折腾了。 岚迟, 除了第一次在山洞里,与前段时间为了清除印记,这么久以来,这人平时除了亲他抱他, 竟然都没有要碰他的意思。 岚迟靠在他怀里, 难得有点茫然,不是说喜欢,就会情不自禁吗。 以前的朝妄还总亲他, 说一些直白又热情的话,现在,好像也不怎么碰了。 对了,他以前的记忆都没了,感情, 自然也 岚迟想到这,偏头看旁边这人,修眉俊眸,鼻梁骨挺直,唇色薄润,墨色长发只用发带随意地系了下,几分慵懒肆意。 朝妄正思索着事,察觉到他的目光,侧眸看了过来,而后 岚迟靠过来,歪头,咬了下他的喉结。 拽着他的衣领往床上推。 岚迟一双清润浅淡的眸子温润如三月春水,肤白如玉,长发自肩倾斜而下,逶迤至腰间,声色清冷如玉碎击冰。 却在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要你。 不曾有过记忆的时候,就想要他。 看见时无端心烦意乱,可不见时,却又忍不住思念,他那般喜好清静不好理事的人,为何会与这人纠缠在一起。 很多事他根本无需插手,但若不插手,他根本没有见到这人的机会,朝妄大人平时多忙啊,忙着处理事务,忙着吃喝,忙着睡觉,妖都那么大,这人一睡,几天便过去了。 朝妄看着他,轻轻挑了下眉。 美人勾魂。 不外乎如此。 他面上尽量保持着平静,看着这人的举止,直到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人是认真的。 这么克制有礼的美人居然在很认真的,求欢。 朝妄感觉都有点不真实,但软玉在怀,销骨噬魂。 声声低吟带着几分克制不住的甜。 衣衫层层叠叠散落。 纠缠成旖旎的皱褶,复又松开。 阴雨沉沉,屋内昏暗的光,呼吸声也纠缠在一起。 岚迟的有意而为与放纵之下,许久未曾平歇,直到身体已有些支撑不住。 到这时,才恍惚意识到,朝妄为什么说不折腾。 因为,也许会没个完了。 叼到嘴里的肉,不尝出个味,有愧他朝妄大人一贯的处事风格。 腰身酸软无力,撑着手都使不上力气,朝妄伸手把他揽到怀里,岚迟靠在他肩上时,轻轻松了口气。 朝妄抬手捋过他脸侧的发丝,调笑,就这点体力,还想要我? 岚迟, 他凑过去,在这人脖子上,咬了一口,用了力,留下一道牙印,才松开口,低声说,我乐意。 朝妄笑,你乐意你倒是用力咬啊。 他贴近这人的耳朵,低声暧昧,要不我教你。 岚迟侧过头,神色羞赧,怎么什么都要你教。 一听这话,朝妄乐了,问他,我还教了你什么? 难不成 岚迟抬手捂住他的眼睛,截断这个话题,什么都没有。 朝妄唇边的笑没下去,好,我知道了。 岚迟看了看被遮住眼睛的这人,还有那唇边纵容的笑,感觉手心被烫了下,连忙收回手,待看到这人睁着眼疑惑地看他时,才缓过神来。 现在的朝妄没有蒙住双眼,也没有 怎么了? 岚迟低下眸,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的那道牙痕上,想了想,你从前总是很忙,现在也忙,我有点,想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两个人,走过人间山河,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无虑无忧,肩上不曾负起任何责任。 草长莺飞的岁月。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对于妖怪们来说格外短暂的时间,若非是战火四起,时不我待。 也不会,从此一去不复返。 朝妄捏着他的手腕,我现在不忙。 没看我在这养老吗。 岚迟眉尖皱了下,实在是不好说他养老是不对,还是选这个地方作为养老地方,一点都不合适。 而且这人看着是不忙,可手下人在这雾城里,却并非是闲来无事,来此地一游。 不过是坐稳钓鱼台,静候时机罢了。 朝妄大人何曾有过真正的清闲。 他思索了一会,起了一个话头,你说我老? 嗯? 岚迟看着他,我应该与你差不多大。 朝妄沉默了下,这种被媳妇问你说我老的既视感。 你会在意这种事? 岚迟想了下,可以在意。 他撑着手想坐起来,但奈何,浑身酥软无力,只勉强动了一下,然后就瞧见朝妄眸色微沉地看着他,对他微微挑眉,赞一句。 岚迟大人,好姿容。 这般场景说这话。 岚迟忙扯起衣服遮掩了些,但说实话,这种半遮半掩的无限风光,配上美人羞恼却虚弱的神色,以及那脖颈上的点点红痕,嫣红微肿的唇,比刚才还要撩人。 这要是一般人,坐怀不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朝妄心里暗叹一声,我可真是个真君子,坐了起来,顺便扶着人的腰,问他,想做什么? 岚迟看了看其他地方,转头看他,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 北国雪色,还是南地风光? 朝妄一时未回话,过了一会,才开口,你想与我一起? 岚迟语气很坚定,态度也很自然,我自然与你一起。 那这种事 嗯? 就归你想吧。 朝妄手搭在他的腰间,隔着一层衣衫轻柔地捏了捏,岚迟浑身发软,轻轻靠在他身上,思索了一会,不若去南城那边吧。 风光好,甜食也多,四季都不算冷。 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做,不会的我也可以学。 也可以住一个小院子,栽花种草,养猫逗狗,花开时节,游山玩水,盛夏蝉鸣吃瓜,晚秋庭院落花,到了冬天,就窝在屋子里烤东西吃。 喜欢吗? 嗯。 岚迟眉眼弯了弯,其实只要与你一起,在哪都好。 若是想看大雪纷飞,到了三九隆冬,我们就回妖都,那里冬天的雪能下很久,也很美 他说着,渐渐撑不住,眼眸阖了下去,慢慢睡去了。 朝妄抱着他,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应了一声。 好。 他眸底有温柔春色,在沉寂多年的冰原轻轻拂过,云销雨霁,暖风初日,于是冰层发出咔嚓一声,渐渐裂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缝隙。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抱着怀里这人。 山河万里遥,人间易改又如何。 心上依旧。 宴席? 朝妄坐在廊下,旁边摆着一个小桌子,上面放了一堆零食,全都是清枕出去买的。 最近这个少年对于饲养自家大人格外有兴趣,经常出去办事的时候,回来带一大包零食,各种品种各种口味。 而朝妄,也是来者不拒。 看得岚迟都有点想叹气,这么多年清枕都是这么养他家大人的吗。 对,当地这几家以往也有举办宴席的习惯,一般都是寻个由头,有兴趣的在一起聚聚,联络联络感情,这次,是因为大人你来了,所以就办了个赏花宴,他说着,看向一旁的岚迟,也请了大人你。 朝妄往嘴里扔了一个酸梅,主要做什么? 吃喝玩乐,清枕回答,可能是觉得大人会感兴趣,他们特意找了离人阁,之后会有个拍卖会。 听说离人阁的那位阁主也来了,到时候可能会出现。 朝妄点头,问岚迟,去吗? 岚迟问,你想去? 随意。 岚迟笑,我去你就去? 朝妄挑眉,那可不一定。 岚迟说,那我不去。 朝妄对清枕说,就说我去,岚迟不去。 岚迟, 你故意甩我。 朝妄神色无辜,你自己说你不去的。 他塞给岚迟一个梅子,你太招眼,我可不想出去一趟,招一堆情敌回来。 他还举了个例子,比如风折枝。 岚迟真无辜了,那是他受伤,伤到脑子。 (风折枝也很无辜:怎么都觉得我是伤到了脑子?) 对了,你把他弄到哪了? 自己跑了,我怎么知道,朝妄漫不经心,死不了就行。 岚迟眨了下眼睛,你还关心他的死活? 朝妄大人何等人物,风折枝又是什么人,居然会注意不让人家死了? 朝妄抬眸,脸上没表情,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冷血吗? 岚迟连忙解释,不是,我就是好奇。 哼,朝妄大人生气了,不理他,起身,走到院中,以往睡觉的地方,正准备躺下来,突然门被敲响了。 进。 门被推开,一个青年出现在门口。 是那个除妖师。 温遥。 温遥第一眼落在朝妄睡觉的地方,刚往前走一步,眉头紧皱,旋即看向廊下,就看到了一个大美人。 素衣清雅,风姿天成。 还是个男的。 第一时间的颜值冲击,竟让温遥愣了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妖怪,而且实力绝对不弱,因为妖气很重。 所以这里,是这个妖怪的居所? 朝妄看了眼来人,有事? 温遥收回视线,表面不动声色,朝朝妄那边走了过去,确实有事。 什么事? 这边的岚迟安静地坐在这边,一双色泽浅淡的眸子清淡地看着那个青年。 这里怎么会来除妖师? 而且,还与朝妄相识。 他叫温遥。 对于来历不明的人,清枕自然早就让人去查了,此时坐在一旁,低声介绍,清风门的,来这里是为了做任务。 他顿了顿,继续说,以为我们大人是普通人,所以时不时会过来,还送吃的,可能,对我们大人有好感。 岚迟看向他。 清枕表情端得很正,这是我的猜测,可信度不高,但是,他之前当众牵我们大人的手。 这等殊荣,可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岚迟没说话,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过去,上下打量了那人几眼,年轻,实力应该不弱,看相貌,是个端正的人,性格应该也不差。 岚迟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朝妄居然让别人牵他,是看中了? 他的目光落在朝妄身上,见人在看着手里的东西,根本无意于这边。 视线往上移了下,轻轻地落在了两人身旁的那棵树上。 也就是院中那棵被剪成球形的树。 温遥正与人解释着网上流言的事,忽然,眼前悠悠落下一片红色的花瓣。 他一怔,抬头一看,身旁的这棵树不知何时,已是开满了花,开得稠丽而风流。 香雾空蒙,满树胭脂色。 风一吹,海棠红便落了满怀。 树下的朝妄大人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廊下那人。 岚迟一身素衣,安静地坐在那,对他眨了下眼睛。 第52章 拍卖会 你 嗯? 朝妄看着眼前像是有话要说的温遥, 把手机还给他,有事? 温遥感觉那个妖怪一直在看他, 除妖师的本能让他忍不住头皮发麻,心生忌惮, 但表面依旧能保持着冷静, 看着朝妄,平静而温和地开口, 我认识的有一个人医术还不错,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看看。 朝妄看了他一会, 手伸出来。 温遥虽有些疑惑, 但仍然把手伸了出去。 手心摊开。 男人的指尖落在他的手心里,画了几笔,一个很无规则的图案。 温遥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图案,有些不明所以, 但男人在他手心上画的时候, 心头却在发颤,一种很奇怪的根本无法描述的感觉迅速地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他竭力忍了下去, 却在这人的指尖落在最后一点之后,身体骤然失力,再使不上任何气力。 整个人随之无法控制地倒了下去。 朝妄大人大约是犹豫了下,还是伸出友爱的手,拽着他的衣服, 往这边一拉。 青年倒在他怀里了。 不远处的清枕:啊哦,不仅牵手了,现在还抱了。 分卷(45) 他偏头去看旁边的岚迟,见岚迟大人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没了,虽然表面仍是平静淡然,但周身的气压有点低。 他连忙起身过去,帮自家大人分忧解难,把那个除妖师弄过去了,听见大人吩咐,弄进去。 弄进了一个客房。 门是关着的。 外面两个人,里面两个人。 门外的清枕偷偷看了眼岚迟大人的状态。 嗯生气了不解释 而房间内。 温遥虽然无法动弹,神智却是很清醒的,看着朝妄,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你是妖? 朝妄坐在床边,我看起来不像吗。 温遥哑口无言,其实看起来很像,但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了,这人不是妖怪,现在想来,完全是他想当然了。 朝妄难得废话,不是妖你以为我是什么? 温遥看了他一会,慢慢摇了下头,我总觉得,我见过你。 朝妄勾唇笑了笑,我也见过你。 温遥看着他,愣了一会,你笑起来,很好看。 朝妄靠近他,意味不明的语气,是吗。 那你怎么就离开了。 温遥的神智开始有点恍惚,有些反应不及,离、离开哪里? 朝妄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睡吧。 温遥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那场宴席很快就到了,举办方特意派来了马车来接人,然后被朝妄大人给拒绝了。 原因是不想坐车。 来接人的那人脸上的笑保持不变,恭敬有礼,既然这样,那我们把地址给您的属下,希望您能到场。 朝妄嗯了声,非常任性,我家媳妇身体有恙,看情况吧。 那人表情呆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是是,岚迟大人身体重要,我们也就是请您去舒心愉悦一下,不敢打扰大人您的私事。 朝妄大人摆了下手。 那人就很自觉地离开了,走之前把地址给了一旁的清枕。 马车走了之后,清枕凑过来,低声说,大人,已经安排好了。 嗯,朝妄转身,刚好看到庭院中的那个人,站在那里,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他走了过去,我大概明天回来。 岚迟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嗯。 朝妄转身就走。 却被拉住了手。 岚迟声音低低的,朝妄,如果我没有受伤,你身边,有我吗? 朝妄皱了下眉,转身,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岚迟慢慢地松开他的手,侧过身。 你走吧。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什么声音。 岚迟在那站了好一会,突然屋子里传来脚步声,那个除妖师踏出门的时候,见岚迟在看他,对他笑了笑,犹豫了下,像是想问什么,但见岚迟神色冷淡,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温遥往外走,在经过这个人的时候,听到了他的声音,空谷清泉般,干净剔透,你喜欢他? 他脚步停了下来,一开始有点懵,接着就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那个人,他面上显出一丝尴尬,不,不是吧。 不喜欢? 温遥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岚迟神情清淡,除妖师为何会在这里? 对不起,我一开始不知道你们是妖。 岚迟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温遥继续往外走,直到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心里才松了口气,这个妖怪看起来很想杀他的感觉。 说话清清淡淡的,冷气却这么重。 他揉了揉已经冻僵的手,待到缓解了一会,才思索之前收到的消息,拍卖会,离人阁。 听说这次之所以在这里举办还是因为妖界的那位,据说是多年来一直守卫妖都的将军大人。 他们师门这边偶然得了消息,便让弟子顺便探查一下。 温遥觉得,他们门派都知道了,指不定其他的都知道了,说不定也都派人过来了,人家将军大人是傻的站在那让你们看吗。 这位可是素称妖界最有实力也最有心计的大妖怪。 说不定放出了消息,把人都引过来,再一锅端了。 温遥想到这,诡异地沉默了下,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再联想到他们所知道的那个大妖怪的处事风格,不择手段,冷血无情,为成大事牺牲小节是丝毫不拖泥带水,也因此,当时给他们上课的老师语带赞叹地评价。 这等人物,无怪乎别人都败在他手里。 有实力,又有勇有谋,若非是后来突然罢手不战,说不定人类现在就只能处在妖怪的制裁之下。 温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人家将军大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过来,必定是有事,而既然有事,肯定会动手,一动手,就凭人家那手段,不掀起一番腥风血雨都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场拍卖会根本不是私人性质,消息都传开了。 到时候一锅端了,多方便。 就是不知道,离人阁方面,会怎么处理。 毕竟这离人阁,也不是个简单的机构。 而这边。 朝妄正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面前摆放着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不好喝。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穿着毛衣休闲裤,一件沉蓝色的大衣,端起咖啡杯,轻抿了一口,放下,大人,口味不同,不相为谋。 朝妄懒得理他,说吧。 男人慢悠悠地搅动着咖啡,脸上带着笑,我知道还不如你家清枕多。 要你有何用。 哎,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满脸带笑地应了声,端着咖啡起身,既然大人不需要在下了,那在下便去睡觉了,不打扰大人了。 哦对了,小清枕,走之前记得关门,把暂停营业的牌子转到外面,今天不营业,谢啦。 这人说完,身影便消失了。 朝妄, 清枕, 都这么懒了,有必要开店吗。 一个月就开门五天的店。 迟早倒闭。 这个离人阁建立的时间很早,一直在边界,里面的大部分成员是鬼族,也有妖怪,和人,一开始主要业务是接单,处理一些别人不方便处理的事,后来发展起来了,业务也就扩大了。 拍卖会是他们扩大名气与影响力的一个手段,主要赚钱的不是这个项目,但这个是最有名气的,因为,清枕顿了顿,他们不知道从哪,总能弄到一些不世出的宝物,属下怀疑,应该与他们大半来自鬼族有关。 这个离人阁并不会主动插手别界的事,与我们这边和除妖师那边,关系都保持得不错,属下查到的,那个阁主是个鬼族,男子,姓陆,喜好清静,鲜少出面,大部分事都是交给其他人管。 清枕想了想,又开口,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与鬼族方面关系并不算好。 属下已经散出了消息,大人你一定会去拍卖会,听说离人阁已经加强戒备了,但这次的拍卖会本就是公开的,到时候到场的人肯定不会少。 他问,大人准备以什么身份去? 朝妄喝完了咖啡,有吃的吗? 清枕,要不属下现在给你去买? 算了,朝妄起身,走向沙发处,等我睡一觉。 晚上去看热闹。 是。 到了夜里,主办方那边算是确定了,朝妄大人忙着照顾自家媳妇,没空出来陪他们玩,虽然有些遗憾,但到了时间,拍卖会还是得照常开场。 会场很大,一楼大厅,二楼贵宾间。 果真来了很多人,原先准备的位置不够,不得已又开了一个区域,从二楼往下看的时候,只看到人头攒动,乌压压一大片,全是人。 其中一间贵宾间里的人不由得感慨,这要是都为了那位而来,可想时至今日,他的影响力还是如当年那般,一举一动便能掀起风潮,不得了啊。 旁边的人开口,那可未必,我听说那位阁主已经来了,而且这次,离人阁特意拿出了那把剑,作为本次拍卖的压轴之物,你说这是要当众送给将军,来讨好他,还是,在有意挑衅? 毕竟那可是传说能杀死将军的剑,离人阁得手这么多年,一直在这边界龟缩不出,现在这又是何意? 之前开口的那位,你是说他们有意对将军动手? 妖都不方便,将军大人手下的督查司也不是吃素的,可这里,是边界,这个拍卖会,是离人阁自己管辖的范围,一旦踏入,轻易可离不得。 所以他一定会来? 那人笑了下,我可没说,不过是觉得将军大人大约不是个那么安静的人。 突然跑到他们雾城这边住了这么些天,天天无所事事,怎么看,都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所以这个拍卖会,十有八九会来。 而只要来,就有办法让他永远留在这里。 这个人眸里闪过一丝暗光,一定会杀了你。 此时的拍卖会已经进行了一会,坐在场中的朝妄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叫价。 坐在旁边的清枕一愣,看向台上,正在拍卖的是一块丝绸,挺漂亮的,具体什么用处,他也没仔细听,一直在注意周围的情况,听到大人的吩咐后,大人,你想要这个? 不是。 朝妄闭着眼,语调懒散,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清枕,大人你说我们是来当观众的。 这么平静,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虽然人很多,但这里的工作人员控场能力不低,整个大厅都很平静,一点热闹都没得看。 这么想着,清枕举起手里的牌子,经由变声器变过的声音喊了出去,三十万加一。 四十五万加一。 五十万加一。 清枕格外会看情况,也非常会挑时机,见人家情况差不多了,再高就不一定会买了,就不喊了,反正他们大人也是为了看热闹,又不是真的要买这些东西。 如此一番 凡是接下来拿出来的东西,都被这个少年提了价,还每次都特别气人的,对方喊三十万,他就喊三十万加一,五十万,就五十万加一,六十万,六十万加一,绝不多喊。 时间一长,全场的注意力都落在这位加一兄身上,神色复杂。 你丫就是人拍卖会找来的托吧。 欠不欠啊你,小心待会出去被人套麻袋。 清枕顶着全场的目光,丝毫不畏惧,也不躲避,反正他现在变了装,在众人眼里,就是个相貌平平的人,衣着平平,声音也平平,哪哪都平平,除了他身边的人不平平。 一个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周身气息虚无。 是个鬼族。 