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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醒来以前,她想得简单——将乔灵湛当作取暖的伙伴。仅此而已。

    乔灵湛尴尬得眼睫都耷拉下来。偏偏,狭窄的睡袋里,他没法避开,火辣辣的温度爬上他的脸颊。借着电子腕表的亮度,她能看到他的表情。

    鹿盈眨了眨眼。

    她翘起嘴角,“要怎样,你才能睡着?”

    这个问题让乔灵湛茫然。

    他沉默地呼吸,一声不吭。没有答案。似是想要将脑袋扎进沙子里的鸵鸟。

    她有了答案。

    “累了以后会好睡一点。”

    她想了想,闷笑着,勾住他的手指,循循善导。

    她给他找了一点活。

    取悦她。使她高兴。

    乔灵湛是个手脚灵活的年轻人。

    程盛易夸得没错,不过,鹿盈认为,他的手指要更灵活一些。

    末了,她用温柔、倦倦的口吻,夸他:“好乖。”

    他们恢复了大小勺子的姿势。

    这一次,睡眠之神齐齐找上他俩。

    乔灵湛累了。他的眼睫毛小扇般扫在她的后颈,呼吸温热,树木般温吞柔和,毫无攻击性。他身上有着很淡的浴液香味,这样冷的天气,为了和她共处一室,他一定是提前洗过澡,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指甲盖都修整完美。

    鹿盈再度陷入甜美的梦境,她在睡前,轻慢地想,自己有点想看他鼻尖那颗红痣挂上潮湿水珠的甜美画面——可以是泪水,也可以是其他。

    困意席卷。

    她想,下次吧。

    ……

    翌日。

    乔灵湛起得迟了。按照平时,他会陪着早起的程盛易一块出门检查设备——今天,是乔翟驰协助。

    霍至昭和霍弋的房间在二楼客卧,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与主卧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霍弋贪懒,昨晚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霍清羚告状说他餐桌上鬼鬼祟祟地使手机,心思不良。霍至昭腾出空儿观察他,确保他晚上没乱来,盯梢一晚,很是疲惫。搞事的人折腾完旁人,自顾自地睡得香,只留下霍至昭无语至极,撑着倦怠的脸色,安静地起身洗漱。

    末世来临,他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无数需要牵挂的事盘旋心中。

    霍弋在睡袋里,他睡得沉沉,四仰八叉。

    霍至昭平静地挤着泡沫,拿剃须刀刮胡子,他下巴的青色长出,粗糙、刺手。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刮胡子不太顺利。

    霍至昭感觉电动剃刀一瞬的卡涩。

    他吃痛一声,仰着下巴,对着镜子里皮肤出现细小刮痕的自己,无声地拧起眉头。

    他打开水笼头。

    值得庆幸的是,景市虽处于南方,碍于每年都有下雪,自来水管做过防冻保护;情况类比冬季严寒的北方,除了室外的自来水管容易被冻住,室内水管管道一般都铺设在地下,极少出现问题。

    鹿盈居住的这片别墅区价格高昂,相关管道设施更是做得尽善尽美。

    目前,别墅的热水器在供电正常的情况下,还能使用。

    高速流动的温水在洗脸池蓄了一部分。

    霍至昭将下巴上的泡沫洗净,细小的伤口让他心事重重,暴露在外的血痕浅浅结了痂。

    他叹气。

    不妙的预感,在他走出房间,撞见乔翟驰时,升腾到极点。

    乔翟驰的脸色寻常,他客气礼貌地对他打招呼:“霍至昭,早上好。”

    程盛易:“大乔,去厨房帮你嫂子搭把手。”他使唤乔家兄弟非常顺手,三言两语中,便可窥见关系亲昵。霍至昭为这,瞳孔一缩。

    乔翟驰盈起笑,他温和地高声回:“好的,哥,我马上来。”

    他身上寒意入骨,风尘仆仆,俨然是出门干活过的架势。

    霍至昭犹疑,他先是回:“早上好。”再之后,问:“你弟弟呢?”

    程盛易的脚步声渐远,他手头还有别的事要做。

    乔翟驰的镜片有薄薄的雾气,他摘了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将镜片擦得铮光发亮,确保视线清晰,这才温吞道:“他今天没空。”

    霍至昭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奇怪,奇怪于平日里很早起来帮程盛易的乔灵湛为什么不在,而他哥哥乔翟驰心情很好,说他“没空”——什么事,会让他没空?

    悬念挂在心间。

    直到,他听到主卧传来的脚步声。

    鹿盈的脚步声轻悄柔和。

    极寒降临,人人都穿得厚实,恐惧失温。

    日常走动时,她会穿着毛绒绒的雪地靴——室内这样的鞋子就够了。雪地靴上挂了两个毛球,显得格外无害,天真可爱。

    美丽的别墅主人有着一张动人、富有魅力的脸,脚步轻悄时,那两颗毛球就像是小猫伸出粉色肉垫,展示出独属于她的无声、静谧,是神圣至上的可爱意志。

    毛球和她的性格有着极大的反差。

    他们都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像是那毛茸茸的挂件小球。她更坚硬。

    这些天,他们已经习惯听到她柔和的脚步声。

    现在,主卧里有着明显更沉的脚步声。