众人再一打量,那男人脖子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纹印,大部分人仍是一脸茫然,只有少数人眉头一皱。 这个拍卖会当真是吸引了不少人,居然连这沉寂多年的影杀也出现了。 当年这影杀出现的时候,行事过于血腥张狂,杀了不少人,也得罪了不少人,后来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若不是有些眼力的还认得那道纹印,怕也快忘了这个人。 还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清枕尽忠尽责地拉了不少仇恨值,转头恭敬地问,公子,接下来的东西还要吗? 朝妄非常大气地开口,自然要。 他们附近的人都沉默了。 叫了半天价,没看到你们俩买到一样东西,反倒让其他人赔了不少冤枉钱进去。 你们也太坏了吧。 第53章 阁主 拍卖会到后半场的时候, 场面开始有些躁动了。 一开始是有一个物件被在场的一个人指认是他们家的东西,说离人阁不告而取是为窃, 还拿出了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是人家的。 这可是离人阁这么多年来从未出现过的问题,当场哗然, 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而那人说着说着还扯出来一句。 做这种事给将军大人看,你们离人阁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 场面可就不太平静了。 在场的少说也有一半是为了将军而来, 先不论来意如何,总归是想要看到人的, 但直到现在, 那位大人一直都没露面,反倒出了这种事。 而且离人阁的东西大多来历干净,即便是不干净,他们也会给你处理干净, 至少不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让人当众指出来。 这不是砸自家的招牌吗。 当下众人是各怀鬼胎,心思各异。 而朝妄大人就坐在中间,靠着椅背睡觉, 周围一圈人都在问,那位大人还来不来?是真的不来了?还是已经来了,现在就在我们中间? 除了这以外,说其他的也有,有的觉得离人阁怕是要得罪那位大人, 还有的觉得,离人阁说不定被人钻空子,让人陷害了。 说什么的都有。 直到,最后一件压轴之物出现的时候,全场静了一静。 这离人阁果真是来意不浅。 那是一把长剑。 漆黑,狭长,剑鞘古朴,不带任何纹饰。 此剑名为,临霁。 多年来一直作为镇阁之物,从未露面过。 据说,此剑能杀了那位将军。 谣言从何而起,已不得而知了,但,传到了今日,依旧没有人能出面辟谣,主要是那位大人此前并未来过这里,没有见到这把剑,也没有怎么样,旁人自然不能说什么,顶多嘀咕一句,提高一把剑的名声真快,搭上个名人就行了。 分卷(46) 而现在,那位大人来了,这把剑,也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离人阁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送?还是卖? 但,还未等到台上那人开口时。 出意外了。 整个区域突然震了一震,就像是发生了地震,紧接着所有的光都灭了下去,场面顿时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不会是要出事吧? 奇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冷 哎?我怎么听不到你们的声音?有人吗?吱一声啊! 朝妄站了起来,拉住了旁边的清枕,走。 清枕连忙跟了上去。 两个人速度很快,穿过了人群,按照之前查到的信息,上了二楼,但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拐角处传来的一道声音,阁主。 离人阁阁主? 朝妄脚步一顿,听到那边正在问要不要立刻驱散人群,毕竟来的人太多,万一都出事了,离人阁可不好做。 但还没说两句,一道身影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一个面容苍白的男人,身着黑色宽袖长袍,眼神落在这边的朝妄身上,语气不明,影杀。 居然还认识。 朝妄,好久不见。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搭理他的笑话,而是来了一句,确实好久不见,原来你还没死。 这语气,这态度。 不会与影杀有仇吧? 朝妄扯了句,我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 他走过去,我说、公子!身后的清枕突然急呼一声,伸手便要推他。 朝妄侧头,余光一扫,一道凛冽寒芒朝着他这里直直地刺了过来,速度极快,挟裹着磅礴的杀意,势不可挡。 就在这一瞬间,朝妄大人居然还有心思看旁边这个人,也就是这位离人阁的阁主,见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根本不打算出手,一副准备看他死在剑下的姿态。 于是,他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伸手拽了一把这人。 这位阁主脸色微变,来不及甩开他,挥袖扔出了一道白光,只挡了一瞬那剑的来势,紧接着 两人一同跌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是幻境。 但问题是他们刚一来,就掉到了水里,那是一片很大的湖,相当大,朝妄一瞬间都没看到有岸。 咳! 朝妄大人猛地呛了一口,紧接着就闭气了。 与他一同摔下来的这个人倒是反应良好,根本没有任何慌乱,神情冷淡呃,冷漠地看着他,像是在研究怎么把他弄死。 朝妄大人在水里是真的有点没法,具体表现为: 他不会游泳。 而这位阁主,在冷冷地看了他一会之后,转身就准备离开,然后,就被朝妄拽住了衣服。 松手。 不松。 在水中实在是不方便,半天也没甩开这人,阁主语气森冷,影杀,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朝妄理所当然,没错。 他又不是影杀,爱杀不杀。 他看了下四周,不妙,全都是水,再一看前面,那阁主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朝他挥了过来。 朝妄不退反进,迅速捏住了那人的手,制住了他的动作,同时抬手捏住了这人的下巴,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小东西。 阁主下意识要吐出来,反被朝妄几个动作给直接按了下去。 别挣扎了,不过是一个小玩意。 朝妄语气慢悠悠,只要你听话,回去我就把解药给你。 阁主冷哼了一声,你会说话算话? 朝妄发誓,我,影杀,说话算数,如果不算数,天打五雷轰。 阁主捏着剑柄的指节泛着冷白,看着他非常想立马让他死在剑下,但最终,还是收回了剑,不再看他,而是转身找出口。 朝妄不会游泳,就拽着他的衣服。 阁主面色沉了下来,你自己不会游吗? 朝妄大人,不好意思,我懒。 阁主忍了忍,忍住了砍死他的欲望,也实在是不想与这个人多废话,把剑拿了出来,让他拽着剑鞘的另一端。 有人帮他带路自然是非常好的,何况朝妄也不想去拽别人的衣服,万一扯掉了怎么办,他可不想负责。 这个幻境有点诡异。 不可能会有人把一个幻境里全放水,完全是在浪费,朝妄思索了一会,除非是多层幻境。 一层,一层,又一层。 累死人的最后,再将人杀死。 朝妄大人啧了一声,怎么什么东西都拿来对付他,他就这么难对付吗,至于什么禁术幻境蛊术咒术等等轮番上吗。 朝妄大人很委屈啊。 他明明是一个作息良好的养老人。 没过一会,那个阁主就找到了一个地方。 他懒得理旁边这人,也根本没有要问人家的意思,伸手,就在那个石壁上按了一下。 湖水顿时汹涌澎湃了起来。 接着,两人就出现在了下一个地方。 朝妄没猜错,这幻境果然是一层又一层的,只不过他身边这个人,看上去也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而是看着这幻境若有所思。 你来过?朝妄问。 阁主瞥了他一眼,能从这里出去的,没有几个人。 在这里活下去,除了实力,更需要运气,因为越往后面,运气越差,越倒霉,死亡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而这一层,他们出现在了,沙漠。 大漠黄沙,烈日当空。 刚出现的时候,衣服都是湿淋淋的,没过一会,都干了。 阁主往四周看了一眼,就朝着一个方向过去了。 朝妄:这人幻境造诣不错啊,方向感这么好。 他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本来来这拍卖会,也是因为要对付他的人,特意选了这里,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对于这个被那些人拿来作刀的离人阁,暂时还没什么想法,说到底督查司属妖都势力,而这离人阁却是边界的地头蛇。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起了冲突,只会让其他人白捡便宜,朝妄大人没必要做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 而清枕之所以会对这个特别关注,也是因为那把剑,挂着能杀自家大人的响亮名头。 想到这,朝妄开口,你们那把剑是从哪来的? 走在前面的人没搭理他。 脾气这么糟糕。 朝妄来了句,阁主,你走返了。 阁主没回头,扔下两个字,闭嘴。 他这个影杀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仇,毕竟影杀仇人是真不少。 但,朝妄大人怕啥。 你们那把剑不会是你们偷的吧,不告而取可是窃,离人阁难道都做这种事? 阁主脚步一顿,手中长剑一挥,搭在他的脖子上,声音冷然,你再说一遍。 不告而取,是为窃。 剑光暴起,眨眼间便要划过朝妄的脖子,但被他迅速避开了,朝妄没想到这人全然不顾体内的东西直接跟他动手,连忙抬手,行行,我说错了。 他这句话说完,这人看着是想要动手,但却慢慢地收了回去,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 朝妄看了他一眼,身上有伤? 看这脸色这么白,怕是长年累月的顽疾,要不然也不会说这人需要时常清静养病。 有伤还动手,朝妄大人嘴欠地来了句,脾气这么差,是找不到对象的。 阁主转身,与你何干。 朝妄看着天上的烈日,随口问他,你姓陆,认识一棵梨树吗? 阁主难得沉默了下,浪费口水有意思吗? 朝妄叹气,没意思啊,但你知不知道,有一棵梨树在找你。 阁主看了他一眼,以一种你继续编的眼神。 朝妄果真继续编了,是个小姑娘,声音很清脆,长得应该也还可以,她可想你了。 阁主脚步微顿,梨白? 他沉默了好一会,还是开口问,她叫什么? 你先说你叫什么。 阁主顿了下,开口,陆云沉。 哦,还真是你。 朝妄说完这句话,没下文了。 阁主看向他,她叫什么? 朝妄摊手,当时忘了问。 阁主, 朝妄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她就是让我来问一问,你过得怎么样。 阁主沉默,没说话,朝着一个方向走了。 朝妄眯了下眸,这个反应是什么反应,一点都不激动,是情郎吗?小姑娘该不会是暗恋吧。 他们又走了好久,走到口干舌燥,都快要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出口。 眼前一晃。 出现在了一片冰天雪地里。 朝妄心里暗叹,按这种情形磨下去,死人是真的有可能的,这比让一堆人来围杀,要来得绝望。 因为每一层,都是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 究竟是幻境,还是梦境。 抑或是,两者之间的结合? 他们走了一会,险些被雪给埋了。 因为雪下得太大了,鹅毛大雪,铺天盖地。 朝妄还好点,不怕冷,但他发现身边这个人,脚步渐渐缓慢了下来。 你怕冷? 不是。 朝妄没说话,过了一会,以你这种速度,我就要甩你了。 阁主十分冷淡,我何时要你在一旁。 朝妄呵了一声,拜拜。 说完就走了。 阁主看着他走远,强撑着的高冷淡漠形象终于裂开了一道裂缝,他站在原地,微不可查地喘了口气。 冰寒入骨,体内的寒气又快要忍不住了。 他短暂地平复了下,抬起眸,继续往前走。 不能死在这里。 但还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前面,正看着他。 那人带着一个鬼面具。 有一瞬间,他一个晃神,竟觉得这个人 好像朝妄。 但这一身黑雾,是鬼族才有。 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前面那人走过来,语气认真地问他,你能打吗? 阁主,? 朝妄指着身后。 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一个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正朝他们跑来。 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像个野兽,凶神恶煞的。 朝妄大人非常自觉地往旁边避开。 留下手持长剑的阁主一人独自面对。 阁主, 然后,他一剑斩杀了那个扑过来的野兽。 一尸两半,鲜血泼了一地。 朝妄大人鼓掌,不错。 阁主非常不想理他。 看在这人杀了野兽的份上,朝妄大人良心发现,要不我拖着你走吧。 他解释了句,我有对象,不能乱碰人。 阁主冷呵一声,根本不领他的情,那你接下来都离我远点。 他拿剑指了指,示意他,两米之外。 脾气这么差,朝妄无语,小姑娘是怎么看上你的。 阁主没理他,看了看天光,复又想起这里是幻境,与外面不同。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回去。 万一明天朝妄回去,见他不在家,会不会急? 第54章 此生无望 朝妄当真是两米之外, 看着前方的茫茫大雪,走的是逍遥又自在。 而身后这个人, 一张脸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要不是那张脸长得还能看, 他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冰坨子了。 他们走了好一会, 朝妄停了下来,等了一会, 才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他回头,你是准备埋在这里? 阁主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你想走就先走, 我又没拦你。 朝妄摊手,临死前我想拉个垫背的。 这是实话,两个人出去的概率比一个人要高,况且这人在幻术方面的造诣说不定比他强, 算是一个助力, 怎么看,死在这种毫无难度的低层里,都很不划算。 阁主听出了他的意思, 懒得与他吵,想死你自己去。 朝妄看着他,危险地眯了下眸,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出去的办法。 只要你死了,我就可以出去。 阁主停下脚步, 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用。 朝妄随手拂去了肩上的白雪,动作漫不经心,语气却相当张狂,我想杀谁就杀谁,不想动谁就不动谁,谁管得着。 与当年的影杀一模一样。 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阁主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他其实与影杀交集并不多,之所以会知道,也不过是这人动了阁内的人,后来离人阁去找人算账的时候,这人已经销声匿迹了。 只不过,杀了他就能出去的办法。 他也想不出来,若非如此,早就拿这人祭剑了。 这幻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出。 说不定是在夸海口,骗人。 朝妄可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只是在计算着外面的时间,要杀他的人必定是要看到他死,才会放心,所以他现在待在这里,时间不能太短,迟又恐生变,所以还得掐着时机出去。 啧,麻烦。 分卷(47) 这么一想,看着旁边这人这速度,朝妄完全心平气和了,在旁边踱着小步蜗牛似的跟着。 直到旁边这人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下,朝妄才看过去一眼,兄台,行不行啊。 阁主抿着唇,站在那歇了一会,然后继续往前走,身姿挺拔,一往无前。 但在朝妄眼里,莫名透着几分倔强。 就像是一个明明已经快要受不了的人,却还是咬紧了牙死撑着。 朝妄大人脚步停了下来。 他倒是想起了一些事,刚遇到岚迟的时候。 在雪地里,把那个人挖出来的。 他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怎么这么笨,冷不知道跑吗,生生被雪埋了进去,是妖怪吗。 后来呢。 朝妄慢慢想着,记忆虽有些缓慢,却也慢吞吞地冒了出来。 后来下山了。 他们到处去玩,岚迟应该是小时候冻伤了,很怕冷,体内的寒气也时不时出来侵扰,经常冻得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发抖地抱着他。 还对他说他快要死了,担心朝妄一觉醒来看到他的尸体被吓到。 朝妄想到这,笑了声。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朝前方走了过去,在经过阁主的时候,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走。 阁主下意识要甩开他,却发现这人的力道非常之大,他根本挣脱不得,只能被这个人拽着大步往前走。 松手! 朝妄头也不回,懒洋洋地回了句,不用谢,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有人被埋到雪里,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谁让我就是这么和善友爱。 阁主,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朝妄没给他挣脱的机会,也并不想与这人纠缠什么,于是一路拉着这人大步往前。 没过多久,就到了出口。 下一层,是森林。 阁主这次没有往哪边走,而是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歇了一会。 朝妄挑眉,这看样子是你擅长的地方。 阁主坐在那,并没有什么举动,看起来斯文又冷淡,手中握着那把长剑,看着他,如果让你立刻出去,你怎么打算? 你问我? 嗯。 求我啊。 阁主转开脸,不再理他了。 这人总让他有一种想要砍死的冲动。 朝妄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你走错了。 嗯。 你走错了。 嗯。 你走错了。 朝妄转身的瞬间,手中一粒石子飞掷了出去,化作一道残影,不知是打中了什么,那边传来一道细微的尖叫声,那个烦人的声音便消失了。 朝妄大人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次就没什么声音干扰,很快就到了出口。 他一脚踏了进去。 很好,这一层就更简单了。 黑暗。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 但,他完全习以为常。 很熟悉的感觉。 朝妄大人站在原地,一些破碎的记忆涌了上来。 记忆里他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岚迟走的时候,也看不到。 只听到了沉重的关门声。 还有那一碗已经冷掉的鸡蛋羹。 他心里清楚,岚迟是要离开的。 而且那时候的岚迟也已经不能够留在那里了,若非如此,婆婆又怎会送他走。 朝妄突然回过神,转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你撞到我了。 阁主,对不住。 这里的黑暗是真正的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感觉,难免会磕磕碰碰。 朝妄在一旁走着,脚步轻松,如履平地,直到听到了一点声音,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把旁边这人拉了过来,这边。 阁主猝不及防,加上看不清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完全撞到了这人怀里。 撞得结结实实的,差点把朝妄的面具给弄掉了。 他手一抬,搭在这人的腰间,准备扶一下,突然顿了一下。 朝妄大人只沉默了一息,便伸手把这人抱住了,抱得实实在在的。 阁主,!! 这人立马就要动手,手中的剑毫不客气地挥了过来,也不管是会伤到这人哪里,总归是让人松开他。 朝妄捏着他的手腕,往后一别,别闹。 阁主,谁跟你闹,再不松手我杀了你。 朝妄啧了声,倒也松开了他,顺口调笑了起来,你很像一个人。 他笑了声,我床上的人。 阁主深呼吸,忍。 出去就杀了这人。 朝妄没再说什么,心思转了一圈,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在前面走着,脚步声清晰地传到身后人的耳朵里。 阁主跟着他走,走了好久,才发觉,这个人好像安静了下来,没之前那么多挑衅的话了。 正想着,那人懒洋洋地来了句,小心石头。 阁主, 脚步顿了下,绕过了。 多谢。 朝妄笑了下,对我这样的人都说谢,该不会是想出去的时候就杀了我吧。 那你可要快点,你们离人阁的人不一定撑得住。 阁主,什么意思。 哦,外面正在杀人,朝妄轻描淡写,今天来了这么多,你说那位大人会解决多少。 依我看,可能一锅端了。 你们离人阁要是识时务还好,不然,可就被误伤了。 阁主沉默。 他无法反驳,朝妄手下的督查司,少有心慈手软的人,上次就利用他重伤在外,作为诱饵,放出消息,这次,布了这么久的局,无论如何,都会收网。 这次的拍卖会来的人是当真不少,若真按个误伤的名头,心里再冤也得憋着,毕竟可有不少是探子,表面上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死了就算死了,谁也没理由追查。 何况有朝妄在,没谁动得了督查司。 阁主沉默了一会,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说不出谁错谁对,当初的朝妄行事并非如此,而今,这般行事也不过是快刀斩乱麻,了却接下来的麻烦,朝妄大人怎么可能任由他人在背后一直算计他,即便是不能全部揪出来,也必定打到对方伤筋动骨。 再者,此一举,也必定会起到震慑效用。 如今边界不太平静,这是在警告那些人,朝妄大人还是那个朝妄大人,当年可以让众妖跪伏,人鬼方面不得已递上求和协议,如今依旧可以,那些心怀鬼胎,背后耍手段的,都老实点,否则腥风血雨,斩草除根,绝不会手下留情。 难怪他会来雾城。 这座城市,是屠戮之地的万恶之源。 朝妄是在告诉所有人,当年的事,他不介意原数奉还。 以一城之力,对他种下咒术。 阁主想到这,手抑制不住地抖了抖,他也是后来,直到朝妄将自己锁起来的时候,才得知,这个以一己之力平定战争的人,就在那时被人种下了咒术。 那些人想要他,毁灭了所有。 亲手毁掉,自己所有的心血,所喜爱的一切。 永失所爱,此生无望。 直到,彻底沦为一个人形杀器。 而亲口施咒的人,竟还是平时一直跟随他的一个小属下。 朝妄从来都不说,此事从来也不提。 甚至岚迟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年的朝妄本该进不去,但一个姑娘给了他一个香囊,他走进去了,亲眼看到所有人的尸体,亲手杀了那个人,亲眼看着,他的小属下,对他种下咒术。 小属下到死也不知道,她的族群的灭亡,并非她的大人所为。 当年朝妄和岚迟从亡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动手,只是驱散了毒气。 但他走后没多久,那个族的所有人都死了。 没有人看到是谁动的手,只看到离开的两个少年。 这笔账,也就算到了朝妄身上。 朝妄也是在她死的时候,才得知,原来那个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而就在那一天,全族覆灭。 第55章 王上 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 朝妄大人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人。 清枕匆匆扫了一眼,是那个离人阁的阁主。 清枕:大人, 你又抱了一个,岚迟大人要是知道, 又要生气了。 但这话他也是在心里想, 嘴上却在禀告情况,他们想要鱼死网破, 所以, 我们都动手了。 朝妄扫了眼眼前这到处血迹斑驳,支离破碎的惨烈情形, 嗯了声, 把怀里这人放到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朝外面走去。 清枕跟在他身后,带头的都死了,除了一个被牵连, 剩下都自称与大人你有仇, 还有一个被顶替了身份,离人阁那边,大多的都明哲保身, 只有几个与我们动了手。 今天来的人太多,为了防止漏网之鱼,都还没放走,我们的人现在正在排查。 清枕说到这,顿了下, 大人,抓到了风折枝。 之前只是怀疑有问题,没想到,牵扯还不小,那些对付他家大人的人,居然都与这人有关系。 朝妄抬手,摘下了面具,模样与气息顿时变了一变,很快恢复了本来模样。 他把面具扔给清枕,带过来。 风折枝被押过来的时候,除了双手被绑,脚上锁上锁链,其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看上去依旧白衣翩然,风度依旧。 督查司的人动手可不会客气,一把把他推到了地上,膝盖磕在冷硬的地板上,光是听着就觉生疼。 但这人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吭声。 朝妄抬了下手,其他人就出去了,只有一个清枕仍旧站在他身后。 朝妄大人坐在上面,直到一杯白开水慢悠悠地喝完了,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开口。 王上,好玩吗? 旁边的清枕,!! 等等等等?!!这、这是王上?!! 清枕震惊地看着跪在那一言不发的白衣公子,又震惊地看向他们大人,一时心情根本无法形容。 王上不是一个花花公子吗 而且明明在他们督查司的看守下啊。 失职!天大的失职!! 清枕气鼓鼓。 朝妄大人可没有那么多震惊的情绪,起身,走了过去,俯下身,捏着风折枝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又问了一遍,好玩吗? 查了这么久,新仇与旧恨,谁能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他们王上的一份。 又或者是,这些天来的事,都是这人操纵的。 犹豫不决,优柔寡断,朝妄大人唇里慢慢地吐出这几个字,皱着眉看着他,教你的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该下杀手的时机多次摆在他面前,却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欲杀不杀,不知在想什么,说实话,朝妄大人对这人的行为很不满意。 风折枝被迫抬着头,看着他,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不可能会成为你。 我 也不知道要不要杀了你。 他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 从外面逆着光走进来一个一身盔甲染血的青年将军,看到他时,对他勾唇笑了下。 他当时跟在上任妖王身边,将军走后,他父王叹了口气,带着无能为力与迟暮之年的苍老。 那时候将军如日中天。 但后来,却是他这个年幼无知的小孩被推上了王位。 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不仅是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就连他自己,都知道,没资格。 但是他等啊等,等了好久,将军都没有再出现过,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虽然他也不知道,将军到底去哪了。 想到这,风折枝轻轻笑了声,我知道,我没资格。 朝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会说你年幼无知? 风折枝慢慢抬起头,你可以杀了我。 以这人的能力,妖界有没有王上,实在是无所谓。 他也从来不怕死,他这个王位,也不过是,别人给的。 风折枝犹豫了下,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对他好点。 朝妄不怒反笑,所以你就是因为一个男人对我动手? 风折枝沉默,头微微垂着,过了一会,才低声说,我,可能,只有他了。 朝妄真想踹他一脚,但想了想,没必要为了这个破坏自身形象,主要是这个脑袋被门夹了,踹他简直降低自身的档次。 他转身过去,坐了下来,语气悠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认不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旁边的清枕一愣,顿时想起了王上的那段情史,提醒自家大人,大人,他连男女都不辨,可能是脑子真有问题。 朝妄大人从善如流,哦,原来你连人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眼神怜悯,问清枕,妖界有什么脑科医生吗,给他换个脑子。 清枕一本正经,我回头去找找。 风折枝没理会他们的嘲讽,而是问朝妄,你知道他在哪? 他想了想,自顾自地回答,不对,你肯定知道,你当年 他说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渐渐变白,额头溢出细密的汗,腰也弓了下去,看着竟是非常的痛苦。 清枕有点莫名其妙,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分卷(48) 这不是伤到脑子了吗。 朝妄又不是开玩笑,一个妖怪怎么可能连人家男女都不辨,明明都那么喜欢了,却还是弄不清楚自己的状况。 后来人死后,浑浑噩噩,流连青楼,估计是因为,记忆错乱,神智不清,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今夕何夕,他喜欢的那个人又在哪里。 清枕轻轻啊了一声,那我,去给他找个脑科医生? 朝妄, 他自己在这方面已经研究的很多了,怕是目前还没人能治他。 那怎么办啊? 把他想要的那个人,找回来不就行了。 朝妄起身,吩咐他,在此之前,让他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将功抵过,告诉他,不说就永远别想见到他要的那个人。 岚迟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房间里。 站在窗边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一张苍白的脸,看上去病弱文雅,见他醒来,唇角含笑,阁主,真是许久不见了。 这两个人在这房间里,一模一样的皮囊,没有丝毫不同,看着着实有些怪异。 岚迟抬手,从耳旁扯下了一样东西,样貌立马变了一变,恢复了本来容貌。 他开口,声音清冷,你也来了。 陆云沉站在那,浑身书卷气十足,只是听说阁主会出现,便来一瞧,可没想到,刚巧遇到你家的那位在办事。 他轻轻笑了声,当真是手段不俗。 对了,这次损失不小,阁主可要估计一下,问那位大人要多少赔偿? 岚迟, 朝妄要是知道他是离人阁阁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陆云沉继续说,阁主自结亲以来,便没有再联系过这边,当真是放心,也不怕在下把这里卷走卖了。 岚迟起身,我不过是担个阁主之位,大多事都不曾插手,卖不卖也无所谓。 陆云沉眉梢微挑,若真要卖,想来也只有督查司能吞得下了,不若,在下待会就去问问人家的意思?毕竟是有这一层关系,打个八折也是无妨的。 岚迟, 他瞥了这人一眼,可能有梨白的消息了。 陆云沉神色稍敛,袖中的手慢慢地收紧,沉默了好一会,声音有点哑,活着,吗? 如果是她,那就是活着,岚迟把朝妄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只要找到这个影杀就知道了。 不过这个人不好找。 岚迟想了下,而且你 他一转头,人呢? 不是病得要死,走两步都嫌累的吗。 岚迟大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一时无奈。 对了,现在几时了? 这边。 终于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一些后续。 朝妄大人起身,走吧。 清枕连忙跟上,大人要回家? 嗯,几时了? 快到下午一点了。 两个人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清枕疑惑,大人,你累了? 朝妄振振有词,我在等人做好饭。 啊?清枕想了下,这个点了,岚迟大人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吧,说不定饭都要凉了。 不一定。 清枕有些不明白,想了想,问他,大人,离人阁方面怎么处理? 朝妄看了他一眼,你说岚迟今天会做什么菜? 清枕,额。 这个他怎么知道啊。 看来大人是饿了,嗯。 到了小院子,门是开着的,岚迟正坐在院中,第一时间发现朝妄的身影,回来了。 朝妄看着他,嗯。 饿了吗?饭已经好了,岚迟一直看着他,走到他面前,温声问他,是在屋里吃?还是在外面吃? 朝妄拉了下他的手,把人拽了过来。 岚迟一愣,朝妄 朝妄抬手捧着他的脸,打量了几眼,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句,还是这张脸好看。 岚迟,? 朝妄的脸压了下来,亲一下。 岚迟的耳尖立马红了,伸手拽着这人的衣服,细长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捏紧,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唇齿厮磨。 舌尖挑开牙关的时候,朝妄感觉这人腰身一软,虽然很紧张却仍是顺从地张开嘴。 他一手抱着这人清瘦的腰,脑子里竟然还晃荡一个额外的念头。 刚刚在幻境里碰一下就喊打喊杀,哎。 旁边的清枕默默地走开,默默地端菜上桌,默默地看着摆在面前的那个空碗。 这里面满满的都是狗粮啊。 第56章 啊 吃过饭, 朝妄坐在廊下, 右手捏着一支笔,左手里是一个圆润的白色小石头,在上面描画着。 在画什么? 岚迟坐到他身旁, 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突然想起,你那个花瓶,上面有聚灵,阵? 不过短短几天,那个房间里就聚集了不少灵气,也因此他近几日的睡眠时间也在变长, 因为灵气充足, 身体在自觉地吸纳灵气。 用这种方式养伤, 应该是对于他来说, 最好的方式。 差不多吧, 朝妄画下一笔, 好看吗? 好看, 岚迟看着他的侧脸, 眉眼弯了弯。 那个花瓶, 是他来的时候, 朝妄才做的,做好了放在卧室里,用来温养身体。这人也根本没说什么,放就放了, 聚灵就聚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提。 岚迟心里发软,低声唤他,朝妄。 嗯。 我岚迟想了半天,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合适的言语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就是觉得心里很欢喜,非常欢喜,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人。 他憋了一会,安静得朝妄都抬眸瞧了他一眼,疑惑地问,你什么? 这时岚迟刚巧看到了一小片落花,嫣红娇嫩,飘飘然地自半空中落了下来,他不知怎么,冒了一句话。 我想开花。 ? 朝妄眨了下眼睛,那你,开啊。 岚迟的本体是树,都能结果,自然也能开花,何况树木开花结果不是很正常吗。 岚迟顶着他理所当然又有点不明所以的眼神,一抹绯色自耳根一路往上蔓延,眼看脸都要红了,突然站了起来,侧过脸,神色保持平静自若,我,去休息了。 说完,就进屋上楼了。 朝妄收回视线,低头画了一笔,接着抬头,看向院中的那棵开得绚烂无比的花树,这不是就是让你开的吗,脸红什么。 不远处趴在地上睡觉的清枕抬头,看了看自家大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状态,无奈,化作了人形,过来,大人。 嗯。 你知道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吗? 朝妄看了他一眼,清枕于是继续说,在花草树妖眼里,开花,是为心上人做的事。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既然欢喜,又为何不把最好的自己给他看? 所以岚迟大人刚才的意思是,喜欢你。 清枕想到这,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他一个单身狗要知道这么多? 这不是虐狗吗。 朝妄放下手中的东西,拍了拍少年的肩,继续保持。 他说完,就回屋上楼了。 房间在二楼,打开门,就能感受到里面的灵气,十分充裕,令人不自觉身心舒畅。 岚迟刚刚躺上床,此时听到声音,坐了起来,果然是朝妄,心里虽然仍有些难为情,但面上却温润平和,困了? 朝妄看了他一眼,只脱了外衣,坐在床上,三千青丝垂了一身,神情温和,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在幻境里消耗太大,居然到现在还撑着。 朝妄突然发现,岚迟这个人挺倔的,又或者是,太过克制了?之前在幻境里的时候,尤其是冰天雪地里,明明受不了,整个人都快要支撑不下去,却根本不肯求助,宁愿孤身一人执着地走下去。 困了就睡。 嗯,岚迟虽然应了声,却仍是看着他。 朝妄挑眉,看我做什么?想要我陪睡? 岚迟眼里有一丝笑意,可以吗? 朝妄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语气玩味,求我。 岚迟抬头看着他,求你。 朝妄抬手,捏了下他的脸,太没成就感了。 岚迟想了下,行。 说着把朝妄的手拿开,清淡而平静地看着他,虽衣衫不整,却看起来格外的冷静从容,光风霁月,世家公子的贵气淡然。 他唇角含笑,不紧不慢地问,想休息吗? 朝妄配合,想。 岚迟打量了他一下,我瞧你姿色,还算不错。 朝妄煞有其事地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公子好眼力。 岚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问他,你会什么? 朝妄想了想,我会的很多,需要给你列举吗? 也可。 朝妄低下头,在他耳边暧昧吐气,我能让你,舒服到哭。 岚迟, 还、还有呢? 朝妄拂过他落在肩上的发丝,没了。 说着埋在他颈窝里,挺委屈地问他,不喜欢这个吗? 岚迟喉结滑动了下,神色有几分不自在,别闹了。 朝妄戏精到底,一把抱住他的腰,不,我就闹。 说着咬上了这人白皙纤细的颈子,声音含糊,带着十分刻意的委屈,你都不说喜欢。 岚迟实在是说不出,主要是这人太坏了,居然问这个问题。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肩上擦过一丝凉意,岚迟声音颤了一下,朝妄。 这下所有的平静淡然都保持不住,声音带着几分无措。 别,别咬。 朝妄抬头,声音低沉,带着调笑,看来很喜欢。 岚迟的脸都是烫的,两个人靠得太近,他实在是说不出违背的话,我要休息了。 我又没拦你。 是没拦,岚迟把扯开的衣领拢好,刚刚被咬到的地方还有点异样的感觉纤长的睫毛低垂着,根本不看这个人。 睡觉还穿这么整齐? 朝妄捏着他漂亮的指尖,唇角勾起,我要真做什么,你也拦不住啊,要不少穿点? 岚迟抬眸,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也忍不住笑了下,为了防止你没衣服穿。 哦,原来我的衣服,都在你身上啊。 朝妄低眸,公子待我真好。 岚迟抬手摸这人线条冷硬的侧脸,那双清润的眼眸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你看这个人,他怎么样,都好。 只要看着他,他满心欢喜。 朝妄开口,要亲就亲,别犹豫。 岚迟靠近,亲了下他的鼻尖。 朝妄笑了下,懒得计较。 也脱衣上床,抱着岚迟,困就睡吧。 岚迟看着他,虽然身体又累又困,但不太想闭眼。 我在呢,朝妄拍了下他的背。 岚迟笑,我知道,我觉得,上苍肯定把所有的眷顾都给了我。 才会遇到你。 他顿了顿,你这么好,我,何德何能。 他何德何能,得这人的眷顾。 朝妄这么好,生来不俗,来历不凡,长得好,人也好,强大,又一往无前。 哪里都好。 他有时候都觉得,根本没有人能配得上这个人。 朝妄捏着他的脸,你是我看中的,怎么,怀疑我的眼光? 岚迟怔了下,摇了摇头。 嗯?朝妄觉得手感非常不错,又捏了捏,那你在想什么? 岚迟安静地看着他,你对我太好了。 从前到现在。 从一开始,到如今。 真的太好了。 他真的担心,会辜负这般深情,会让朝妄有朝一日突然觉得,从前种种,不值得。 朝妄松开手,凑近他,你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想法? 他偏过头,阿岚。 我想要你。 岚迟躺在那,并未拒绝这个人的要求,而这个人,也没脱他衣服,而是低眸瞧着他,你看,你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除非你不想成为我的人。 他起身,那就算了。 岚迟忙拉住他,我愿意的。 他看着朝妄的眼睛,一字一顿,我很愿意,成为你的人。 朝妄揉了下他的脑袋,乖。 岚迟忍不住笑了。 分卷(49) 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已经天黑了。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小雨。 空气湿冷湿冷的,还有小风从窗口吹了进来。 这里雨还是这么多,朝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岚迟在一旁穿衣服,整理好之后,过去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外套,递给他,再穿一件。 朝妄抬眉,我会怕冷? 岚迟把外套展开,披在他身上,别人都穿棉装,就你一件单衣,我看着都冷。 行吧,朝妄捏了下他的手腕,还困不? 不困了,岚迟拉他,你想吃什么? 我近来新学了一种甜品,做给你尝尝好不好? 好。 下去的时候,清枕刚从外面回来,少年穿着毛衣长裤,带着一身细雨,头发湿漉漉的,看到朝妄的时候。 大人,风折枝说要见你。 朝妄的目光越过他的肩,看向他身后,门口处不就站着他口中的那个人,风折枝吗。 见里面的人看过来,风折枝抬手,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嗨。 然而。 岚迟拉着朝妄头也不回地去了厨房。 清枕走到廊下,化作原型,抖了抖身上的水。 没一个人理他。 风折枝默默地收回手,你们好。 多了风折枝这个人,并不妨碍朝妄他们的事,因为这个人只是去了一下厨房,门都还没踏入,就被岚迟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去定住了,你身上有水。 风折枝茫然地低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就是赶他走,理由是什么,当然不重要。 他对朝妄下了手,岚迟肯定会生气,没对他动手都是客气的了。 风折枝当即扯了下笑,然后默默地缩了回去。 回到廊下,当一个无所事事的观雨人了。 厨房这边。 阿岚刚刚生气的样子好吓人。 岚迟动作一顿,真的? 朝妄憋着笑,嗯,吓坏我了。 岚迟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做一个吓坏的表情给我看看。 朝妄想了想,头埋在他肩上,好怕怕。 岚迟忍着笑,声音平静地提醒他,这可没有表情。 朝妄虚心求教,那应该怎么做? 岚迟想了想,应该是会叫一声,比如,啊。 朝妄从善如流,啊。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第57章 他的唇 岚迟要做的甜品虽好吃却麻烦, 步骤精细繁多, 他在厨房里又一般都是亲力亲为,很少用妖力,所以准备工作都花了好一会功夫。 再者是, 有一个私心,朝妄这些时日除了吃饭睡觉与他一起,平时其实并不会黏他,他总有自己的事,要么布局决策,要么养伤睡觉,要么刻画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有时候还会出去走走。 之前他只是偶有察觉, 后来才发现, 这个人就连出去的时候也不一定是逛街散心买吃的, 还有可能是在查看结界, 以及城内的布局。 所以现在, 他就是想让这个人陪在他身边, 清清静静的, 什么事不做也好。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屋内灯光明亮而温暖, 落在两个人身上,铺了一层淡淡的光。 朝妄在一旁洗杯子,是个漂亮的摆杯,通体奶白温润, 杯口是叶子状,精致而无暇。 透明无色的水流顺着杯身流淌而下,穿过指缝,许是怕稍一用力,杯子就碎了,所以这人的动作很温和,甚至是有些温柔。 岚迟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的手上,肤色苍白冷然,指节匀称修长,是一双很好看却根本不会显得柔弱的手,指腹在轻轻地摩挲着杯身,动作本就温柔,偏生又有水光润泽。 他收回了视线,感觉自己真是莫名其妙,看人家洗杯子,都能想到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离的时候,动作温柔又强势,这人贴在他耳侧低声哑气,真漂亮,你不看一眼吗 他连忙摒去杂念,低着眸做自己的事。 朝妄根本不知道旁边这人在想什么,洗完了杯子,突然觉得口渴,问岚迟,喝水吗? 不、岚迟顿了下,跟你一样。 朝妄看了他一眼,笑了,去拿了鲜奶,过来倒了两杯,鲜奶可以吗? 嗯。 朝妄见他手上沾了不少面粉,显然不太方便,我喂你吧。 岚迟垂着的纤长睫毛轻轻动了下,不用,说着把手清净一下,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 大人,门口传来清枕的声音,看着朝妄,有人来了。 朝妄喝了那杯鲜奶,放下杯子,便出去了。 来的还不少,都是这里有头有脸的妖怪,站在雨中,看到朝妄身影的那一刻,眼里都升起了惊惧之色。 院门口挂着一盏灯笼,年代久远,样式古朴,朝妄大人出现在门口时,披着一件宽大的鸦青色外衣,昏暗的烛光落在他脸上,影影绰绰,并不分明。 在这几个人眼里,阴森又冷厉。 看着比传闻中还要可怕。 于是,有人颤颤巍巍地上前,之前准备的话在这一小会都给生生吞了下去,继而转变成了一句讨好的话语,大人,我们自愿归顺督查司。 朝妄扫了他一眼,督查司不收废物。 这人立马头冒冷汗,可也不敢说什么,那,大人,是想要什么? 那些人走后。 你这样与胁迫他们为你卖命没什么区别,风折枝站在他身旁突然开口。 朝妄侧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哦?你的意思是不允许我牵连? 不是,风折枝站在院中,看着他,你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上,众矢之的,又何必这么强硬,有把柄在手,人家又是主动求上来的。 朝妄转头,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突然叹气,有些无奈的样子,小孔雀。 风折枝被这个称呼喊愣了,啊? 妖本就是实力为尊,强者至上,即便我没有把柄,那又如何。 朝妄盯着他的眼睛,教你的人难道天天在教你之乎者也? 风折枝没说话,听着这人继续说,只要你强大,自然有人心甘情愿归顺于你,人心,又何须谋算而来。 朝妄说着啧了一声,颇有些嫌弃,从现在开始,捡起你的妖术课程,我会定时检查。 风折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声音有点干,你要当我老师? 朝妄大人教过妖都学院的不少学生,可,从未教过他,像是完全把他给遗忘了,这个王上,也几乎是被他给放养了,这般态度,手底下的人自然看得也不是多紧。 所以风折枝这么些年,完全是混过来的。 朝妄看他呆呆的样子,拽着他走到厨房,阿岚,我给你找了个学生。 岚迟回头,嗯? 朝妄把风折枝从身后扯了出来,小孔雀偏科严重,你先考查一下。 这风折枝并不擅长攻击,反倒与岚迟一样,更偏向念力方面,虽然主修不同,但凭岚迟的造诣,比他更合适检查一番。 风折枝对上岚迟的目光时还有些尴尬,下意识扯了下微笑,但见岚迟淡淡移开了视线,扫了眼朝妄捏着人家衣服的那只手。 美人清淡一笑,好。 他转过身似是不再理他们,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问朝妄,对了,朝妄,你吃过孔雀肉吗? 风折枝, 岚迟,你变了! 他下意识抖了抖,尤其是朝妄大人正在他身边,这可是个来者不拒的饕餮,指不定待会就要尝尝,接着岚迟手下丝毫不留情地把他拔毛炖了,二者配合,□□无缝,他跑都跑不掉。 风折枝连忙开口,我还有事,你们聊。 朝妄没管他,也懒得吓他,走了过去,你这么一说,突然想吃肉了。 等这个好了,就给你做,一句话把人弄走了,岚迟回过来继续切水果,果肉切成好看的形状,宽袖卷起,露出一大截白生生的手腕,肤白如脂,漂亮的手指上沾染着果浆。 察觉到朝妄的视线,他捏起一块刚切好的芒果,递给他。 朝妄不客气地咬了下去,顺带把他的指尖也给咬到了,舌尖一舔,带走了上面的鲜嫩果汁。 岚迟心头一颤,看着这人,即便是这种动作,这人也这么自然,就像是不经意而为,又或者是觉得舔了也无妨,不浪费就行。 神情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他忙收回了手,也没说什么。 那块果肉味道不错,朝妄咽了下去,再来一块。 岚迟沉默了下,瞥了他一眼,自己不会拿? 朝妄歪在一旁,语调懒散,没办法,我懒啊。 岚迟一怔,这话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但还没等他继续想,旁边这人靠了过来,当真是懒得不想动手,只拿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看着他,阿岚? 岚迟无奈,拿起一块,塞到他嘴里,不出意外的又被咬住了,这次的舌尖只探出了个尖,轻轻点了一下,带着令人心悸的痒,朝妄好像才反应过来,这样貌似不好,于是很快松开了。 然后这人侧过脸,没再看他了。 浓密纤长的睫毛漫不经心地低垂了下,在眼睑下落下一小片阴影,一张俊脸在灯光下像是在发光,唇上沾了些水色,脖颈修长,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下 岚迟, 突然觉得让这人待在旁边有点高估自己了。 他转开脸,你出去吧,饭好了我叫你。 莫名被赶的朝妄有点委屈,就吃了两块。 岚迟没看他,把切好的芒果都摆到盘子里,然后把盘子端起,递给这人,出去吃。 朝妄, 岚迟看他不动,放软声音,乖,出去吃。 朝妄, 他接过了盘子,行吧。 朝妄大人被赶了出去,那盘子果肉被放到茶几上,旁边还放着几块圆润的小石子,都是他画到一半没动的。 他走到屋檐下,院子里此时空无一人,细碎花瓣夹着雨水,风吹雨打,飘零而落。 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块乌漆墨黑的东西,像是沉铁,沉甸甸的。 朝妄把手指划开,溢出的血珠往上面一抹。 召阴归来 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重复了两遍。 朝妄抬头看向院子的上空,那里渐渐出现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但很快,消失不见了。 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 这天夜里,岚迟做了一个噩梦。 他做噩梦的时候,状态很不对,拽着朝妄的衣服,唇紧抿着,不出声,就是捏着衣服的手愈发用力。 那衣料本就单薄,不是什么稀有材质所织,所以当朝妄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毁了,而且岚迟体内的妖力像是有些控制不住,难得暴躁了起来。 他捏着这人的手,岚迟? 岚迟皱了皱眉,一张脸冷得似冰,却下意识往他这边靠近了些。 阿岚,朝妄贴在他的耳朵旁,低声喊,听到就应我一声。 我在这里,他把岚迟抱进怀里,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动作轻柔,语气温柔又耐心,找不到我就回头,往回走,其他人的话都不要听,跟着我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岚迟慢慢地睁开了眼,第一眼就看到了男人的唇,近在咫尺,吐出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而且他整个人都被这人抱在怀里,被这人炽热的气息所笼罩着。 他愣了一会,然后别开眼,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热,尤其是这人哄小孩的语气。 视线移开了一会,又忍不住落了回来,落在这人的唇上。 吃东西的时候,上面会沾有水气,尤其是喝酒的时候,酒辣,唇色就会渐渐变红哪怕这人的神情再淡薄再冷漠,也遮掩不住那股子莫名生出的欲气 岚迟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发烫,身体也开始变热。 这时朝妄靠近他,亲了下他的额头,醒了? 嗯。 朝妄低眸瞧他,做了什么梦? 岚迟抬手,手指按住他的唇,声音有点哑,你,先别说话。 第58章 真的疼 不能说话的朝妄大人眨了下眼睛。 他的睫毛又密又长, 垂下来的时候, 眸底有温柔神色,带着几分纵容与宠溺,也并没有拿开岚迟的手, 任由他按着,安静地看着岚迟。 总之就是那句话。 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岚迟看着他,感觉身体更热了,喉间有点痒,还有点渴。 他在想,朝妄怎么这么好看。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两个人已经吻上了。 这个人抱着他, 力道之大, 几乎能将人融入骨子里, 那双冷淡的手在身上游离, 唇齿交缠间, 溢出一星半点的低吟。 太热了。 喉结滚动, 压着低沉地喘息与幽咽。 岚迟的指尖都在发颤, 感觉这人的指腹寸寸摩挲着他的脊骨, 低哑性感的嗓音在耳侧响起, 阿岚。 思绪彻底陷入混乱。 融入骨血里的热切,迷乱。 朝妄这次是真没忍住,尤其是看到这人仰着颈子,喉间压出破碎的喘息。 分卷(50) 发丝不堪重负般散落在那线条优美的修长躯体上, 肤色温润如玉,腰身细瘦有力。 一晌贪欢,闹了许久。 黑夜,永无竭泽,直到天光乍破,透过一丝窗缝,落入屋内。 岚迟颤着睫毛,慢慢睁开眼的时候,感觉男人的气息在耳后,强烈,炽热,一点沉沉低急的喘。 暗枪凶逞。 狠捣出魇足。 朝妄抬手别过他的脸,咬了下他的唇,嗓子里还带着低哑的欲气,困吗? 岚迟的眼神都是茫然的,眼尾含着绯红,微微湿润,直到男人的指腹擦过眼尾后,才迟疑地,轻嗯一声。 困就睡。 朝妄收拾一下,把被子覆在他身上。 岚迟捏着被子,往上拉了拉,几乎要将自己的脸都盖过了,只留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眸子看着身旁这人。 朝妄本来想睡觉,一看到这副模样,笑了,凑了过去,舒服吗? 岚迟, 他的手指捏紧被子,不开口,不说话。 哦朝妄很好心地换了个问题,喜欢哪种姿势? 岚迟转过脸,不看他了。 再看还不知道要问什么问题,一次比一次不要脸。 朝妄抬手,捏了捏他泛红的耳垂,阿岚,你还没说做了什么梦。 岚迟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过了一会,忘了。 朝妄,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岚迟闭上眼,感觉耳根更烫了,他声音极其平静,你可以不说话。 朝妄的指尖从他的耳垂落到了耳根,带着一点笑,这么烫啊。 岚迟拿开他的手,翻身,睡觉。 但身旁这人显然不困,从身后抱住了他,气息落在后颈上,这人慵懒的语调,阿岚,我可还没饱。 岚迟眉眼染上一抹羞赧,心说没饱就没饱,不用说出来,这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床上撂。 修长苍白的手指熟稔地撩开衣摆,男人的唇轻轻地落在后颈上。 怀里的躯体细细地颤了一下。 这日岚迟下床的时候,动作虽保持着平静自若,腿却在发软,但好歹房间内没其他人,也就没人关注他行为如何。 照镜子的时候,沉默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痕,明晃晃的,衣领根本遮不住。 他犹豫了下,还是把这些红痕都消去了,然后换了一身色调冷沉的衣服,但即便如此,镜子里的那人,仍然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眉眼就像是沾染了些旖旎春色。 突然不想下去了。 岚迟大人难得有种不想见人的感觉。 去用冰水洗了好几次脸,直到整张脸都快要冻僵了,才感觉好了些,身体也彻底冷静了下去,才出去,下了楼。 楼下只有两个人,清枕不在,朝妄穿着黑色单衣长裤,长发随手扎了起来,袖子卷起,露出一小截紧实有力的小臂,整个人看起来干脆又利落,但奈何坐姿懒散,没个正形。 院子里风折枝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正在使用妖术。 妖力差了,朝妄靠在那,看了一会,评价了句,你平时都不关注这方面? 风折枝收了力,看向他,我听说你并不以妖力取胜。 当年朝妄打败那些大妖怪的时候,比他们最弱的那个妖力都低,完全是以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妖身份,逆袭了所有人。 这也是为何他的名气突然之间就高涨的原因之一。 朝妄点头,我并不以妖力为主,自然对我影响也不会太大。 风折枝疑惑,妖怪主修妖力,你不以妖力为主,在修什么? 当年修的是杀气。 风折枝怔了下,只有特定种族,才会以其他作为修炼根基,除妖师修道力,鬼族修魂力,只有灵族,大多避世不出,神秘莫测,所修习的功法也无人知晓。 他看着朝妄,你是灵族? 不对,这人身上有妖力,也有妖气。 而且当年主修杀气,意思是,现在修的不是,这还能改? 风折枝神色凝重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觉得会是什么身份?岚迟自屋内走了出来,一身绛紫色衣袍,青丝垂落肩上,轻袍缓袖,神色清冷,语气没什么情绪地问院中那人。 你觉得你们妖界,有什么会是需要他成为将军才能得到的? 这话颇有几分敌意,尤其是那句,你们妖界。 风折枝愣了下,忙解释,我不是怀疑他,只是,有几分好奇。 岚迟不紧不慢地来了句,别人的私事,王上还是不要乱打听了。 敌意这么大,连王上都出来了。 风折枝抬手,作求饶状,我不问了,我错了。 朝妄若是想要什么,早就拿到手了,连王位都不在话下,何必到现在还当他们妖界的什么督查司主,而且这位的权利心又不是那么重,显然是有其他原因。 岚迟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风折枝看了眼坐在那的朝妄,本尊都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低声问,怎么岚迟火气这么大? 谁知道,朝妄起身,随口来了句,你惹他了吧。 到现在还没消气啊?风折枝神色忧愁,要不我跟他打一架吧,让他打一顿。 朝妄看了他一眼,你这疏解心情的方式不错啊,要不下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找你? 风折枝默默后退了一步,干笑两声,要不你去看看他吧,我就在这,不用你陪。 朝妄转身,别把院子毁了,要不然拔了你的毛。 屋子里,岚迟一个人坐在那,手指在拨弄着桌面上的那些石子,神情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妄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心情不好? 岚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 朝妄看他,坐姿端雅,赏心悦目,一时兴起,伸手抱住人,那就是累了?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揉了下这人的腰,好吧,下次不闹这么久了。 岚迟本来想推开这人,但这人的手又放在他的腰上,不知是敏感还是怎样,总会让他下意识腰身发软,不是这样。 他推开了朝妄的手,目光直视着朝妄的眼睛,你刚刚说,以前修的是杀气。 朝妄, 我饿了,说着起身就准备走。 岚迟一把拽住了他,也起身,把人推到椅子上,手搭在人的肩上,防止人离开,低头问他,那你现在修的是什么? 他看着朝妄,没等他回答,继续开口,你说过,那是最适宜你修炼的,但是你这些年,一直在清除体内的杀气。 以你的情况,一次不会够,岚迟顿了顿,声音有点干涩,有点哑,所以才会有人说你,每一次沉睡醒来,实力都会削减,所以你体内的火才会被压制,妖力尽无,以至于你的身体出现异常,甚至变成小孩模样。 他的手捏着朝妄的肩,力道有些大,几乎要说不下去,却还是说了下去。 因为你把你所有的功力,都散去了,对不对? 甚至还不只如此。 朝妄神情平静,我现在又没事。 岚迟看了他一会,慢慢地松开手,低语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算有事。 他直起了身子,你永远都没事。 转身,踏出了院门,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风折枝凑了过来,吵架了? 还是头一次见岚迟一言不发就走了。 朝妄闭了闭眼,没有。 其实谁都了解谁,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有时候一丝半缕,就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那些话岚迟本不想说,但不知怎么,见朝妄这般平静,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说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插谁的心。 几个小时后。 岚迟回来了,买了一些菜,外加一只鸡,进了厨房,准备煲鸡汤。 朝妄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走过去,晚上吃什么? 鸡汤,岚迟手下动作很快,把鸡剁了块,去了水,放了姜,甜酒酿,然后放进锅里炖。 接着他又开始削山药,买了桃子,吃吗? 吃。 自己拿。 朝妄从一旁翻出了桃子,个个丰满多汁,你吃吗,给你洗一个。 嗯。 岚迟切完了山药,洗了下手,拿起他洗好的桃子,慢慢地吃完了。 他吃东西的动作斯文又安静,神情淡淡的。 朝妄看了一会,抬手,捏了下他的脸,笑一个。 岚迟看着他,朝妄。 嗯? 我疼。 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重复了一遍,真的疼。 第59章 我不卖色 岚迟伸手抱着他, 过了一会, 低声问, 疼吗? 问的是朝妄。 他最想问朝妄的, 也是这句话, 疼不疼?把自己生生清洗干净,一次, 又一次, 为什么面上总是这么无动于衷,为什么他在旁边, 却看不出这个人已经快要不行了。 朝妄抬手, 捧着这人的脸, 看了几眼, 调笑, 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诱人。 岚迟没搭理他, 准备转过脸去,却见这人把头埋在他颈窝里, 语气格外委屈, 阿岚。 岚迟没说话,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任这人小孩似的在他肩上蹭了蹭。 他有时候真想,这个人跟他叫一声疼,吭一声就好。 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死死忍着。 朝妄的身形比他高一些,身上又没有穿多少衣服,薄薄的一层衣料, 拍着他的背的时候,能感觉到背部肌肉线条流畅而凌厉,蓬勃待发。 长长的发丝束在一起,垂落了下去,腰线极其流畅,紧韧而劲瘦。 岚迟回过神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把这人摸了个遍,因为衣料过于轻薄,指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温热而光滑的触感。 他连忙收回手,扫了眼朝妄扎得甚是随意的发型,我帮你把头发重新理一下吧。 朝妄歪头,瞧见这人微微泛红的耳尖,笑,害羞什么,小时候不都抱过来的。 岚迟没回话,拉着他去了卧室,让人坐下,把他的头发都解开,重新梳个好看的发型。 你想起多少了? 差不多一半。 岚迟的动作顿了下,嗯。 他拿起发带,系了起来,细长墨色的发带缠绕了几圈,将发丝束了起来,我有时候,会很想把你藏起来。 他松开手,好了。 朝妄转身,戏谑,金屋藏娇? 岚迟低眸看着他,对啊,你愿意吗? 朝妄笑了下,微微抬头,来,亲一下。 岚迟俯下身,同时,被这人往下拉了一把,坐在了人家的大腿上,唇也顺势压了上去。 这人眼里带着笑意,却没什么举动,完全是任由他所为。 岚迟咬着他的唇瓣,耳根发烫,心跳急促紊乱,腰被这人松松揽着。 他闭上了眼,顺从着心意,一点一点试探着。 其实也算不上试探,这个人对他很纵容。 咬着唇,脖颈,喉结,甚至是锁骨。 衣领解开了。 然后岚迟停了下来,低喘着气,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垂着睫毛不说话。 朝妄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真好,把他所有认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从小养到大,什么时候,该教什么,明明自己就是个正在成长中的,却还是带着岚迟,一步一步地教他,带着他去人间游历,见识过大妖的强大,小妖的卑怯,山河的壮阔,人心的百般,朝堂之上的权利之争,战火四起的悲壮无奈,春的花,夏的雨,秋的月,冬的雪,直到把那颗心磨砺得温柔而强大。 才想起,忘了教感情了。 但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怎么办,能怎么办,顺势而为,全凭心意罢了。 自始至终,这个人都没有强迫霸占过他。 骨子里的温柔,纵容,宠溺,几乎都给了岚迟。 只是因为那句话,你是我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 是我的。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 风折枝不在,清枕刚刚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捧着碗,喝了碗鸡汤,暖了身子后,问朝妄,大人,离人阁那边,怎么处理? 朝妄正在喝汤,闻言放下碗,倒是个问题,他问旁边的岚迟,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他这语气太自然随意了,就像是随口一问,清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也看了过来。 岚迟神情非常平静,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朝妄开口,上次我砸了人家的场子,本来以为人家会过来索赔,没想到都两天了,还是没人来,怎么,这个离人阁办事效率这么低? 岚迟安静地吃着菜,不说话,完全当没听到。 清枕以为大人是在问他,接了过去,不应该,离人阁这么大的组织,不可能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何况我们的人都走了,他们应该很快就清点完了,按理说昨天就应该有人过来。 少年想了想,猜测,不会是内部出矛盾了吧,所以一时半会管不了外事。 毕竟那日看来,里面肯定潜进了外人,才会做了手脚。 分卷(51) 朝妄夹了块竹笋放进岚迟的碗里,如果真是这样,要不想法吞并了。 这话一出,岚迟眼皮一跳。 清枕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少年丝毫不怀疑自家大人的手段。 而且这样一来,他们督查司在边界的势力也就扩大了,比以前办事就更方便了。 岚迟看了眼碗里的竹笋,筷子夹起,放入口里,慢慢地嚼着,心里在想,如果督查司真要吞并,怕是离人阁至少损伤六成,得尽早打算了。 清枕确认地问了遍,大人,真要吞并? 朝妄吃了口菜,慢悠悠,不急,等我见了那位阁主再说。 清枕点头,也是,要是人家不同意,大人你可以擒贼先擒王。 岚迟,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他默默地吃饭,听着清枕时不时的出言纳策,说实话,有的还真有用。 如果不是他们要对付的人就在身边听着的话。 没过一会,朝妄对岚迟说,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吧。 突然被点名的岚迟默默地咽下嘴里的菜,我跟你去,可能帮不上忙。 坐在对面的清枕睁大眼睛,岚迟大人你怎么会这样觉得?你的幻术那么厉害,到时候只要你一控场,我们这边能省下很多时间。 而且离人阁的布置大多诡谲莫测,结界繁多复杂,难以探查,只要岚迟大人你出马,我们一定没问题! 岚迟, 他能说那么多布置都是出自他的手吗。 他能说他知道那里面所有的针对与薄弱之处吗。 朝妄在一旁听得有点想笑,偏生少年还兴致冲冲地鼓动,主要也是想见识见识这位的实力,妖界幻术第一人,他们督查司里最擅长幻术的提及这一位,也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但岚迟大人以前性情孤冷,鲜少出手,见识过他真正实力的,还没几个人。 岚迟被他说的实在是不好拒绝,于是问朝妄,你真要吞并? 朝妄眨眼,未必。 岚迟看着他,一时也看不出这人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什么? 朝妄沉吟,我听说那个阁主素来深居简出,不喜见外人,不知道能不能约的出来。 岚迟默了下,你是督查司主,应该能约的出来。 哦?朝妄挑眉,你怎么知道? 岚迟斟酌了下言语,毕竟督查司势力不小,他要是不想找麻烦,应该会见你。 朝妄看着他,怎么听上去,你认识他? 岚迟心头一跳,有过一面之缘。 朝妄看上去挺有兴趣的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岚迟面不改色,只匆匆一面,说不出是什么人。 朝妄点头,见过就好说话了,到时候就说是旧识,如果喜好美色,就你出面。 岚迟, 清枕,出卖美色? 岚迟:是的呢。 跟他之前的属下一个德行。 朝妄正色,我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岚迟低头吃菜,分外不想理这个人。 然后就听到朝妄思索,上次见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熟悉。 清枕,熟悉? 岚迟:熟悉?他什么时候见到的朝妄?上次?拍卖会? 朝妄大人点头,嗯,确实有点熟悉,总觉得 他的声音拉长,没了下文,岚迟的心也提了上来,提到了嗓子眼,但过了一会,还是没人开口说话,抬眸一看,朝妄一双沉沉如墨的眼眸正看着他。 岚迟的手下意识紧了下,怎么了? 朝妄还是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会是,发现了吧。 不可能啊。 岚迟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这个人说,眼下见人这样,一时心有点乱。 我 发现、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朝妄眼里带着笑意,你想说什么? 岚迟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下,表情努力保持平静,而不是绷着,你先说。 朝妄抬手,捏了下他的脸,接着刚才的话说,还是没我家阿岚长得好看。 岚迟, 这就是你关注的重点? 朝妄眨眼,你想说什么? 岚迟沉默了下,菜要凉了。 朝妄笑了下,夹了一口菜,递到他唇边,张嘴。 岚迟张嘴,吃了下去,然后这人伸手抱他,菜凉了热热就好了。 对了,阿岚,你知道那个阁主为什么是鬼族吗? 因为用的是别人的身份。 不知道。 听说脾气不太好。 ? 可能吧。 很有可能是个单身。 不。 可能吧。 不知道死了多少年。 没死。 应该很多年了。 那不就是个老头子了。 额。 应该吧。 朝妄下巴搭在这人的肩上,听着这人一本正经地接着他的话,实在是很想笑,但好歹忍了下去,继续说。 那我把你送上去,不是羊入狼口? 谁是羊谁是狼。 岚迟捏住他的手腕,神色正经而严肃。 我不卖色。 朝妄大人沉思了下,委曲求全,好吧,那我去卖。 岚迟, 他转过身,捧着这人的脸,一字一顿,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卖。 第60章 满城怨气 这天夜里, 雾城起了大雾。 这个城市由于多种原因, 经常会起雾, 因此也就得了个雾城之名。 大雾笼罩了所有街道, 可视度不足几米, 温度急剧下降,城里的人大多回了家, 关上了门窗, 因此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黑云密集, 层层叠叠积压覆盖, 几乎要压到了建筑房屋上, 遮挡了大半的天光, 有的区域路灯闪烁了几下, 接着就暗了下去。 小院子里的清枕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擦了下鼻尖, 疑惑,怎么有这么强的怨气。 而此时, 城中央最高的建筑上, 站着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那人长发束成高马尾,发尾垂落了下去,一件薄薄的单衣,衣着简练,身形颀长,俊挺, 惹眼。 他静静地站在那,神情淡淡地看着这个城市,身上的衣摆无风自动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建筑,角落里,都渐渐出现了黑影,阴冷漆黑,看不清内里究竟如何。 那些黑影仿佛是鬼魅,冤死不得投胎的鬼魂,在他们死去的地方,在他们生前生活的地方,在这个城市里,在街道上,在浓重的雾气中,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四处游走着。 天空上始终是黑云密布,但不知怎么,竟渐渐驱散了一片云,露出了圆月的一角。 那月的颜色有些奇怪,不是白,不是皎黄,而是,微微带着血色。 带着令人无端心悸的感觉。 街道上的鬼魅似有所感,迟缓地抬起了头,看向天空,看向站在城市最高处的那个黑衣男人。 那人安静地站在那,站在圆月下,站在他们所有都能看到的地方,一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如何,只见长发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扬起一道飘逸的弧度。 心底怨气突然生起,驱使着鬼影纷纷离了地面,朝那个人迅速飞去。 四面八方,数不尽的,漫天的,黑影,如同一团团黑点,从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出现,朝着那个男人而去。 天上那一轮圆月上的血色逐渐浓郁了起来。 直至,彻底变成了一轮血月。 那血十分的诡异,艳丽。 如同此时整个城市里所呈现出的景象,邪气,妖异,却又壮阔无比。 百年难得一见的壮阔景象。 城里的大部分妖怪都没睡觉,或站在门口,或站在窗边,看着眼前这壮观的一幕,震惊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竟然能召动这数不清的百年冤魂,竟然能使天降异象,血月现世。 是谁? 莫不是,哪位沉睡上百年的鬼王现身? 不少妖怪想要上前一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或者是,谁来了,但半空中鬼气太盛,怨气冲天,竟然飞不起来,那满月之下,根本无法靠近。 而与此同时,一个房间的窗户只开了一道缝,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象,不住感慨,好厉害啊,居然能召动这么多冤魂,这是谁来了? 房间里的一个人看着那个小姑娘,神色颇有些担忧,你把窗户关上吧,万一你也被召走了怎么办。 小姑娘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哎呀,没事的。 一个病弱书生模样的人走到她身边,以防万一,还是关上吧。 小姑娘还没看够,有点舍不得,还有点好奇,这是哪位前辈来了? 她身旁的青年笑了下,温文尔雅,这可不是前辈。 哎?那是什么? 青年看了眼外面,不紧不慢地说,你看他是在召集所有鬼魅,实际上,血月过后,那些鬼魅都将不复存在。 小姑娘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是在消灭他们?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神色一变,眼神震惊,你是说那位? 小姑娘转头,茫然,哪位啊? 那人不再言语了。 小姑娘转向身旁的人,陆云沉,到底是谁啊? 青年抬手关窗户,语带叹息。 黄泉之下 咯嚓一声,窗扇彻底合上了,连带着里面的说话声,也被关了进去,不遗漏半分。 朝妄从高处下来的时候,脸色还是冷的。 岚迟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他,没事吧? 朝妄捂着肚子,皱眉,想吐。 吃多了? 朝妄正色,你应该问几个月了。 岚迟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几个月了? 朝妄眼神震惊地看着他,你睡了我都不想负责? 这个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岚迟拉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平坦一片,还有腹肌,他沉默了下,你不会是饿到了吧? 朝妄背靠着石头,大长腿舒展着,整个人没个正形。 然后,打了个嗝。 岚迟, 好吧,吃多了。 一下子吞了整座城的怨气,也是没谁了。 岚迟看他身上衣衫单薄,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他身上,冷不冷? 现在雾气未散,虽然天色已经恢复,但还是冷得要命。 朝妄摇头,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给我揉一下。 岚迟嗯了声,坐到他身旁,慢慢地给他揉着,温声问他,除了想吐,有什么其他不对的吗? 有。 什么? 晚饭白吃了。 岚迟看了他一眼,我没跟你开玩笑。 朝妄歪头,那你抱一下。 岚迟伸手抱他,这人周身的气息有点冷,他下意识靠近了些,然后就听到这人问,家里有酸的东西吗? 有,岚迟注意到他话里的那个字。 家。 他忍不住笑了下,想吃什么都有。 朝妄头歪在他肩上,这么好啊。 岚迟任他靠着,唇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非常温柔,过了一会,低声问朝妄,困吗?困就睡吧。 不困。 嗯,岚迟继续给他揉着肚子,忽然感觉朝妄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接着衬衫的纽扣松开了,指腹触及到了一点温热。 他怔了下,耳根开始发烫。 朝妄。 嗯? 岚迟喉结滑动了下,神情隐隐不自在,别、别闹了。 就摸一下腰,怎么就闹了,朝妄蹭了下他,见人身体有点僵硬,手更是僵在那不敢乱动,于是调笑着逗他,想不想试试更闹的事? 朝妄在他耳畔吹了口气,瞧着这人神情虽然保持平静,耳尖却慢慢地红了。 岚迟沉默了下。 不想。 虽然雾气重,但这再怎么也是在外面,怎么能胡闹。 岚迟说着,抽回手,把朝妄身上快要滑落的外衣往上拉了拉,不要着凉了。 朝妄笑了声,下一刻,语气顿时变得委屈巴巴,你都对我没兴趣了。 他埋在岚迟颈窝里,声音压得低低的,肯定是睡过了就嫌弃了,用完就丢,真没良心。 分卷(52) 岚迟, 他伸手抱着这人,眉目温柔,三月春风般和煦温和,语气却在配合着这人,嗯,嫌弃了。 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我说了什么? 你说不嫌弃我在床上 在床上什么? 朝妄侧头,咬了下这人白皙优美的脖颈,真要我说? 岚迟沉默了下,这人接下来肯定没好话,他转了口,其实我并不嫌弃你。 哦? 岚迟低头,亲了下他的侧脸,我床上自始至终都只有你,怎么会嫌弃你。 朝妄挑眉,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能满足你? 岚迟,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的话有点不太对劲。 他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好点没? 差不多,朝妄站了起来,一手拽着那件衣服,伸手拉他,走吧。 回去的时候,街道上的雾气依旧浓重,小院子门口的灯笼亮着,门是半开着的。 里面的灯也是大亮着的。 除了清枕,风折枝,多了个人。 怎么回事?朝妄看了眼躺在那昏迷不醒的人,居然是温遥,面色发白,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的样子。 风折枝先开的口,你家清枕带回来的。 清枕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跟他动手,把人弄晕的吗。 风折枝摊手,十分无辜,这个除妖师眼睛有问题,莫名其妙的,一来就对我动手,我不过就是还个手,谁知道怎么就晕了。 朝妄查看了下,身上的伤不浅,再不治就晚了,清枕。 在。 去把他上次放在这的那瓶药拿来。 是。 风折枝走到岚迟身旁,低着声,你家朝妄为什么要救一个除妖师?该不会是有什么关系吧? 岚迟没理他,问朝妄,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朝妄头也不回,风折枝,你过来看看。 风折枝愣了下,我医术勉强啊。 虽然这么说着,还是走了过去,给人看了看情况,这瓶药是好东西,吃了应该没事,至于其他的,我们也看不了,妖怪医不了除妖师。 他看着朝妄给人喂下药,神色惊讶了起来,这人是你谁啊?亲戚? 朝妄在人的穴道上点了几下,随口回了句,你说是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风折枝往后瞧了眼,见岚迟已经不在原地了,显然人已经走了,你家岚迟都吃醋,都走了,你怎么还看这个,这可是除妖师,你们俩没可能的。 朝妄抬眸看他,妖怪和除妖师没可能? 基本都是悲剧,下场不会好,风折枝见他问这个,你不会真对除妖师感兴趣吧?朝妄大人,挑战刺激不带这么玩的,而且这还是个二愣子。 身上有伤还公然挑衅其他妖怪,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找死。 正说着,沙发上躺着的人咳了一口血,醒了,睁眼一看,旁边站着一个白衣人,还是之前的那个。 温遥下意识后退,面露警惕,你要做什么? 风折枝见他这样,顺口就来了句,当然是吃了你。 温遥皱眉,盯着他,你把之前那姑娘吃了? 他说着,往旁边看了眼,看到朝妄时,愣了下,是你。 再一看,这不是人家住的地方吗,怪不得有点熟悉,这么想着,温遥微微放松了些。 朝妄嗯了声,你好好养伤吧。 温遥对他笑了下,谢谢。 朝妄转身准备去找吃的,风折枝见状也跟了过来,你搭上除妖师的线想做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那个。 温遥看了眼朝妄,转向他身旁的白衣人,我想问一下,你之前抱着的姑娘现在如何? 吃了,渣渣都不剩。 温遥眸色沉了下去,放在腿边的手慢慢收紧。 见人真的生气了,却又动不了手,风折枝心里好笑,又甩了句过去,你还真信啊。 除妖师怎么都这么笨,他嘀咕了句。 温遥, 有病。 朝妄看着风折枝,饶有兴致,好玩吗,你可以多玩几天。 风折枝不明所以,啊?玩什么? 他看了眼那边的温遥,你让我玩他? 他连忙摇头,我对除妖师没兴趣。 第61章 真的是你 温遥的伤势不低, 朝妄就让他在这里休息一两天, 反正二楼空房也有,之前也不是没住过。 怎么让一个除妖师住在你这, 万一半夜起来弄个符咒给你封印了怎么办, 风折枝站在他身旁,嘀嘀咕咕。 朝妄正吃着甜点,一份冻酸奶砖,色泽鲜美, 口感十足, 酸甜可口, 回了他一句,所以你看着他。 风折枝看他吃着,注意力落在他手里拿着的吃的上面,伸手准备摸一块尝尝, 被朝妄避开了。 不要这么小气吧, 就尝一口,这是岚迟做的吧, 我都还没吃过他做的东西。 朝妄没理他, 转身就走,自己做。 哎?风折枝嘀咕了句小气,跟了上去,为什么要我看着这个除妖师,你没看人一副想弄死我的样子,要不是我实力高深, 这会都死在他手下了,你让我看着他,是准备看我弄死他吗。 清枕在楼下,只有你闲着。 我怎么闲着了,不是还有你们俩、风折枝说到这,话止住了。 靠闲着是什么意思?意思是这俩很忙?夜夜笙歌?深入交流根本无暇理会其他事??啧啧啧啧,不得了不得了,他晚上要不要听听墙角什么的 风折枝打量了下眼前这人,朝妄大人一副冷情寡淡的模样,再想了想岚迟,清冷又高贵,根本不沾情欲。 噫,这俩在床上的样子,他一时半会都想象不出来。 不过愈是冷情淡漠,禁欲之人,被拉进情爱之欢里时,模样就会愈发勾魂摄魄,诱人无比,心痒难耐,情难自控,抵死缠绵。 风折枝收回神,咳了一声,自认还是个识情识趣的好人,那什么,你们,好好玩。 放心,天塌了,外面都还有我。 朝妄赏了他一口吃的,拍了拍他的肩,好好看门。 风折枝, 他又不是狗。 他回头看了眼那个除妖师的房门,眉头皱了下,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白衣公子手一抬,捏着一把折扇摇了摇,施施然地下楼准备去找点吃的,边走边想,奇怪,他过来找朝妄是因为什么来着? 今夜雾城里的大部分妖怪一夜没睡,小院子也十分的安静。 而朝妄,在吃东西。 桌子搬了过来,上面摆了一堆零食,点心,还有水果之类的。 吃完零食吃点心,吃完点心吃水果,偶尔喝两口酸奶消化一下。 岚迟在一旁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会积食吗? 朝妄正在吃南瓜饼,盒子里摆了几排,非常精致,小巧玲珑,入口酥脆香甜,一口一个,不会。 他吃了几个,又剥了个橙子,递给岚迟吃了一小瓣,你睡吧。 岚迟坐在床边,为什么会这么饿? 因为怨气太难吃了。 岚迟看了他一会,感觉房间内温度很低,就起身,过去把窗户关上,拉上了窗帘,回来坐到他身边,要不,我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 不用,大晚上的,朝妄看了他一眼,怎么,想跟我一起吃? 嗯。 不给。 岚迟有些好笑,这么小气吗。 就小气。 岚迟忍着笑,伸手拉他的衣摆,朝妄大人赏一口吧。 朝妄挑眉,求人得有点诚意。 岚迟问,怎样算有诚意? 这当然看你,我怎么会知道。 岚迟拿过桌子上的一份糕点,打开包封,那我喂你。 朝妄大人没拒绝,吃完了之后,不甚满意,没诚意。 岚迟唇角含笑,那你吃之前怎么不说这话。 我傻吗。 当然是享受完了再说。 岚迟点头,你当然不傻。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你家清枕做饭挺好,接下来,就让他做饭吧,像我这等老弱病残,还是安心养伤比较好。 朝妄, 岚迟说完,上床躺下,睡了,吃完记得关灯。 朝妄上床,趴在他身旁,委屈巴巴,你怎么能狠心放养我。 岚迟闭着眼睛,放养也是养,不会饿死你的。 朝妄伸手捏着他柔顺的发丝,说好了明天给我做烤肉。 岚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你让清枕做。 朝妄靠在他身上,这话是你应的,可不能言而无信。 岚迟睁开眼,你压到我了。 朝妄头蹭了蹭,我还可以压得更深点,要不要试试。 岚迟, 他为什么听懂了。 他没动,不是饿吗,去吃东西,吃完了早点睡。 朝妄掰过他的肩,你都不给我做饭了,吃了这顿,可就没下顿了,我不得着急啊。 岚迟被他困在身下,有些好笑,再不吃,这顿也给你收走。 朝妄大人不乐意了,委屈了,但话还没说,岚迟就撑着手坐了起来,看着他,眸光微暗,接着朝他倾身过来。 鼻尖轻轻蹭了蹭,偏过头,吻上了他的唇角。 朝妄轻轻挑了下眉,你这是在邀请吗? 岚迟对他眨了下眼睛,吻落在他的下巴上,衣领里露出的性感的锁骨上,浅尝即止,然后被人压了下去。 关灯。 岚迟大人,我还没吃饱。 那你待会再吃? 我现在不就在吃。 嗯?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爆响,声音不小,听着像是在这附近街道上发生了什么爆炸事件。 朝妄压根没理。 岚迟按住了他的手,有人在斗法。 嗯,朝妄吻着他的侧脸,细细地吻着,声音低沉,那又如何。 他抱了下岚迟的腰,要不,你坐上来吧。 岚迟的脸都烫了,一时说不出话,随着这人的意向,但还好他的衣服向来宽大繁复,知道他脸皮薄,朝妄也没有要他把衣服都脱了。 只是这衣衫轻薄,长腿匀直修长,肤若白瓷,在长衫半遮半掩之下,举止之间,颇有些几分无力娇弱之意。 发簪还好端端地束着发,青丝却乱了满身,青衫紧紧贴着紧韧窄瘦的腰线,被一双苍白冷然的手掌控着。 岚迟紧抿着唇,才没有发出声。 若不是眼尾泛红,点着潮,神情有几分迷蒙失神,只怕是都要看不出来究竟是在做什么。 第二天。 下楼一看,居然几个人都在。 清枕一看到朝妄,就去厨房端早餐过来,风折枝坐在那,敲着折扇,若有所思,而温遥看到他们俩一同出现的时候,愣了下。 因为朝妄牵着那个美人的手,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来,不知是说了什么,美人弯唇笑了下,神色非常温柔,瞧着朝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心上人,格外专注。 咫尺天涯,眼里只有你,根本容不下其他人的那种感觉。 而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是特别的甜。 风折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愣了下,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忆一闪而过,他神色严肃地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 楼梯口这边,朝妄捏着岚迟的手腕,摇了下,烤肉。 岚迟转开脸,故意生气,我记得你之前嫌弃,说不想吃我做的饭。 嗯?朝妄疑惑,有吗? 有,岚迟回想了下,我说可以给你做饭,你说算了吧。 朝妄翻了下记忆,太乱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啊? 你自己想。 那边的两个人压根没空搭理风折枝,只有一个重伤未愈,坐在旁边的温遥抬头看了他一眼。 风折枝扫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子啊。 温遥, 他声音很温和,你是孔雀,或是水仙花吧。 风折枝摇了摇折扇,怎么,想打听我的弱点? 他上下打量了下温遥,你要是长得好看点,说不定我就告诉你了,但可惜 话语未尽,嫌弃意味不言而喻。 分卷(53) 温遥倒是没生气,一来是他脾气好,二来就是他一个除妖师,没必要得到妖怪的喜欢。 他看着那边的二人。 谁能知道,这小院子里就住着他们到处在找的那位将军大人,早该怀疑了,他身旁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妖界第一美人,岚迟。 两个大妖怪住在这么个小地方,还真像度蜜月。 温遥在看着那边,风折枝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他身上,看着他,几分疑惑,几分熟悉。 看我做什么? 风折枝坐到他身边,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兄台,我有一件法宝。 温遥往旁边挪了挪,没理他。 嫌弃意味溢于言表。 风折枝根本没在意,靠近了些,对你们除妖师很有用的,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除妖师的东西,妖怪不能随便摸,相反也同样。 但这里基本是妖怪窝,温遥不好说什么,以免旁边这个脑子有病的又做什么事,于是很平静地回了句,不需要。 风折枝拿折扇点住他的肩,不摸我可不保证不会做什么事。 温遥唇角勾起,怎么,想打? 风折枝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明,你跟朝妄没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靠近他。 温遥神色平静,我要做什么,与你无关。 风折枝站了起来,把香囊砸在温遥手上。 温遥本就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之下,手碰到了香囊。 连忙扔了出去。 那香囊掉到了地上,竟然开始盈盈发亮,泛着水蓝色的光,接着,慢慢地漂浮了起来,回到了风折枝的手心里。 风折枝低眸盯着他,细长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香囊,声音干涩,真的是你。 温遥皱了下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既然不想杀我,麻烦离我远点。 他看都不看这人,神色也有点冷。 风折枝怔怔地看着他,你都不记得了? 温遥没理他,起身准备走,但由于伤势不轻,动作有些缓慢。 风折枝下意识伸手扶他,被温遥防备地看了一眼,你想做什么? 我风折枝顶着他的眼神,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眸光暗了下去,后退了一步,你身上有伤,还是别乱动了。 他低头,把香囊上沾染的灰尘轻轻地拍掉,低声说,对不起。 我不是要伤你。 温遥, 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似的。 吃早餐的时候。 温遥提出,待会就离开,顺便向朝妄道谢。 风折枝在一旁看着他,知道自己现在招人厌,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要不,再养两日吧。 温遥被他的眼神看得整个人发毛,之前脑子有病的时候,看上去还挺正常的,现在安静下来的时候,格外的不正常了,主要是那眼神,格外的奇怪,恍惚,欣喜,思念,还有浓重的压抑着的复杂情绪。 温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病了,居然能看懂这人的眼神。 虽然这么想着,他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人,而是看着朝妄,毕竟这里的主人是这位。 哦朝妄喝了口粥。 阿岚你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岚迟动作顿了下,有些莫名,什么? 近几日城里有活动,待在这里的除妖师都不会安全,朝妄慢悠悠地说,除非是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岚迟看了他一眼,接了下去,在这里也不麻烦,身上有伤可以住下来。 风折枝依旧看着他,嗯。 温遥, 能不能别看我。 要不是妖怪不能吃除妖师的血和肉,他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对他产生兴趣了。 不是说对除妖师没兴趣的吗。 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况,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只得对朝妄笑了下,麻烦了。 没事,朝妄咬了口小笼包,然后就感觉自己腿上有什么,偏头一看,岚迟正看着他,对他清淡一笑。 且不管那两个怎样,刚吃完饭,朝妄就被岚迟拉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还是个角落。 怎么了? 妖都来信了。 信?什么信? 岚迟看着他,唇里吐出两个字,步月。 朝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转身就走,步月跟我没关系。 岚迟拉住他,手一抬,按在了墙壁上,拦住他的去路,你不想知道,她在信里说了什么? 不想。 岚迟看着他,不说话。 朝妄伸手揽住他的腰,好吧想,说了什么? 她问我,岚迟贴近他的耳畔,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你的技术怎么样。 朝妄,咳。 这个问题确实只有你知道,真是问对人了。 岚迟, 朝妄的手放在他的后腰上,偏头吻了下他的发丝,声色低缓,其实我也想知道答案。 见这人僵住,朝妄再接再厉,阿岚,好不好呀? 岚迟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走,我还有事。 第62章 不准睡床 两个大妖怪度蜜月的方式好人类化。 温遥坐在屋里, 看着外面那两个人在准备烤肉, 把烤架摆好,炭火燃上, 再从厨房里端出已经准备好的烤肉烤串。 今天天气不错, 云淡风轻,在院子里烤肉还是挺不错的选择。 温遥看着,心底不知怎么生出一丝羡慕,可能是因为认识朝妄以来, 这位很少有传闻中的那种感觉, 更多的就是寻常人家少有的悠闲, 那种烟火气。 上街买蛋糕,在院子里睡觉,烤肉,吃零食, 晒太阳, 看雨,家里还种了一棵花树, 养了一条狗。 实名羡慕。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接近妖怪的日常生活, 从前都是为了做任务,或多或少都是有目的,如今停下来一看。 也得分人。 按照他们人类的说法,那就是,有钱人的快乐你们想象不到,尤其这还是一国大将军级别, 听说那王上就是个名头,这位才是手握实权,把握整个妖界的那位。 要权有权,要名有名,身份地位,财富外貌,手段实力,样样不缺。 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现在待在这里就像是在做梦。 回头跟师兄弟们说,他在那位将军大人家里住了几天他自己都不信。 喝水吗? 旁边一道声音把温遥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转头一看,还是这个白衣人,不喝,谢谢。 风折枝把那杯热水放在他面前,察觉到温遥一直在关注着外面,今天有太阳,要去晒太阳吗? 温遥扫了眼面前的那杯水,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可以说。 我风折枝心里有些忐忑,但见这人看似平静,实则防备警惕着他,于是,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只留了一句话,我以前认识你。 温遥打量了下他,样貌颇为出众,俊逸不凡,放在古代就是一个浊世佳公子,还带着几分浪荡不羁的感觉,虽然现在收敛得差不多了。 他看了一会,风折枝安静地站在那,任他看着。 然后温遥摇了下头,不记得。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应该没见过你。 这人长成这样,一般人都不会忘,何况他记性并不差。 他往外走,廊下布置的有矮桌和小凳子,是晒太阳和观雨专用,有时候还算是发呆走神专属,上面落了几片花瓣,桌子上撒了一把水果糖果,他走过去,坐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正在烤肉,炭火烧得正旺,上面的肉正滋滋作响,直冒油光,边缘微微卷了起来,直到七八成熟的时候,刷子刷上蜂蜜,撒上孜然,芝麻,外焦里嫩,口感十足。 除了肉之外,还有其他的,比如土豆,韭菜,香菇,玉米,金针菇,都是厨房里现有的菜,各种口味的配料也有。 可以说这个小院子其他地方比较简陋,但厨房绝对不是,里面几乎可以算是应有尽有。 尝尝。 岚迟拿着一串烤好的肉,递给朝妄。 朝妄啊呜咬了一口,不错,味道不错。 岚迟笑,想吃什么就放上面来。 他余光扫了眼那边,声音低了下来,如果是转世情人的话,记忆不就没有了? 朝妄点头,肯定会。 那岚迟顿了下,风折枝有必要等吗? 朝妄把一串鸡翅放到上面,又拿了几串肉和菜,他把记忆保存了。 他怎么是找到你那的? 朝妄胳膊搭在他肩上,低笑了起来,你知道那小孔雀有多天真吗?他以为我什么都能做,医死人生白骨,起死回生,无所不能,天都没我厉害,我当年快被他笑死了。 岚迟无奈,人家那是崇拜你。 朝妄拿起一串半生不熟的玉米啃了起来。 那接下来呢? 不就是这样,人到底是死了,但只要打上烙印,就可以找到转世,转世之后,能否再续前缘,皆凭己心。 朝妄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答应了又如何,只要投胎转世,照旧忘得一干二净。 那记忆? 看情况吧,到底不是一辈子,能不能拥有那时候的记忆,还是个未知数。 岚迟刷了一层辣椒粉,我记得你说妖怪没有轮回。 嗯,死了,就是死了。 烤肉烤完之后,过程中也吃了不少,日头正暖。 几个人坐在那晒太阳。 玩游戏吧,朝妄难得提议。 好啊!清枕第一个捧场。 看你,岚迟没什么意见。 听你们的,温遥正吃着烤肉。 玩什么游戏?风折枝问。 朝妄剥了个糖果,塞到嘴里,问岚迟,有什么好玩的? 岚迟,你是指哪种? 随便。 岚迟看了眼眼下这阵容,那就玩个简单的吧。 他衣袖一挥,整个院子的地面瞬时成了一个棋盘,接着指尖点了几下,方格上出现了不少样式,有的只是简单的字,可留,前进,后退,有的是小巧的仿真模型,比如一座插着刀的小山,上面飘着两个字,打劫,还有小小的桃花岛,沉梦,一片清湖,醉生,一座小金山,暴富,还有几个客栈,不少小人等。 摇色子,看点数,摇到几走几步,可留是可以留在原地,前进与后退,意思是需要再摇一次,看前进或后退多少,每一个人原始有一百点,遇到一次打劫,会被劫走一半,沉梦是暂停两次摇色子的机会,醉生是多一次,暴富是加一倍点数,客栈里可供交易,交易的是从小人那里买到的东西,价格会随时变更,赚或是赔,都有可能。 不是看谁最先到达终点,而是最后谁拥有的点数最多,就算谁赢。 他问其他人,玩吗? 当然玩。 岚迟抬手,捏过来几片花瓣,点在桌面上,就变成了五个小人的模样,与他们几个一样一样,完全是袖珍版,还会连走带跳。 接着这五个小人跳到他手心里,手一抬,就都跳到了初始点的那一个方格上。 温遥默默地想,大妖怪果然不同凡响,随手一招就是玲珑局,居然还拿来玩游戏。 佩服佩服。 好,开始了。 朝妄把色子扔到清枕面前,你先来。 接下来几个人就在玩这个游戏。 只用坐在那,又不用动手,又是休闲游戏,大家当然也不用动脑子。 就比如,朝妄的那个小人进了客栈,一连几圈都没有出来过,风折枝疑惑,你干嘛?躺里面睡觉啊。 对啊,走累了,歇歇,朝妄转过头,对岚迟笑,顺便等我家阿岚。 岚迟拿一串烤肉递给他,你手气挺好的,一连几个全是六,跑得太快了。 风折枝看了一会,问岚迟,玩家之间也可以交易吧? 可以。 风折枝对温遥说,你把你手上的东西卖给我,怎么样? 温遥的注意力都放在游戏里,觉得他提议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互惠互利,可以,但我要提价。 风折枝忍不住笑了下,满眼都是欢喜,声音有点轻,好。 傻兮兮的样子。 这边的岚迟觉得有点不忍直视,偏头去看朝妄,这人的小人还在客栈里,本尊忙着啃鸡翅,无暇顾及其他,客栈里的小人更舒服,睡得直打呼。 又一圈过去了,岚迟忍不住开口提醒他,我快跟上你了。 朝妄抬眸,我不就在等你吗。 岚迟递到他纸巾,眉眼弯弯,你不需要等我。 玩游戏吗,又不一定要赢。 嗯,这句话,朝妄大人说的。 但是,没过两圈,他手里的点数就开始翻倍了,三倍,五倍,十倍,最后足足翻了五十倍,才施施然地抵达了终点。 这一局的大赢家。 分卷(54) 每隔五圈,会有一部分价格还原,温遥想了想,问朝妄,但你是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最高价,什么时候是最低价的? 推呗,朝妄漫不经意,不是每隔五圈,而是整个棋盘上都有一种大体变化,此消彼必然涨,价格始终会以一定固定规律变动,当你看到附近的价格都在涨,那这个肯定会涨,而在高过一定界域之后,必定狂跌,买进卖出也就在那时候。 其他人都看着他,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吃烤鸡翅吗? 嗯呐,朝妄示意他们看他面前的那一堆细骨头,看,我的战果。 几个人再一看烤肉已经快没了。 之前还说等岚迟,其实一直在关注价格吧?又是撩媳妇,又是吃烤肉,两不误的同时居然还赢了游戏。 大人好厉害,清枕星星眼。 朝妄回了个眼神,问他们。 还玩吗? 岚迟开口,都被你破解了,现在也玩不下去了吧。 这个游戏,一次性作废。 接下来又玩了些其他的,都是些休闲娱乐的,直到温遥回去休息了。 风折枝不放心,去看看。 而剩余的三人,清枕自认玩不过,于是也就退出了。 只有朝妄和岚迟两个人,来了一盘棋。 当年他们俩是一同学的,琴棋书画诗酒花,朝妄最擅长的是酒,其次是棋。而岚迟,所修习的多为辅助,这些方面都算得上是精通,除去花是天赋自带之外,最擅长的是琴,只不过很久没弹了。 两个人下棋的风格有几分相似,只是岚迟没有朝妄那么强烈的杀伐气,多以守代攻。 下到最后,朝妄多了几分随意,开始闲聊,很少看到你弹琴了。 岚迟指尖一顿,嗯了声。 要不这样,这棋谁输了,罚喝酒,怎么样? 岚迟忍不住笑,你是这么久没喝酒,馋了? 我又不是酒鬼,朝妄捏着一枚黑子,随手落下一处,有输有赢,有奖有罚,才有意思,要不然换成条件也行。 你的意思是,只要赢了,可以提一个条件? 嗯。 岚迟看着棋盘上的局势,那你可要输了。 朝妄敲着棋子,唇角带笑,看你挺有兴趣的,想要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岚迟笑,什么都可以? 朝妄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倒让我有几分不确定。 岚迟笑得非常温和,不会让你做什么。 朝妄叹气,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清枕,大人,预感最好不要说出来,要不然会灵验的。 当天晚上。 卧室里。 朝妄趴在床上,上衣脱了一半,搭在腰上,露出大片光洁的后背,束着高马尾,长长的发丝垂落在肩膀上,被岚迟拨开了,手心慢慢地按在他漂亮的蝴蝶骨上。 那上面有一道叶子印记。 金色的,相当漂亮。 朝妄趴在那,相当无聊,开口,出了个声,啊 非常不走心。 但岚迟被他叫的愣了下,怎么?疼? 疼? 朝妄于是抱着枕头,立马就做出一副痛苦不堪忍受的模样,头埋在那,手指紧紧地抓着枕头,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是一个声也不发了。 妥妥的疼得要死,但是我不说,不想让你发现的模样。 岚迟没想到他还会疼,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朝妄痛苦不堪地缓慢摇了下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岚迟下意识想给他疗治一下,但又怕如同上次那样,非但没有疗效反受其害,于是低下头看他,哪里疼?疼得厉害?怎么给你治? 朝妄埋着头不说话。 岚迟真有些急了,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只得唤着他,朝妄,说话啊,他犹豫了下,手放在朝妄的额头上,你看看我。 朝妄回头,看他。 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 甚至还笑了声,不好意思啊。 岚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你给我起来。 今晚不准睡床。 啊? 岚迟把被子连带人,都踹下了床。 第63章 今夕何夕 种下种子 嗯?你要在我体内种种子?朝妄回头, 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我不会生孩子的。 岚迟沉默地看着他,你听我把话说完。 好, 你说。 我试试, 埋在土里,能不能长出小树。 朝妄翻了个身,衣衫不整地躺在那,我们还新婚呢, 你就想要孩子了, 真是着急。 他叹了口气, 无奈状,好吧好吧,媳妇想要就要吧。 他怎么这么想打这个人。 朝妄坐了起来,靠了过去, 你想怎么要? 岚迟无奈, 我不是在跟你玩闹。 朝妄亲了下他的脸,我也没有玩闹啊, 这么正经的事。 他眼里带笑, 意有所指,你想怎么要,怎样我都可以满足你。 岚迟耳根都红了,这个人衣衫不整也就罢了,还说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他往后退了退, 却被朝妄更逼近了几分,转开脸时露出的白玉脖颈反倒更方便这个人亲吻。 真乖,朝妄抱着他的腰,细细地亲吻着。 天、天都亮了。 哦,手一抬,窗帘拉了上去,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去,只剩下细微的衣料摩挲声,混乱的喘息。 小哥哥,我想吃糖糖。 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姑娘仰着小脸,看着面前的青年,面露渴望。 温遥低下头,视线在这小姑娘周身绕了一圈,气息虚无,没有影子,是个鬼魂。 他蹲下身,表情温和,哥哥现在身上没有带糖,要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糖吃,好不好? 小姑娘有些不满地鼓起脸,想了想,好吧,我要两颗。 温遥笑了下,起身,跟哥哥走。 他没有牵这个小姑娘,反倒是小姑娘歪头看了他一会,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温遥。 前方的路口出现了一个人,白衣胜雪,目光在温遥身上一扫而过,很快落在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上,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难看了起来。 你快松开她。 温遥一怔,什么? 他顺着风折枝的视线看了过去,身旁这个小姑娘仰头对他笑,天真又无邪,但是她的手却在拉着自己的衣摆,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影子。 他神色一凛,迅速割断了衣角,往旁边退了退,而那小姑娘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表情渐渐委屈了起来,脚下的影子却如影随形地跟着温遥。 温遥掏出一道符,口里极快地默念了几句咒语,掷向那小姑娘。 但竟然无效,小姑娘歪了下头,符纸便慢悠悠地飘落了下去。 那黑影已是缠上了他的双腿,温遥又念了句咒语,体内道力流转,手心亮起一道光,覆掌而下,顷刻间驱散了黑影。 与此同时,那小姑娘突然惊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恨恨地看了眼那边的白衣公子,接着便消失了。 原地只留了一道符,以及,一柄上好的折扇。 风折枝走到温遥身边,你没事吧? 没事,温遥摇头,看了看那边,显然是刚才这个人的法器驱走了那个鬼,而他的符咒,竟然无效。 多谢。 不用,风折枝过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回来把符纸递给他,对付一般的鬼有用,但是,这个是鬼差,你们很多法术对他们都无效。 温遥愣了下,鬼差? 他以前只听说过,可还从来没见过,而且,这个鬼差未免也太小了吧,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跟别人要糖吃。 嗯,风折枝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的状态,见人应该没有大碍,才放下心,鬼差不分年龄大小,只着黑衣,衣摆处会有一道赤色的火焰印记,是他们的身份象征。 鬼差不能随意伤害生人,但可以向别人要东西,只要那个人应了,意思就是同意了他们的请求,魂魄就会归他们所有。 他们要魂魄做什么? 吃。 温遥想了下,问他,听说鬼差负责轮回之路。 也就是黄泉。 嗯,风折枝捏着折扇,许是想到了从前,侧头看向身旁这个人,正对上温遥看过来的眼神。 他微微一怔,对温遥温和有礼地笑了下,而后移开了视线,只有鬼魂才可去黄泉,能否投胎转世,皆看命数。 要留的走不了,要走的,也留不得。 小院子这边。 朝妄好几天没有折腾他的小石头了,这天忽然又捡起来描画,这次换了支笔,漆黑的墨,笔尖细如牛毛,画了什么,几乎都看不到。 岚迟切了一盘水果,端到他身旁,坐了下来,你这是在画什么? 不知道。 岚迟沉默了下,看了他一会,朝妄大人难得这么认真的姿态,居然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 他拿了一本书,在一旁也翻了起来。 正巧清枕从外面回来,带了一堆东西,杂七杂八的,还有几本顺手买的书,见岚迟正在看书,凑了过去,大人,我买了几本杂志,你要不要看? 他知道自家大人无聊,特意买了几本闲书。 岚迟抬头,知道他是好意,也就没拒绝,放下吧。 清枕于是把那几本书放在矮桌上。 最上面的那本封面画得很美,格外的显眼。 画的是极暗的夜色下,人间白茫茫一片,大雪纷飞,冰天雪地里有两个男子,面覆恶鬼面具的男子靠在冰冷的石头上,一身黑衣沉沉如墨,却在浸着血,身下的雪都被染红了,那面具遮着他的容貌,看不清脸色如何,只瞧见有殷红的血顺着耳根,流淌而下,颀长优美的脖颈上,几道错乱斑驳的血迹。 而他怀里,沉睡着一个白衣男子,容色清冷孤绝,神情宁静,三千青丝散乱了一身,那一袭白衣比雪还要皎洁三分。 岚迟无意中扫过一眼,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再看了看杂志名称。 八卦说。 他放下手中的书,拿起这本翻了一下,看名字就知道,里面全都是情情爱爱。 朝妄平时也会看这种书? 他又翻了一下,看到了刚才看到的封面,于是停了下来,扫了眼上面的文字,《昼夜不眠夜》。 岚迟大人没多想,翻到前面一页,开头的地方,上面写着 第十一话,当年顾 一开始就是回忆,两个主人公相当单纯的纠葛,于是岚迟也就当故事看了下去,直到。 宽大的床上,铺着墨色的褥子,风衍眼尾薄红,眸里含着倔气和湿润的水色,紧紧地咬着牙,把所有涌上喉间的声音都死死压了下去,身体却已是无能为力。 岚迟面无表情地合上了书,把书放在一边,放在刚刚放的地方,正巧那边的朝妄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换个石头,余光一下子扫到了那本书的封面,嗯? 什么书? 他伸手,准备拿起看看,一只手抢先一步,比他更快地拿了过去,岚迟神情有点僵硬,声音也有点僵硬,你,先看其他的。 朝妄的视线仍落在那封面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岚迟以为他还是要看,连忙又添了一句,这书,我现在要看。 说着,把书打开,随便翻了一页,眼神却根本没有落在书上。 朝妄歪头,又扫了眼那封面,你没觉得 没觉得。 我还没说呢。 岚迟看着他,表情严肃,你平时都看这种书? 朝妄的视线在他脸上绕了一圈,大约明白了,八成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毕竟这一看就是类,里面的情情爱爱,缠缠绵绵肯定不少。 他表情很是无奈,没办法啊,枕边没人,只有靠这种书来打发时间了。 他对岚迟眨了下左眼,你肯定能懂我的,对不对? 岚迟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看书,也比逛青楼好,之前的朝妄大人可是连青楼都去过不少次,何况是看这种书。 朝妄见他半天没反应,笑了声,好心地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封面有点眼熟。 岚迟低头一看,哪里? 朝妄手肘搭在桌子上,语气悠悠,这个白衣人长得与你有几分相似,不会是,以你为原型的吧。 这么一说,岚迟顿时反应过来了,他倒是没看白衣人,而是看他旁边的那个男人,面具,黑衣,虽然看不到脸,但与朝妄平时的习惯 朝妄支着下巴,懒散地看他,瞧瞧里面写了什么。 岚迟想起刚刚的一扫而过,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什么都没有。 朝妄眼里浮现一丝笑意,那你紧张什么。 分卷(55) 见人愈发不自在,甚至准备要走了,朝妄见好就收,安抚他,放心,我不看这书。 岚迟疑惑地看向他。 有你,我还至于看书吗。 朝妄对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声音低沉又温柔。 他抬手,把岚迟发间沾着的一小片花瓣拿了下来,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了他的侧脸,将风拂起的一缕青丝往后捋了捋。 此时天光正好,清风徐来。 满院海棠红正盛。 岚迟看着眼前这个人,慢慢地,想起了一句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64章 跟我回家 查到的不多, 清枕看了看旁边的岚迟, 正坐在那看书,而他们大人,拨弄着桌面上的石头,一手捏着那个水果盘, 递到他面前。 吃一块。 清枕拿了一小半橙子, 吃完了,脑子里也把话都理了一理, 开口, 那个离人阁创立的很早,算时间的话,比督查司还早。 岚迟拿书的手顿了顿, 手指捏着纸张, 一时没有什么动作。 我们查到的,那个阁主在创立之前,身份有些特殊,像是,逃犯。 逃犯?朝妄抬眸, 目光从岚迟身上掠过,落在清枕身上,几分疑惑,哪里来的逃犯? 清枕摇头,当时的知情人是这么说的,据说他出现的时候, 很多人都在追杀他,其中大半都是鬼族,联合了除妖师这边,那些人声称是清理叛徒,凡阻挡妨碍者,皆是格杀勿论。 岚迟放下书,站了起来,行为举止包括神情,都非常平静自然。 晚上炖牛肉,我去厨房看看。 朝妄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叫住他,任人离开了这里。 清枕继续说,听说当时围剿了好些天,后来所有人把那个阁主围困在一个小镇里,连同那个小镇里的所有人,在一个雨夜里,全部杀了。 朝妄手里的石头发出细微的咯吱一声,化作了一小堆灰尘。 他松开手,灰尘渐渐滑落,随风消散,脸上没什么表情。 继续。 但奇怪的就在这一点,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已经死了,人也就都走了,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后,离人阁出现了。 离人阁一开始出现的时候,因为驱使厉鬼行事,被归纳鬼族那一方,接手的任务大多见不得光,被称为暗杀者,在当时刚好有不少类似的需求,所以发展得很快。 没过多久,就遭到其他势力的忌惮,提出要他们作为附属臣服,屈从安排,被离人阁拒绝,于是那些势力联手动手,明言是打压,实则是要让这个新生势力消失。 那个阁主,也就是在那一次,一战成名。 清枕仔细回想了下,当时有不少人都知道那个阁主重伤在身,实力不济,除了用琴音驱使厉鬼为他所用之外,其他方面都很是薄弱,几乎可算是不堪一击。 但我们查到的,当时那个离人阁阁主的琴被毁了之后,取出了一把长剑,就是现在离人阁的镇阁之物,临霁剑。 一剑破幻象,催倒半座城。 除了他离人阁的人,围攻他们的人,十之八九都死在了那把长剑下。 剑光所指之处,避无可避。 一时震动了整个边界。 自那以后,无人再敢惊扰离人阁。 也是在那之后,那个阁主便渐渐隐退了,鲜少再露面,即便是本阁的人,也极少能见到他。 琴音驱鬼,临霁剑。 可不就是岚迟。 后来呢。 琴音不再,长剑束阁。 清枕看了看自家大人,语气有些犹疑,大人,还有一个说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 清枕开口,听说那把临霁剑,是大人你的。 朝妄站了起来,转身,送人了。 啊?! 还真是啊?! 怪不得流传出个能杀他们大人的传言,不对啊,这传言不会也是真的吧? 清枕很想问,但又觉得不太好,毕竟那些人说的也没错,你家大人还好好的,怎么证明临霁剑的威力,难不成还真要他们大人以身试剑?呸!不可能! 他正纠结着,他家大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朝妄靠在厨房的门口处,看着那人。 岚迟正在切牛肉,知道他来了,并没有转过身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以朝妄的敏感程度,说不定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那次拍卖会,虽然没有拿出真剑,却已经说出了名字。 临霁。 当年朝妄赠与他的佩剑。 长得乌黑,跟你有点不搭啊,朝妄摸着下巴,思索了下,要不给它换个外形。 说着,手指一点,一把通体乌黑,剑锋冷寒的长剑,顿时变成了一把莹润透亮的青雅佩剑。 岚迟有些无奈,这剑要哭了,哪有把名剑换个外形的道理,快变回来。 朝妄把剑递给他,变个外形又不妨碍使用,当然是好看点比较好,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名剑,除了我,现在你,没人能用他。 岚迟一怔,这是你的剑? 嗯呐,朝妄对他眨眼,这可是好剑,生死关头,可替你一命。 这,岚迟微微惊讶,还有这种剑? 那不是,作用可多呢。 岚迟低眸打量着,指腹寸寸摩挲过,入手冰寒,冷锐异常,还有什么作用? 朝妄抱着胸,唇角带着笑,最大的作用。 什么? 就是杀了我。 岚迟停下动作,素白的手指上切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很快溢了出来,他连忙拿开手,才没有让血滴到了牛肉上。 正准备用凉水冲洗一下,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用干净的白布小心地给他擦了擦,走神的时候不要拿刀。 我不想喝你的血。 岚迟愣愣地看着他,这人的指腹按压在伤口上,那道口子很快消失不见了,接着给他擦手上的血迹,对不起。 朝妄皱眉,你说什么对不起? 岚迟低下眸,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回想起,他已有些不太记得那时的事了,只是记得,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说,皓月清岚,阿岚你就这样也挺好,干干净净的,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想到你这样我也会很开心。 可是他当时满手是血,沾染罪孽,身边只有厉鬼为伴,煞气入体。 哪里来的干净。 朝妄伸手抱住他,闭了闭眼。 对不起。 他以为岚迟只要回去,只要回到妖界就没事,妖界自会有人护他。 但没想到。 记忆全无的岚迟,竟然会在边界徘徊了那么久,甚至还遭到围杀。 那些人打着叛徒逃犯的名头,不过是为了遮掩耳目,防止妖界生疑,防止妖界出手阻拦,以便能迅速杀了这个妖怪。 然而,朝妄至今也不知道,岚迟当时走的时候,妖力已经是,所剩无几。 他没有开口道别,也,什么都没说。 出了那条河,茶水生效,很快便忘却了前尘。 但他忘了,别人却没忘,那些在战争里活下来的人没忘。 何况这还是孤身一人。 岚迟并非纯天然无害的人,自然能感受到那些敌意,本该是早早离开,却不知为何,徘徊在那,始终不愿离去。 他甚至根本不记得他在找什么,又或者是在等什么。 他甚至连来时走过的路都找不到了。 一遍一遍。 根本看不到来时的路。 天地茫茫,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归。 他只记得,他好像弄丢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那个人很冷。 冷得他夜夜不能眠。 直到后来,遭到了围杀,阴差阳错下,创立了离人阁。 一时入歧途。 后忽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人看不清容颜,却声声清朗,烈烈如火。 他忽然清醒过来,离开了战乱之地。 妖都地处腹地,天寒水冻,十分安全。 有一岚府,早已建好,空旷无一人,花草待生,但却随着他心意。 岚迟偏过头,亲了下朝妄的唇角,其实我 他眉眼弯了下,靠在朝妄肩上,低声说,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会回来。 这个人,生来就不可能会被困住。 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朝妄抱着他的腰,我知道。 岚迟轻轻笑了声。 他们分开的那天,如往日那般,一句道别都没有,闲聊般的说着闹着,就好似第二天,或者过几天,依旧能见面。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好多好多天。 当他们都忘了彼此,当物是人已非。 终于再见了面。 但那又如何。 我喜欢的,终究是你。 没了记忆,依然会喜欢。 不再是从前的你,也会喜欢你。 吃过晚饭后,朝妄拉着岚迟出门,逛街。 岚迟笑了声,任他拉着。 天气已冷,又是夜里,外面并没有多少行人。 两个人走在街上,牵着手。 冷吗?朝妄问。 岚迟侧头看他,冷。 朝妄笑,真是难得听你说冷。 我背你吧。 岚迟愣了下,没有反应过来,背我? 嗯。 岚迟看了下四周,这可是在大街上,偶尔还会路过一两个妖怪,频频回头看他们。 不用了吧,他拉着朝妄准备走。 朝妄挑眉,真不想? 上来吧,说起来很久没背你了。 岚迟安静顺从地趴在他背上,这个人的身形高大颀长,背上非常温暖,脚步沉稳,安全感十足。 他把这人高束起的鸦色长发撩到另一边,以免压到,然后小心地抱着朝妄的脖子,下巴搭着。 说起来,确实很久了。 小时候倒是经常背,那时候他几乎不能走动,只能靠这个人背着。 后来情况好转了,也长大了。 就没再背过了。 朝妄看着前方,阿岚,跟我回家吧。 岚迟愣了下,眼睫低垂,眸里是温柔的光。 好。 第65章 黄泉之下 一大清早起来, 外面竟然在落雪。 细细纷纷, 莹白清寒。 天地间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帘幕。 朝妄站在窗边看了几眼,把窗户合紧,回去,爬上了床, 顺手把刚准备坐起来的岚迟按了下去, 下雪了,再躺会。 岚迟下意识看向窗边, 真下雪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下雪天。 朝妄又坐了起来, 下床。 你要做什么?岚迟疑惑。 然后看着朝妄从柜子里抱出两床被子,振振有词,冬天要有冬天的亚子。 我再铺一床。 岚迟哭笑不得, 平时是这个人穿着单衣, 不盖被子,压根没把这春夏秋冬放在眼里。 但这么想着,他还是站了起来,给朝妄搭把手,铺了层厚实的, 单薄的被子也换掉。 往床上一躺。 暖。 确实舒服了不少。 朝妄躺着,下雪了,不宜出门,过段时间回去吧。 岚迟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他, 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还有点暧昧。 朝妄抬手,指尖落在岚迟的眉眼上,细细描摹着,俊直的眉,眼尾微微上挑,蕴着几分不自觉的贵气,肌肤白得发亮,如玉温润,令人忍不住流连。 岚迟垂下眼睫,并未说什么,直到这人的指尖点在了他的唇上,干燥温热的触感,轻轻按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朝妄收回手,戏谑,我家他的手被握住了。 岚迟握着他的手,慢慢地凑到唇边,亲了下指骨,我觉得你更好看。 朝妄轻轻挑眉,然后呢。 岚迟抬手,捧着他的脸,慢慢地靠了过去,就在亲上的那一刻,突然止住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面上保持平静,靠在这人肩上。 朝妄笑,怎么不亲了? 岚迟沉默了下,我也是正常的男人。 朝妄笑了声,很明显。 不知道他碰到了哪儿,岚迟呼吸一乱,身体紧绷了起来。 耳边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反应很激烈啊。 岚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现在只要看着这个人,就会有些忍不住,以往那些清心寡欲,统统作废。 何况这人就躺在他身边,还在触碰他,怎么能忍受得住。 岚迟闭了闭眼,眉头轻皱,几分隐忍,难耐。 舒服吗?朝妄问。 岚迟安静了一会,有些难以启齿,我是不是,太竟然还要朝妄来帮。 分卷(56) 朝妄明知故问,太什么? 岚迟抿唇,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厌弃感,正想着,冷不丁被人蹭了下。 别,他连忙抓住朝妄胡作非为的手。 朝妄笑了声,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低沉,这要怪我,从没向你推荐那方面的书。 弄得岚迟到现在对情事都是一知半解的。 岚迟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手上,不看也没什么。 哦,朝妄勾了下唇,那阿岚帮我解决吧。 岚迟一天没下床。 可能是因为他身体好了些,朝妄也就收了几分克制。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谓沉沦深渊,不可自拔。 朝妄 声音软得一塌糊涂。 朝妄低下头,贴到他耳畔,吻了吻他的发丝。 他好像说了什么,嗓音低沉沙哑,岚迟根本听不清。 直到朝妄抱着他,入了浴池,里面放满了热水,有些滚烫的温度,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浑身骨子都是酥软的,若不是这人扶着他的腰,几乎都要坐不稳。 岚迟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水面上,水波正轻微荡漾,他看到了朝妄的腿,没在水里,微微屈着,这人身形高大,那双腿自然很长,端的是线条紧颀,匀直修长。 朝妄正在摆弄他的头发,刚把发丝归拢,这个人就回过头看他,怎么? 岚迟看了他一会,转过头,没什么。 他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算起来他跟朝妄是竹马之交,小时候睡同一张床,穿同一件衣服,一起吃饭一起洗澡,那都是很正常的事,直到后来,因为一些事,短暂分开后,再见面的时候,各自都长成了成人。 也就在那时起,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 他第一次觉得心烦意燥的时候,是有一次去找朝妄商量一些事,正巧碰见他在温泉里洗澡,便是这样也就罢了,他也不会多想什么,可问题是,他先看到的,并不是洗澡的人,而是几个偷看那人洗澡的姑娘。 岚迟当时站在那,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 那几个姑娘很快就发现了他,惊慌地跑了,反倒是他被朝妄发现了。 他与朝妄关系素来亲密,无所猜忌,洗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所以朝妄不慌不忙地起身,笑着问他,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那人当时长发高束,眉眼漆黑如墨,肩宽腿长,紧实光洁的肌肤上沾了不少水珠。 岚迟只扫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视线,看向他处,你先把衣服穿上。 朝妄走向岸边,披上了衣服,来到他面前,打量着他的神色,你在对我害羞? 他声音带着一点笑,有些意外,我浑身上下,哪儿你没见过。 这话说的倒没错,但岚迟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几个姑娘的窃窃私语,无端的心烦意乱,转身就走。 以后少在外面洗澡。 自那之后,他便觉得自己莫名的占有欲让人恼怒,朝妄是个不会计较太多的人,从小到大都是,他明明以前也没觉得怎样,可是渐渐的,不知怎么,愈发在意,直到有一次,亲眼目睹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扑到朝妄怀里,说是衣衫不整,都是收敛了,那女子身上几乎没有几块布料,丰胸细腰,雪白的肌肤在青年身上蹭,脸颊泛红,眼波潋滟。 当时在场的有人笑了声,我们将军这桃花运,不如就收了吧,好歹是个美人呢。 岚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远了。 没过多久,朝妄跟了过来,搭着他的肩,我的床被占了,晚上跟你挤一挤。 岚迟偏头看着他,看他脸上还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朝妄应该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火辣大胆的投怀送抱,对方还是个美人,自然会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朝妄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岚迟看着他,是问他为什么不收?还是把床让给了谁?那个美人? 他问这些做什么。 他慢慢地摇了下头,没什么。 怎么看你不太高兴,朝妄嘀咕。 岚迟移开视线,怎么不跟你属下睡? 我跟你什么关系,当然是跟你睡了。 岚迟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下,但我现在不想跟你睡。 啊?朝妄震惊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 朝妄想了一会,你床上有别的小妖精了? 这时旁边有人路过,喊了声将军,朝妄对那人回了笑,然后碰了碰岚迟的肩,低声问他,有我这么火热吗? 岚迟,火不火热跟你有什么关系。 朝妄振振有词,要拐走你得先经过我同意,要不然就是私相授受,你可不能私奔。 岚迟一脸黑线,能不能说句正经话。 好,正经的,我想吃鸡蛋面。 岚迟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都快要睡觉了,还吃。 没办法,饿嘛,朝妄笑,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真不想你被拐走,养的好好的,厨师突然没了,我不得哭啊。 岚迟在前面走着,厨师也得罢工,你又不发酬劳。 怎么没有酬劳,我堂堂一个将军,陪你睡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肉体啊。 岚迟沉默了下,实在是说不过他。 那天晚上,自然是他跟朝妄睡一张床,不知为何,他睡不着,然后朝妄开了口,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不会真嫌弃我了吧。 岚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这人闭着眼,一张俊得不能再俊的脸,嫌弃了。 朝妄正困,伸手抱他,别闹。 岚迟怔了下,竟生出几分无措,连忙推开他的手,谁,谁跟你闹了。 他下床,穿了鞋,扫了眼床上这人,然后愣住了,正是大热天,温度不低,朝妄天生体热,不喜盖被子,睡觉的时候又把衣服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了。 薄薄一层衣料贴着这具修长有力的躯体,腰细腿长,肩膀宽厚,瞧着身段极好,再配上那张脸,只怪乎那么多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床榻上的青年将军翻了个身,才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神色渐渐正经了起来,说吧。 什么? 看上了哪家小妖精。 岚迟移开了视线,你睡吧。 朝妄支着下巴,怎么,你站在这,看着我睡? 他往里面翻了个身,上来吧。 待到岚迟上了床,躺下,朝妄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岚迟,我没病。 朝妄笑,我看你有没有中蛊。 岚迟拿开了他的手。 朝妄看他,那你平白无故的,嫌弃我干嘛? 岚迟不看他,你太能吃了。 朝妄一把捂住心口,一脸受伤,声音虚弱,好吧。 将军趴下了。 岚迟忍不住笑了下,过了一会,他开口,我没有看上哪家的小妖精。 旁边这人没有回应。 岚迟侧过头看他,这人闭着眼,已经睡了。 他看着这人的侧脸,看了好久,只觉,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在想什么?朝妄突然开口。 岚迟回过神,摇头,没什么。 肯定是在想我,朝妄把热毛巾搭在他肩上,随口来了一句。 岚迟沉默了下,侧头看他,你饿吗? 我刚吃饱。 不要脸。 岚迟把他的手拿开,我自己洗。 朝妄顺势收手,往后靠了靠,懒洋洋的,嗯,你洗。 岚迟看着他的眼睛,你闭眼。 又不是没看过,朝妄笑,但也闭上了眼,媳妇脸皮薄,哎。 岚迟洗得很快,虽然有些无力,但也勉强站了起来,踏出了浴池,出了浴室。 找的衣服都是色调冷淡的,宽大繁多,层层叠叠,衣领高束,十足禁欲。 他下楼,去做了汤面,熬了许久的牛骨汤,奶白色的汤汁,鲜香醇厚,上面浮了层鲜辣红油,切了大片厚实的牛肉,翠绿饱满的青菜,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还有几碟清脆可口的拌菜。 已是深夜,夜幕一片漆黑,正在飘着细细的雪,院子里的地面上落了一层白雪,而那株花树,因为有妖力的加持,始终花开不败,细小的花瓣夹杂着雪粒,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一地碎花细雪。 两个人端着碗坐在廊下吃面,看雪。 朝妄本来想等过段时间再回去,但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 你确定是鬼差? 确定,风折枝神色焦急,当时那个鬼差已经走了,我以为没事了,但没想到温遥突然晕倒,再一查看,魂魄也已经离体了。 所以我这才来找你。 朝妄抬手,覆在昏迷的青年额头上,他身上有我的印记,会招来鬼差倒也不足为奇。 那现在怎么办?风折枝问。 说不定已经在半路上了,朝妄收回手,不过也不用担心,到底是生魂,鬼差一时半会还拿他没办法。 看来现在就得走了。 去哪? 轮回路。 黄泉,生人不可入之地。 入口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更准确一点,其实就是镇边一条不起眼的河,那里常年雾气环绕,外人基本找不到的地方,被称为鬼界入口,淌过了河,就是黄泉,那里只有魂魄可入。 所以说,妖怪是根本进不得黄泉的,河岸边摆了个茶水摊,一眼望去,破破烂烂,没有一个好东西,连喝茶的碗都是带着豁口的。 里面坐了几个听客,正听着一个老头讲故事,那老头讲着百八十年前的事,讲的是唾沫横飞,激情澎湃,听客一看就是新死的鬼,对当年的事一窍不通,因此也听的十分认真,时不时捧喝两句。 讲着讲着,那老头指着路过的几个人,那几位身上还冒着生气,一看就是托了关系,找到了这里,来寻人,还想硬闯的,我黄泉之地,怎么可能哎哎??那船夫老眼昏花了吧,怎么能让几个生人上船,一来还就是三个。 老头气得杵着拐杖就准备去理论,茶水摊的老婆子连忙开口拦了他,我看你才是老眼昏花了,也不看看是谁回来了。 哦哦老头眯着浑浊的老花眼远远瞧了一会,直到那船已经走远了,才转过身,旁边的几个听客这会好奇心提的老高。 那是谁啊?不是说生人不可入黄泉吗?而且那个船夫不是说一次只能载一人吗?多了他就扔下去吗?这次怎么就载了三个? 老头挥着拐杖把他们打走,去去去,规矩只针对你们这些小毛崽子。 而河这边,船上。 风折枝还有点懵,不是说黄泉之地,生人不可入吗。 怎么他们就,这么简单地进来了? 是不可入,所以只允许你待三天。 三天?风折枝思索了下,三天能找到人吗? 不一定。 啊?!那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这时撑船的船夫开口,大人是要找谁? 一个有我印记的生魂,朝妄开口,看到就拦下来。 船夫应了声。 风折枝沉默地看着朝妄。 真没想到,朝妄大人的属下都已经渗入鬼界了。 朝妄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看我做什么? 风折枝摇头,只是觉得你有点可怕。 外人皆知鬼族恨透了这人,可谁知,这人的势力,竟然还能进入这里,能在这里撑船引渡魂魄的人,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人。 朝妄转身,抱住自家岚迟,委屈,阿岚,他说我可怕。 岚迟拍了拍他的背,那是他眼睛有问题。 风眼睛有问题折枝,默默地不说话了。 倒是那个船夫多看了他们几眼。 到他们上岸的时候,低声道了句,恭喜大人。 朝妄眯了下眸,唇角带着点笑意,抬手,打了个响指。 这漆黑无边的黄泉,顿时如同凡间那般,自上空而下,开始落起了小雪。 那雪细小柔软,朦胧悱恻,轻轻柔柔地飘落下来。 岚迟抬头看了一眼,笑,你做什么? 下雪啊,朝妄伸手牵他。 这黄泉之地并不小,千百年来,可从未出现过下雪天,现下忽然落了雪,这里的人除了震惊,就是得知了一个消息。 那位回来了。 在黄泉,大大小小的管事的鬼差并不少,但只有一位,被称作是这里的主人。 九幽殿的主人。 古籍上有记载: 黄泉之下,九幽殿主。 不死不生,仅此一位。 掌管鬼界,以厉鬼为食,其力不可抗,多亡于天道轮回。 第66章 天地为证 今日的黄泉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往日的萧瑟冷寒之气似乎淡了不少,游荡的鬼魂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黑衣的鬼差, 纷纷现身, 而鬼差们去没有执行以往的职责,出去抓人, 或者留在这里处理事务。 分卷(57) 而是在, 挂红灯。 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地方,房屋建筑,街道, 城墙, 桥梁,河岸,每隔九米,就要挂上一个大红色的八角宫灯,精美绝伦, 灯里燃着幽亮的烛火。 鬼差的速度很快,不过半天,整个黄泉之地都被点上了灯,遥遥望去,这素来漆黑冰冷的地域此时就像是浸在了灯海里,大红色的纯正, 几乎灼烧了每个鬼魂的眼。 站在河岸边的老头子远远望去,都道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一朝既定,白头偕老。 他悠悠叹了口气,却是带着笑意,没想到我黄泉也有一日见到这般场景。 此时在旁边放下宫灯的鬼差转身,听说大人亲口允诺,成亲当夜,所有鬼都可以在河里放灯,向上天祈愿。 老头子笑了下,大人心情好,允你们一个心愿。 鬼差挠了挠头,大人要成亲了,自然开心,也不知道对象是谁,听她们说,长得可漂亮了。 是位从小养到大的公子,一道苍老和蔼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从船上缓缓走了下来,看着那满城的红灯,眼里的笑意深了些,走吧,去看看,黄泉还是第一次举行这么大的亲事,也不知道他们做的怎么样。 老头子哼了声,语气颇是嫌弃,你个老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操心,小时候操心读书写字挑食,连外人看一眼都不肯,一大把年纪了,整天叨叨这叨叨那。 老婆婆也不恼,而是笑了笑,小主人天赋异禀,自是不需要太多教导,但终归还是年幼了些,老婆子若不看着,让他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不破不立,哪一任殿主不是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才坐稳的这位置。 小主人幼时生得冰雪可爱,老婆子看了实在是忍不住,何况他无亲无故,便是多护些,也不过什么。 说到底,你就是把他当作你孙溺爱,九幽殿主本不该在人间现身,你当年却偷偷把人放走,若非如此,也不会闹出那么多事,那个本该消失的妖暂且不提,便是如今的妖界,老头子说到这,轻轻叹了口气,也本是不该出现。 比起历代殿主,这位可当真是,逆天改命,肆意妄为。 他说着看向那个老婆婆,都是你教的。 老婆婆笑,我可没教那么多。 小主人想做什么,又如何是我一个老婆子能左右的。 两个年龄不小的老头子老婆婆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此时的九幽殿,正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所有的殿仆都在忙碌着手头的事,正在把这偌大的黑色宫殿按照古时大婚的规格装点铺彩,几个领头的人正高声吆喝指挥着,而婚房处,也有妇人模样的仆从仔细装扮着。 而这座宫殿的主人,正懒懒地靠在墙上,鬼王? 嗯,鬼王,风折枝很是疑惑,他们不是想杀你吗? 说好的鬼族大患,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鬼界的主人?! 这又不冲突,朝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场面,语气淡淡,鬼界之主可以是实权者,也可以是傀儡,若是压制不了,反被其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生来不凡,但到底实力为尊。 也因此,每任殿主新生的那段时间,也会是整个鬼界最动荡的时候,恶鬼四起,异心丛生,那些厉鬼要么是想趁其年幼,掌控其左右,要么直接想将其杀了泄愤,要么是趁机四处作乱,搅乱秩序。 这里的鬼差虽管得住一般小鬼,可管不了厉害的大鬼,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九幽殿主成长起来,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威慑或吞噬厉鬼,让黄泉重归平静。 也因此,九幽殿主的存在,最大的作用,就是震慑这里的大鬼,必要的时候,吞噬厉鬼,以免祸乱人间。 所以,他们当时是想借人类的手,杀了你? 嗯。 难怪当时鬼族出现的时机那么凑巧,甚至后来还导致了雾城的全城覆灭。 风折枝恍然。 但这世间,只有寥寥几个人,察觉到这位九幽殿主曾经做了什么。 当年的那一战,本该是极为惨烈,人族与妖族会厮杀到底,不死不休,拼得两败俱伤,后人族险胜,占领所有地域。 但因伤亡过多,怨气太重,灵气渐稀。 从此进入末法时代。 修行之道出现断层,直到逐渐消失,而妖族与灵族也会因灵气越来越少,无法存活下去。 而因为朝妄的插手,划了一道人族与妖族的界限,保留了妖族生存的地域,同时也留住了大量的灵气。 朝妄扫了他一眼,不去看着温遥,到我这问这问那做什么。 你不也是一个人,风折枝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看着眼前这场景,我听说,这是九幽殿第一次办亲事,恭喜。 这个第一次意思可明显了,九幽殿存在的时间绝对不会少,却从来没有办过亲事,也就是说,从前的九幽殿主,都是孤身一人。 如此看来,朝妄大人是打破了以往的禁忌。 朝妄嗯了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人也给你找到了,日后妖界就是你的事。 好好管,小孔雀。 风折枝呆了一瞬,没想到这位这么快就卸职,连忙哭泣绝望地拽着他的衣袖,能不能说不。 朝妄冷酷又无情地抽回自己的衣服,不能。 风折枝可怜又无助,能不能让位? 朝妄挑眉,你要是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也不是不可以。 风折枝点头,语气坚定,我一定会的。 朝妄没再搭理他,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风折枝的声音,那你们要去哪? 养老。 养、养老?! 风折枝呆了一呆,随后反应过来。 看来这督查司主是真不想干了。 可是他问到的,这个鬼界之主平时也不做什么啊,尤其是这任,少小离家,老大不一定回,常年在那,每次回家必起动荡,妥妥的一个叛逆分子。 为了殿主大人的那个愿望,所有鬼魂都兴奋地出动了,不求锦上添花,只求添砖进瓦,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整个黄泉布置得焕然一新,场面之浩大,再加上喜事的渲染,冲刷了以往的冷清,连带着这里的鬼魂也变得喜气洋洋了起来。 随处可见的鬼魂,都是面带着喜色的。 公子好。 几个丫鬟经过岚迟时,纷纷停下来行了个礼。 嗯,岚迟扫了眼她们头上的红花,微微发怔,正想着,一双胳膊从身后抱住了他,在想什么? 岚迟转过身,在想你在哪。 朝妄挑眉,我不就在这。 岚迟凝视着他,唇角下意识弯了下,嗯。 傻,朝妄捏了捏他的脸。 走,去看看你的吉服,不喜欢还可以换。 特意挑的良辰吉时。 朝妄牵着一身红衣的岚迟,在整个黄泉屏息凝神的万众瞩目之下,在黄泉最不可侵犯的祭台之上,焚香祭酒燃灯,祭拜了天地。 日月为盟,天地为鉴。 山河为证,神鬼为凭。 一身黑衣的祭司站在他们二人身旁,庄严而慎重地念着证盟契词,字字句句,不可违背,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永世不悔。 念完了证盟契词,呈上来两样东西,一个白玉小碗,一把精巧匕首。 朝妄拿起匕首,刀口泛着白光,在手腕处划了一道,艳丽的血液顿时流淌了出来,滴入了白玉小碗里。 盛了满满一碗的鲜血。 递给身旁的岚迟。 岚迟接过时,看了眼他的手腕,快把伤止住。 朝妄指腹一划,伤口便止住了,瞧着他语带调侃,喝了我的血,以后可就是九幽殿的人了。 到底是生人,出入黄泉多有限制,所以就办了这一场浩大的亲事,一来昭告鬼界,二来,就是在天地凭证下,确定其九幽殿身份。 又或者说是,另一位九幽殿之主。 从此以后,命脉相依,不亡不休。 岚迟低眸笑了下,端着碗,碗口刚碰到唇,忽然间,天空雷声大作,轰隆一片巨响。 他怔了下,看向身旁这人。 朝妄则是一脸漫不经心,别管他,定下的规矩被人破了,自然要生气,顶多就是发个脾气。 岚迟往上看了一眼,似有所悟,上天? 嗯。 岚迟沉默了下,然后仰颈,一口气喝了下去,放下碗时,手撑在了地面上。 没事吧?朝妄伸手扶他。 没事,岚迟抬头对他笑,眉目极其温柔,就是太烫了。 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人的力量在体内流窜,四肢百骸,虽温和,但也足够的霸道,烈烈如火。 岚迟伸手抱住他,下巴轻轻搭在他肩上,低着声,有点热。 朝妄笑,我有多火热,你不知道? 说着把人横抱起,踏下高高的祭台。 下面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宽道,在黄泉始终不变的黑夜下,看着他们的九幽殿主,抱着一位红衣公子,走过人海茫茫,走过宫灯高悬,走过漆黑长夜,走过彻骨冰寒。 遍历山河,便觉人间值得。 值得什么? 值得,山河故里,我牵着你,随我归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